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背河下寨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偷袭我军营寨!”马保怒不可遏,“杀!”
“杀!”排列整齐的骑兵先头部队大声响应,这些都是跟随马安良多年的子弟兵,纪律性和忠诚度都是最高的。即使敌人的炮火打到这里,也保持着井然有序的队列。
“轰”的一声,又是一发炮弹在营帐中炸响,这次准头明显就是对着骑兵集群来的,还没开战,骑兵就倒下了几个……
“杀出去!”马保一马当先,抽出马刀准备找人拼命,两哥俩紧紧跟在后面。
距离马安良大帐约6里地的地方,北疆军骑兵骚扰部队正用迫击炮连续发射,这个骚扰排一共30多人,由骑兵营长扎木合亲自率领,带了6门迫击炮,每门迫击炮组成了一个三人小组,一人负责驮载炮弹,另外两人负责驮载炮。自迫击炮成为北疆国防军骑兵的标准配备后,所有人都深深爱上了这一玩意——重量轻,体积小,携带方便,随时随地都能发射,配给骑兵最合适不过了。
按照夏海强骚扰敌人,引敌人前来进攻的命令,这一行人摸到马安良营地附近,摆开了架势开炮。开头两发都落到了空旷地或者无人地,经过迅速调整后,终于击中了营帐,燃起了大火,黑夜中,火光甚是醒目,给迫击炮提供绝佳的射击观察点。看着炮弹一发又一发在敌营中爆炸,这批骑兵甭提多开心了。
“营长,敌人出动啦。”
“在哪里?有多少?有多远?”
“正前方,人数看不清楚,黑影一团团的,估计总有五里地吧。”
另一个一直附在地上倾听声音的侦察骑兵也反映道:“营长,从声音来判断,是大部队,起码在1000人以上,而且距离越来越近了。”
“好。不打了,赶紧收拾,上马回营。”扎木合果断下令,1000多人可是非同小可,要是让敌人咬住,这30多人非全部报销不可。
说话间加上收拾迫击炮的延误,敌人已追击到离骚扰部队还有3里的地方了。
“撤!”扎木合率部沿着来时的路迅速返回,敌人的大队骑兵紧紧地跟在后面。当然,他们还没有发现这些骚扰部队,只是呈逐渐展开的队形搜索敌人。
“好像已经不打炮了。”马廷贤发现了这个重要的情况,提醒马保。“敌人溜了。”
马保听了听,确实没有再听到爆炸声。
“追!赶紧追!敌人带着火炮,肯定跑不快,现在追还来得及。”
“敌人肯定朝他们的营寨中逃去了,咱们追上去吧。”三人统一了思想。又率领大队骑兵朝夏海强地河边营寨扑来。
刚才三人的商量以及队伍的重新排列整齐使得追击的速度暂时缓了一缓,趁这个机会。骚扰部队又将两边的距离拉大到了8里。这给了他们摆脱敌人的最好时机,因为尽管他们凭借着突然袭击拉大了距离,但由于来时长途奔袭,已消耗了一定的体力。论起绝对速度来,骚扰部队肯定没有追击部队快。两边拉开了阵势,一齐往夏海强部的营帐跑。
马安良本来正在帐篷里寻欢作乐,冷不防被几枚迫击炮炮弹搅乱了兵营,气得七窍生烟。在安定了官兵,扑灭了火势后,他将剩余地骑兵全部召集起来,准备随后跟进。11时半。在先头部队出发一个半小时后。马安良率领另外5000骑兵出发了,临走前。他将营寨托付给步兵统领孙明堂照看,让他谨守营帐,不可擅动。
孙明堂打着大大的哈欠,连声说好,见他烟瘾上来了,马安良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退下。在这支混编部队中,骑兵不全是回族,也有汉族,但回族占据了近9成,而在步兵中正好反了过来,汉族占9成,因此,回汉矛盾还是有一点的。从历史上来说,一直是汉族压着回族,直到庚子后回族三马才窜了起来,因此,也不免有回族歧视和排挤汉族地事情发生。孙明堂本人是个大烟鬼,对带兵打仗根本没有什么见解,但是和马安良关系不错,时常还能得到对方的孝敬,也就乐得装糊涂,对回汉矛盾视而不见。而从军事的角度看,由于步兵相对于骑兵先天劣势,再加上领兵统领也是这副德性,汉人步兵战斗力并不太强,再加上缺枪少炮,武器落后,根本不能与骑兵相提并论。至于什么甘军精锐有3万之众,完全是骗人的,整个甘肃所有的部队加起来都不到两万五,剩下地无非是让军官吃了空饷。清末甘军彪悍的名声,主要是靠骑兵挣来地,因此,虽然部队中汉人要多于回人,步兵要多于骑兵,但一直是回人骑兵将领担任着甘军的首领,马安良本人就是前清的提督。
从骨子里来说,马安良根本看不起孙明堂,一直认为对方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要不是赵惟熙三番两次交待不可轻敌,要多准备军队,他都懒得将步兵带上,按照他地逻辑,步兵应该全部解散,多出来的军饷和装备,全部用于骑兵还差不多。他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等击败夏海强,在甘肃树立威信后,就要把步兵尽最大可能遣散,骑兵,只有骑兵才是生存之道。
按照夏海强的吩咐,八时过后,除了少量监视兵力,整个部队转入休息状态,每个人都获得了宝贵的两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当然,出于大战来临前的兴奋,很多士兵都是睡不着的,他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倾听那些参加过实战地老兵亲身经历地故事,不时叫好。夏海强一个一个连队的走过去,鼓舞士气,振作精神。自然,也有心理素质十分好地人,倒地就是呼呼大睡,夏海强笑了,也觉得应该。
安排防御体系的过程中,工兵营是最辛苦的,他们需要一段一段巡逻。发现不足之处立即加以弥补,马允承就接手了这个吃力的活。好容易检查到11点多,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步兵们纷纷走入战壕,而工兵获得了他们盼望已久的休息。
十一时三刻,最后一个士兵进入了预设阵地,重机枪拉开雨衣,手榴弹拧开后盖。战斗准备已悄然完成了,老兵们还在战壕里嘻嘻哈哈地讲故事……
十二时一刻,所有的炮兵角度和炮弹准备到位,黑乎乎地炮口直指敌人可能前来的方向……
凌晨一时。天空中闪着星星的光芒,夏海强独自一人坐在中军大帐中,想着可能出现的问题。甘肃昼夜温差大,白天穿衬衣就可以了,到了此时。非穿外套不可了。正在沉思间,马允承推开帘子进来了。
“准备得怎么样了?弟兄们进入预定阵地没有?”
“全部好了。现在万事俱备,就等敌人来了。”
“骚扰部队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有。应该不会有意外吧?”马允承也有些紧张,这是他加入15师来的第一场恶战。
“报告师座,前方有数十骑朝我军营地奔驰而来。”传令兵前来报告。
“估计是骚扰部队来了。走,赶紧去北出口看看。”
黄河水声哗哗,仍旧保持着战前的平静。夏海强边走边说:“敌人可能马上就要来了,传令部队,做好战斗准备,严禁发出任何响动。”
正在此时,扎木合已带领人马接近了本部队防区,“快。发信号!”
黑夜里升起了一发信号弹。
“扎木合回来了。”马允承赶紧吩咐。“快,开北门。放他们进来!”
