第014章 诱杀匪魁
双岗事件发生后,盛京将军增祺受到了俄国方面的极大压力,俄军在拿不出明确证据的情况下,将怒气一口气洒在在辽西活动的土匪身上,认为“由于土匪猖獗,哥萨克骑兵为维护地方治安而不慎进入险境……造成这种严重后果的原因完全在于土匪,而中国当局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倘若不能限期清剿土匪,保证地方安定,俄方将采取一切认为必要的措施!”
如此一来,气氛陡然又变得紧张,增祺在俄国人处唯唯诺诺,训斥起手下来却毫不客气,发生在新民府的事件自然也只能寻增韫的晦气。原本抱定明哲保身态度的增韫猛然想起秦时竹原来立下的中秋节前扑杀杜立山的军令状,立即招来议事。
听到增韫提起军令状之事,秦时竹哭丧着脸:“大人,不是卑职不尽心,实在是俄军势大,隔断了相关道路,迫使杜匪化整为零,我们也是有心无力,再说……”
“再说什么?”
“俄军在当地烧杀掳掠,绅商皆深恶痛绝,杜匪与俄军势不两立,各地士绅有不少明里暗里包庇着他,小民也……”
“不必多言。”提起这桩烦心事,增韫显然也不愿多谈,只强调一点,“将军大人严饬剿匪,我等无论如何都要完成任务,何况你也立下军令状,万不可儿戏。”
“大人,卑职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秦时竹附在耳边悄悄耳语两句,增韫将信将疑,问道:“你有把握?”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秦时竹笑道,“卑职有七成把握,而且,倘若将军大人不答应,那么便不是我们不用心,而是他……”
“好!”增韫对欺软怕硬的增祺也很看不上眼,“我立即呈文。若是不批,自然两说,此事要是成功,你是首功,日后我另有重用。”
这次增祺的批复很快——可见俄方的压力实在过大,而且特意派了心腹殷洪寿前来传达指示,秦时竹将陆尚荣介绍给他,两人又打又拉,只说杜立山为匪多年、心狠手辣,不是一个简单的、好对付的人。
“当年曾孤身一人击杀栾佐廷,栾佐廷手下一百来号人马愣是没伤他一根毫毛。故力敌不是上策,惟有智取。”眼看殷洪寿已有些厌烦,秦时竹掏出一张千两银票,笑道,“不过其人好义气,为人豪爽,不无疏漏之处,待我修书一封,诱而杀之,岂不省事?”
“好好好,一切由两位做主,兄弟照办就是。”殷洪寿看到银票眼都亮了,哪里还管杜立山三长两短,早忙着过烟瘾去了。秦、陆两人相视而笑:闲话一千句不如白银一千两。
杜立山的确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匪,他正值盛年,四十多岁,长得魁梧结实、满脸精明。原本杜立山和秦时竹等人之间怎么也扯不上关系,但双岗事件之后,作为逃过一劫的亲历者,杜立山对秦时竹麾下大加赞叹。如果说有谁对双岗事件心知肚明的话,那么他杜立山便是一个。
三天后,在三界沟他那间轩敞明亮的客厅里,辽西千里地内颇有名气的杜大爷,穿一件很绅士味的闪光缎面长袍,水分头梳得溜光,捋着嘴上一撮日本仁丹胡,仔细地看起了信:
阁卿(杜立山的字)吾兄如晤:
久不相见,尚荣常怀云树之思。在此特向兄贺喜。盛京将军增祺看重兄长。日前特派审处委员殷洪寿来新会,欲招兄长为官。官职在我之上。机不可失,见字如面。望兄速来。
切切!
弟尚荣专此
杜立山将信看了又看,这才随手置于案上,“啪”地一声打开鼻烟盒,弯曲小拇指,用护起很长的指甲挑起一段细细的烟丝,送到鼻子前使劲闻了闻,接连打了三个喷嚏。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有了主意――不可去。他陆尚荣是官军管带,我杜立山是什么,是数败官军、让朝廷切齿痛恨的匪。别看现在和我兄弟相称,要是翻脸了,还不是水火不容。人头不是韭菜,掉了可以再长。摸着石头过河,见水脱鞋,是他杜立山的行事准则。
“这样吧!”主意已定,他倒也干脆,对陆尚荣派来的人说,“我杜立山不爱舞文弄墨,回信就不写了,你回去带几句话给我兄弟就行,就说哥哥谢谢他的好意。不过我杜立山野惯了,在山林洒脱,不愿去当官。”
杜立山不上钩,陆尚荣一时想不出好办法,只好又去问秦时竹。
“信我是写了,可这家伙不上当,怎么办?”
“不要慌。”秦时竹胸有成竹的说,“这不过是敲敲边鼓。这杜立山最听他叔父杜泮林的话,而这个黑山秀才杜泮林满脑瓜的封妻荫子思想,为人也迂。我们把杜秀才请过来,然后让那个殷委员假装把朝廷招安的意思讲一讲,只要杜泮林出面,保管杜立山乖乖上钩。”
回头对殷委员一讲,后者以拳击掌,连赞妙计,对陆尚荣刮目相看,暗想秦时竹已足够厉害,想不到这话不多的陆尚荣也有两下子。
黑山秀才杜泮林来了,当然秦时竹是出动老丈人沈麒昌去劝说的,沈麒昌是当地头面人物,况且又有将军大人派来的殷委员当面信誓旦旦,杜秀才一听心就活了,但事关重大,一时难以下定主意。看杜秀才眼睛转得飞快,一双苍老的瘦手抚着下颌花白胡子沉默半饷,陆尚荣笑着说:“杜爷你放心不下是不是?”
一句点醒后,接着来一番以攻为守的话语:“你看我陆尚荣原先还不是团练出身,也干过保险队,后来接受了招安,现在大小算个管带;张雨亭原先不也是‘胡子’嘛,朝廷人人都能容忍,怎么偏偏就容不下杜立山哥哥呢?”
这番话算是说到杜秀才心中去了。“好!”杜秀才点了点头,“我回去后保证陪着侄儿来。”
1903年11月6日,令朝廷无奈的杜立山在叔父杜泮林的陪同下,率精锐卫士10人来到陆尚荣的驻地,陆尚荣闻讯后亲自到门口迎接。杜立山很警惕,并不下马,用一双鹰眼扫视确认周围没有埋伏后,这才问陆尚荣:“殷委员呢?”
“殷委员在里面等你。”杜立山叔侄就跟着陆尚荣到里面去。徐志乾带领人拦在外面,不让杜立山的卫队进去,可杜立山非让卫队进去不可,这就又争执起来。
杜立山发了狠:“如果不让我带卫队进去,我立马打道回府。”
“阁卿兄!”陆尚荣又笑了,“你这是去向殷委员表示归顺朝廷的诚意,带着卫队进去象什么话。我作保你可以不信,难道你叔父作保你也信不过吗?”
“这……?”见杜立山语塞,陆尚荣示意徐志乾赶紧带杜大哥兄弟们下去好好招待,旋即调过头来,挺绅士地将手一伸,“杜大哥请!”
事已至此,杜立山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一看便知这是一个颇为气派的府第,高墙大院里但见亭台楼阁、花园假山,大户之风尽显。杜立山叔侄由陆尚荣陪着,沿着一条五彩碎石镶嵌的花径往前走去。这杜立山是个耍双枪的神枪手,一身轻功端的了得,但入了院子还是暗暗摸着插在腰间的双枪,心想,大不了今天拼个鱼死网破。脚下也就格外留意记下周围的地形,做好了不测的准备。刚拐过一座假山,听到脚步声,又白又胖的殷委员快步迎了出来,一张胖脸笑得很是灿烂,弥勒佛一般。
“这可是杜立山先生?”殷委员上前主动伸出手,一路拉着来到客厅,很是热络,围着一张椭圆形的桌子依次坐下后,仆人手脚利索地送上茶水点心。杜立山是个急性子,坐下就问倘若归顺朝廷,能封个什么官?
“不急、不急,好说,好说!”殷委员打着响亮的哈哈,眯着一双眼假意指使旁边的陆尚荣说杜先生一路劳顿,不如先请去隔壁烟房躺着,一边抽烟一边谈。原来陆尚荣知这叔侄两人都是大烟鬼,预先设下计谋,只等俩人在烟房吞云吐雾、飘飘欲仙之时出手,殊不知只有杜秀才打了个哈欠表示了赞成,那杜立山机警,坚决嚷着要殷委员立马先把话说明白。殷委员万没想到他如此反应,一时不知如何搪塞,就张大了嘴,一个劲地打他的哈欠。
杜立山立刻警惕起来,说:“如果这样,不如殷委员就先去过足了烟瘾,我们下午再谈。”说着想走,一双手插进腰里,摸着了双枪,气氛顿时有些紧张。
“大哥不要多心!”陆尚荣笑着按住杜立山臂膀,示意他不要着急,一边解释殷委员习惯每天这个时候抽两口烟提神。可此时的杜立山已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执意要走,边上没招了的殷委员只打哈欠,见此情景,陆尚荣知道这弥勒佛撑不住了,便顺水推舟:“也对,下午再谈。中午我请大哥吃饭。”
殷委员一听陡然起疑,这陆尚荣咋回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才把他哄出来的,却让他走?岂不知纵虎容易缚虎难!而杜立山听说要留他吃中饭,却更加紧张了,哪还有心思留下吃午饭?抬脚就想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眼见杜立山已往前走了五六步,陆尚荣大喊了一嗓子――“送客!”这是他预先安排的“暗号”。情知不好的杜立山,也管不了年迈的叔父,双手捏着揣在腰间大张着机头的双枪,大步往外赶去。就在他一脚刚迈过门槛,半个身子出了厅门时,只听陆尚荣大喊一声:“大哥,请留步!”
心头一惊,脚下一顿,待回头看时,不免分了神,“砰”的一声,埋伏在假山后的齐恩远扣动扳机,杜立山头部中弹立扑在地。就在枪响同时,埋伏在壁廊下的杜金德带领大队人马杀出,不放心地又朝尸体补了两枪。
顷刻之间,大名鼎鼎的杜立山就这样送了命,满脑子礼义廉耻、封妻荫子思想的黑山秀才杜泮林万万没想到自己就这样一手把侄儿送上了黄泉路,更没有想到,陆尚荣居然如此手段,气得手直发抖,质问陆尚荣怎么卖友求荣。
“杜先生差矣!我不是卖友求荣,我是为民除害!你侄儿为祸地方不下数年,再不剿灭,你就是反贼亲属,感谢先生相助,大义灭亲,可嘉可赞,我一定奏明大人重重褒奖你……”没容陆尚荣说完,年老的杜秀才已气得一头栽倒在地。
在厢房里正被徐志乾他们好好招待的卫士们听到枪响,慌不迭想提枪出门,却被早有准备的士兵们三下五除二地缴了械,无一漏网。
树倒猢狲散,巨匪头子杜立山一死,陆尚荣马上命李春福的马营再加两个步营前去抄其老巢。杜立山手下的数百悍匪听到头目死了,个个胆颤心惊,一窝蜂作散,光银子就抄出2万多两,其余财物数不胜数,再加枪枝弹药、布匹马匹,一下赚得盆满钵满。
事后,陆尚荣跟秦时竹商量善后事宜时大叹好险,要不是多留了一手,就得错失良机让杜立山跑了,也拿不过来这么多宝贝。如此一来,秦时竹的军令状就算是彻底完成了,陆尚荣此功当然也不小。
为避免太过招摇,俩人商量决定将抄来的银子留下一半,给增祺送去两千,给殷委员和增韫各送去一千,再每人附赠一批珠宝玉器,其余全部当作战利品上交;军火方面,德国的毛瑟步枪留着自己用,其余枪支和弹药特别是俄国制式枪械上交,作为杜立山“危害中俄邦交”的罪证。
接到报告的增祺大喜,心中大石落地,庆幸终于解决了这颗毒瘤,不但搪塞了俄国人还捞了不少现实好处,自然分外高兴,再加上同样分到油水的殷委员在他耳边添油加醋般地吹嘘了一番陆尚荣的厉害,令他刮目相看。得意之间,当下传令下去,秦时竹、陆尚荣剿匪有功,赏银一千两,其余大小官弁,各有赏赐!
当然,对秦时竹等人而言,更大的利益还在后面……
第015章 互相利用
说来也巧,在清点杜立山匪寨之时,居然从中搜出了一个模样极为精美的皮箱,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俄军通用的密电码本和一批文件,葛洪义通晓俄语,在他辨认之下就发现这批文件有关部队的调动、驻防乃至于军火库、补给点的信息一应俱全。
联想起双岗子火拼中哥萨克对马匪的紧追不舍,秦时竹便推测多半因为杜立山率人劫了俄军的机要,所以惹得哥萨克们狂性大发。而可怜的杜立山多半将这个皮箱当成了什么金银财宝,估计打开看后能气得吐血。不过,对土匪一钱不值的东西对葛洪义而言却具有格外特殊的意义,他如获至宝,细细研判起来。更重要的是,由于哥萨克们全部葬身于双岗子,俄军一定还不知道这些秘密文件已经丢失的信息,多半会将其当作深埋在碎石堆下随尸体腐烂的物事看待罢了。
这便有了情报和价值——确切地说,是对日本人更有价值。
12月中旬的某天,天空正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风吹在脸上似刀割般的痛,在新民府巡防营的驻地忽然来了两个陌生人,指名要见秦时竹。若是一般闲杂人等,哨兵早就驱赶了事,但这两人很快便亮明了自己日本人的身份,还递上了名帖,哨兵不敢怠慢,连忙报告了卫队长王云山。
“报,大人,门口有两个日本人,叫河野一郎,说是您的老朋友,特来求见。”王云山递上名帖,想了想又补充道,“这名帖上虽写着日本和田皮毛货行的字样,但我分明记得这家伙便是上次被我们抓住的奸细。”
“云山记性不错,就是他。”秦时竹笑呵呵地说,“让他们进来,我和洪义一起会会这位‘老朋友’”。
“尊敬的秦先生和葛先生,很高兴再次看到你们两位。”河野毕恭毕敬地鞠躬。
“很高兴看见河野先生再次大驾光临,上次一别快有数月了吧,这次你要买些什么货色呢?”
“拜两位阁下所赐,上次的货色获得了主顾的好评,我特来表示感谢!”说完,他呈上了一柄东洋武士刀。
秦时竹接过来一看:“果然是把好刀,多谢河野先生厚爱。”
“鄙人这次来,一方面是感谢您上次的关照,另一方面也是向您介绍一下我的掌柜。”河野一边说着,一边将同行之人介绍给秦时竹。
“鄙人花团仲之助,是和田货行的大股东,听说秦先生、葛先生两位生意做得很大,特意前来拜访。”别看他嘴上说得煞有其事,秦时竹和葛洪义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的身板分明就是军人做派,当下也不点破,只笑道:“幸会,幸会!不知花田先生此次要看什么货色?”
“这个么……”花田狡黠地一笑,“请两位先看看我们的货色。”
河野掏出一张装帧考究的礼单,上面写着:大日本帝国银币3000元、辽帖5000吊、步枪50条、子弹2万发……
“哎呀……现在天寒地冻,皮毛行情看涨,这个价格恐怕不够喽。”葛洪义微微一笑,从皮箱里掏出一份俄军情报,“两位请看,光是这份货价码就不够……”
花田原本将信将疑,接过来才匆匆看了几行,两眼放光,着急地问:“还有多少?我全部要!”
“河野先生,你的掌柜心很急啊!”
“秦先生,为什么我们不能坐下来谈谈彼此的合作呢?”河野虽然不明白花田手中的文件有多重要,但从语气和神态来揣测,自然价值不菲。
在屋里只剩下4个人后,彼此再也用不着伪装了。“鄙人是大日本帝国皇军陆军少佐,是接受陆军省派遣的‘别动队’成员,到奉天来便是为了组织‘东亚义勇军’,共同为推翻露西亚(俄国)的暴政而奋斗,我诚挚地邀请您率领队伍参加。帝国将在经费、粮草、军械等各个方面予以大力支援。”
“难不成日本国也想招安我等?”秦时竹大笑,“在商言商,我们对这个‘义勇军’的名头并不感兴趣,但对于彼此的买卖还是上心的——关键在于贵方能开出什么价码。否则河野先生这么大老远跑来专门送刀给鄙人就太浪费了……”
“痛快!”花田一竖大拇指,赞叹道,“阁下果然厉害,什么都瞒不过去。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做大买卖而来。价码我们出得起,关键在于贵方能提供什么货色……”
葛洪义正色道:“那么,刚才的货色能给什么价?”
“如果配套齐全,我愿意多出一倍的价格。”
“再加一本密电码呢?”
“那……”花田和禾田对望一眼,仿佛在用眼神商量,“愿意再加一倍。”
“如果你们愿意出5倍的价格,我可以全部都卖给你。”
“不不不,这太高了……”
秦时竹有些不耐烦:“花田先生,做生意讲究诚意,你连这点小钱都要讨价还价,我们如何能合作呢?”
“3万元鹰洋,200条步枪,10万发子弹,这是我能给出的最高价格了,否则我也要汇报请示。”
“行!就这么成交了!”秦时竹微微一笑,“其他还能做什么呢?”