按照事先的约定,骚扰部队以信号弹为号,阻击阵地不得开枪,只听见数十骑人马飕飕地从预设阵地前跑过,扎木合自然懂得本方埋设了地雷,因此格外小心和谨慎。
“报告将军,前方发现敌人亮光,未见有任何异动。”马保已率领部队冲到了距离夏海强大营7里的地方,开路斥候前来报告,亮光是夏海强营地地照明灯光,在黑夜里很远就能看见。
“不错,看来敌人还没有发觉,传令下去,放慢脚步,慢慢接近敌人营寨,何时突击听我号令。”随着马保一声令下,回族骑兵们放慢了脚步,开始慢慢地走了起来。
“敌人就在眼前,应该趁他们不备杀过去啊,为什么要放慢脚步?”两兄弟感到诧异。
“这就是用兵之道,一来,现在突击,马蹄声太响,容易引起敌人警觉;二来,已奔驰了许多时候,战马有些力乏,正好稍事休息,便于为突击做准备。那时,距离又近了,马力又足了,突袭起来威力才更大。”马保乐呵呵地解释。
“原来如此,多谢将军赐教。”
“报告师座,方才前方有大队人马袭来,但现在声音却听不见了。”负责听音的监视军官前来汇报。
“告诉各部队,不得放松警惕。”夏海强和马允承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敌人来这一手。
一时一刻,扎木合率领骚扰部队回到了营帐,等最后一个走入时,士兵们立即把北门关上,从现在开始,任何接近营地的人马,都是本方的屠杀对象。
“报告师座,按照您地吩咐,我带领小分队朝马安良的营地轰了不少炮弹。”扎木合端坐马上,虽然有些气喘吁吁,但还是干脆利落的汇报完了情况。
“干得好,扎木合,敌人有没有上钩?”
“来了,就在我们后面,刚才一直紧紧跟着我们的,足有上千人,怎么没跟上来?”扎木合大惊,以为自己将敌人甩掉了。
听说只有上千人而不是全部,夏海强略微有点失望。马允承急了,说:“没道理呀!这么大的集群,应该震天响才对啊!”
一时三刻,马保率部推进到距离夏海强营寨还有4里多地地方,整个营地还是静悄悄地。
“想不到夏海强这么大意,连个巡逻也不派,看来真是累坏了。”马保用调侃的语气对两兄弟说,“也罢,就让他永远睡着吧。”
“真是天助我也!”两兄弟得意地狂笑。
“弟兄们,杀!”马保抽出了马刀,在黑夜中疯狂挥舞着。
“杀!”两千回族骑兵,得到明确地命令后,催动坐骑,浩浩荡荡地夏海强部的营寨冲击而去……
“敌人大部队来了,马蹄声很响了。”就在夏海强还在团团转的时候,听音官又来报告。
“他奶奶地,总算来了。”夏海强一挥手,“各部队准备!放照明弹!”
说完又神秘兮兮地转过身来,对马允承说:“让你看看最新武器。”
当大队骑兵推进到距离营寨800米的地方,六门早就准备好地82MM迫击炮把照明弹发射到了空中,炸开后,缓缓地向下落,射出耀眼的黄色光芒,将天空装点地格外明亮。这是夏海强对付骑兵冲击的最后一个秘密武器,不用说,自然也是何峰的杰作。照明弹对于夏海强而言是最普通不过了,但却将马允承惊呆在那里。亮光下,敌人所有的动向都一览无遗。
“师座,这玩意真好,怎么弄出来的?”
“主要原理就是利用镁粉或铝粉在空气中的燃烧来发出亮光。照明弹通常由可燃物、氧化物和粘合剂等几种物质组成。镁粉和铝粉燃烧时,能产生高温,并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因为燃烧时需要大量地氧气,氧化物能在燃烧时放出大量地氧气,加速镁、铝粉燃烧,增强发光亮度。这种燃烧过程主要发生在照明剂盒内,盒的上端连接有降落伞,可以让他缓缓下落,延长照明时间。当然,照明弹中还配有时间引信和少量抛射药。用82MM迫击炮发射后,到预定购空域时时间引信开始点火,引燃抛射药,点燃照明剂,抛射药产生地气体压力将照明剂和降落伞抛出弹外,然后让降落伞缓缓下落就成啦。”
第075章 战果辉煌
“一发照明弹可以照多少时间?”
“4050秒吧。降落伞张开后,会吊着照明剂以5——8米秒的速度徐徐降落、燃烧,因此发射时装药一般都很少,若是多了,则在高空才能炸开来,还没等到低处,照明剂就燃烧完了,我们还是看不清地面情况,若是低了,刚刚点亮照明盒就掉到地上,能发光的时间也就太短了。”
第一发照明弹上天时,马家两兄弟慌做一团,大叫:“不好,被发觉了!”
“没事,他们即使发现也来不及了。”马保宽慰着两人,指挥着部队继续猛冲过去。
“轰轰”的炮声炸响了,在亮光的指引下,北疆军的炮兵准确地将炮弹发射出去,落在密集冲锋的骑兵群中,炸倒了一大片,炸死了不少人。
“弟兄们,不要怕,冲过去!”
“冲过去,只要冲过去炮弹就打不到我们了!”面对飞舞的弹片,回族骑兵疯一般地向前……
炮弹还在马群中炸响,不时有骑兵被炸中,被气浪高高地炸起来然后又重重地摔在地上。短短500米的炮火封锁线,杀伤了300多个骑兵。
近了,更近了,骑兵大部队已通过了炮火封锁线,朝前沿阵地而来,这里是雷区、壕沟和木栏的世界。“轰隆隆”这是地雷的欢叫,间或还有“啊”的声音,这要么是被地雷弹片击中的先死鬼,要么是跌到深达数米的壕沟里的倒霉弹,这条犬牙交错的预设阵地,又报销掉了200多骑兵……
原来敌人早有准备,马保眼睛像是要喷出怒火来一样,还没遇见敌人,已经倒下了这么多兄弟,让他愤怒得近乎失去理智了。
“冲,冲啊!杀。杀啊!”不怕死的骑兵继续朝第一道防线冲来。壕沟,可以绕着走,木栏。可以跨过去,地雷,只要炸响了第一次,就不会再炸第二次了……这群不怕死的骑兵。像一股汹涌的潮水,朝着阵地扑来,确切地说,是朝着铁丝网扑来。在他们前进的路上,已没有了炮火,没有了地雷,没有了壕沟,没有了木栏。但是,有更恐怖地东西等待着他们!
800米,70米……眼看骑兵进入了有效射击的范围,36个机枪阵地中有24个开始猛烈开火。其余12个还没有发现敌人,无事可做。
“哒哒”声,那是马克沁的主题曲,“啪啪”声,那是毛瑟地协奏曲,猛烈的火力编织成一张火网,朝迎面扑来的骑兵们笼罩而去,在照明弹的帮助下。士兵们很容易地对准敌人开枪。人也好,马也好。都是打击地对象。0米,500米,450米……骑兵仍然在奋勇前进,但每前进一米,他们都要付出一条甚至数条人命作为代价,密集的冲锋集群已变得稀疏起来了,部分是因为火力的问候,部分是因为人的自我保存本能。
眼看前面和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马保已杀红了眼,他认为,没有别的退路,只有杀进去,只有向前冲才有活命的机会。
“杀!”这是他在心底的怒号,这种火力,除了在洋鬼子那里见识过以外,他还没有见识过。
近了,又近了,见鬼,前面怎么出现了一根根树立地木头,有些骑兵冲得太猛,压根就没有发现面前的铁丝网,要么一头撞在了铁丝网上,巨大的冲力将铁丝网撞得摇摇晃晃,但就是不倒,要么眼尖地马匹发现了前面的不祥之物,出于动物地本能,猛然在铁丝网前收住脚步,前蹄高高掀起,将马背上的主人掀落马下。
这小小的铁丝网,拦住了骑兵冲击的势头,短短的几秒钟,500多骑兵做了马克沁和毛瑟的枪下冤魂。有人试图用马刀去砍,可惜,等他刚刚砍断第一道,火力经汹涌而至,战阵上,到处是战马的嘶鸣和浑身血污的尸体。
“打,给我打!瞄准那些还在马上地骑兵打。”夏海强站在防线后面地壕沟里,声嘶力竭地大喊。
“危险,师座,危险!”旁边的马允承在劝他。
“没什么,没看见这帮兔崽子手里都举着马刀嘛,我就不信,隔这么远他们也能砍到我?”夏海强满不在乎地说。确实,骑兵冲得这么猛,但一颗子弹也没有朝本方阵地射过来,有些骑兵想起了用枪,但刚等他们放下马刀端起枪,就被对面密集地火力打死。
有人还在费劲地砍铁丝网,运气不好的,砍断第一道就去见了阎王,运气稍好的,能连砍两道,也有运气特别好的,砍断了三道后还不死,但刚刚冲出去几步就被火力撂倒。当然,也有个别运气特别好的,因为机枪火力太猛了,有几棵用来固定小树被齐刷刷地打断,不用人砍,铁丝网自己就倒在了地上。有机灵点的骑兵找到了这个缺口,想拼命往前突,但铁丝网毕竟离机枪阵地还有400米,马匹速度再快,也赶不上子弹的速度快,漏网之鱼无一例外地都倒在了前进的道路上……
此时此刻,除了发射照明弹,炮兵们是不开炮的,如果炮弹乱飞,炸断了铁丝网,那才得不偿失呢。机枪扫射就像割麦子一样将敌人放倒,短短的十五秒,又有400多回族骑兵报销在阵地前。
马家两兄弟还在指挥部队往前冲,马保终于苏醒过来了,他明白,这种打法,就是再多的人,也打不进去,他吼道:“撤,都给我撤!”说完,调转马头就准备逃跑。
一看主将逃了,原本就已摇摇欲坠的军心彻底动摇了,剩余的近600骑兵也跟着调转马头,前面的修罗场,实在是太可怕了。两兄弟绝望般地朝阵地望了一眼,“撤吧!”跟着如潮水般退却的骑兵们撤了下去。
“敌人要跑了。给我打,继续打!”夏海强眼看对方撤退了,命令机枪抓住最后的机会开火,“突突突”。撤退时又有几十个骑兵被打死。
“炮兵,给我放炮,放炮!”嫌不过瘾的夏海强还要赶尽杀绝。指挥炮火继续封锁,此时,机枪、步枪火力已沉寂下来了,很多人在战壕中欢欣鼓舞。庆祝自己的胜利。
500米的炮火封锁线还是挡住了不少人的生还,率先撤退地马保是冲了过去,但两兄弟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他们动作稍微迟缓了点,正好被一发迫击炮弹招呼上,硝烟散尽后,两人已经变成了历史,所有人看了。都心惊胆寒,却丝毫不敢停留下来看个究竟,只是发出一片哀号。马保情知不妙,咬咬牙。率领残余人马杀出了重围。来时的2000之众,撤退时只剩下400不到,中间还有100多带伤的,连马安良地两个儿子都丧生与此。
“胜利啦!”阵地上,欢呼声响成一片,这完全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对方损失了1000多人马,夏海强这边呢。除了有5个士兵因为太兴奋跳起来扭伤了自己的脚腕外。零伤亡。1600:0,这种瞠目结舌的步炮兵对骑兵战果。恐怕也是僧格林沁覆灭后中国地第二次吧。
夏海强很满意地看看怀表,一时四十八分敌人开始攻击,短短半个多小时,战果居然如此辉煌,让他也有点吃惊,更不要说马允承了。
“恭祝师座获得大捷!”周围一片喜气洋洋。
“告诉弟兄们,立刻打扫战场,修缮那些被破坏的铁丝网,防止敌人反扑。”打了胜仗,夏海强很得意,但还没有忘形,连忙布置命令。
“师座,你说敌人还能再来吗?”马允承有些不相信地问,“他们不是已经有人逃出去了吗,应该会向马安良报告这里的情况吧,我要是马安良,肯定不会再来碰这个硬钉子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还是多留个心眼吧。”
如果说刚才在战壕里没有士兵受伤的话,那么打扫战场时反而出现了伤亡,那些被机枪撂倒在地的回族骑兵,很多其实并没有死,只是受了一定程度的伤,看见国防军的士兵走了近来,不少没死的挣扎着用刀、用枪复仇。
短短几秒钟,好几个国防军战士倒在地上。带队地营长恼了,本来他还想救助几个伤员的,按夏海强的话说,都是中国人,能少死一个就少死一个,但是敌人这么顽固,他按耐不住,抢过旁边一个士兵手里地轻机枪,就开始倾泻起弹雨来。
“营座,杀俘虏好像不大好吧?”旁边的副营长好心地提醒他。
“胡说,谁说我杀俘虏地,这帮家伙还在顽抗,压根就没投降,不是俘虏是敌人!”营长一边开火,一边怒吼。
所有的士兵都被刚才回族士兵最后的反抗激怒了,所有人都往后退了几步,学着营长的模样,开起了火。
“我叫你们顽抗,我叫你们不投降!”营长咬牙切齿地怒骂,一边对准有动静的地方开火,果然,敌人发出一阵阵哀鸣,真有不少没死的。
“老子送你们统统上西天。”
听到连续不断的枪声,夏海强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哪里还在开枪?”
“不知道?”马允承也回答不上来,过了半天,才说,“估计还有没死的敌人在顽抗。”
“走,我们去看看。”夏海强带着警卫急匆匆地朝前沿阵地走来。
事情果然和马允承说地一模一样,夏海强叹了口气,转过身去,装作没看到:“也罢,给他们一个痛快吧。”部队里虽有军医,但人数并不多,要救治这么多伤员,只怕力不从心,与其让他们缺医少药哀嚎而死,不如现在就给他们一个痛快,这是更大地人道。
眼看马保率领部队落荒而逃,骑兵部队什么战果都没有捞到,不免有些心痒,但夏海强委婉地拒绝了扎木合追击的请求,并安慰他,骑兵是有用武之地地,扎木合与其它两个骑兵营长嘟囔了好一阵子,只能怏怏离去。
凌晨三时三刻,疯狂逃窜的马保遇上了马安良的大队人马,黑灯瞎火的,走到跟前才认清,但已有不少倒霉鬼挨了自家的枪子。马保好不容易见到马安良,当即滚鞍落马跪在地上,才说了“大帅!”两字,就泪如雨下,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马安良暴跳如雷,透过亲兵手举的火把,他看到跟随马保回来的稀稀拉拉只有数百人马,耳朵里还充满着伤兵的哀号,脱离了险境、看到了自己人,使他们觉察到了自己的伤势。
“大帅……”马保抱住马安良胯下马的马蹄,哽咽着将进攻失利,大批骑兵阵亡的消息讲了一下……
马安良脑子里“轰”地一下,一个坐不稳,险些从马上摔下来。“廷和廷贤兄弟俩呢?”马安良扫视着人群,没发现自己的儿子,用几乎能吃人的眼光逼问着马保。
“我……我不知道……”马保想起来只顾着自己逃命了,没有招呼这兄弟俩……
“他们两个呢?”马安良已隐隐约约地感到了不安。
谁也不敢接他的问话,过了许久,才从残兵里传出一个声音,“两……两位公子被炮火击中,生死不……不明。”
被炮火击中?生死不明?马安良感到天旋地转,一个倒栽葱从马上掉落了下来……
马保眼疾手快,赶紧接住马安良落下来的身体,“大帅,大帅,你醒醒,醒醒啊!”
过了一会,马安良醒了,慢慢地站起身来,逼问着马保:“这么说,你扔下他们俩自管自回来喽?”