“秦君,贵国有句古话叫做‘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看我们也不要再兜***了。”河野看来有些急了,“帝国方面希望您能扰乱俄国后方,助皇军一臂之力,为了表示诚意,我们会表示谢意。”
“这个没问题,不过……”秦时竹故意拖长了声调。
“您有什么条件都可以谈!”花田赶紧表态。
“我有三个条件,第一,需要马上给我一千条配足子弹的村田连发枪,还要相同数量的贵军军服;第二,等战争结束后希望能给我们遣派五到七名炮兵教官;第三,新民府是我的巡防区域,一旦战争打响,我希望你们不要派军队进入,如果一定要进入需要事先和我打招呼,要严格注意军纪。怎么样,这些条件不苛刻吧?”
“条件我都记下了,我会回去向上汇报的,不过,您能帮皇军做什么呢?”
“我肯定会全力而为,助贵军一臂之力,至于具体做什么,暂时保密。”秦时竹打着哈哈,“我可以保证绝对要比双岗事件的手笔更大。”
交割完毕后,花田和河野带着皮箱满载而归,而日本满洲驻屯军军情处处长小林正木和陆军省特遣别动队队长井户川辰中佐早已望眼欲穿。
“一切都很顺利。”河野递上了那个苦心得来的皮箱,很快,屋子里就是一片惊叹声。
“太好了!好极了!花田君,河野君,你们辛苦了。”井户高兴地连拍两人肩膀表示祝贺。
“阁下,虽然对方没有同意加入‘义勇军’,但表示同意有条件地帮助我军开展行动。”花田亦不无得意地汇报。
“非常好!”
“对方答应提供什么样的援助?具体有哪些条件?”小林问得很仔细。
“这个……”花田有些为难,“对方只答应帮忙,但具体怎么帮却不肯说,只说让我放心,绝不会食言。至于条件,一共有三条。”花田原原本本转述了那些要求。
“八嘎,这些可恶的支那人,什么支援都没明确表示,却要皇军履行这么多条件。花田君,你是不是被他们骗了?”井户十分生气。
“井户君,先别生气,现在还只是一个开端,如果反过来角色互换,我也无法承诺什么。”还是小林沉得住气,“关键是这种态度!中国人讲究不见兔子不撒鹰,秦时竹既然是个人物,必定也吃这一套。”
“我担心他是个骗子。”
“不会,没有骗子能消灭一整连的哥萨克骑兵。如果真有这样的骗子,我们冒着上当受骗的风险也要尝试一把。”小林毕竟经营情报多年,颇有把握地说,“即刻汇报,越快越好……”
第016章 左右拉拢
小林对上级意图的揣摩果然不无道理,在收到拉拢秦时竹成功后的消息,原本愁眉苦脸的日本军方如获至宝。原来,早在当年8月,日本驻华公使内田、使馆武官青木宣纯大佐就纠集了分散在北京、天津、东北的“大陆志士”47人,组成7个“特别行动组”,成员化装成中国人、蒙古人,分别潜向东北和内蒙古地区,要么侦察俄军动向,要么散布流言,要么破坏各种设施。花田所在的便是其中的第三组。
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花田这样好的运气。其余各组大都铩羽而归,特别是军方寄予厚望,人选配备格外精良的第一组更是遭到了灭顶之灾。该组由横川省三、冲侦介等6人组成,率先从朝鲜出发前往吉江两省,试图去爆破俄国控制的嫩江铁桥和中东铁路西干线。但到了11月底,确切消息传来,第一组的全被俄军发现而杀戮,无一人能生还。这件事给了日本驻华公使以沉重打击,他再也不敢提议由日本人直接充当敢死队的方案。
两相对比,当第三组取得重大突破,特别是获取了至关重要的密电码和机密文件后立即引起了日军高层的极大重视。日本军部和驻华使馆迅速改变了策略,不由日本人去“敢死”,改由日本人出面招抚东北和内蒙古一带的中国胡匪,然后由日方配备步兵、骑兵、炮兵各兵种的现役军官,直接指挥作战。为了全面统筹与管理,日本参谋本部命令驻满洲军总司令福岛安正少将直接组织和实施这一方案。
如果对此不抱有异常敏感的态度,这个任命无非是例行公事的总司令负责制。但如果了解福岛的来历,这样的安排不但是恰如其分,而且是致命的——因为这个人是日本情报学之父,是日本此时最危险的人!(葛洪义语)
12年前,为掌握俄国东进政策的实际情况,福岛决定亲自沿着西伯利亚铁路进行实地侦察。这个大胆的计划立即得到了参谋次长川上操六的大力支持。由于福岛的军人身份会暴露穿越计划的目的,于是他对外宣布要进行一次单骑穿越严寒时期西伯利亚的探险旅行。即使是土生土长的俄国人,也不敢轻言在严冬时期穿越西伯利亚,更何况是一个没有严寒地区生活经历的外国人。福岛此言一出,世界哗然,西方探险家对他的“穿越”计划嗤之以鼻,大家都等着看这个日本人的笑话。但福岛极为坚定,他深知这个计划对日本意味着什么。
当年2月11日,福岛和爱骑“凯旋”从德国踏上穿越之旅,在零下20摄氏度的严寒中北上。3月下旬,到达彼得堡后,福岛向日本参谋本部发去了第一份关于俄国陆军的调查报告。4月9日,福岛离开彼得堡,于当月下旬抵达莫斯科。在那里受到了沙皇和皇后的接见和赐宴。经过细致考察,福岛向日本参谋本部提交了关于西伯利亚铁路建设方面的报告。9月下旬,福岛到达中俄两国的界山―海拔3000多米的阿尔泰山。至此,福岛已经走了7000公里,完成一半路程。
福岛安正在旅途中迎来了1893年。1月下旬到2月是西伯利亚最寒冷的时期,气温达到零下50度。俄国人几乎不在这样严寒的冬天外出,但他却以惊人的意志在荒无人烟的冰天雪地里顽强前行。最终,凭借顽强的的毅力,福岛走出了西伯利亚并沿着逐渐转暖的黑龙江一路南下进入中国,随后他又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在爱晖、齐齐哈尔、吉林等地刺探军情。经过一年多的艰苦跋涉,福岛已经身心俱疲。他终于到了终点站--符拉迪沃斯托克。在这次的西伯利亚穿越中,福岛安正至少换了八匹马,历时488天,行程14000公里,创下了情报侦察史上的奇迹。明治天皇特授予他三等旭日重光勋章并亲自设宴款待。
福岛安正迅速调整了此前的策略,因为他认为现役日本军人大多不懂中国话,也不了解东北风土人情,要想开展情报工作就必须依赖日本人中的“中国通”,这至于是不是现役军人倒无所谓,只要可靠忠诚,无论是浪人、商人还是退役军人等都可以放手使用。
“阁下,您如何看待这个事件?”
“这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物……”
“有意思?”对面的满洲军参谋长不禁哑然失笑,“这如何说起?”
“你看……他能够将俄军的密电码、文件收藏得如此之好,而不是像一般的中国那样丢弃了事,可见很有一套。我还听说,他的出身很奇怪,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清国官员?”
“是的。他是由民间武装接受招安而一跃成为武官的。”参谋长想了想,“按照花田还有小林呈递上来的情报,他的部下精悍而有力,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对他提出的条件,你有什么看法?”
“要满足他的条件其实并不难,可是……”参谋长脸色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不愿意透露他将要着手进行的行动呢?如果是一般的清国人物,为了这点利益肯定会拍胸脯保证会为我们做什么,哪怕做不到也会海阔天空地乱扯一通。但他偏偏什么都不说,真是太奇怪了!”
福岛陷入了沉思……
虽然福岛毫无实战经验,但他以往显赫的经历征服了所有人,参谋长尤为推崇备至,琢磨了半天后又补充道:“阁下,难道他在待价而沽?等待俄国方面开出更高的价码?最近俄国人似乎也抓紧了这方面的行动。而且,他还不愿意参加义勇军。”
“这便是他的高明之处!”福岛下定了决心,说道,“照我的命令去办,重新组编大陆义士,编成三个班。第一班由花田仲之助少佐指挥,直接隶属本人;第二班由井户川辰三中佐任班长,在东满即俄军左翼开展活动,招募‘满洲义军’;第三班由津久居平吉大尉指挥,在西南满开展活动,招募‘东亚义勇军’”。
“哈依!”
“明白我这么做的用意么?”
“请赐教!”
“虽然我并不清楚双岗那一队哥萨克骑兵是怎样覆灭的,但手里的密电码和文件已经证明了这一切。退一万步说,即便这只是一个机缘巧合,秦时竹对于时机的把握也值得称道。这样一个聪明人,不能为帝国所用便太可惜了。”福岛笑着说,“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向我们透露他的行动方案么?因为他本人还没有想好,或者说,他是要等我们的礼物到了以后才决定付出多少与之相对应的成果,所以……传令花田,对方的条件不但要答应,而且再增加一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我明白了!”
就在日本方面紧锣密鼓行动之时,俄军也极力拉拢收买当地胡匪。沙俄直接执行这项计划的是高级参谋马德利多夫大校,他认为:虽然俄国的军事实力要强于日本,但如果日俄爆发战争争夺满洲,除使用正规军外,必须注意联络中国武装,只有与这些土匪结成伙伴,使他们成为俄军的辅助力量后才能使正规军腾出力量来对付日本。
他的主张引起了俄国远东军总部的重视,于是委托他在东北三省各地招募土匪武装协助俄军作战。为了统一管理与协调,凡是应募的土匪在衣服肩膀上或手臂上皆佩带“中俄旗式”的标志,老百姓私底下将他们称为“花膀子队”。
虽然俄国下了不少的力气与本钱,但愿意干“花膀子队”的土匪却是不多,除了俄国方面傲慢自大,不熟悉土匪的心理、文化特点乃至于事半功倍外,还在于俄军在东北的恶行。几乎没有一个俄国士兵不在东北对老百姓犯下过罪行,东北四处游荡的马匪首领虽然自身未必就是好人,但有不少手下却是因为俄国人烧杀掳掠而被迫为匪的,至于杜金德等原拒俄忠义军的残部落草为寇后更将俄国人痛恨到骨子里。
所以,虽然杜立山在辽西纵横多年,罪恶累累,但对于加入“花膀子队”却是想也不想地拒绝了,甚至还戏弄了前去招抚的俄军,这才有了哥萨克对其紧追不舍的故事。但俄军的努力也不能说没有成效,在黑山地区原与杜立山齐名的金寿山便公然上了俄国人的贼船。
俄军对新民府担任武官的秦时竹和张作霖都很感兴趣,指示金寿山前去拉拢。对于前者,金寿山是不敢去的——秦时竹刚刚扑杀了杜立山,风头正威,自己虽然也挂着受抚的名头,但行为处事却不入增韫法眼,万一来了黑吃黑,他连哭都来不及;对于后者,金寿山感觉比较有把握,一来张作霖实力与自己相差无几,却是粮饷两缺、军械不齐,二来张作霖和他也有一段交情,容易劝说。”
几乎在秦时竹会见花田的同时,金寿山充当劝降使会见了张作霖。出乎金寿山的意料,原本以兄弟相称的张作霖现在很瞧不起他,还没等他说完就顶了一句:“我参不参加俄军是我的自由,用不着你来操心!”
金寿山气得当场拂袖而去。按他原来的如意算盘,如果自己能说动张作霖,再利用张作霖与秦时竹之间的良好关系说不定能一次达成两个目标,结果连第一个目标都没有实现。面上虽然深藏不露,心里却是恨透了张作霖。
完不成目标自然无法拿到俄军的奖赏,马德利多夫大校于是指使他去招揽冯麟阁。金寿山原本对冯敬而远之,但在赏格面前不由得动了心,硬着头皮也去了。为了不至于一开始就碰钉子,他感慨一番后说道:“人生在世,总得有个出人头地的日子吧,我们总这样打打杀杀,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冯麟阁吃不透他的来意,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见对方没有反对,金寿山又道:“现在冯大哥的日子虽然快活,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这样下去能有什么好下场呢?招安?招安了还要自己解决粮饷,这招的是鸟安?”
“你终于想明白了?”冯麟阁还以为对方要和自己合伙,“张雨亭看不清大势,非要做官,唉……”
“兄弟不才,蒙俄国人授了巡警长,还发给粮饷,这么好的差事,兄弟不敢独占,特来拉大哥一起干。”金寿山捣鼓道,“只要大哥首肯,保管比我位置更高。”
说了半天是要老子去俄国人那里入伙?冯麟阁想了想没有答应,但也没有反对。
见对方仍在犹豫,金寿山继续蛊惑说:“俄国虽然和大清不对付,但和我们又有什么相干呢?我们不也是和官府作对吗?有了俄国人做靠山,将来缺钱有钱,缺人有人,更妙的是枪枝弹药也有了着落。”的事就容易解决了。”
“这个……”冯麟阁在仔细盘算成败利弊。杜立山的存在原本对他是一个极大的制约,双方为了争夺地盘小摩擦不断,但杜立山倒掉之后,他便可以在辽西横行无忌,甚至于还收拢了一部分杜立山的余部,声威更盛。但人多了之后粮饷、军械都有所不足,金寿山的话虽然直接,却也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让我好好想想。”金寿山见对方一时下不了决心有些焦急,但他情知性急吃不得热豆腐的道理,在留下500大洋,10条枪,2000发子弹作为“诱饵”后悄然离去。在他看来,这点见面礼足以让冯麟阁相信俄国人的诚意。
但是,他万万没有料到,还没有等冯麟阁想明白,日俄战争便打响了……
第017章 日俄开战
1904年2月6日,日本向俄国发出最后通牒,并宣布断绝日俄外交关系。联合舰队秘密出发,于8日夜偷袭了旅顺港内毫无准备的俄国太平洋舰队,东乡平八郎指挥发起突然袭击,发射多枚鱼雷,重创俄军三艘战舰。几乎与此同时,在朝鲜仁川港的俄军“瓦良格”号、“高丽人”号以及锚泊在港内的俄国轮船“松花江”号,遭优势日本分舰队突袭,全部自沉,俄国仁川支队就此覆没。
2月12日,即日俄开战的第三天,“老佛爷”慈禧太后以光绪皇帝载恬的名义发布谕旨:“现在日俄失和,非与中国开衅”,中国应“按照局外中立之例办理。”2月17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正式知照各国政府:“日俄失和,朝廷均以‘友邦’之故,特重邦交,奉上谕守局外中立之例。”
增祺是朝廷命令的忠实执行者,他不但要求手下文武官员不得卷入这场战争,而且还划出了日俄交战的范围,这个范围主要在辽河以东,具体包括:西自盖县所属之熊岳城,东至丹东县界街,由东向西,包括黑峪、龙沼、洪家堡、老岭、一面山、沙里寨、双庙子等为南北界限。界限以南一直到海边,其中金州、复州、熊岳三城及丹东为指定战区;抑或西至海岸起,东到鸭绿江、南到海岸线,北行至五十里上,为指定战区。
但这种人为划分战区纯粹是清政府的一厢情愿。虽然日俄两国都表示承认辽河以东为交战地,以辽河以西为中立地,但战争真打起来之后,日俄两家早杀红了眼,哪里顾得了是交战地还是中立区?纷纷插手辽西。此时对辽西的宫军和绿林队伍的争夺则更加激烈。
冯麟阁虽然一度对俄国人的条件动心,但在随后日本人提出的条件面前,他完全无力拒绝。津久居平吉大尉忠实地秉承了福岛的命令,对所谓“义勇军”大肆许愿:凡生擒俄兵者给银40无,抓获军官者加倍:凡击毙俄军缴获其肩章、军帽、刀剑者给银15元,军官加倍;凡缴获俄军良马者赏30元;凡义勇军在战斗中负伤者赏银50元,战死者加倍;凡勇敢善战建功者,给予破格奖赏……
这样的赏格对于冯麟阁而言实在是比较有诱惑力,他不由得心动了。
日本联合舰队对旅顺的偷袭虽然在战术上取得了成功,但远未达到重创俄太平洋舰队的目的。日本要在朝鲜和东北作战就必须通过海路运兵,几乎毫无战斗力的日本运兵船无疑是俄太平洋舰队极好的靶子,为维系陆上作战的生命线,东乡平八郎决定通过自沉船只堵塞旅顺港的出海口。从2月9日到3月初,联合舰队先后组织了三次沉船作战,但由于俄军海岸炮台的封锁,船只没能自沉在指定海区,对旅顺的封锁作战以失败告终。
面对咄咄逼人的两国厮杀,增韫不免害怕,再加上分别投靠日俄两家肆意活动的土匪作乱,为了维持治安,他特意将秦时竹所部调防至新民府边缘的七岭堡,美其名曰“确保局外中立”!
“中立,中立,人家都打到咱们家门口了,还中立?”夏海强忿忿不已。
“不中立又能怎么办?这么窝囊的朝廷对日俄两家是麻秆打狼两头怕……”秦时竹介绍了目前的战局后又继续阐述历史发展,“3月21日日军将在朝鲜镇南浦登陆,4月进至鸭绿江,13日,俄军指挥官马卡罗夫所乘坐的“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战列舰出海返航时将会触雷爆炸,俄国太平洋舰队失去唯一有战略眼光的统帅,即将全军覆没!4月底日军突破俄军防线,5月初在辽东半岛登陆,进逼金州和大连,并开始攻打旅顺……”
军史本是秦时竹的老本行,有了资料依托更是不在话下——这场战争对他来说更象是一部老电影,所不同的是,以前他是观众,现在他是“剧中人”了,如果可能,他还是一个很好的演员。
“如果不出意料,战局将会沿着这样的趋势发展。当然,也不排除有可能的偏差。”
“老大,我们现在怎么办呢?增韫让我们换防到七岭堡也有快一个月了,我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等着啊?”夏海强已有些急不可待了,“再说,小日本将家伙都送来了,怎么也要表示一下吧……”
“不急,时机到了自然要参战,等待是现在最好的策略。”秦时竹很有把握,冷静地说:“洪义,情报收集得怎样了?”
“金寿山最近闹得很欢啊……张作霖也有些蠢蠢欲动的模样,至于冯麟阁……”葛洪义有些挠头,“只听说他运动到了辽阳一带,最近却忽地没了消息,听说是给俄国人抓走了。”
原来冯麟阁一直在辽阳太高岭一带破坏俄国铁路、阻挠俄国的军事活动,并且扬言除非俄国拿出巨额代价,否则绝不停止扒路活动,
老毛子本来就对冯麟阁不肯投靠怀恨在心,现在看他依附了日本人更是铁了心要除掉他。怎奈冯麟阁十分机警,直接捕杀不易,俄国人费了老鼻子的力气,终于有一天在冯为部下庆功时而大摆宴席的当口探明了情报后,在其他马匪的带领下,哥萨克突袭会场,一举将冯麟阁擒获。
但冯麟阁势力着实不小,毛子虽然抓了他,但仍然一心想将他拉拢过来为己所用对付日本人,因而没有立即处决冯麟阁,反而将他从旅顺口押往萨哈林岛关押。冯麟阁被关进一个苦力营中看押,每天要下矿挖煤——俄国人企图用这样的羞辱让他屈服。但冯麟阁命大,十几天后他利用同被关押的中国工人的掩护,藏身于运煤车的煤堆,冒着窒息的危险躲过了俄国士兵的搜查,并转辗回到奉天。葛洪义之所以在这个节骨眼失去了冯麟阁的消息,完全就是因为这段经历。
“很好,连这样的细节都没变动,看来整体历史的框架没有发生位移!”秦时竹大笑,“天不便道亦不变,我的想法有着落了。”
“啥着落?”
“看地图!”秦时竹重重地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就是这里!”
“铁路?”陆尚荣好奇地问,“要学冯麟阁扒铁路?”
葛洪义悄声说了两句,众人全都笑了出声。
“老大,时不我待,咱们赶紧动手吧,我手都痒了。”夏海强早已按捺不住。
“放心,肯定有你打的。”
在另一个当口,小林和花田也在商量秦时竹等人的动向,在满怀希望地送去“礼物”后,花田每天都在等待对方送来的好消息,只是日俄交战已近两月,仍不见动静,让他不免有些心焦。
“让我好好想一想,这些狡猾的支那人究竟能干什么?”小林处长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在诸多“义勇军”风生水起的时候,花了帝国最大本钱的秦时竹反而蛰伏起来,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正木君,这些支那人该不会是想趁机骗军火罢?你看,他们根本没有火炮却要我们派炮兵教官,明显就是在欺骗我们!”
七岭堡?炮兵教官?皇军军服?
一连串的符号在小林脑海中汇集起来,当他看见地图上那条南满铁路线后,眼前豁然开朗。他兴奋地说:“我知道了他们要干什么了,呦西~~”
“阁下,他们究竟要干什么?”河野也很想知道。
“河野君,你送礼时他们和你还说了些什么?”
“还有,哦,我想起来了。临走时,他们和我开玩笑,说会帮我提拔成副课长的。”河野小声地说,“希望处长阁下不要介意,我一向忠于天皇,忠于职守,绝不是那种贪图官位的人。”
“哈哈,河野君你多虑了,等他们成功后,我一定向总部汇报提升你的职位。”
“多谢您的栽培。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他们能干什么?”
“你看,他们驻扎在离南满铁路线不到三十五公里的地方,那里每天都有大量的军车通过,上面都是各种军用物资。”小林指了指地图对其余两人说,“他们应该会袭击军列,抢夺物资。所有才这么有把握地要我们派炮兵教官,看来他们是盯上了俄国人的军火尤其是火炮。”
“他们怎么知道哪列军列装的是军火?每天都有大量的军火和其他物资经过,俄**对此防范很严,最近又招揽了不少支那人部队担当护路,恐怕难度不小吧。”
“他们怎么知道何者是军火我不太清楚,但我以为,不管他们抢什么,肯定会破坏铁路,到时候要修好可就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那等于是掐住了俄国人的脖子。”小林顿了顿又说:“至于问我们要军服,这又是支那人的诡计,清国人普遍对皇军存在畏惧,常常是未战先怯,穿上我们的军服有利于吓跑众多护路队;再者,清国不是宣布中立嘛,由于中日民族在外形上颇多相似,穿上皇军的军服后俄国人根本不会区别出来,可以避免被清国的朝廷所追究。”
“这些支那人真是大大的狡猾!”井户不由地感慨。
“那这么大的计划他们会不会成功呢?”河野有些不放心。
“河野君,从上次他们给你的文件就可以看出,对方绝不是等闲之辈,至少与普通清国部队不同,我们要好好保持与他们的联系。另外,要赶紧对几个炮兵教官进行情报训练,以便日后真的派到那去也可以打探情报。”
“正木君,这么说你已相信了?”
“我相信他们会成功,不用性急,他们应该比我们还急。”小林拍拍河野的肩膀,“河野君,这件事要是成功,你就是副课长了,一定要办好!”
第018章 方案筹划
战争进展果然如秦时竹掌握的资料一样向前发展,丝丝入扣,分毫不差。
日军5月初在辽东半岛登陆,进逼金州和大连,虽然路还是甲午战争的老路,对手却早已换成了欧洲大鼻子。不过,战况却是同10年前一般,日军在付出不大的代价后获得了他们想要的成果。
此时,所谓“中立区”的辽西并不是太平局面,日、俄两军为了各自的目标不断加以骚扰,不独两国的小股军队偷偷到辽西刺探情报,抢购粮草。他们还千方百计地利用枪械等各种军用物资为诱饵,拉拢辽河沿岸的土匪武装为他们效劳。
冯麟阁从集中营捡回一条命后,对俄国人恨之入骨,死心塌地地跟了日本人,不但合并了原先散落各处的人马组织了“东亚义勇军”,还公开就任“大日本帝国讨露(俄)军满洲义勇军”总司令,率部在俄军后方开展袭扰,割电线、毁铁路、烧粮草、焚仓库,让俄军吃了不少苦头,来去如风、下手如刀的马匪牵制了不少俄军。
金寿山此时也在大肆招兵买马,人多了军粮没有着落,便在辽河四处劫掠,甚至还敢打日军军用粮草的主意,着实搅得天翻地覆。
别人都弄得风生水起,唯独日本人下了大本钱、花了大力气的秦时竹部不见动静,除了加强训练外始终不见有出动的意思。从3月到4月,从4月到5月,从5月到6月,天气一天天转热,战场的气氛一天天趋于白热化,唯独秦时竹的新民府巡警营不见丁点起色,不但担任联络使的花田耐心被逐渐磨尽,便是夏海强也是牢骚满腹。
秦时竹是在观察战场动态么?
虽然每一次类似的问题都被秦时竹所严词拒绝,但只要花田一提到出兵,秦时竹就顾左右而言他,使出了浑身的太极功夫,花田不无恶意地揣测,或许是对方在等待局势明朗化,可眼下日军已切断了旅顺和大连之间的联系,金州亦已落入其手,乃木希典率领的第3集团军在大连湾登陆,进逼旅顺要塞,第2集团军则原地休整准备北上进攻辽阳……
种种迹象显示,俄军已露出败象,秦时竹还在等什么呢?这是个聪明人,他难道看不出局势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折,他难道不知道要抓紧时间么?花田虽然一再提醒自己要忍耐,要慎重,要沉得住气,但在与小林的交谈中,他仍然发了牢骚。
“秦时竹与他的不下对鄙人和帝**人根本不抱好感,如果仅仅是对我个人的羞辱也罢了,但我发现他明显没有将协议与合同当回事,帝国给了他可观的枪枝弹药和金钱,但我们得到了什么?我们得到的只有冷遇!”
面对花田的质问和种种情报的显示,连对秦时竹一贯抱有信心的小林也沉不住气了,一级级向上汇报,直到向福岛安正本人透露了想除掉秦时竹的想法。
但是,令花田和小林大跌眼镜的是,福岛安正听到这个消息后不但没有允许,反而批示道:现在秦时竹正为我军效犬马之劳,要留着他加以利用,不可对他轻举妄动。如果这还不是最令人感到诧异的决定,那么福岛安正接下来的举动就更耐人寻味。他不但另派参谋黑泽兼次郎再去拜访,而且还捎去大洋三千元,作为对秦时竹部的慰问金……
就在花田和小林等人跌碎眼镜的关键时刻,沉默许久的秦时竹忽然召集了会议。
“日军在旅大地区取得重大进展,为了死守旅大,俄军已派遣南满支队(西伯利亚第1军,司令为I.I.什塔克利贝格中将)前去救援,我们的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
“随西伯利亚第1军南下的还有十车军火,由于旅顺防御吃紧再加上没有充足的车皮,因而先遣部队只能安排先军火后军队,两者之间大概相隔五个小时。具体说来,军火军列大概在明天下午三点通过景岭堡地段,而部队军列大概在同天晚上八点左右通过……”
“消息可靠么?”
“完全可靠。”葛洪义笑道,“虽然战争开始时俄军已经修改了密电码,但在咱们的家当面前,完全就是黑夜里执火的瞎子……”
这是当然,20世纪初的密电码水平在21世纪中叶的无线电水平和计算机处理能力之前自然是漏洞百出。
“他***……干了。”夏海强兴奋不已,这几个月的练兵可把他给憋坏了——他哪有“外面翻天覆地,我自岿然不动”的涵养?
经过一番讨论,众人初步定下了方案:就在景岭堡地段实行伏击!根据之前的侦察,此处正好是个高坡,往北二十公里驻扎着俄军一个营的守备力量,往南三十公里有两个营的护路力量,但由于同时担负其余方向的防御,两者最多能抽出一到一个半营的力量前来支援;除俄军外,还有两支护路队,一是张作霖,一是金寿山,兵力各为一个营,但他们是隔天巡逻,到时候是哪个来支援就不能确定了。
“好地方……”夏海强居然有心开起了玩笑,“这真是让哥几个大捞一把的好地方。”
“作战部署是截两头、打中间。”陆尚荣指着地图,将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你们看,北边距离伏击点15公里处是一片树林,南边距离伏击点20公里处有一座铁路桥横跨河上。初步设想就是南北协调好时间,同时部署阻击阵地。”
“时间怎么确定?”
“以火车到达伏击点为作战时。除伏击点要安排人手外,还要预先在两个阻击点埋上地雷,迟滞并破坏俄军增援。由于铁路被破坏和雷区的存在,再加上我们的阻击,南北方向增援部队只能绕道树林或涉河而过,无法长驱直入,这就能为伏击点行动争取时间……”
“这个配合可是有点难度。”周羽看了看地势又看了看代表敌我力量的兵力分配,“我军不过5个营,南北两处我看必须放置一个营担任阻击任务,光靠三个营能不能快速解决伏击点的战斗很成问题。还有,铁路沿线除了俄军正规部队担任守卫外,金寿山和张作霖都在担当护路任务,无论他们从哪一头出现都可能对只有一个营的阻击部队造成压力,那样伏击点的动手时间很难保证。如果协同不好,不但我们无法完成全面开花的任务,相反可能还有被敌人各个击破的危险。”
“所以,我还先准备了一步妙棋。”秦时竹将标志着周羽名字的营头从集结队伍中拿开,“作为战略佯动,你的任务是追歼金寿山——不但要让他无法增援伏击现场,还要给俄军造成假象,最大限度吸引他们的目光。如果你能咬住金寿山并牵制住俄军半个营以上的力量,胜利就有了7成把握。只是这样一来,你面对的敌人将是你的2倍以上……”
“我干!保证完成任务。”周羽冷静地思考一番后道,“如果那样伏击点就只有2个营了,如何对付俄军?”
“不必担心,根据目前得到的情报,押送军车的只是俄军一个连。只要我们能炸翻火车,等车厢翻身他们再爬出来作战就无济于事了。顺利的话二十分钟能解决战斗。”
“消息可靠么?”
“绝对可靠。”
“如果可靠,那么时间便可以推算出来,假设在伏击点战斗打响的同时南北两路俄军接到信息,预计北边最快五个小时赶到,南边六个小时。在第5个小时俄军增援部队赶到,阻击部队肯定难以招架需要撤退,那么……前后加起来的时间在10小时以上。”陆尚荣有些自言自语,“10个小时,1200号人,能搬走多少东西?”
“运不走也无所谓,我们是蚂蚁啃骨头——能搬多少是多少!”秦时竹想了想,“一定要在天亮之前完成战斗,战利品固然重要,但也不是行动的全部,只要能完成任务就好,我担心的是伏击点如何应付其他突然出现的兵力,到时候又要搬货又要战斗,可别瞎忙乎一场,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从人数上来说目前难以判别敌我力量对比,但从地势上判断,但我们伏击的地点位子在高坡,占据地势优势,只要没有炮兵都不足为惧。不过……”周羽建议道,“我还是提议由李春福和田伯雄对金寿山进行牵制性攻击,他们都是骑兵,我这个步兵就不掺和了。”
“这样的话也行。”秦时竹在沙盘上顺势摆好了5个营的架势,“1营守北门,2、3营打火车,4营守南门,骑营佯攻,马瑞风他们营守老家,准备接应……”
“大黑,你派我打狙击我没意见,可为什么要我们穿小日本的军服?这不是……”夏海强憋了一肚子气。
“海强,你别怪我啊,这是老大的主意。”
“胡闹!”秦时竹清了清嗓子,“我知道这么做兄弟们,包括你都免不了心里窝火难受,我也不舒服,可你们想过没有?现在是局外中立,一旦我们暴露身份,老毛子肯定要追究,到时候咱们吃不了就得兜着走。这可不是双岗那会了……”
夏海强嘟嘟囔囔,劫火车也好,打狙击也罢,他都没有意见,就是不太情愿着鬼子军装。
“海强,我们装成日本人,老毛子会把气出在小日本身上而不是找我们的麻烦,别看他们打日本打不过,打我们却还是绰绰有余的。冒充小日本有利于他们狗咬狗,我们何乐而不为呢?”秦时竹大笑,“双岗那会都熬过来了,鬼子皮披一下又顶什么真?”
“那小日本就这么傻,知道我们要冒充还把军服给我们?”周羽也有想法。
“哈哈哈,你说的是不错……”秦时竹笑得有些过分,“小日本的本意是让我们装扮成日本部队给俄军造成在他们敌后也有一支日本部队的假象,企图让我们为他们吸引一部分兵力,迫使俄军分兵,如果我们早几个月动手,说不定俄军也是这般看法。但现在战场局势翻天覆地,俄军千里而来,只为增援旅顺和收复大连、金州,并不是要歼灭日本有生力量,更不会去理睬小股日军的袭扰,根本就不可能分兵,反会觉得这是日本故意搞的迟滞之计,只会加快往南挺进的步伐。”
“难怪小日本这么爽快,把步枪和军服都给了我们,子弹也给了好大一堆,原来是想让我们做炮灰啊!这***,看咱们以后怎么收拾他们!”夏海强恨得咬牙切齿。
“既然日军的目标是要歼灭俄军的全部有生力量,现在南线战局有利,俄军如同飞蛾扑火般地闯去,如果我是日军指挥官绝不会希望他们分兵,一网打尽岂不更好?”
“你忘了日军第2集团军在原地休整?休整时间越长,再战时牺牲就越小,战力就越强,本来日军已是用逸待劳了,如果俄军再分兵清剿,那是又劳又散,只会死得更快。不过……实话告诉你们,我这样也算是在帮老毛子。”
“帮他们?”其他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第019章 铁路劫案
“是,帮他们……”秦时竹语气坚定,“帮他们多活几天。”
经过这么一点拨,葛洪义率先反应过来了:铁路被断、军火被夺、出现大股“日军”,只要是头脑正常的俄军指挥官,必定会停下来进行调整。哪怕旅大方向催促的再紧,这一个停顿没有24个小时也绝难重新起步,虽然时间不多,但对从西伯利亚不远千里来增援的部队来说,已足够他们恢复旅途劳顿了。
对葛洪义的理解秦时竹表示肯定,他笑道:“虽然小日本最初的出发点是减轻旅顺方向的军事压力,但南满支队既已投入战斗,不在旅大作战便要在其他地方作战,无非是一个时机问题。但从战场层面来说,旅大地区的俄军是必死之局,去又何益?还不如让他们在别的地方多耗一点日本的力量。”
“如果俄军恼羞成怒对我们揪住不放呢?”
“这或许是日本人的如意算盘,但是,他有他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秦时竹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凝重,只说,“所以我们要给俄军两个意料之外:第一,我们劫的军火不多——不是不想,力量所限;第二,劫不走的也不破坏——继续留着俄军打鬼子!”
听得夏海强连竖拇指,大叫:“老大高明!得,我坚决要求劫火车。”
“不过……”秦时竹还是有一些担忧,“如果俄军增援部队抛弃步兵而单纯用骑兵从正东向我们突击,会不会正好和护路队合兵?”