“大帅……大帅……我”马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076章 再度反扑
马廷的亲兵还活着,在人群中冒出一句话来:“是马将军带头逃跑的……两位公子措手不及,被扔在了最后面……”
马安良怒火冲天,抽出寒光闪闪的马刀,就朝马保砍去。
“大帅……大帅,饶命啊……”看着马安良抽出了刀,马保惊恐地叫道:“若不……”
还没把剩下的“若不是我撤退,全军都要死在那里……”这半句说完,马安良已挥手一刀,将马保的头砍了下来,“噗”地一声,血直往外喷,溅了马安良一身,所有人心里一凛……
“马保作战不力,带头逃跑已被我杀了,你们若是谁敢逃跑,和他一个下场……”马安良歇斯底里地狂叫。
“杀!”沉浸在丧子之痛、丧兵之痛中的马安良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在复仇的怒火中,5000余骑兵再次浩浩荡荡地朝夏海强大营杀了过来……
马安良率众骑兵浩浩荡荡赶来时,夏海强的部队部分在修缮铁丝网,部分在打扫战场,渴望成为一名骑兵的年轻战士刚才也杀了人,此刻,他手里拿着一把捡来的马刀在仔细端详。本来还想牵匹未死的马回来的,结果主人一死,那些侥幸活命的战马都四散而逃,民国元年,甘肃不少野马就是由此演化而来。
“陈哥,你看这刀多锋利,真想留着做个纪念“你疯啦,知不知道军纪中有一切缴获要归公这一条,你不想挨监察军官的军棍吧?”
“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一把马刀。有什么好稀罕的……”
“弟兄们,赶快回战壕,敌人大队人马又来了。”十几个骑兵骑着马,飞驰而来传达军令。“所有人立即回战壕,扔掉手中的一切工具和战利品,快!”
所有人都听到了,赶紧扔掉手里地家伙,飞一般地往回跑。“哐当”一声,那把锋利的马刀也掉落在地上……
在马安良的大队骑兵距离营地还有8里时,听音官就觉察出了不对劲,而此时不少士兵还在铁丝网附近或打扫战场或修缮铁丝网。
经过刚才的骑兵冲击。铁丝网有了不少缺口,铁丝被砍断地好修理,用个老虎钳再拧一下就成,但树木若是断了,铁丝就没有了依托的场所,这几个缺口照样还是补不上。刚才工兵的一番修理,只是把断掉的铁丝接上了,要更换树木,非重新安排不可。刚补完第一个缺口,就传来了敌人大队人马到来的消息。工兵们放下手中的工具,跟随着步兵一齐往战壕涌去,那空余的12个缺口,就只能任它去了。
“快。快!”马允承在那急得直跳脚,根本没料到敌人这么快就反扑过来,虽然士兵们都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回来,他还是觉得不够快,敌人地骑兵越来越近了……
照明弹照例升起,根据观察,敌人冲在最前面的部队已进入了炮火封锁线,“师座。要开炮吗?”
“再等等。”
另一边的马安良也看见了地上的尸体、骨骸。他感觉血一阵阵地往上涌,所有的回族士兵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所激怒。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向前冲,马安良在集群正中央……
眼看大队人马已进入炮火封锁线,“轰,轰”步兵炮和野炮以及迫击炮开始了“重点关照”,不时有骑兵被炮火击中下马,马安良没有丝毫犹豫,他知道骑兵冲击速度快,火炮往往来不及调整,只要顶过这轮,就没有炮火照顾得到了。
“冲,给我冲!”虽然不时有人倒下,但勇敢无畏的回族骑兵还是前赴后继地往前冲,不过,由于炮轰的缘故,队形自然而然就分散开了,前后距离拉长到1400米,左右宽度在900米左右。
在报销掉300多人马后,骑兵主力通过了炮火封锁线,向第一道防线扑来,大多数地雷已经在马保率领的第一轮冲击中爆炸了,现在还能爆炸地为数并不多。至于木栏,刚才已经被破坏殆尽,丝毫没能发挥出类似第一轮的迟滞作用。不过,这么一来,敌人地分布范围拉得更开了,从四面八方涌来。
马安良的主力部队在刚才的路上行军中因为速度稍缓,没有尽全力,因此时间拖得有些长,但这也确保了他们在这一次冲击时的马力,他们冲击地速度不比马保第一次冲击慢,所幸刚才预警发出的及时,等他们杀到前沿阵线时,15师士兵已全部回到了战壕里。
陈哥操起枪,对着骑兵来的方向,狠狠地吐了口唾沫,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让你们来吧。”
前沿阵地对第二轮骑兵的冲击杀伤很小,只报销掉不到100个骑兵,千马奔腾,势若奔雷,朝15师的营地扑来。
马克沁开火了,刚刚休息了一段时间后,他们终于又露出狰狞的面目,敌人来得势大,36处机枪阵地都响起了持续不断的射击声,步兵们地轻机枪、步枪,也一起开火,远远望去,是一排火力地世界。骑兵终于杀到了铁丝网前,很多回族骑兵都没有见识过这一玩意,他们本能地用马刀去砍,结果可想而知,在马克沁的火舌下,他们只是徒劳地重复第一次冲击地故事。不时有人倒下去,不时有人冲上来,又倒下去,又冲上来,前赴后继,尸体在铁丝网前铺了一地,可谓遍及前沿,但堆得还不够高,还不能让马匹跃过去……
由于战线拉得很开,有些骑兵面对着就是刚才没有补好的缺口,没有了铁丝网的阻拦,他们径直朝战壕冲来。
机枪手发现了不对劲。赶紧对准这批漏网之鱼大力扫射,战壕里的军官也发现了形势不妙,集中火力对付这些冲进来地骑兵,轻机枪“突突”犹如秋风扫落叶般的扫射。400米的距离,对骑兵而言,本来就是10几秒钟的时间,但受到了强力阻击,一时也冲不过来,缺口附近倒下了一大批骑兵,那些侥幸没死地马凭借求生本能拼命往后逃,又将想跟进冲击的骑兵堵了一会。地上,是那些未死骑兵的哀号,他们的同伴冲击过来时,战马无情地践踏在他们身上,几分钟前还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此时已成了马蹄下的呻吟……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已经五点多了,越来越多的骑兵发现了缺口,还在像潮水一般涌来。阵地前面,已倒下了1000多人马。但更多的人依旧在不知死活地向前冲,这是名副其实地血路,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硝烟味和血腥味。两边的士兵都杀红了眼,这个世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为了活命很简单,对于骑兵来说,是冲过去,对于战壕里的步兵而言,是挡住,靠什么挡住呢?血肉之躯是不行的。枪弹是可以的。这场战斗。打到现在,还是一边倒的弹雨倾泻。骑兵嗷嗷着冲过来,手里只有没什么用的马刀,步兵静静地呆在壕沟里,用子弹来回答骑兵的嗥叫。这400米就像是一堵铜墙铁壁,敌人几次冲到跟前,几次又被打趴下。15师地官兵对他们的对手充满了敬意,打到现在,这些骑兵只是向前冲锋,还没有落荒而逃地人,可惜,他们要面对的是强大的火力。