“这倒也不无可能,不过单纯骑兵最多只有一个连的兵力,能奈我何?”周羽大笑,“秦总尽管你放心,多配些手榴弹和马克沁给我们,我保证守住阵地直到你们撤退。”
陆尚荣沉思片刻,还是提议各部队集中重机枪到周羽的部队,手榴弹每人十个,还有就是各班的狙击手也集中配给周羽。
秦时竹也表示赞成,并要求撤退的路线一定要事先确定,用来拉军火的骡马也要提前准备齐妥。
“撤退时一直撤到遇罗山大本营,在卸完货之前任何人不得休息,要命令部队严守秘密,丁点消息都不得透露。”秦时竹严肃地说,“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明天按原计划分头行动,一切由尚荣指挥。”众人各自散去。
笠日下午将近三点,大队人马早就埋伏在高坡的左右两侧隐蔽待命,午后的太阳晒得众人又热又渴,再加上略微偏小的鬼子军装穿在身上很不舒服,大伙都有些不耐烦起来了。三点过了老久,终于,伏在铁轨上探听声音的打起手势向大家传来好消息。
“来啦!”陆尚荣笑骂,“如此磨磨蹭蹭,怎能不误大事?难怪要输给小日本,现在又害我们多等。”
“来了就好,别抱怨了,叫弟兄们赶紧准备好,还有,铁路上那个,赶紧让他回来!”秦时竹可不想让列车上的人发现而功亏一篑。
“呜!!……”一列火车呼啸着向伏击地点驶来,越来越近了,只看见每节车厢不是栓着门就是盖着严实的帆布。“预备,拉!”陆尚荣一声令下,只听“轰隆隆”的连锁爆破声急速响起,阵阵烟雾腾起,钢轨扭成了麻花,凭着巨大的惯性向前冲的各节车厢纷纷脱了轨,横七竖八的倒在高坡下,活象一条扭曲的蛇。
“杀呀,先解决掉车上的老毛子!”陆尚荣大喊一声,一千多人的队伍从高坡两边跃起,扑向火车。几乎与此同时,南北两个阻击点在听到伏击点的爆炸声后,也是把铁路“轰隆”掉了,南满铁路陷入了停顿。
车上的俄军除一小部分直接被炸死了外,大部分不是被震晕了,就是陷在车厢里爬不出来,极个别身手敏捷点的刚从车厢里爬出来,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清剿残兵的焦济世等人打死,只听见“啪啪”的间歇性枪声,敢反抗的老毛子被一一送上了西天。除了死的,还抓获了三十来个活口,焦济世问夏海强怎么处理。后者一挥手,大喝道:“统统死啦死啦地!”
忠义军出身的焦济世本来就对老毛子恨之入骨,一得令就迫不及待地动手了,押着的俄国兵胸前后背纷纷出现一个个大窟窿,没几下惨叫声便恢复了沉静。焦济世不放心,又带领人马仔细搜查了一遍各节车厢,果然那个连长最狡猾,躲在木箱后放冷枪,打伤了一个战士,焦济世怒从心头起,一个点射就把那最后顽抗的家伙送上了黄泉路,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前后不到十分钟。
列车现场虽然人多手杂,但每支部队都按葛洪义事先安排的方案,排成长长的五个纵列,从车厢里取出来的军火,通过人手传递,迅速被装载到队伍末尾早已准备好的车辆上,站在高坡上望下去,宛若五道长龙,枪支、弹药源源不断地从一头转移到另一头。端的是好办法,不但效率奇高,而且不易造成混乱。王云山带领人马专门负责搬送重机枪,这个有些分量,靠手工传递是不行的。
郭宝则带领人马拼命寻找火炮和炮弹,他们的目标是小口径火炮。来之前,秦时竹千关照万嘱咐别认错了,要他按照比划的口径搬送,炮弹一定要配套;大口径火炮太重,虽然诱人却不予考虑,重点是37MM和57MM的速射炮。至于那些军服、罐头、粮食就没有人关心了。
伏击点热火朝天,南北两个狙击点却是一片沉寂。周羽在完成道路破坏前,早已经在树林处摆好了死守的架势。众人紧端着手中的步枪,一动不动地盯着防御正面,每隔一个班就架设一挺马克沁重机枪,火力密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整个部队摆成了半月型,周羽则稳稳据住弧圈顶,手持望远镜观察敌情,身边站着的焦济世模样最搞笑,打趣说要把戏演足了,三下五除二竖起了一面旭章旗,如果不是瞎子,老远便该望见了。
三十分钟过去了,正北处飞扬起一片尘土,“来了!”周羽一看时间,“还不算慢。”
焦济世可不敢怠慢,马上喊:“全体注意,有情况。”一见敌情到来,众人全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
“听我命令,机枪不响不得开枪。”周羽一边下令,一边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只见尘头处一队人马朝南狂奔,领头的几个骑马先行,后面紧紧跟着四十几个骑兵,再定睛一看,居然是护路队到了。
“他***,老毛子都还没出动,你们这帮畜生倒穷积极。”焦济世看来也看清楚了,大喊一声,“大人,有人过来了,好像是护路队。”
望远镜里虽然看不真切来人的模样,但这般穿着打扮必定是护路队无疑。“大家注意,把敌人放近了再打。”
只是,护路队越聚越多,却没有上前进攻的意思,反而指点着在比划什么,众人等了半天,不见丝毫动静,不禁有些烦躁起来。
周羽也是恼火地不行:“打又不打,退又不退,真他娘的的狗皮膏药——难缠。”
“大人,他们会不会看见了这面旗帜而不敢动?”齐恩远也百思不得其解,琢磨了半天才觉察道问题的端倪所在。
“可这么耗着不是办法,且让我逗他一逗。”周羽一转身喝道,“拿我枪来!”
狙击枪在手,周羽也不去理会远处的动静,他的心思又回复到了一个狙击手的本能,枪口缓缓移动,瞄准具里的十字星却是将领头的一人套得紧紧。
风速、风向、落差、弹道、标尺……每一样他都精心考虑到了,他就是要给这些家伙一点苦头吃吃。旁边的齐恩远也没闲着,端起望远镜看了又看,随后又嘟囔了两句:“这人怎么感觉有点像张雨亭。”
张作霖?周羽心里一惊,他不认识张作霖,连忙追问:“看清楚了么?确定是他?”
“有五成把握。”
“好。”
好什么?怎么好?齐恩远还没想明白,周羽一边念叨着“蛟龙终非池中物,风雷一动便上天”这句秦时竹评价张作霖的言语,一边已不由分说地扣动了扳机……
因为,除了这句以外,他还懂一句至理名言——“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第020章 大获成功
ps:最近时间不足,很多疏漏处没有改出,敬请读者批评指正,能改的我尽量改。
只听“啪”的一声,这支经过特别改装的毛瑟狙击枪喷射出夺命的子弹——周羽可不敢用他后世带来的狙击枪。
“好!”齐恩远在望远镜里看得真切,子弹不偏不倚在领头那人当胸绽开,血花四溅,一个倒栽葱就从马上倒了下去,旁边众人大吃一惊,纷纷勒住马头。
“还真是张作霖。”齐恩远放下望远镜,“别人我不认识,张景惠我可是最熟悉不过。”
“真的?”
“绝对假不了。”
“这可真是撞在枪口上了……”周羽也不知道张作霖伤势如何,理论上说,这么远的距离纵然是毛瑟九七尖弹能造成的杀伤力五五之间。他的心乱极了,一方面想着最好结果了张作霖,毕竟这个枭雄是个威胁,另一方面又觉得张作霖并无多大劣迹,而且往大里说彼此还是同僚,现在为了劫持军火就下了手,亦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远处的场景却是愈发混乱。张作霖身边众人围了上去,拼命叫唤,个个脸色铁青,其中一个歇斯底里起来,翻身上马,嘴里怒骂:“他***,小鬼子,我跟你们拼了,弟兄们,跟我上!”
“杀呀,为大哥报仇。”随着张作相的鼓噪,身后其他人也开始准备冲击。原本还慑于树林那里的膏药旗不敢动弹,现在“小鬼子”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咱还能忍?
“雨亭你醒醒啊!”
“大哥你醒醒啊!”
张景惠和汤玉麟拼命在摇晃张作霖,张作霖的眼睛张开又闭上,嘴角动了一下,却没有能说出话来,只把手朝半空中指了指,也不知是何意。
这边失魂落魄,那边张作相带人不要命地往前冲,“啪”周羽的枪又响了,这回换了张作相从马上坠落,头等射手的美名果然不是吹的。“吁!”紧随其后的马队一阵骚动,死命勒住马头,仗还没打就莫名其妙地损了俩头领,谁都不免有些胆怯,几个胆大的急红了眼,顾自没头没脑地杀向前来,十几匹马朝树林深处冲来,转眼间离狙击阵地只三百米远了。
“开火!”焦济世毫不犹豫下达了命令,“突突突”重机枪爆发出吼声,中间又间杂着“啪啪”的村田式步枪射击声,只四五秒钟功夫,冲在最前面的全都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周羽摇头,这才真是蚍蜉撼大树,光靠这十几骑能攻破整整一营的防线?他命令齐恩远:“差不多了,都是中国人,不必赶尽杀绝,摆出日本人的样子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知难而退就好,咱们的力气要留着对付老毛子!”
齐恩远会意,立刻命令掌旗兵挥舞旗帜,日光照耀下的旭章旗分外显眼,阵地上众人嘴里大喊“杀机机!”摆足了冲锋架势,却没一人往前冲。
“快……快……撤……”张作霖艰难地睁开眼睛,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
张景惠盯着那面日本旗,流着泪大喊:“小日本,爷爷不报此愁誓不为人。”
眼见张作相也倒下了,汤玉麟急得更没了主见:“二哥,怎么办?”
“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张景惠神色慌乱,口齿倒还算清晰,“小日本一个冲锋,这些兄弟就全了。”
“那大哥和作相他们?”汤玉麟话语哽咽,泣不成声。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撤吧!”张景惠勉强控制住自己,没有丧失起码的理智,咬咬牙勒转马头,招呼众人带上负伤的张作霖和张作相,飞也似地跑了……
“他们跑啦!”阵地上响起响亮的欢呼声。
“大家安静,坚守阵地,等会老毛子还来呢,一定要好好地打他个有来无回!”周羽抑制住大家的激动。树林又重新恢复了平静,除了空地上倒下的几匹战马和几具尸体,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
军火搬运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丝毫未受战斗的影响,陆尚荣不断催促“快快!”已有一节主要装载步枪子弹的车厢被搬空了一半,王云山率人扛了近十挺重机枪到马车上。两个排飞快地押着已满载的二十几辆车向遇罗山奔去。
快到下午五时,日头已渐渐地斜了,离天黑倒还有一点时间,伏击点附近的人已少了很多,大部分都押着马车直奔遇罗山而去,五列纵队成了三列,现场空余的骡马、大车也越来越少,这意味着即将大功告成了,毕竟一列军车的物资可达上千吨,全搬走无异于天方夜谭,只能挑最需要的搬。唯一令人不安的是,俄军马队迟迟不见动静,秦时竹不禁皱眉头,如果早不来、晚不来,到刚要撤时来了就有被缠住的危险,现在伏击点的兵力已减少了一多半,倘若有大队人马出现是决计打不过的,唯一的指望就是南北两处的狙击部队能缠住俄军,只要拖到天黑,仗着熟悉地形就可实现安全撤离。
这边秦时竹不断催促,那边周羽也在心急如焚地等待伏击点的消息,按照约定,倘若伏击点成功撤退会发三发信号弹作为信号,那样阻击点也可自行撤退,可信号弹没等来,老毛子的援兵已经上来了。
“大人,老毛子来了。”望远镜的视线里果然出现了大批人马,前面是标准的哥萨克骑兵,后面还跟着200多名步兵,看上去神色慌乱、行色匆匆。
“该来的还是要来,听我命令,先不要动,注意隐蔽,还是老规矩,机枪响了才准开枪。”周羽指挥若定,“等五百步内各班狙击手开枪,先打军官。”
或许是军列出事震动了俄军,或许是他们急于救援而忽视了树林上空飘荡的旭章旗,或许是夕阳照射下的视野不甚理想,或许是他们认为日军不堪一击……总而言之,俄军黑压压一片就扑了过来,既没有作战队形,也没有交叉掩护,更没有火力准备。
“啪!”地枪响,齐恩远先开了一枪,只见冲在最前面的哥萨克骑兵忽地从高头大马上一个跟斗栽了下来,“好家伙,冲得倒挺凶,看看究竟是你跑得快还是爷爷的子弹跑得快。”
紧接着其他人也陆续开枪,大部分都打中了目标,这些都是各班的枪法好手,平时的苦练和考核终于发挥了作用。周羽自然也没闲着,不过对于一般目标他没兴趣,倒在他枪口下的,是一个正在指挥部队寻找隐蔽处的上尉。
果然是正规军,俄军的反应比张作霖手下强多了,一听开枪马上找掩蔽物躲起来,而不是乱糟糟地汇聚成一团无头苍蝇,一边隐蔽,一边只放慢了推进步伐,丝毫没有退去之意。等第二轮枪响时,狙击成绩就差多了,大概只不到两成的命中目标,周羽还是一枪爆头,这次是个少尉,旁边的卫兵都忙不迭地竖拇指,果然强!
俄军终于明白自己遇到了麻烦——树林里潜伏着数目不详的日军,几个军官凑在一起商议,这一议又是十多分钟过去,阵地上见状干脆也停止攻击。见到北边升起的绿色信号弹,伏击点的秦时竹知道周羽已经与俄军交上了火,更是狠命催促,所有人情知情况有变,个个都是脚步如风。
俄军伏了半天看没动静,胆子又大了起来,偷摸匍匐前进,阵地上还是一片寂静,仿佛人都撤了一样,以为没人打枪了,俄军加快了爬行速度,最前面的已冲到离阵地一百五十米的地方了,几个胆特别大的甚至公然站立起来,借着各式各样的树木掩护着冲击前进,想一举击破当面之敌。
他们错了,“突突突”十多挺马克沁象爆炒豆一样响了起来,割韭菜似地扫荡着冲上来的毛子们,手榴弹接二连三的在人群中爆炸,寂静的树林眨眼间成了杀戮之地,那面旭章旗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特别耀眼,几欲让俄军发狂。
这一顿劈头盖脑的火力彻底浇灭了俄国人仅存的侥幸心理,没被子弹和手榴弹点名的俄军连滚带爬地脱离了接触,狙击战报销军官的效果体现出来,没了军官的鼓舞和约束,小兵们全凭自个理解往上冲,冲击的时候一窝蜂,后退的时候更是乱糟糟。
站在后面,一直用望远镜观察树林动静的舍若耶夫少校暗暗叫苦,看来是碰上了人数不少的日本军队,凭手里这点兵力还不够对抗,南线增援部队又偏还不来,最关键的是,他们需要火炮才能压制树林里隐蔽极好的重机枪,可火炮,你到底在哪里?
他不知道,南线的叶甫斯基少校也在叫苦连天呢,铁路桥被炸断后,要想增援必须涉河,可河水深到胸口,骑兵还好,却苦了步兵,将一门门重炮运过河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如果没有炮队一同增援,又根本起不到作用。因为他知道军列上就有火炮,敌人定会加以利用,两边火力一比照,己方定吃大亏,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把火炮运过去。可半个小时过去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运了三门炮,只能不住摇头,神情却愈加暴躁。
太阳越发西沉了,黑夜已渐渐笼罩着大地,伏击点的秦时竹等人已用完了最后一样运输工具,全部准备撤退。
“快,给阻击阵地发信号,我们撤了。”
周羽看到了信号弹,但一时半会他却走不了了,对面的俄军依然还在和他对峙,虽然接连发动的几次进攻都被打退,但现在要想一走了之却是困难。周羽急得不行,那边舍若耶夫上尉也急得直跳脚,破口大骂叶甫斯基少校——数论进攻无不损兵折将,不过他躲得好,周羽也拿他没办法,狙击枪招呼不到他,齐恩远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只能悻悻然放弃了。
俄军也不是没有想过迂回包抄,可是无论走哪边,不是闯进了雷区就是被马克沁“侍候”,除了徒然增加损失得不到半点好处,周羽很满意这样的场面,最让他担心的俄军两股合兵一处展开大规模进攻的场景没有出现,象这种零敲碎打的战斗,进攻方又没有重火力,防御方占尽了优势的――“零敲牛皮糖,越敲越漂亮”。
夜色终于开始弥漫开来,由于南线俄军推进缓慢,阻击兵力在破坏完铁道后即行撤走,脱离了战场。叶甫斯基少校的骑兵一路狂奔,等到了伏击现场时只能对劫后余生的军列望洋兴叹——军列中满载的服装燃起了熊熊大火,照亮了整个伏击点,仿佛在嘲笑南线俄军的无能。
树林外,舍若耶夫少校终于等来了他想要的增援——满载着部队的俄军南满支队先遣部队,气急败坏的南满支队军官二话不说就投入了进攻。现在不但俄军兵力源源不断地增加,火炮也开始了怒吼,整个树林笼罩在一片硝烟中
步兵终于冲到了那面千疮百孔的旭章旗下,一个个面面相觑——除了遍地的狼藉和还在冒烟的树木外,哪还有半点敌人的影子?舍若耶夫少校还想追击,却被级别更高的军官阻止了,在伏击现场,南北两线的俄军增援部队和南满支队终于碰头,他们检查了劫后余生的军列,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守卫官兵无一幸存,军火物资大量被劫。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大口径火炮还在,尤其是最新式的野战榴弹炮倒是一门也没少,估计是太重,难以搬运。但为什么不炸毁呢,按理说有足够的时间。所有人都在那犯嘀咕,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些日本人被小小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忘记炸毁火炮。
几个军官一边划着十字,一边连连叹幸:“沙皇保佑,让我们遇上了一帮很蠢的敌人,我们元气还在,俄国必胜!”
第021章 生意之道
劫货归来,遇罗山变成了欢乐的海洋,士兵们虽然个个累得半死,但脸上的兴奋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
“哈哈,这次我报销两个老毛子,也让他们知道咱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战士甲参加了伏击。
“呵呵,我搬了一个多时辰的军火,看着一箱箱子弹、炮弹往车上装,那真是带劲哪!从来只有老毛子抢我们的份,也该轮到我们抢他们了,对了,我还看见有大炮拉回来了。”战士乙也不是太遗憾。
“那当然,那玩意太重,着实不好对付……”战士丙道:“听说秦大人能掐会算,算准了老毛子今儿个有火车装军火经过,所以……”
“别扯蛋了,那叫情报!葛大人早就派人把老毛子的门道摸熟了,这才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不然哪会这么轻松?”
这边,秦时竹等人聚在一起统计战果:据初步调查,运回步枪近四千条、子弹五十万余发,重机枪二十三挺,37MM山炮12门,炮弹三千余发;更绝的是,郭宝硬是派了一个班把一门57MM的野炮给拉了回来,还附带两百枚炮弹。
“发达了,发达了,大大捞了一票啊!”安全率部撤退的周羽没看到当时宏大的场面,但一看这堆积如山的物资,不由得眉飞色舞。
“都是宝贝啊……真舍不得啊……”夏海强念念叨叨,埋怨葛洪义当初应发动更多人手,准备更多的骡马与大车。
“见好就收,不可恋战,这差不多是俄军半个师的军火呢,你小子别贪得无厌。”秦时竹佯骂。复又询问部队伤亡状况,周羽上报说阵亡没有,被流弹所伤的只有6个,并不严重。倒是陆尚荣说回来时运输部队官兵不慎自己扭伤、跌伤有17个。
“好极了,今天大家辛苦,明天停训一天,每人增发一个月军饷。”
周羽则将张作霖一事前后详述了一遍,甫听此言,众人陷入了沉默,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利弊如何谈起。当然,对周羽的临机处置却是赞同——倘若护路队前来捣乱,这军火打劫恐怕不会这么顺利。
“我看顺其自然,张作霖死也好,活也罢,都是他自找的。我们事在人为,不必太过介怀,活着无所谓,死了更好,免得多事。”
陆尚荣豪气万丈地表示:“各位别多心,咱们兄弟团结一心,试看天下谁能敌?!”众人大笑,掌握了历史先知的穿越者如果还搞不过绿林枭雄,那可真是白混了。素来谨慎的葛洪义倒是提出了一个建议:“今后咱们不妨将自己摆在张作霖的历史角色上,估计会更有把握。”
“有道理,有道理。”秦时竹连连点头,“历史已乱,自不必太过拘泥,倒是我迂阔了。”
“原来老大也有见识不周的时候,佩服,佩服……”夏海强一脸怪样。
趁着大军修整,秦时竹带着卫队回太平镇探亲,自从调防后,沈蓉便搬回太平镇暂住。不过,到家后开门处只见红儿,沈蓉却躺在床上。
“蓉儿她怎么啦?”
“姑爷别急,夫人身子不大舒服,躺着呢。”
“蓉儿你哪不舒服?我离家都快四个月了,也没法照顾你,别生我的气才好。”秦时竹三步并做两步赶到沈蓉跟前,自责不已。
“你回来啦!”见了他,沈蓉眼里投射出了光彩,“我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见把他急着了,旁边的红儿“扑哧”一声笑出来:“恭喜姑爷,小姐有喜了!!”
“真的吗?咱们有孩子了?”秦时竹激动得手舞足蹈。
“嗯,就是这小家伙闹得我肚子疼!”
“我要当爹了!!!”秦时竹压抑不住内心喜悦,紧紧抓住沈蓉的手,“蓉儿,你瘦了,是不是最近都没休息好?”
“姑爷一走就是四个月,夫人天天盼着你回来呢!”
“大丈夫志在千里,应当以事业为重……”沈蓉脸上不见怪罪之意,“回来就好。”
“好了,好了,别给我戴高帽了……”秦时竹大窘。
“给咱们孩子起个名字吧。”
“我想想。”秦时竹在原地踱了三圈步,缓缓说道,“若是男孩,就叫振华,振兴中华,何其壮哉,听上去就有气魄;若是女孩,则叫芷颖,‘芷若朝华,颖是**’,颇具诗意。”
沈蓉满脸红晕地点点头,表示认可。
沈麒昌也是许久不见秦时竹,一坐下便有说不完的话,正巧谢春秋也在做,看见便忙不迭地说少当家神算,秦时竹正想难不成劫军火的事这么快就传到这里时,那边已拉开了话匣说起了年前受嘱托将煤价提价三成,卖不掉就堆起来的故事。
谢春秋得了交待后就按吩咐日夜不停赶工采煤,但价格一提之后马上就卖不动了,眼看那煤越堆越高,谁见了都是心急如焚!回头跟沈麒昌商量,沈麒昌虽然也是大惑不解,但既然女婿已有吩咐,就命照办。拖了2个月,谢春秋再也耐不住了,决定若五天后再没人买,就恢复原价售卖,到时东家要责怪就责怪便是,断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吨煤都卖不出去。
可是,天下事就有这么凑巧,到了第四天就有大主顾上门,一张口就是两千吨,而且要五天内全部送到火车站,这一听可高兴坏了谢春秋。可惜他当时胆小,怕加三成的价格吓走对方,就只开口加了两成,谁知来人却爽快得一点也没还,只求赶紧送货。
“唉,都怪我胆小,不然还能狠狠赚一票……”
“无妨,无妨,两成就两成吧。”秦时竹叹息之余倒也不责怪,想想自己交待的做法确实有点让人没底,能扛到那时已难为谢春秋了。
“事情还没完呢,送完以后第十天,这人又来了,这回要三千吨,而且时间更紧,七天内全部送齐。”谢春秋喝了口茶后润润喉咙接着说。
“你不会还只加两成吧?”沈麒昌也有点吃不准了,不禁脱口问道。
谢春秋不好意思地笑了,连说不能,第二回有了底气,想着狠狠敲那人一笔,加了三成五,顺带把之前少赚的也捞回来。“不过当时送货还真是个紧,矿上多雇了一百多个人来帮着运,连骡子都累死了三头。”
“真是好买卖!”沈麒昌大笑,“复生,这两笔生意可是漂亮至极。老夫经商多年,也使不出这样的手笔。”
“这人估计还会再来,这回咱不加价,但必须至少购煤1万吨,钱都要预付,付款后10天内不收货算作丢弃。”秦时竹思索片刻,又这样交待。
“我记下了,可这又是为什么?”前后管了二十多年煤矿的谢春秋,从未见过象秦时竹这样的决策,神情虽然“佩服至极”,但对方才的新决定仍旧不明缘由。
“复生,别说春秋不晓得,连我也蒙在鼓里呢,你怎么这么有把握?”沈麒昌也是万分好奇。
“说穿了其实挺简单,你们猜,这煤是给谁买去了?”
众皆摇头,谢春秋只说那人也是受人所托,真实身份点滴不肯透露。
“莫非是俄国人?”一直陪同在座的禹子谟想出了一个答案。
“对,正是俄国人,短期内要这么多量,催得如此紧还不计较价钱的,除了俄国人没有别人了。”秦时竹解释说,“日俄一交战,这火车就跑得欢,用煤量直线上升,再加上本属俄国人开办的煤矿都被日本人占了去,这一进一出,这煤就不得不抢购而且不计较价钱。”
“原来如此……“众皆叹服。
“复生,可日俄交战眼下还没有分晓,照理说更应该大力加价售卖,你为何反倒……”
“依目前形势,日本将赢得这场战争,煤矿运输线路马上就会被掐断,到时候想卖也卖不了了,所以我们就不加价,索性将剩煤一次卖完了事。”
“虽然日本现在占着上风,可俄国地大物博,日本一定会赢么?”三人都对秦时竹的推断表示怀疑,沈麒昌虽然相信女婿看问题准,但仍想知道个中原委。
当下,秦时竹便把甲午年日俄结下梁子的内里娓娓道来:甲午年间,日本要求朝廷割让辽东半岛,本来这块肥肉都已经吞下去了,结果俄国出面拉上法国、德国硬是不许他吞,日本实力不足以和这三个国家对抗,只好又勒索中国三千万两了事,但日俄的仇就这么结下了。至于说胜负,俄国实力总体上要强于日本,不过却是外强中干,而且还要在欧洲配置很大兵力参与欧洲争霸,反观日本,一直视“三国干涉还辽”为奇耻大辱,卧薪尝胆,憋住了劲要报复俄国,这场战争对它来说是用国运相赌。
秦时竹打了个很形象的比方:“好比两个人打架,大个子虽然力气大一点但心不在焉,没有全身心投入,而小个子完全是拼命劲头,最后能赢的肯定是小个子。”
“神仙打架,百姓遭殃,不管谁输谁赢,最可怜是咱们中国百姓又要遭一会殃。”秦时竹语气沉痛起来。
其余三人都知道这是实情——战争爆发以来,从辽阳、海城等交战区逃难过来的百姓一下子多了很多,煤矿和铁厂新雇人手中不少便是逃难民众,对日俄交战的破坏三人也有所耳闻,气氛一下子就变得低沉,众人连连慨叹却也无奈。
秦时竹倒是向沈麒昌建议办个粥厂,“各厂招工有限,咱断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
“我即着手开办。”想法与秦时竹不谋而合的沈麒昌当即点头同意。
第022章 招兵买马
面对部分军火被夺,南满铁路生命线被破坏的棘手局面,俄军司令官暴跳如雷,但愤怒归愤怒,他还不至于分兵去追剿渗入本方战区的“日军”小股部队,他们的目光还在于旅顺和大连,在推迟了整整24小时后,南满支队仍旧向旅大进军。
同样深感震惊的还有日军情报部门,他们原本以为秦时竹的行动最多是骚扰一下俄军,但没相当居然能在劫走大量军火的基础上将俄军整整拖住24个小时,担任联络官的花田眼珠子都差点掉落在地,即便素来以不动声色闻名的福岛也是喜形于色。
为确保乃木希典夺取旅顺的任务不受干扰,日军第2集团军主力立即结束休整沿南满铁路北上,同时,为防止俄军切断第1、第2集团军的联系,日军以独立第10师于5月19日在辽东半岛大孤山登陆,并向岫岩方向前进,策应第1、第2集团军的行动。6月15日,第2集团军与俄军南满支队会战于得利寺(今瓦房店),俄军被歼3500人,日军亦付出近3000人的代价。面对日军的强硬阻击,再加上旅顺已陷入重重包围,增援在事实上成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后,南满支队丧失了继续前进的勇气,而将主力转进辽阳——战局开始因为细小的变动而发生改变。
7月31日,由日军以独立第10师扩编成的第4集团军(司令为野津道贯上将)占领析木城。8月3日,日军占领海城,第1、2、4三个集团军对辽阳形成包围态势。但在旅顺方向,由于旅顺要塞易守难攻,日军从8月19日至24日强攻数日,昼夜突击,仅夺占了一些外围工事,而且伤亡约2万人。在这种情况下,第3集团军只好放弃迅速攻占旅顺的计划,改取围攻久困之计。
鉴于第3集团军已不能北上,推迟辽阳会战又对整个战局不利,为在俄国大批欧洲援军赶到战区之前消灭辽阳俄国守军,日军“满洲军”总司令大山岩上将决定抓紧战机,乘胜决战,以现有三个集团军兵力一举歼灭辽阳之俄军。参战日军共9个师13.5万人、474门火炮;俄军2个集群15.2万人、606门火炮,由总司令库罗帕特金上将指挥。原本俄军在辽阳地区筑有半永久性工事,防御坚固,而且在兵力火力上占有优势,可以打漂亮的防御战,但库罗帕特金却举棋不定,朝令夕改,使得下面无所适从,也就埋下了失败的种子。
8月24日,日军第1集团军从东南方向迂回俄军东集群左翼;26日,第4、第2集团军对俄军南集群实施正面进攻,均被击退。但库罗帕特金过高估计日军实力,命令俄军撤至第二防御地带。30日,日军3个集团军同时发起攻击,第1集团军攻占施官屯和辽阳以东一些高地,第4、第2集团军对俄军中央和右翼的冲击被击退。但库罗帕特金担心左翼被迂回,命令俄军撤至主阵地。8月31日起,日军争夺主阵地的战斗相继展开,俄军坚守阵地并实施反冲击和阵前出击,打退日军进攻。然而,库罗帕特金却又于9月3日下令退守奉天。4日,日军进驻奉天。此役,俄军伤亡1.6万人,日军伤亡近2.4万人。辽阳战役结束,俄军固守奉天待援,双方即将在奉天展开大决战。
随着日军节节胜利,新民知府增韫日益不安,大叹形势不妙,却又无处苦诉。三月前,张作霖投靠俄军担任护路队,结果在交火中被日军击中,伤重拖延数日后死亡,张作相同样也被重伤,但因为不是最致命之处,侥幸捡回一条性命,但带兵打仗却是甭提了。
失去了张作霖这个主心骨,他的手下不战自乱,张景惠统御不住本部以外的人马,汤玉麟为人贪鄙,更加难以服众。一番你争我夺之后,张作霖手下人马分崩离析,一部分投靠了金寿山,另一部分则重新当了土匪,新民府的防御力量一下子就减少了三个营。在这样的危急时刻,金寿山更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在辽阳会战后公开宣布改换门庭,投靠日本人,甚至还打出巡警总长的称号,等于反出新民府。增韫对其束手无策,连连哀叹,端的是顾此失彼,秦时竹远在中立区边缘,身边除了卫队连一营人马也没有!
惶惶之际,师爷屁颠颠跑来:“大人,秦统领有书信上呈。”
“好,好。”仿佛落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增韫忙不迭地将信打开。
“……近日干戈四起,日俄鏖兵于辽河右岸,惊闻大人身边两营突遭巨变,不胜惶恐之至。本欲移兵府台,拱卫衙门,奈何盗贼蜂拥,防不胜防,且前日亦奉将令,不敢擅动。新民四战之地,无险可依,倘如交兵及于府台,有惊于大人,卑职罪该万死。今竹窃为大人计,不妨移至太平镇,静观其变,可保万无一失……”
“移至太平镇?”增韫喃喃自语,“这……这……”
“大人是不是在担心朝廷?”师爷窥出了增韫的心态。日俄战事起后,清廷严令各处地方官不得擅离职守,否则定罪处罚。增韫不是不想走,实在是还有个“不许擅离职守”的紧箍咒。
“大人莫急,秦统领私下还有交代。”师爷凑到增韫身边悄声说道,“秦统领言倘若大人不好分身,就请以巡警营守卫地方,餐风露宿,十分辛苦而于心不忍,亲自前往慰问为由赶赴太平;其二,战事蜂起,难民纷纷涌入本府,秦统领的老岳父在镇上办粥厂救济灾民,大人如能大驾亲临,安顿诸事,百姓亦感大人恩德!……”
“妙!”增韫大喜,“知我者复生也。”
“不过……”师爷又道,“秦统领毕竟还有镇守要务,脱不开身,不如……”
稍一点醒,增韫便明白过来:“张作霖、金寿山两部违反朝廷法度,重新落草为寇,本府警力大大下降,值此纷扰之际,不能不予以防备。我看就命陆尚荣接替张作霖的位置,同时增设步营两营,骑营一营,担负看护责任。”
“大人英明。”师爷早就收了秦时竹的好处,现在眼看诸事办成,自然窃笑不已。增韫并不是看不清楚其中关节,但秦时竹既然如此为他排忧解难,他不做些表示当真过意不去,何况警力不足也是事实。
听了回报的秦时竹大笑:“增韫果然胆小如鼠,估计这次定会把搜刮的金银财宝运过来,海强,你好好‘招待’他,做得隐蔽点,别露破绽,周羽负责去迎接,要配合得天衣无缝。”
“知道,这年头做土匪还不简单?!”夏海强贼笑着领命而去。
五天后,秦时竹带领大队人马接到了惊魂未定的增韫,故意问其路上可否顺利。
“别提啦,强盗猖獗,拦了车队,差点没把我给抓去,后来幸亏周管带及时带兵赶到,杀退了盗匪。”增韫哭丧着脸,差点没当众哭出声来——夏海强的演戏能力果然强悍。
“大人受惊了,好好安排酒宴,给大人压惊。”
席间,秦时竹又问可曾“丢失”什么东西?
“东西,没……哦,有,有”增韫吞吞吐吐,“丢了一辆车,装的金银细软,怕是被强盗掳了去了。”
“大人不要心焦,只恨我兵力不足,力有未逮,不然一定给您解恨。”秦时竹一边解释,一边笑眯眯地递上一张三千两银票,“中秋将近,大人抵镇,无以为报,这点小意思权当孝敬!”
“复生,这怎么好意思?”看到银票,增韫心里舒畅不少,口里说着不好意思,手指头已支票捏得牢牢得
“区区礼数,何足挂齿,时竹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想起那辆两万多两的财宝车,秦时竹不禁暗笑……
随着增加三营的批复一下达,秦时竹便立刻整军备战。军火刚捞了一票,还绰绰有余,但兵员缺口便很明显,后备营的余力全部收编还大嫌不足,好在逃难人口庞大,征得增韫同意后便就地招兵买马。
由于局势不妙,投军之人络绎不绝,太平镇附近更是摆开了场子进行入伍测试。被选中的兴高采烈,落选的也无话可说,只恨自己福分不够。在募兵热潮中,秦时竹也饶有兴致地观看现场测试,有一人引起了他的兴趣,只见他骑在马上上下翻滚,子弹连连射中靶心,一边又能保持平衡。
“好!”围观的人群一片叫好声,秦时竹也忍不住喝彩。
最后那小伙子纵身一跃,稳稳当当地立在地上,对骑兵主考李春福一抱拳:“大人,您看我这样中吗?”