面对着敌人的冲击,战壕里地士兵自然也十分害怕,很多人都是第一次面临战斗,虽然已被提示这是一场恶战,但眼看敌人如死神一样冲击而来,对他们心灵的震撼还是不小的,很多人肚子里在翻江倒海,看到那些尸体、死掉的战马忍不住要作呕,但是作呕归作呕,即使真的吐出来了,还得顶住。年轻士兵就已吐了一次,他懊丧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一方面感到脸上火辣辣的有些挂不住,一方面又心疼昨天傍晚吃下去的牛肉,多好地肉啊,都让这些人坏了自己地胃
“哒哒”轻机枪还在扫射,突然它不响了。“为什么停火?”排长恼怒地骂道,在这种非常时刻,没有了火力压制,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人回答,排长低头扫去,机枪手在换枪管,刚才在射击间隙,轻机枪也暂停过好几次,但那是为了更换弹夹,这不像马克沁,有源源不断的弹链维持子弹地供应,弹夹只有三十发,一会儿就全部打完了,更换弹夹的速度很快,但是换枪管就要多耗费些时候了。
不幸的是,另外一挺也停了下来,理由很简单,这两边都基本是同时开火的,现在也到了要更换的时候,壕沟里的压制火力一下子就减弱了很多,对面的骑兵越来越近了,他们脸上的狰狞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
100米,90米,80米,骑兵像风一样的卷来,“手榴弹”排长终于想起了这个近战武器,第一轮冲击中,骑兵们都被挡在铁丝网外面,手榴弹压根没派上用处,这次,骑兵冲入了缺口,轻机枪又处于火力间隙期,若不压制住,骑兵很快就能突破这个缺口,别看马刀在远处没什么用,若是冲进了战壕,那所有人都会是马刀的杀戮对象。
“轰,轰”士兵们如梦初醒,纷纷操起手榴弹扔出去,就是短暂的一迟疑和手榴弹的飞行时间,有二十多个骑兵已冲击到距离壕沟不到60米的地方,爆炸笼罩住了这批亡命之徒。
年轻士兵在情急之中也操起自己的手榴弹扔出去了,上面还残留着自己的呕吐物,若是平时,非恶心死不可,可是现在,他顾不得这么多了,哪怕就是再脏,他也得扔出去。他对自己投手榴弹的本事还是有一点自豪,虽然入伍的时间没有陈哥长,真正的战场也没有上过,但他就是能比陈哥扔得远,准头也好,活活气死他……
怎么?我的手榴弹没有爆炸,年轻士兵很希望自己的手榴弹能扫倒一大片,居然没有爆炸。笨蛋!他拍拍自己的脑门,居然没有拉线。他心里后悔不已,简直不敢再看眼前的情景,若是正好因为自己的手榴弹不爆炸而让敌人冲了过来如何是好?他太高估他自己了,刚才同战壕的纷纷都扔了出去,手榴弹如雨点般的落下,在敌人群中炸开,炸得他们是人仰马翻,再配合马克沁的扫射,20几人一下子就全部报销了。他也完全不用害臊,因为和他一起的,还有3人也是犯了同样的错误,没拉线就把手榴弹扔出去了,这不是技术和训练不到位,而是紧张,说白了,是缺乏实战经验而带来的紧张。
所幸人是会进步的,刚刚2多人倒下后,又冲进来20多个,这次年轻士兵果断沉着,不偏不倚地正好扔在敌阵中,腾腾团团烟雾,他不知道这持续不断的爆炸声中,哪颗是自己的,但是分明知道自己扔出去的东西已经爆炸了,等硝烟稍稍散去一点,他发现没有骑兵朝这里冲来了。
是胜利了吗?不,还为时尚早,马安良这会儿已经在阵地前报销掉了2000多人马,但他还是在指挥部队向前冲,在他看来,阵地的缺口,已经由一开始的12个扩大到20个了,只要顶住,冲击,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自己的……
天又亮了一些,夏海强从望远镜里看到了战况的惨烈,虽然没有任何敌人冲破防线,但敌人已冲击到越来越近的距离了,战壕里的士兵都是在咬牙坚持着,这个紧要关头,谁要是稍微松一口气,谁就是最后的输家。他很满意自己手下的表现,虽然也有几十个士兵出现了动摇,嘴里哇哇乱叫着就往回跑,但在后面督战的二线部队丝毫不含糊,“突突”消灭了几个带头逃跑的士兵后,其余人又连滚带爬地跑回阵地里去了。人在阵地在,这是他们发出的誓言,既然他们抛弃了阵地,他们就得实现他们的誓言。
第077章 甘肃定局
用二线部队来督战,夏海强起先并不太赞同,认为对士兵过于残酷,他们毕竟是未经战阵的士兵。但马允承坚持了自己的意见,他的逻辑很简单:如果不有效制约住,只怕敌人还没打过来,本方阵地就先崩溃了,在这样高强度的冲击下,任何阵地的崩溃都是难以接受的,最后只能是全线崩溃,为了挽救绝大多数战士的性命,不能对少数带头逃跑的士兵姑息。
二线的士兵也很不好受,他们在军官的指挥下,打死了几个自家的兄弟,他们不是傻子,谁也不要拿他们当傻子,他们也知道战况的惨烈,如果第一轮冲击他们还是悠闲地在看电影一样,那第二轮冲击完全是惊心动魄的场景了。有勇士按耐不住,跑出二线阵地,朝一线的壕沟冲来,他们要补充一线的火力,提升一线的士气。
战争是公平的,公平在于每一边都有勇士和懦夫,视死如归、踏着同伴尸体冲锋的回族骑兵是勇士,屹立不倒,坚守阵地的15师官兵也是勇士,如果说对方是巨浪,他们就是伟岸的堤坝,巨浪一次又一次袭来,堤坝一次又一次顶住。15师有向后退却的懦夫,回族骑兵里面同样也有带头逃跑的胆小鬼,他们不仅自己逃跑,而且还把害怕的情绪感染给了别人,这是他们最大的污点。
天越来越亮,照明弹已用不着了,夏海强狠了狠心,命令后面的迫击炮部队,对准铁丝网附近开炮,这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可以大量杀伤敌人,减轻对阵地的压力。另一方面也会打烂自己的铁丝网,造成更大的缺口。
“师座……”
“这是最后关头,再不开炮,就要顶不住了。”夏海强咬咬牙,“开炮!”
轰轰,众多骑兵和铁丝网、固定铁丝网的树木一起飞上了天,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敌人军心大乱,阵脚大乱。
“扎木合!”夏海强大叫。
“有!”骑兵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你带领骑兵前突,但在我发信号弹前,不得冲击!”
“是!”15师地阵地也喧闹起来了。三个骑兵营从两翼前突,顶住了第一道防线后。夏海强的用意很明确,若是因为铁丝网大量破损而造就敌人大规模冲锋到来,这三个骑兵营作为生力军,就要冲上去厮杀。那个时候。火力掩护是用不着了,只能看骑兵以命相博,虽然敌人已经少了很多。但在人数上,粗粗看去,和本方不相上下,仍然有2000之众。
马安良看见火炮打来。肝胆欲裂,自己所有的家当都摆了上来,但居然还是拿这个阵地没有办法,骑兵前赴后继的冲锋,像稻子一样被对方的火力割倒,一批批英勇的士兵倒在了地上,800米!仅仅800米。从预设阵地到第一道防线的壕沟仅仅800米。无数的骑兵、战马倒在地上。迫击炮炮弹还在不断炸响。炮兵阵地虽然看不真切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炮兵观察员明白最危险的时候已经到了。“放,快放。对准铁丝网附近放!”
“近了!近了,远了,远了!”