“好好好,只是你一过来便要求做哨官(连长)实属罕见,恕我无法应承。”看得出来李春福挺喜欢这小伙子,只是觉得对方胃口未免大了些。
“这块牌子不是写着量才录用,人尽其才么?”小伙子自信满满,“我既有能耐,为何不能担任哨官?难不成非得从头做起?”
场面陷入了尴尬,李春福被人当众质问后又急又气,脸色刷“地”阴沉下来……
第023章 深入发展
“有志气。”秦时竹忍不住插了嘴,看这小伙子长得浓眉大眼有股英武之气,就问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年纪轻轻就想做哨官,你能做好么?”
“有志不在年高。秦国甘罗12岁都能为相,我马占山年逾20,难道做个哨官也不行?”
“马占山?!”
“是。”小伙子大笑,“就是占山为王的那个占山。”
果然是他——江桥抗战的英雄!秦时竹暗喜:太好了,得来全不费功夫。用开玩笑地口气说道:“占山,口气不小,真想占山为王啊?!”
“您还别说,我真过过占山为王的日子。”马占山虽然不明白秦时竹的身份,但气宇轩昂,一看便不是寻常人,便拱手道,“在下放马出身,原本好端端地为地主放马,结果被村中恶霸诬告成盗马贼,害得俺家破人亡,俺一赌气就离家出走,落草为寇,过了几天山大王的日子……”
“山大王的逍遥日子不过,怎么想着投军了?”
“当初迫于无奈,大丈夫人生在世总要干一番事业,岂能一辈子为匪?”马占山掷地有声,“俺是听了新民府秦大人知人善任、练兵有方的名头而来,原以为是何等人物,没想到手下也不过如此!”
一旁的李春福急了:“小子口出狂言!”
秦时竹摆摆手:“无妨,我便是秦时竹,你要做哨官,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原来是秦大人,小子方才无理了。”虽然马占山赶紧作揖道歉,但秦时竹分明就看出他眼中一扫而过的精光:这小子在使激将法呢,果然有两把刷子。
“做哨官,除了技艺高强、秉性勇敢之外,还要会动脑筋,更要会带部队……”
“没错。”
“新募各营马上要开展训练,我给你拨32人组成一队,全是新兵,3个月以后会操,如果你带队的排名在前5之列,我就让你做哨官。”秦时竹微微笑道,“要是做不到,……”
“那我就老老实实从小兵当起。”马占山已抢先立了军令状。
由于大批躲避战乱的难民涌入新民境内,因此招兵工作特别顺利,新募各营不到十天就人满为患。所幸增韫的报告起了作用,秦时竹所部吃上了官饷,虽然数量捉襟见肘,但用来应付新增人手却是堪堪足够。
在新编各营的成立大会上,秦时竹照例对各营训话,他先是一顿吃饱穿暖的许诺,新兵无不鼓掌——当兵最朴素的动机就是为了这个,没接受教育之前银子是他们唯一的动力,秦时竹当然明白思想改造的重要性,但既然思想改造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那么利益便是良好的润滑剂。所以他很欣慰经过两年多教育的老部队已形成了较强的凝聚力和爱国思想,钱对他们来说没有那么重要了。
“弟兄们,现在日本人和俄国人打得正欢,老百姓本来就眼瞅着活不下去了,又遭此大难,更有些为非作歹之人居然聚众劫掠、占山为匪,欺负咱们老百姓,你们说这些人可不可恨?”
“可恨!!”很多新兵便是因日俄交战而难以为继,提起来更有切肤之痛。
“咱们吃的粮,用的饷都是老百姓的捐税,你们说该不该报答?”
“应该!!”
“那要是有人欺负老百姓,咱们要不要给老百姓撑腰,给他们出气?”
“要!!”
“好,现在我命令,周羽和焦济世带领两营老兵,消灭盘踞在新民府境内大大小小的土匪;陆尚荣、夏海强、杜金德等负责新兵的训练,李春福负责骑兵训练;三个月后会操,通不过考核的一律淘汰,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
新民府眼下俨然成了世外桃源,但日俄的战事却是一天也不曾消停。
自8月份日军首次强攻旅顺受挫之后,乃木希典调整部署,增调兵力,改变战术。9月至11月底,日军经过三次强攻,并辅以坑道爆破,终于在12月5日攻克了瞰制旅顺全城和港湾的203高地。在守卫203高地的激战中,俄国守军奋勇防御,依靠重机枪的火力把日本第3集团军的进攻部队杀得尸横遍野。这场血战被后人形容为:“……不是人与人之间的战斗,而是人与钢铁、燃烧的石油、炸药与尸臭之间的斗争。”
当日军以数万人伤亡为代价攻占血染的203高地时,阵地上只剩一个活着的俄国人。其后乃木希典向大本营汇报有3500余人战死时,大本营居然还认为下面多报了个零(真实历史上是4000余人,由于秦时竹等人在南满铁路上的表现,俄军在旅顺的力量有所削弱,日军相应的死亡人数要有所下调)。
由于旅顺战事的惨烈伤亡,使得福岛等人对秦时竹的劫持行动更加刮目相看,试想一下倘若没有这起劫持,俄军南满支队必定长驱直入旅顺,固然不能与旅顺守军合兵一处也会给围困部队造成麻烦。
203高地的失守使困守旅顺口的俄国第一太平洋舰队只剩下死路一条,1905年1月1日,俄军将领无心再战,主动请降,旅顺遂落入日军之手。旅顺陷落和俄国第一太平洋舰队主力被歼后,日军全力围歼俄军生力军,企图一举结束战争。
在战火纷飞的乱世里,沈蓉顺利产下一个男婴,按照秦时竹以前的意思取名为秦振华。周羽和夏海燕夫妇的儿子周武略已一岁有余,产后发胖的海燕也已恢复过来,重现窈窕倩影,重掌部队财政大权。何峰和郭静的女儿何雪宜也已半岁,胖嘟嘟的很是惹人喜欢,大家一片欢喜之情。新民府尤其是太平镇附近,由于有秦时竹的大军驻扎,基本太平无事,俨然成了一个桃花源。
面对错综复杂的局势,新年伊始,七人组便召开会议,商议对策。
得益于强大的兵力与战力,三个月的剿匪获得了极大成功,新民府境内中小股土匪如徐翰五、陆永祥、江显珍、江显太等均被剿灭。就具体的战况而言,三个月共歼匪近300,招降400多,负伤和遣送回家的500左右,缴获各类枪支近700,子弹近万发,种类繁杂,什么样式都有,据估算缴获财物至少值万两银子,另加不少粮食。部队付出的代价也不少,总共37人阵亡,109人负伤,其中重伤42人,但是队伍得到了锻炼,有了实战经验,士气也很旺盛。
失去了俄国人这个靠山,金寿山摇身一变又成了日军的“义勇军”,不过秦时竹没打算放过他,下一个目标便是他。新民一带还有田玉本、冯麟阁等几股势力较大的土匪,人数都在千人以上,游窜于各州县,令人较为头痛,由于新兵还在训练,兵力尚没有绝对优势,只能暂时搁置。好在后两人也识趣,在新民府没有太出格的举动,众人也便隐忍下来。”
随后又盘点部队的训练情况,秦时竹还特意问了马占山的表现,陆尚荣反映通过三个月的训练,部队新兵虽不能和老兵相比却也基本成型,文化和觉悟多少有了提高,一些小农意识得到改变,而马占山确是个人才,各项考核都名列前茅,他带领的队伍综合排名稳居第三。想到之前打的赌,众人大笑,都夸果然名不虚传。
葛洪义负责的情报工作也颇有进展,眼线已遍布新民府,涉及周边州县,特别好几名机灵、有潜力的孤儿在接受完2年多的专门培养后已长期潜伏下来,成为葛洪义的长线,只是每月一千两的经费已不敷使用,需要增加拨给,除此之外他还希望把部队中冒尖的苗子拉出来特训,成立一个特种分队,由其直接领导,应付突发事件。
商议的结果便是由洪义全力组织,经费则增加一倍半,到时若还不够再视情况调整,不过选拔工作必须严格把关,无论是能力上还是政治上都要高标准严要求,宁缺毋滥。
开支一项项渐长,负责发展实业一块的何峰肩上担子自然重了很多,幸亏总体经济状况还是非常良好的,各产业每月大概能有1.6万的净利润,数目听上去不少,但想到日益增长的军队需求,经费绝对是多多益善,大家便想法一致地请教何峰可否扩大钢厂的规模。
“在技术上没有难度,增加一座50吨的生铁炉和15吨的马丁炉大概需要再投资7万两左右,每月可再增加6千两银子的利润,如此可在一年内收回投资,只是我却担心产品的销路,卖不出去的话什么利润数字都是空的。”何峰刚说了他的困难,向来保守谨慎的秦时竹却连连拍着胸脯打保票,扬言已给找了个大市场。
“哪里?”何峰大感意外。
“明年正逢詹天佑开始建设京张铁路,到时尽管大量生产道钉,甚至在技术条件合格时生产钢轨都绝对会有大市场。”
何峰这才恍然大悟,当即表示工厂可以实现这个技术、设备和能力,反正汉阳铁厂也用马丁炉生产钢轨,因而提出再去次山东找德国人购买设备,顺道也找詹天佑做做工作,争取让后者接受工厂产品,毕竟在没有官方背景的情况下,如果有詹天佑的推荐,朝廷铁路矿务总局才可能也会接受,当然产品质量过关和价格便宜是首要前提。
不过心细如发的海燕则建议何峰先去找詹天佑,待谈妥后再买设备,大家想想如此的确更为稳当,便一致赞成,决定让何峰近日全力搞出样品之后就择日动身……
第024章 化解难题
日军节节胜利,锋芒直指奉天,新民亦在日军所图。腊月下旬,天冷得刺骨,增韫躲在太平镇已有些时日,无论他人怎么看待,也不管冠冕堂皇的借口如何,一个堂堂知府居然连衙门都不敢呆只能躲在乡下避难,他心里感觉是极为窝囊的。
不过他虽然贪财,但大事并不糊涂,对于局势也看得分外清楚:日俄交战后难民大量涌入,局势复杂,没有得力人手主持局面容易造成混乱。秦时竹虽然有着实力不弱的部队,但没有官府的名声终究是施展不开。之所以非要让自己在太平镇坐镇,多半也有借助之意。故而,他一直大力支持秦时竹剿匪,也前往慰问、看望了受伤官兵;对沈麒昌开办粥厂之举亦大为赞许,并忍痛捐出500两银子,虽然这钱时候沈麒昌优惠翻了个跟斗再孝敬回来;对各项新式产业,他也是饶有兴致地参观并予以鼓励。
他认为,秦时竹固然对自己有借重之意,自己何尝没有倚重秦时竹之处呢?倘若想得,自然是皆大欢喜、各取所需,倘若相诘,自然是剑拔弩张、两败俱伤,因此无论做人做事,增韫都极为出色。当然,在他心中秦时竹也属佼佼者,非常才智出色,而且为人谦和,毫无金寿山、陈树森等人的跋扈模样,若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没有这种得力手下是不行的。
这天,增韫正在临时驻地与秦时竹商议明年的军饷统筹,忽然衙役神色慌张地前来报告:“大……大人,不……不好了……小……小的……听说日军……日军先头部队最快两天后……到……到达这里。”
“什么?”增韫大惊,“消息当真?不是说日军北上奉天么?”
“大人。”旁边的师爷苦笑,“新民虽然属中立区,但与奉天说远不远,保不准日本顺手牵羊。”
“复生,这可如何是好?”增韫一时慌得没了主意。
随着大批难民的涌入,日、俄两军残暴的消息在新民府各地也时有流传我亦有所耳闻。两军交战,所到之处是“菽黍高粱,均被芟割,以作马料,纵横千里,几同赤地”,大清虽宣布“局外中立”,但压根就是自欺欺人罢了。
“倘不免波及,仍是百姓之祸。”师爷也慌乱不已,“两位大人,无论如何不能让日军进入新民。”
“大人所言极是,此处既属中立区又无俄军,绝不可让日军进入新民地界。”
“只恐彼恃强强行进入,我们不免遭殃,难道又要再换个地方避祸?”
“大人,此万万不可,若朝廷得知,必然怪罪大人擅离职守,那时连个说情之人也没有。卑职倒有一计,不妨一试,倘若无济再图其他。”
“好,好,快说,快说,复生必定有办法。”增韫大喜过望。
“来人,传令,火速做大木牌三十块,上书‘新民地界’或‘中立’字样,立于本府境界,再取我营中‘秦’字旗数面,立于日军必经要道。”
“就这样?”师爷的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这样能挡住日军?
“如此可挡日军??”增韫也是满脸狐疑。
“卑职不敢打包票,但有七成把握。”
“事已至此,也只能一试。”虽如此,增韫心里还是七上八下。
满洲驻屯军军情处处长小林正木、特别行动队花田还有河野一郎作为先遣队带领日军逼近奉天,行近新民,忽见道路两旁树立的“秦”字旗和“新民府巡警营”大旗,小林大笑,“河野君,看来这又是你的老朋友所为了。”
“阁下,我们真的要遵守和他订的条件吗?”花田对此前的怠慢仍是耿耿于怀,“不给他一些压力,他就狡猾地如同一头狐狸。”
“不必如此,这是一个厉害人物,还是大有合作潜力的。河野君,还记得他劫的军火吗?”
“记得,听到俄军军火被劫、增援部队受阻的消息,我军士气大振,消灭了敌军从西伯利亚来的增援部队,并乘胜攻克了辽阳。”河野一郎毕恭毕敬地回答。
“说的不错,根据情报,俄军被劫走了近半个师的军火,其中包括十余门火炮;更让人吃惊的是,他一直掩饰得很好,使得俄军一直以为是我军所为。”
花田大笑:“这便是他的高明之处,连我也险些被他蒙过。”为了鼓舞士气,日方也一直向士兵宣扬是皇军敌后部队所为,除了高级军官和情报处的人员,知道真相的屈指可数。
“所以我们的河野君直接就被提升为课长了,运气好得令人嫉妒啊!”小林也不免要开这两人的玩笑,“就是花田君也受益匪浅吧。”
“但这个人实在难以控制,让人头疼。”
“福岛将军阁下的评价我认为恰如其分,我总感觉这个人对我们还大有用处,要尽量保持合作,日后帝国经略满洲,更是一颗重要棋子。现在我军主要目标是歼灭盘踞奉天的俄军,进入新民没有太大必要,而且这里是中立区,也要适当照顾舆论,我看就不进入了,当然要做出样子给对方看,让他领情,支那人好面子!!”小林不愧为中国通,想起约定派遣炮兵教官的事,立即命令河野等战争结束后派十个人过去,但要尽力使这十个人搜集到有用的情报。最后补上一句:“我认为要彻底了解秦时竹这个人,我们做的还大大的不够。”
“哈依!”
此时的增韫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四处踱步,秦时竹倒是悠闲地坐在一旁喝茶等候消息。
“报,大人,日军原地休整后转而北上,未曾进入新民地界,各处安宁。”一个差役飞快地跑了进来。
“快说说怎么回事,昨天还不是报日军朝此处而来,你等打探消息是否可靠?”
“回大人,小人亲眼所见,绝对可靠。日军先头部队确实朝此处而来,但今日一见秦统领前日所竖之牌,立刻止步,并且指指点点,然后调头而去。”
“复生果然妙计,不费吹灰之力就阻日军于本府之外。”
“哪里,哪里,全赖大人洪福!!”秦时竹心里其实也捏着一把汗,虽然事前已经通过联络官花田进行了沟通,但小日本反复无常是出了名的,幸亏这次没有出漏子,就掉转话头拍起增韫马屁来了。
“皇天后土,真是万幸啊……”
新民府是避免了一场劫难,但奉天城就在劫难逃。日军在摆出围攻模样后便开始了对奉天俄军的作战。
奉天会战是日俄战争最大的一次决战,日军投入五个军约27万人,俄军则集中了约30万人。由于俄军主帅库罗帕特金胸无韬略,分散使用兵力,主要作战方向判断失误,致使损兵折将,于3月9日弃城败逃。此役,俄军损失近12万人,日军伤亡约7万人。持续十四天的奉天会战震惊列强,重机枪和密集的炮兵火力明显体现了防御方的优势,在某种程度上可被认为是一战战壕战的先声。
但遗憾的是,西方各国普遍没有认识到持久战的可能,比如德国就认为,在未来的欧洲战争中象奉天会战这么大规模的战役持续十四天是难以想象的,1905年底,史里芬在谈到日俄战争时称:“在遥远的满洲里那里,双方可以在难以攻克的阵地上对峙数月之久,而在西欧,就不允许如此阔绰地进行战争。需要几百万人来养护的庞大机器不可能长期支持下去……我们应当寻找机会迅速粉碎敌人,消灭敌人。”他把这概括为“速决战”,结果一战一打就是四年。
5月,日俄海军大战于对马海峡。5月27日,长途赶来增援的波罗的海舰队主力到达对马海峡,被日联合舰队截住,爆发对马海战,至28日大部分俄舰被击沉,少数逃跑。俄太平洋舰队和波罗的海舰队全军覆没,舰队司令罗杰斯特温斯基被俘,战争成就了东乡平八郎的战神神话和鱼雷作战的新模式,但是从中得出的胜利结论却被日军奉为不可动摇的指导思想,却束缚了日本的军事思想,历史是公平的,上次大战的胜利者往往将胜利经验狭隘化、教条化,从而成为下次大战的牺牲品。
第025章 合格铁轨
1905年4月9日,盛京将军增祺离任回京,以奉天府尹廷杰署理盛京将军,以增韫署理奉天府尹。临走前,秦时竹除了照例孝敬增韫一票外,还附送了万民伞,整出了千人相送的宏大场面。增韫正是因为慰问官弁、主持救济灾民、剿匪土匪、保新民一方安宁在上司心目中颇有政声,此次才得以署理奉天府尹。他是个识趣的人,当然明白这些都是秦时竹的功劳,就是眼前的万民伞也是秦时竹、沈麒昌为了打造声势而特意安排的,所以在临走时增韫连连表示:“表示此次得以左迁,全赖复生支持,等站稳脚跟,必当报请新任将军重用。”
秦时竹自然是谦恭感谢大人裁培,“倘有所需之处,必定全力以赴。”——都是官场厮混出来的人来,岂能不懂花花轿子众人抬的道理?