“你这个笨蛋,打到自己人了。”大多数地炮弹当然是落到敌人中间了,也有几发炮弹因为角度掌控稍微偏差了一点,偏离了预定目标,落在了本方阵地爆炸,好几个在壕沟里的士兵被炸死、炸晕了过去。战场嘛,误伤是难免的,若是害怕误伤而不开炮,那才是最大地错误。事实上,战壕里的士兵也没有怪罪炮兵兄弟的意思,排长一阵怒吼,“弟兄们,炮兵来支援我们啦。赶紧打啊,再顶一阵敌人就要逃跑啦。”
阵地确实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年轻士兵的战壕面对地敌人骑兵,一次比一次离得近,起先是100米开外就全部报销了,后来距离缩短为80米,50米,30米,终于,有一个漏网之鱼躲过了所有火力的封杀,冲到了战壕边,恶狠狠地举起马刀,就朝年轻士兵砍来。年轻士兵只感觉一阵寒风袭来,手里的枪已做不出反应了,他只能本能地选择躲避,同时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眼看马刀就要劈下,“铛”地一声,火星四射,年轻士兵睁开眼一看,陈哥用他的枪管挡住了敌人致命的一击,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啪啪”两声枪响,排长手里的驳壳枪开火了,骑兵地脑门上出现了两个血孔,就倒了下来,紧握的马刀“哐啷”一声,砸到到壕沟的边上。
好险呐,年轻士兵终于反应过来,感激地朝陈哥看了一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若是没有刚才他的一挡,今天自己这颗脑袋可就得搬家了。陈哥淡淡地一笑,拣起对方掉落的马刀,刚才那一砍显然非常用力,刀上隐隐约约有个缺口,他把刀递过来:“留着做个纪念吧!”
话音刚落,排长大喊“敌人又冲上来了!”响应排长号召的,是大家激烈的枪声,再次更换枪管后地两挺轻机枪焕发出惊人地火力,突突地向外冒着火舌,这已是机枪手今天打掉的第23个弹夹了,他旁边,丢弃着一堆无用地空弹夹和两根更换下来的枪管……
马安良不甘心失败,他还要做最后一次挣扎,在他看来,这也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能够突破敌人阵地,那么先前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反之,一切努力就要付之东流。15师开炮后,回族骑兵面临着一个巨大的优势就是铁丝网的破损加速了,缺口从20处扩大到近50处,基本不存在完好无损的阻拦。
杀!绝望的骑兵发动了他们最后一次进攻,拉开队形从各个缺口涌来,炮弹在人群中不停的爆炸,机枪在不停的扫射,但回族骑兵们还是涌来,这是最后一博了……
天空中出现了隆隆的声音。在最需要的时候,飞艇赶到了,眼看地上敌人地骑兵如同狂风一样袭来,各个飞艇来不及请示,就倾泻下瓢泼的子弹和炸弹,在最需要支援的时候,飞艇终于赶到了。
“好样的!”夏海强一拍大腿,高兴地喊道,眼看敌人这架势。他就知道对方开始最后一次冲锋了,刚要招呼本方骑兵上阵,“飞骑兵”来了。当然。不高兴的也有人在,以扎木合为首的众骑兵眼巴巴地望着夏海强手中的信号枪,本来已快发射了,硬生生地让飞艇给拦了下来。此时,就不适宜冲锋了。要是和敌人混在了一起,飞艇就没法发挥居高临下的打击优势。骑兵不能动,迫击炮的射击也停止了。要是呈抛物线飞行地炮弹不小心撞上了在空走的飞艇,损失可就太大了,这虽然是小概率事件,但确实发生过。
看到飞艇到来。马安良彻底绝望了,所有的回族骑兵,听到过飞艇地传说,等到传说中的东西变成了现实,无一不失魂落魄,飞艇对他们而言,就像神仙鬼怪一样神秘……“撤!”马安良哀号一声。从看到空中的大家伙一刻起。他就知道败局已定,不用再挣扎了。挣扎也是徒劳……
眼看大当家拨转马头往回跑,除了没有看到战场情势变化或冲得太快、已来不及收住脚步的那些骑兵,都明智地拨转马头,选择撤退,撤退的场面混乱不堪,速度又慢,空中飞艇机枪轻而易举地就将他们打成筛子,很多人都是背部中弹,伏到在马背上,然后再摔下来。飞艇大队长唐东擦了一把汗,好险,飞艇差点没赶上,在黑夜里飞艇飞行是没有问题地,但是无法定位目标及开火,特别是空中有照明弹的话很容易把飞艇炸成烧鸡……
退潮了,阵地上爆发出热烈的呼声。朝阳如血,昨日还砂石遍地地黄河岸边,现在已经布满了尸体、马匹、残肢断手……
“扎木合!”
“在!”
“我命令你率领骑兵,追歼敌人,务必擒拿匪首马安良。”
“是!”1000多骑兵浩浩荡荡地开拔了,虽然敌人已不成气候,追杀起来不过瘾,但有任务总比没任务好。
骑兵们精神抖擞地开拔了,步兵们却大多数懒洋洋躺下了,激战了一夜,很多人都觉得筋疲力尽,一旦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浑身都感到乏力和疼痛。
夏海强和马允承巡视了战场,那种惨景使这两条经历过厮杀的汉子也摇头叹息,夏海强听着那些还没死的骑兵地呻吟和哀号,扭过头对马允承说:“参谋长,你派人好好把战场打扫一下,事先喊话,让他们放下武器,放弃抵抗,我们给他们提供医疗。”
“只怕他们很多人都活不过今晚。”马允承压低声音说道,“这仗,打得太血腥了。”
“这就是战争。”夏海强低头不语,“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吧。天气炎热,让弟兄们赶紧把尸体都掩埋了,若是爆发瘟疫可就太糟糕了。”
“是!”
“埋好后,树个大石碑,就算是给后人一个凭吊的地方吧。”夏海强自言自语地说道,“也不算辱没了他们善战的名声。”
马安良和几个骑兵一起逃命,他几番想自杀,刚刚举起刀,都让忠心耿耿的护卫用刀格住了:“大帅,胜败乃兵家常事!”
马安良长叹一声:“天亡我也!”
“大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再回河州老家,和这些汉人决一死战……”
几个人脱离大队人马,悄悄地溜走了……
离开了头领的率领,残余的回族骑兵变成了丧家之犬,头上有飞艇肆虐,背后有骑兵跟随,有几个总算聪明,“咱们也是汉人,何苦为马家卖命,干脆投降了吧。”
于是,扎木合俘虏了开战以来的第一批俘虏,这条耿直地汉子虽然在心里有点看不起这些投降地人,但毕竟还懂得不可杀俘的教条,捆绑后,又带领了部队开始追击。
100多里地路程,就是骑兵们的死亡之路,不管他们如何疯狂地抽打马匹,他们终究跑不过头上的飞艇,人,确切地说,还在逃命的人已越来越少了。
直到飞艇和尾追而来的15师骑兵部队发现了更诱人的目标——马安良出发时大营里的步兵部队后,才放弃了对残余骑兵的追剿。值此一役,7000余骑兵,除不到100人走脱,200人投降,以及还有后来500余伤员(15师在打扫战场时总共救治了约120骑兵)在战场上得到救治并活下来后,基本全军覆灭。
解决步兵要比解决骑兵简单多了,在飞艇投下炸弹和骑兵摆开冲锋的架势后,特别是饭桶统领孙明堂被炸死和得知马安良部全军覆没后,剩余步兵在几个军官的带领下,明智地选择了投降。这种选择无论从力量对比还是从民族感情上来说,都是容易接受的。
第二天,得知骑兵全军覆灭,步兵投降的消息后,兰州城乱了套,警察局长童绍德在开明士绅、议会议员和青年学生的推戴下,发动政变,囚禁了赵惟熙,兰州城重新变天,童绍德宣布维持城防,恭迎15师的到来;
第三天,15师在就地掩埋尸体、打扫完毕战场后,正式接受了甘军步兵投降,大部队入驻十字川营地;
第四天,夏海强率领一部分部队,在骑兵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兰州城,甘肃的政治力量中心掌握在了他的手里,同一天,绝望的赵惟熙在狱中服毒自杀;
第五天,夏海强在复会的甘肃省议会推举下,就任甘肃都督,童绍德被任命为内务厅长兼警察局长。
消息传到北京,袁世凯正在喝茶,只听赵秉钧来报:“马安良兵败,回部骑兵全军覆灭,仅以身免,不知所踪,两子俱亡于此役……近万步兵投降,夏海强在甘肃省议会推举下,就任都督……这是他向全国发出的通电……”
第078章 各方一致
袁世凯接过来一看,无非是“吊民伐罪,清剿复辟势力”的套话,通电中历数赵惟熙、马安良两人之罪,声言救“甘肃民众于水深火热之中”,同时宣布改组甘肃省政府,凡复辟人物一一打倒,原秦州民政长黄钺就任甘肃民政长……
老袁一把将电报纸撕碎扔在地上,气得要死,却又毫无办法,只能怒斥道:“马安良怎么败得如此之惨?”