果然,增韫刚刚安顿好便写了公文呈报:……新民府境内匪首次第歼除,地面稍臻安谧,大股从此逃散,全境籍获安全,秦时竹、陆尚荣等阙功甚伟。所耗大量弹药、粮食均系以前积蓄,情愿报效……兹有功于朝廷,当大加褒奖……他特意保荐秦时竹接任奉天巡防营统领,所余新民巡防营统领一职则由陆尚荣接任,端的是投桃报李。署理将军廷杰也同意了,只是因为新任将军尚未就任,他不便抢先作主,此等任命只能稍缓。虽然增韫心里过意不去,但秦时竹却是暗喜:奉天附近,日军兵力云集,眼下日俄战事尚未结束,多有不便之处。
好事素来成双,由沈蓉撮合,葛洪义娶了禹子谟的侄女、禹子骧18岁的女儿禹芳(由于葛洪义经常给几个女眷还有禹家几个孩子讲课,逐渐建立了感情),陆尚荣则娶了徐志乾的妹妹徐志萍(19岁,当年曾被恶霸地主李风成抓去,是陆尚荣等带领人马搭救出来的,从此芳心暗许)。只有夏海强还是光棍一个,极为不爽,好几次半是威胁、半是哀求地要求秦时竹帮他也物色一个,众人总是拿他开心,让他自由恋爱。说到无话可说,夏海强就大叫一声:“包办婚姻好啊!!”
在这样的热潮之下,连马瑞风也鼓起勇气提亲。他原和红儿私定终身,按照旧时惯例,红儿既然是小姐的贴身丫头,陪嫁过去便是秦时竹的通房丫头,丝毫没有马瑞风的空间。但秦时竹显然没这么多封建规矩,不但不曾动过红儿半根指头,反而还极力劝说马瑞风不必拘泥旧礼。在秦时竹的撮合下,马瑞风终于鼓起勇气提亲,当即获首肯,沈蓉不但准备了丰厚的嫁妆,还操持了婚宴。马瑞风对秦时竹更加忠心耿耿,至死不渝。
六月许,距离铁路劫案恰好一年之时,花田带领以中村欣五郎炮兵上尉为首的炮兵教官组到了秦时竹部队的驻地。
“阁下,我们又见面了,我来介绍一下,这是皇军炮兵教官组的诸君,中村欣五郎……”河野依次介绍了各个成员。
“很高兴认识诸位,请允许我祝贺贵军取得的重大胜利!战争即将结束了吧?”根据秦时竹掌握的情报,日俄两国的大规模战事已经平息,双方正在进行最后的谈判。
“不错,大日本皇军将取得最终胜利。各位教官都曾参与这次战争,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和理论知识,应该可以很好地完成阁下交予的使命。”
“很好,花田君,让您费心了,希望我们今后能加强合作。”秦时竹皮笑肉不笑地说。
“秦先生,作为教官,我们都是合格的,但不知道你的士兵是否合格,能够学会哪些知识。我知道支那的农民都是没有文化的。”
“中村君,您尽管放心,合格与否你可以先检查一番,如果没有合格的,我会先训练出合格的士兵再让你教导的。”听出中村的口气不善,秦时竹强压住心头怒火。
“不不不,我知道秦先生部队的战斗力。”花田原本想来一个下马威,但考虑到福岛交代的任务,并不愿意彼此关系弄得太僵,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之后,中村的脸色也和缓下来——他本来就是唱双簧的。
既然花田这么识趣,秦时竹自然在面子上还得作些官样文章,一面恭维中村等人都是皇军的精英,另一方面又强调皇军一直都是天皇的骄傲。希望他们能够维护皇军的尊严,严格约束自己,不要做出令人难堪之事,提醒他们不仅仅代表自身还代表整个皇军的形象,只有良好表现才更有利于被中国百姓接受。
“哈依,我们明白。”众教官在来之前受了小林一番训诫,要求他们注意搜集情报、注意军纪,中村等人才这么老实……
根据年初确定的方针,何峰全力安排钢轨的试生产,这在当时也不算什么高科技,再加上现成基础,因此不算费劲就造出了合格钢轨。随后他便选带了十多个较为机灵的熟练工人沿京奉线南下直奔京师卢沟桥方向,随身带去的那段两米长的钢轨一路上颇为引人侧目。
让何峰感到担心的不是生产而是销售,在产品方面,工厂生产的钢轨不但质量合格,价格也比汉阳铁厂所造的来得便宜,便能不能被采用就不是那么容易断定的。何峰虽然是技术出身,但对于官场弊病同样认识的一清二楚,在穿越之前的中国社会,除了复兴工程这样的命脉工程容不得儿戏外,一般工程所涉及的产品除了公开招标之外还有不少盘外招。
虽然在京张铁路总局和工程局成立后,詹天佑在其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但他毕竟只是会办兼总工程师,上面还有总办陈昭常,后者会不会象贪官污吏一样难对付还是个问题。是故,他也做好了银子开路的准备。
6月的一天,詹天佑正在办公,忽然有人通报屋外有人带了一段钢轨指名要见他。
“我没有约这样的人啊,”詹天佑心里犯了嘀咕,“究竟是谁呢?还是让他进来吧。”
“詹先生,很抱歉打扰您工作了,”何峰一边抱拳,一边指挥两个工人将钢轨抬进来,说:“这是我们的产品,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不知您怎么称呼?是哪个洋行的买办?”詹天佑看见了钢轨便明白了何峰的来意。
“在下姓何,单名一个峰字,我却不是洋行之人,这钢轨是咱们铁厂自个生产的,听说您要修铁路,特意送来请您过目。”
“这么说这个是国造钢轨?”詹天佑来了兴趣。
“正是,听说这京张铁路是中国人自己设计、建造的,我便寻思想为国出力,铸造国产钢轨用在这条铁路上,不让洋人看咱们笑话。”
“有志气!”詹天佑走到钢轨旁边,用力敲打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听音质似乎质量不错,不过究竟如何还要再检测一下,来人啊!”
“詹先生严谨的工作作风让人实在佩服。”何峰由衷敬佩。
“何先生过誉了,詹某承负朝廷重托,不敢大意。只是不知先生来历,为何能炼出如此好钢,虽然还在检测,但凭我多年经验,国内目前只有汉阳铁厂才能出产此等高质量的钢轨。”
“我原是海外华侨,学电机之学,后见兴办钢铁有利可图,又见朝廷劝告兴办实业,便筹资办了一个铁厂,当然规模不能和汉阳铁厂相比。”
……过了近一个小时,两人谈得正投机时,检测结果显示钢轨完全合格,质量与汉阳产不相上下。詹天佑当下询问钢轨年产量情况,
“当年可成两千余吨之数。”
“根据工程估计,汉厂钢轨只能满足铁路所需六成左右,还有四成缺口需要进口,这个数字虽然填补不了缺口,起码可减少一点进口。”
“今年是两千余吨,不过鄙厂已在添购设备,明年产量可扩大至七千五百吨。”
“不论多少,只要质量合格,我全要了,只是价格?”
何峰赶紧补充说明:“价格以到岸价为准,保证低于汉厂半成,只是……”
“只是什么?”
何峰也不明说,只把手指头向上指指,意思上面怎么办?
詹天佑是聪明人,当即就明白了,笑道:“我虽是会办,但一切钢轨、物料已委我全权。只要你们质量过关,价格合理,有多少我都要了,陈总办也是实干之人,不会刁难你们的。”
见对方如此担保,何峰松了一口气,口中称谢,手下早已掏出一袋东北土产递上前去,主要是人参、鹿茸等物品。不料詹天佑刚才还有说有笑,一见礼品脸刷地变了,断然拒绝,声称采用钢轨是看在纯属国货而且质量又过关上,不是贪图孝敬。如果这样做,他情愿不做这笔生意。
何峰心里不由得赞叹,只说:“詹先生高风亮节我素有耳闻,这绝非贿赂之物,而是滋补、营养之品,我想先生将来实地勘测会很辛苦,就拿这个补补身子,也算是为国惜才吧。如先生认为不妥,可将其散发于手下,让他们感受先生恩德。”
见何峰这么说,詹天佑脸色便和缓下来,收是收下了,但一转眼就命人把礼品分下去,让大伙补补身子。
突然间,电灯一下子黑了。
“怎么回事?”詹天佑急得直跺脚。
一人急匆匆跑进来报说发电机烧坏了,现在全部停电。
“赶紧维修,不可耽误。”詹天佑有些焦急。
“回大人,懂修理的洋人技师今天进城去了,要明天才能回来。”
“那今天就用不了电了?”詹天佑急得团团转。
“詹先生,让在下试一试吧!”一旁的何峰插话了。
“你?”詹天佑有些怀疑,不过确实也没有人手,勉强答应让何峰去试。
何峰过去一看便乐了,烧坏的发电机是西门子1899年出的货色,在当时自然属于先进之列,但在何峰眼里却是不折不扣的老古董,体积很庞大,结构亦很原始,修起来相当轻松,线圈一拆、一绕,再把感应头子和电刷检查一下就完事了。不到半个时辰发电机就恢复了正常工作,电灯又明晃晃地亮了起来。
“何先生果然大材。”詹天佑心里一动,提出聘何峰花几个月时间把技术传授一下,最好收几个中国徒弟,“当然,决不让先生吃亏,工钱就按洋技师同等支付,这样以后要是再坏的时候便不用看洋人脸色。”
“实不相瞒,詹先生,我来本也想偷拳头的。”何峰指了指身后十多个工人,“带他们过来就是想让他们在您手下多学点机械本事。”
两人对视后大笑三声,直感机缘凑巧。最后商定由詹天佑安排底下中国技师传授车工、钳工之类的技术,何峰则传授电机技术作为交换,彼此也就不谈报酬了,两边皆大欢喜。不过何峰还肩负采购设备的重任,需要再缓一个月才能上任,詹天佑很爽快地答应了,
等何峰再次回到铁路总局开始传授过程时,原本那个德国技师还根本不相信他,等他用德语和那技师叽叽咕咕一通后,后者大为佩服,在詹天佑面前表示贵国有如此众多的人才,看来京张铁路修筑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詹天佑对此微微一笑,心中却郑重决定:不是可能性,而是一定要修成京张铁路,如果失败不但是他个人的不幸,更是中国工程师的不幸,同时会给国家造成很大损失,一定要竭尽全力争取胜利完成。
詹天佑以惊人的毅力去完成京张路修建的每项工作,塞外经常狂风怒号,灰沙满天,人随时都有被大风卷入深谷的危险。詹天佑亲自率领工程人员,背着标杆、经纬仪在悬崖峭壁上定点制图;为了寻找一条理想的筑路线路,他常常骑着小毛驴在崎岖的山径上奔波,白天翻山越岭,晚上伏在灯下绘图计算。
几个月下来,何峰和许多工程人员结成了朋友,听说他办了很多新式产业后大家都很敬佩,特别是自铸合格钢轨的事更是获得了好评,有人悄悄对他说:“别看汉阳也能产,但张之洞每年投入银子都在几十万两以上,若是搁在别处,哪里只会有这点成绩?”何峰自然也不失时机地邀请这些人以后来厂任职,搞“实业救国”,詹天佑听到后很是赞许,丝毫不予阻拦。而何峰带来熟练工人原本底子就好,再加虚心好学,五个月下来,长进很快。
在民族危机的大气候中,一股积极力量正在悄悄积蓄……
第026章 再进一步
以中村为首的日军教官组原本根本看不起秦时竹手下将士,若不是福岛下了命令,他才不情愿来担当什么教官。但出人意料的是,事实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面对秦时竹精心挑选了36个炮兵种子,中村原以为要从最基本的算术开始教起,结果却惊奇地发现这些人早已具备不俗的文化底子,教授起来不需费多大力气,其平均资质即便与日本炮兵入伍时想比亦差距不大,而在军人作风上,这批经过精挑细选的骨干显然要高出一截。至此,中村才明白花田所言不虚,收起了傲慢之心而开始授课。
不过,秦时竹方面愈发神秘,愈发出人意料,日军教官也就愈发感兴趣,虽然不存在扰民行为,但是隐含的刺探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步枪。对他们的一举一动,葛洪义早就接到了线报,他对此感到不安,希望秦时竹能够采取有力措施加以制止,但出人意料的是,秦时竹居然说:“除了产业方面的技术秘密需严格封锁外,其他情报由得他们刺探,正好借他们之口把实力好好告诉日方,在有些方面我们要安排一下虚张声势。”
“为什么?”无论从哪个角度葛洪义都不能理解秦时竹的所作所为。
“示强与日,是因为日后有所图谋,只有让日本相信我们是有实力的,他才会加以扶植而不是破坏——在东北,日本终究要寻找得力的手段,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呢?”
如此一说,葛洪义恍然大悟。
在葛洪义有意无意地透露下,三个月后,中村第一份详细报告就送到了福岛正则的案头:
一、该支那部队总数约近3800,步、马、炮、工、辎诸军种合成,拥有独立作战能力,领导权掌握在以秦时竹为首的五六个人手中;
二、部队士气较高,与一般支那部队不同的是官兵纪律严明、训练有素、赏罚分明,战斗力甚至可以和袁世凯新编练的北洋陆军相提并论;
三、部队办有随军学堂,新兵一入伍就需接受学习,原本都是文盲的士兵经改造,普遍具有初步的文化知识,有一部分已达到了很高的水平;
四、士兵普遍忠于头领,无吃喝嫖赌等支那军队常见陋习,军饷较高、装备良好,与周边百姓关系融洽,乡土意识浓厚,而且通过剿匪等行为获得了广大支持,民众常自愿提供捐税要求保护,没有听说勒索行为;
五、秦时竹等头领具有较大的野心,办有各种新式工业,拥有大宗地产,在当地颇有声望,他们的妻子子女也接受了西方文化的熏陶,不少会外语、数学、物理、化学,不同于我们所常见的纨绔子弟,更令人吃惊的是,军队较高军饷的来源是那些新式产业的利润,可以说秦时竹个人出资供养着这支军队。
看完报告的福岛第一反应便是该支部队不寻常:支那人普遍贪财忘义,但秦时竹居然能把自己的钱财拿出来养兵,野心看来非常大,再联系到炮兵训练,可见所图非小。不过福岛也有自身的考虑,派中村等人担任炮兵教官只是他宏图大业中的一小步棋,日后日俄极可能因争夺北满再次爆发战争,秦时竹如果掌握一支强兵,日本便可得到有力援助;即使不爆发战争,为了攫取满蒙,有这么一支与日本关系密切的军队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福岛在复信中充分肯定了中村等人的成绩,并极力要求他们注意形象、严守军纪,“要通过训练炮兵之举培养该部对大日本帝国的好感,实现‘日中亲善’……”
1905年9月,新任盛京将军赵尔巽下令,扩编新民府秦时竹部为巡防十营,其中秦时竹直辖步兵5营,骑兵1营,陆尚荣直辖步兵3营,骑兵1营。以秦时竹为盛京巡防营左路统领,领奉天、新民等两处巡警,以陆尚荣为新民府统领,受秦时竹辖制。葛洪义虽然在名义上是营务参赞,其实掌握着一支庞大的特务、情报和通讯队伍,他亲自将其取名为腾龙社,以飞龙在天为标志,开展秘密活动。
在编练各路巡防营的同时,坐镇奉天城的赵尔巽在经历了日俄战争后痛感整军备武的重要性,开始办起了陆军学堂,学堂总监是刚从日本回国、士官学校毕业的蒋方震,不但大力招收新学员,而且还要求各地抽派人员参加学习,秦时竹所部自然也不能例外。与一般巡防营军官不太愿意参加学习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秦时竹对此极为重视,抽调了大批骨干培训,整个学堂半数是他的部下,他和陆尚荣、周羽也去听讲,夏海强和葛洪义则留守应付突发情况。
本来他们三个是作为学员参加的,结果没几课后,教官发现他们三个水平极高,居然让他们尝试讲课。秦时竹讲的自然是军史,重点分析战役进程中双方决策的成败得失,比那些只知道空洞地宣讲《孙子兵法》中“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要来得吸引人多了,毕竟来学习的中下级军官居多,抽象的战略思想并没有太多益处,反而不如实际战例来得生动。
陆尚荣教习的是特种兵知识,他的功夫在绿林出身的巡防营中颇有声名,同时不服气的也多,但敢于提出比划建议的都被揍得鼻青眼肿、连连讨饶,惹得熟知内情的几人一顿大笑,威望也就在实力基础上建立起来。
周羽更凭实力说话,尽管他不用自己的专业狙击枪,但无论是快枪、老套筒还是俄国的三线步枪都能取得远超他人的成绩,连教官都甘拜下风,一下课就有一堆人围着讨教,其中有个叫郭松龄的青年学生特别勤奋好学,对秦、陆、周三人“盯防”得格外紧,秦时竹见势就劝他毕业后到巡防营任职,后者犹豫了一下便应承下来,而秦时竹则庆幸又搜罗到一个将才。
几人的突出表现很快引起了学堂总监蒋方震的注意,秦时竹当然也希望和他保持良好关系。蒋方震头痛的是,由于自己年纪轻轻(26岁),刚从学校毕业,骤然成为督练公所总参议,直接主持训练新军的工作,很多人都不服于他,再加上新旧军的对立(巡防营属于旧军体制),学堂内部派系倾轧,一片混乱。前路巡防营统领马龙潭三番五次挑衅,把他搞得狼狈不堪。后路统领吴俊升虽然比较温和,但对蒋方震也颇不服气,一时间,既有能力又有胸襟的秦时竹反而成为团结各方的人望之选。
吴俊升私下曾找秦时竹聊天,说着说着又牵扯到练兵一事上:“贤弟啊,这将军大……大人也不知道着……着了什么魔,居然让毛头小子来做总监,大……大伙心里都不服啊。”
“吴大舌头”的嘴巴不好使,说话结巴,秦时竹听了倒也礼貌地忍着不发笑。
“人家是士官学校的高材生,听说毕业时还是头名状元,也难怪这么红。”秦时竹倒很坦然,因为他知道蒋方震是什么实力。
“他有水平不假,可年纪轻轻,光知道纸上谈兵也成不了气候,哪比得上老弟你……你……身经百战,经验丰……丰富呢?”说着说着,吴俊升的尾巴就露了出来——他在极力怂恿秦时竹前去闹事呢。
“哈哈,兴权兄过誉了,巡防营谁不知你骁勇善战呢?”秦时竹不免谦虚几句。
“你没说实话……”吴俊升一看秦时竹并不上钩,便适时转移了话题,攀起了交情,“我看你前途无量,以……以后要是发达了,不……不要忘了你老哥啊。”
“这哪能呢?哪能呢?兄弟还等着老哥哥发达后提携兄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蒋方震也来与秦时竹会面商谈……
第027章 名人造访
对于蒋方震的造访,秦时竹颇感意外,更令他意外的是,除蒋方震之外还有一人。
“复生,此即是锦州巡防营统领,姓朱名庆澜,表字子桥。”
“久仰复生兄大名,今日得见,果然非同反响。”朱庆澜浓眉大眼,气宇轩昂,虽不像蒋方震这般年轻儒雅,但眉宇间一股英气却是隐藏不住。
“二位造访,蓬荜生辉,时竹未能远迎,失敬……失敬。”入奉天后,秦时竹已将家眷悉数安顿在奉天,而在新民府的房子便由岳父沈:“论练兵之能,奉天无出其右者;论统兵之才,秦兄虽然没有正儿八经在军校呆过,但举手抬足之间都是新式陆军的气度……”
今天这都怎么了?一个个给我戴高帽子?秦时竹猜不透两人的来意,只好决定先试探一下:“两位今天垂询,不知是愿意听真话呢还是愿意听假话?”
“当然是真话。”蒋方震脱口而出。
“真话怎讲?假话怎讲?”朱庆澜显然要比蒋方震世故的多。
“若是讲假话,那么事情很简单,第一,目前杂七杂八的部队全部收拢归编;第二,按新式陆军法进行整编,营务处派员督查、核准,以三年为界,如达不到要求者,一律裁汰……若是讲真话,事情就要复杂地多。”
“复生兄方才所讲的都是假话?”蒋方震愣了,“我怎么觉得倒像是在说反话。”
跟蒋方震接触几次后,秦时竹对其的了解愈发深入,不再是限于历史传记中的条条框框,而是更加丰满形象——蒋方震虽然在治军、战术、指挥上颇有一套,但因为年纪太轻,标准的学院派出身,对官场的险恶了解不深,对政治的尔虞我诈还没有完全领会。换而言之,他在政治上还比较幼稚。
朱庆澜便没有这种毛糙,他想了一会后说道:“秦兄的见解我明白了一些,不过还尚请详加解释。”
“对对,请复生兄赐教。”
“先说第一条,全部收编固然是简单,但全省有多少兵力?这收编二字一出口,每月就是白花花的银子要化为军饷出去,如果不给军饷只给名义,那谈何收编?第二条,西法练兵固然是好,可眼下本省是什么情形?不要说百里兄这样的留洋人才,就是上过军事学校,知道新式陆军这回事的,恐怕加起来也不超过10个,怎么练?别的不说,统兵的统领大都是行伍或绿林出身,你要新法练兵,是不是要将他们一律裁汰……”
“果然大有深意。”
蒋方震则从秦时竹的话语里领悟到了自己这个督练公所参议之所以屡屡遭各路人马的非议,除了年轻、威望不足的缺点外,这深层次的角力也是异常重要的信息。
“那真话该如何呢?”
“第一条,对收抚的部队一定要加以甄别,起码要符合一定条件才准予收抚,否则情愿不要;第二条,新法练兵还是需要的,但不必每营都开展,愿意搞的就搞,不愿意的就拉倒;第三条,对于采用新法练兵固有成效的,除正常奖掖外,还要给予额外奖励,使得旧军心生羡慕之心;第四条,……”秦时竹林林总总,一共谈了15条。
“哎呀,果然是高论。”
“不过,做起来委实有些犯难。”朱庆澜道,“比如第一条,部队有所甄别。按我的心思,冯麟阁的部队我本打算不要,但日本人不依,非逼着大帅招抚……还有金寿山、田玉本。”
“子桥兄,冯麟阁是日本人公开点过名的,这个就算了。但是金寿山……”秦时竹微微一笑,“我却从没打算放过他。你看,新民府不是还有通缉金寿山的公文么。”
“复生兄言之有理。这些部队,上午还是国家的巡防营,下午便能摇身一变,成为洋人的雇佣军,哪里有半天骨气和操守?”蒋方震愤愤不平,“现在洋人用不上了,又想变成巡防营了,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复生雄的意思是?”
“收而杀之……”秦时竹的面色很坦然,“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金寿山我是一定要拿下的。不为别的,就为此人身为巡防营却在新民府自身辖区境内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我为了新民百姓一定要除却此害。”
“日本人那?”
“愚兄一身当之。”若论年齿,秦时竹正好长朱庆澜一岁,“相信大帅一定乐见此事。”
“这个……”朱庆澜犯愁了,这怎么说?
蒋方震却竖起大拇指:“好,如果天下的兵马都像秦兄手下一般,早就太平无事了。”
秦时竹汗颜:“其实,我主张重惩金寿山还有一层用意在里面。”
“愿闻其详。”
“那就是震慑各地宵小。告诉这些人,之所以招抚你们不是因为大帅拿你们没办法,而是大帅宅心仁厚,不想用过激手段来对付尔等。如果你们继续桀骜不驯、漫天要价,金寿山便是前车之鉴!”
“都说杀鸡傲猴,秦兄可是杀猴给鸡看……”
“果然高明,待我奏明大帅后即行定夺。”
第028章 投其所好
盛京将军府,威严但并不巍峨。
年逾六旬的赵尔巽站在窗前眺望着景色,良久才转过身来,身后站得笔直的,则是朱庆澜和蒋方震。
“去过了?”
“是。”
“他秦复生有什么说法?”赵尔巽一边招呼两人落座,一边已问起了正题。
两人便将在秦时竹处所听到的言语复述一遍。赵尔巽眉毛一扬,心里早已闪过数个念头,脸上却是平静如水:“你们以为呢?”
“有道理。”朱、蒋两人对望一眼后异口同声地说道。
“嗯……”赵尔巽只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朱、蒋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赵大帅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除了这些,秦时竹还说了什么?”
“他说……”蒋方震上前一步,“编练新军不是不行,但宜循序渐进,由小及大,而且最好从巡防营中挑选兵丁训练,不要另募新兵,否则,新旧军倾轧,永无宁日。卑职认为确有道理。”
“子桥,还有么?”
“有,不过……”
“虽然是句大实话,但可能不入大帅之耳。”
“但说无妨。”赵尔巽的眉头开始皱了起来。
“秦复生说,大帅想要整顿全省军务的用心是好的,但这是如果让我出面主持的话,恐怕只会事倍功半。”朱庆澜道,“他秦复生或许不以为意,但其余各将恐怕都会不服,别的不说,马龙潭、冯麟阁肯定第一个跳起来。”
“那他属意何人?莫不是以身当之?”
“非也,他以为奉天东边道兼东边税务处监督张锡銮(字金坡)足以当之。”张锡銮算得上湘军宿将,原在鲍超手下,甲午时曾署奉天东边兵备道,时凤凰城既陷,张锡銮乃统定边军移屯通化,募新汰旧,得七营,军气复振,并督率各营联合乡团,收复宽甸。1895年2月26日,张督军分三路进,与日激战,日军不支东溃,又为乡团所阻,乃奔入宽甸南门,会合城内日军,出西门拟包抄清军后路,适营官岳元福率西路军至,迎头奋击,日军死伤甚众,向罄儿岭逃遁,张锡銮遂乘胜收复宽甸县城,盘踞长甸日军闻讯亦弃城遁。3月1日清军收复长甸,5日据香炉沟之日军也退守金厂,9日张锡銮督军进攻金厂、长冈。3月11日张锡銮军与日军在红铜沟南展开激战,击毙日军多人,14日夜日军放弃金厂潜渡瑷河,退回九连城,可惜张锡銮兵力既单薄,弹药枪械又不足,无力大规模反攻,九连城、凤凰城等城邑遂沦于日军而不可克复。张与日军接战,虽然战果不多,却是甲午年清军陆战难得的亮点,即便日军亦不得不予以承认。
赵尔巽站起身来,背着手原地踱了一圈,口中直说:“果然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
“大人?”
赵尔巽拿起一份公文,用淡淡的口吻说道:“我已奏请朝廷委张金坡为营务处总办,此人见识之明、洞察之先,令人钦佩。”
“会不会消息走漏?”对如此的神机妙算,连蒋方震都认为有些不可思议。
“老夫一刻钟前刚刚将公文签发,即便走漏,也是今日之事,他昨日却知。”赵尔巽大笑,“只怕有未卜先知的能耐了。”
“难得他知晓大义,老夫对金寿山事绝无异议,由得他放手去干。”赵尔巽转过头告诉两人,“奉天旧军要整,新军要编,你二人肩上担子非小。”
“是!”
“子桥。”赵尔巽拍拍朱庆澜的肩膀,“张金坡年纪比老夫还长一岁,他来主政,无非是借个名头而已,具体事务还需要你多担待,等将来整编得力,资历见长,你大有可为。而且,面上有人出头,明枪暗箭都冲着金坡而去,你……”
“卑职明白,卑职谢大人栽培。”
对蒋方震,赵尔巽亦是一番勉励。
数日后,张锡銮的任命果然发布,秦时竹亦与葛洪义商讨对策。
问及那日会谈,秦时竹笑道:“赵的官位显赫,又有文人的固有习性,清高而傲慢――这是东北一株冲天的巨树,要想一时攀上去很难。我思考再三,决定先退而求其次,先搞定张锡銮再说。蒋方震也好,朱庆澜也罢,都是赵尔巽的心腹,我们来日方长。”
葛洪义大笑:“估计这两人要被你唬得一愣一愣的。”
“无妨,我已和两人商定了对策,决心用这次谋求他务。”
“你是说金寿山?”葛洪义微微有些不解,“金寿山死活与我等无干,但原来你说养寇自重,为何现在反要……”
“决不矛盾。金寿山为人反复无常,今日不除,他日肯定要除,还不如找一个机会。至于养寇自重,东北烽烟遍地,一时之间根本安定不下来,杀猴骇鸡也是必须。再说,既然要在赵尔巽处占据一席之地,不露点本事如何服众?”
“好,回去我便布置,狐狸再狡猾,也不是猎人的对手。”葛洪义对腾龙社的眼线还是颇有自信。
形势果然和秦时竹估计的一样,三天之后,新任营务总办就要来驻地巡视,而这次巡视的结果将最终决定全省军队整顿的结果——按照朱庆澜的意见,全省巡防营编成8路40营为宜,分别为前、后、左、右、东、西、南、北,中军则是营务处与督练公所。马龙潭、冯麟阁、吴俊升已各占一路,剩下的五路便要以能力高低为左右筛选。
对秦时竹和陆尚荣而言,这次视察是一个可以巴结的机会,一定要抓住,但怎么做才行呢?张锡銮其人,南人北相,很有些文韬武略,为人又是自负,普通的行贿手法决然是行不通文。不过,是人总有缺点,文人出身的张总办却有一个武人嗜好――爱马。
至于怎么送、送什么样的马?种种细节,秦时竹虽然不懂,但部队中有懂的人――李春锦。
一个清清亮亮的早晨,由秦时竹和陆尚荣陪同,张锡銮在演兵场检阅了十营官兵。按照原本编制,秦、陆两人该是八营,但自前次拜访之后,朱、蒋二人已对秦时竹刮目相看,在他们的暗示之下,秦时竹对外宣称10营,秦、陆各领5营。其实想明白了也不必奇怪,八路正好每路5营,多不得也少不了。
太阳升起来后,张总办登上离地两尺的检阅台,鹤发童颜,身穿官服,头戴标有二品顶戴的伞形红缨帽,俨然端坐。台下经过精心挑选出来的300余人人在周羽、夏海强等人的带领下,排成五个整齐的八纵八横方阵,枪上的刺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十分威风。秦时竹请示检阅是否开始,张锡銮习惯性地摸摸下颌银须,点点头,示意开始。秦时竹往台前一站,令旗一挥,喝令检阅开始。
部队开始表演列队操。“嚓嚓嚓”,脚步齐整、威武雄壮,五个方阵经过检阅台时,象木匠弹的墨线一样,唰地转过头来,向总办大人行了持枪礼。接着又表演了劈刺、对练,表现得相当训练有素。“嗯!”总办大人眯缝着一双山羊眼,频频点头,素常严厉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看得出来,他相当满意。演练完毕,秦时竹将手中指挥旗一挥,部队“哗”地汇拢过来,重新编成最初五个整整齐齐的方阵。
“收兵!”秦时竹转身大步上前,在总办大人面前“啪”地扣响马靴,行了一个劈刀礼,挺胸收腹道:“请大人训示!”
“好!”总办大人站起身来,面带微笑,走到台前,拖长声音对台下官兵说:“秦统领带兵有方。看得出来,我这十营,兵是精兵,将是强将。朝廷对尔等期望有加!我特奉将军大人之命,任命秦时竹为奉天右路统领,夏海强为帮统,下辖五营;陆尚荣为西路统领,周羽为帮统,下辖五营,平日受右路统领辖制,葛洪义为营务参赞。”
“谢大人。”秦时竹等人毕恭毕敬地从他手上接过了任命文书。不消说,这个任命书是早已经过赵尔巽同意的,张锡銮前来视察无非是个形式。但即便是形式,秦、陆所部展现出来的风貌也足以令张总办开怀——他是老带兵的,队伍好坏岂不是一看便知?
中午自然是酒宴招待,张锡銮对秦时竹格外勉慰有加:“复生啊,临走时增韫大人一再向我提起你年轻有为,能办事、会做人,果然名不虚传啊。”除了赵尔巽这条路子,增韫那里秦时竹同样下了大功夫。
“大人过奖了,您才是真正的骁勇善战呢。只是……”秦时竹故意拉长话音,没有往下说。
“只是什么……”张锡銮有些诧异。
“按理说大人这么多年转战南北,功勋赫赫,不该没有一匹好马。然而,今天看见大人所骑居然是匹十分一般的马,卑职心中十分不忍。”说到这里,头一低,好像大人没有一匹好马,他难过得要哭了似的。
哎呀!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秦时竹居然对自己有这样的忠心和孝心,纵然知是逢迎之词,张锡銮心中仍止不住一阵感动:增韫说此人会做人果然不是吹的呀!
下午,秦时竹率领自己的卫队,由陆尚荣带队,和兴致勃勃的张锡銮一起来到骑射场,声称要向大人献马。一路上,急不可耐的张总办已经不止一次地问:“复生送我的良骥在哪里?”秦时竹却总是笑而不答,卖着关子说:“大人到时就见着了。”
及至草场下马时,不等他问,只见一匹火红的雄驹,像一束飘然间倏忽而至的熊熊火焰,从远方飞奔而来。看清后,只见马头如兔,马鬃缤纷,全身火红,飞快地甩着四蹄,如是在腾云驾雾,简直就是关云长胯下赤兔马再生。
就在众人齐声喝彩时,泼剌剌,马从众人身边箭一般地擦身而过,张锡銮紧跟两步,手一伸,身子一跃腾上马背,完全没有六旬老人常见的衰败样,反而精神抖擞,愈加威风凛凛。只见他手握缰绳,两腿一夹,胯下马便风驰电掣般地向草原深处掠去,秦时竹赶紧率队跟上。
得了良驹的张锡銮如获至宝,大喜之下晚上专门宴请回请众将,在一片恭维声中,秦时竹趁机又灌了一顿**汤,简直让张锡銮高兴地找不着南北,只一个劲地说:“复生放心,某回去后一定向将军大人重重保荐!”
“多谢大人栽培,今后但有吩咐,时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还是那句老话,千穿万穿,马屁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