“此人狂妄得很,夏海强又善于用兵,兵败也在情理之中。”甘肃的败仗,赵秉钧早有预感,只是在袁世凯面前不好提及,他现在最关心的是,黎元洪怎么办?
硬撑了几天后,黎元洪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本来还想学一学袁世凯,动用军力来保护自己的地位,没想到湖南、江西、安徽三省都督均发来电报,劝他以大局为重,不要轻举妄动,言下之意是乖乖进京接受质询,否则俺们就打过来了。
回头找陈宦想办法,陈宦也无计可施。他原本给黎元洪出主意,是让他把张振武这个瘟神礼送出境,在袁世凯的帮助下帮助黎元洪彻底控制湖北,万万没想到黎菩萨居然来了个“借刀杀人”,借袁世凯的刀没借成,反而自己被困在了里面,成了众矢之的。
从形势上来说,陈宦自己的处境也不好,虽然袁世凯用他,但是并不信任他。他从很多渠道了解到,袁世凯曾当面对段祺瑞、冯国璋和曹锟等人说过:“二庵(陈宦的字)这种人,洋学堂出来的,本事不小,架子也不小,得哄着、捧着,哪有咱们老北洋出来的人使得放心?”
因此。虽然他在黎元洪的极力推荐下就任参谋次长,代行参谋总长职务,实际上经常遭到段祺瑞这个陆军总长的排挤,以至于到湖北来寻求安生之地。
“黎公,事到如今,也不得不去北京参议院走一趟了。”陈宦盘算了很久,对愁眉苦脸的黎元洪说,“现在四方都关注着这事,参议院天天打电报来催。不去恐怕不行。”
“可是……”黎元洪眼泪汪汪,极力装出一副可怜相。
“实不相瞒,我打探过部队地情况。共和党人在军队也是上蹿下跳,极力拉拢部队不要听您的指挥,另外三省对咱们又是虎视眈眈,实在不适合硬抗。”陈宦没有透露的一点是,秦时竹给他发了密电。让他认清形势,劝黎元洪不要玩火,并委婉地提出。倘若黎元洪有异动,将号召全国共讨之、全军共击之。湘、皖、赣三省的军事实力已是黎元洪所承受不起,何苦再去招惹北疆国防军呢?陈宦又不是不知道对方的战斗力,夏海强在甘肃的胜利。更让他感到了这种可怕。“可参议院必欲除我而后快,此去京城,实在是凶多吉少啊。”黎菩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起苦来……
“大总统昨天发电报给我,可以保证黎公的生命安全。”陈宦叹了口气,继续安慰黎元洪道:“他已委托孙文出面调停,请黎公到参议院接受质询,当面澄清此事。弹劾一说。无非是夸大其辞。待黎公接受质询,在袁总统、孙先生二位的调解下。必然可消除误会,消弥各方猜疑,若是拖延不去,军队异动,恐怕弄假成真,那时对黎公更加不利啊。”
也许是陈宦苦口婆心的劝说起了作用,也许是黎元洪真地认识到了走投无路,最终答应和陈宦一同北上……
“好消息,好消息!”左雨农手拿电报,兴高采烈地走进了秦时竹办公室。
“什么事你这么开心?”
“不是一个,而是三个,第一,袁世凯承认夏师长继任甘肃都督一职,要求妥善善后,安抚民生;第二,黎元洪迫于压力,已于昨夜启程前往北京接受参议院质询,第三……”左雨农卖关子,故意不说下去。
“第三怎么不一口气说完啊?”秦时竹笑了,“还有什么天大的好消息?”
“第三的消息更为重要,据夏都督来地电报,马福祥派遣其侄马鸿宾率领部队突进河州,逃亡多日的马安良走投无路,全家**,现在所有回族剩余骑兵都让马福祥搜罗帐下,听候处理……”
“好家伙,来得好快!”秦时竹粗略一想,“这马福祥还真是有眼光,一眼就看出马安良必败的前兆,要不是预先判断准确,恐怕现在也不会这么顺利地出现在河州吧?”
“确实如您所说,马福祥早在开战前就悄悄派遣了部队分兵直扑马安良的老巢,马安良从战场逃脱后,刚回到家,就被马福祥的骑兵包围了,最后只能**。您说,他怎么就能看出马安良必败而且必然会回到河州呢?说实话,我对夏都督取得这么大地胜利而且自身伤亡又这么小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呢。”
“骄兵必败,失道寡助,别人不了解马安良,马福祥肯定了解他。若此次不斩草除根,等将来马安良恢复元气,恐怕马福祥也没有好果子吃。”秦时竹笑了笑,“按原计划操作,夏海强的察哈尔镇守使由孙烈臣接任,撤销洮南镇守使一职;留守察哈尔的15师余部,编成第33旅,由焦济世担任旅长,进驻洮南,属后备部队,兵员由预备部队负责补足;马福祥在甘肃事变中有功,任命其为宁夏镇守使,所属部队改编为骑兵第11旅,属后备部队;兰州方面,可以让1师从投降士兵补充一部分兵员,要严格按照部队地标准筛选,不合格者,一律发放路费,遣散回家,军官择优录用……”
左雨农快速记录后,就走到门外招呼道:“李秘书,李秘书!”
听到招呼,李春华一身戎装,穿着笔挺的军装。挂着少校的肩牌就进来了。自军队和政府体制改革后,左雨农统管秘书处的工作,整个秘书处分为一等、二等、三等、助理和候补五类秘书,队伍膨胀到了70余人,负责整个北疆军政地中枢信息传导。李春华是一等秘书,现役军人身份,负责军事,像程子玉也是一等秘书,负责外事工作。从美国回来的顾惟钧协助负责外事工作,但资历尚浅,是二等秘书。不要小看了一等秘书。他们可是副县长级别的。
“春华,你把我拟定地命令立即用公文形式签发给总参谋部,然后下发到各部队,并通报校级以上军官。有什么其它情况,让他们写公文呈报于我。”
“是!”李春华干脆利落地遵命行事了。
左雨农对秦时竹嘿嘿一笑:“自从设立秘书处。效率就大大提高了,不过人员也够多的。”
“那没办法,要是以前。还不是都让你一个人跑腿?”秦时竹伸了个懒腰,“甘肃大局已定,明天我们开拔去视察营口的盐政和工厂。”
“我这就去安排!”……
中华民国元年(公元1912年)九月六日,就在秦时竹动身去营口视察盐政的同一天。黄兴在孙中山地敦促下,率陈其美、李书城、徐少秋等10余人离沪北上。
本来前一次黄兴就应该北上地,但张振武的风潮还没有过去,他本人和同盟会绝大多数人对于袁世凯还有不小地疑虑,故而一直没有动身。孙中山到京后,各方面的消息发到南方,由于受到袁世凯地礼遇。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随着参议院议程的推进。南方逐渐将火力对准了黎元洪,对于袁世凯则没有那么憎恶了。就黄兴本人而言。也放低了批评袁世凯的调子。袁世凯为了巩固统治,像盼孙中山一样,也盼黄兴能北上,孙中山地电报就是应袁的请求发出的。袁的理由很冠冕堂皇,南北纷争,多有误会,孙、黄二位皆德高望重之人,出面调停,有利于增强团结,振奋民心。
同样的理由,袁世凯也邀请秦时竹来京面谈,希望能巩固共和国基。秦时竹收到电报后,淡淡地一笑,他知道袁世凯葫芦里卖地是什么药。北京是肯定要去的,但不是现在,黎元洪这个案子如何结案,将是各方面关系的试金石。
想了半天,既然袁世凯如此心诚,也不能不给对方一点甜头,秦时竹在离开沈阳前,就拍了一份密电给袁世凯,说黎元洪既然已经动身,湖北仍旧不太平,不如任命临时都督以为权宜之计……当然,眼下国事纷扰,地方不宁,需选忠厚长者,且懂军事之人,至于湖北民政长,属于地方事务,由省议会选举改组最为适宜云云……并向袁世凯解释甘肃政局,就马福祥就任宁夏镇守使一职,也向陆军部备了案。
袁世凯接到电报后,又好气又好笑,气得是秦时竹说干就干,甘肃转眼就换了主人,笑得是秦时竹为了换取自己对甘肃政务地变动,自己对湖北下手。袁世凯心里本来还有一丝保住黎元洪的念头,现在既然连秦时竹也这么说,那就最好换成自己的人。
可是这忠厚长者,且懂军事的人不好选。袁世凯招来赵秉钧,问他有何主意?
赵秉钧眼珠子一转,说道:“秦时竹虽然这么说,但咱们也要卖个面子给他,这湖北临时都督,最好和他关系也不错。”
“这是自然,万一有事,秦时竹也脱不了关系,咱们就是要牢牢把他也栓在那里。”袁世凯对于赵秉钧地提议很赞同,“问题是,派谁去呢?”谁都明白,黎元洪进了参议院,不死也得褪层皮,这临时都督的临时恐怕是不长久的。“我看派张锡銮去可以。”赵秉钧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合适人选,“此人曾在东北担任巡防总办,当年和秦时竹交好,秦之所以能一步步被提拔上来,与张有很大干系。而且张之为人,思想保守,但贪污**之凤甚微,可谓合适。”
袁世凯稍微一想,连声说:“妙,妙。本来让他担任山西巡抚的,可让蓝天蔚给夺了去,现在派去湖北,一方面还了旧日的情,另一方面也卖了秦时竹的面子,不错。”
赵秉钧试探着提出:“那这民政长?”
“民政长就让湖北议会去选吧,就让共和党的人去担任好了。”袁世凯微微一笑,“这帮人上蹿下跳,不就是为了这个嘛。我给他们一根骨头,也可以让他们安静会,将来还是可以为我所用。”
“高!”
“东北方面对黎元洪到底是什么态度?你摸清了没有?”
“经过卑职旁敲侧击,吴景濂虽未明说,但隐隐约约透露出来地意思是不用弹劾黎元洪,就免去他地湖北都督和参谋总长职务,让他乖乖在北京担任副总统。再说,没有哪个国家总统和副总统是在两个城市办公的。”
“这最后一句是你地意思还是吴景濂的原话?”
“是对方的原话,似乎也是秦时竹的意思。”赵秉钧实话实说。
“看来秦时竹也不打算赶尽杀绝,如果这样,事情处理起来就顺当多了。”袁世凯交待赵秉钧,“智庵,你去安排一下,这事就让黎元洪体面下台,我们免去他两个职位,同时再给他授个上将军衔和勋位。”
“是!”赵秉钧想了想,“吴景濂还有一点意思是湖北军界既然如此彪悍,不略微惩治是不行的,他建议由陆军部出面,对湖北各军,尤其是高级军官进行改组。”
“恐怕没那么容易。”袁世凯想了想,“就算黎元洪现在是无能之人,其余众将却不是善辈。”
“大总统,我倒有个办法。黎元洪不是要来接受质询吗?咱们依样画葫芦,也让这些军人来接受质询。”赵秉钧狡诈地一笑,“我猜黎元洪肯定会把责任往下面人身上推,就是他不推,咱们也要诱使他推卸责任。到时候就有办法让这些二愣子进京。”
“说得好。妙极了!”袁世凯的眼里放出光芒来,“把湖北的军队牢牢掌控在手里,咱们北洋等于又多了两师一旅。”
第079章 盐政视察
“卑职以为,大总统不可操之过急。这些来京军官,可以在陆军部给他们安排一个位置,每月发饷,但只是虚位,没有军权的。至于湖北的军队,即使要改组也不能全部放我们的人。应该我们放一个,共和党放一个,同盟会也给他们一个,当然,北疆方面可不能再放了。”
正说话间,段祺瑞一身戎装进来了。
“芝泉,你来的正好!”看见心腹爱将来了,袁世凯热情地招呼他坐下。
“我来本是有事求见大总统。”段祺瑞说话比较干脆,“大总统说我来得正好,不知有何吩咐?”
袁世凯哈哈一笑:“芝泉啊芝泉,你还是老脾气,那你先说找我什么事吧。”
“我听说黎元洪已经北上,不日将来参议院接受质询,我恳请大总统,不可再放虎归山了。”
“哈哈哈!”袁世凯笑得十分夸张,“不愧是芝泉,不愧是芝泉啊!”
段祺瑞有些纳闷,赶紧问赵秉钧:“方才大总统和你商量什么来着?”
赵秉钧连忙将刚才与袁世凯商议的内容说了一通。段祺瑞一拍大腿:“太好了。”
“芝泉,瞧把你乐得,虽然多了一个师,但鄂军的战斗力想必你也清楚,根本不是北洋的对手。”袁世凯对段祺瑞那股高劲不以为然。
“不然,大总统,我非是为鄂军而高兴。”段祺瑞认真地说,“鄂军我根本不放在眼里,就是您现在让我主持裁撤都可以。”
“那是为何?”袁世凯感到奇怪。
“汉阳兵工厂!”段祺瑞说出了他想要的东西,“汉阳厂自去年革命以来,一直掌握在湖北手中,名义上陆军部有统辖权。可黎元洪这老狐狸根本不让我们下手。更加不妙的是,为防止军队势力坐大,黎元洪已逐步停止了兵工厂的生产,现在全部闲置。从整军备武的要义来讲,军械十分重要的,从外国进口缓不济急。惟有自己生产才是正道。可中国三大兵工厂,沈厂握于北疆,根本不容我们插手,汉阳厂操于湖北。也不能下手,我们手中的北洋厂,却是三大厂中最小的,产量和技术都比前两者要落后。我一直以来都筹划着扩大,无奈款项和技术都有不足。有心无力。现在得此机会,岂不妙哉。”
袁世凯一拍脑门,猛然醒悟道:“若非芝泉提醒,我几乎忘记。”
赵秉钧插嘴,问段祺瑞:“那汉阳钢铁厂是不是也接收过来。”
“是。现在北洋生产枪炮用地钢铁。都是北方实业提供的。说好听是购买。说不好听是秦时竹施舍给我们,别看他现在很乐意将武器什么的卖给我们,但我仔细看过了,最新式的货色只占其中很少一部分,而且价格偏贵。在目前情形下,我们一方面要自己生产,一方面又不得不从他这里购买;如果汉阳钢铁厂、兵工厂能全线复工。我们可以摆脱目前这种受制于人的情况。”
“芝泉的话有道理。国防大计,万万不可仰人鼻息。”袁世凯还是很有志气的。“你回去仔细调查一下,看看要多少钱和多少时间才能复工,张南皮(张之洞)搞的烂摊子,还得我袁某人给他擦屁股。”
“禀大总统,自辛亥年以来,这两厂一直风雨飘摇,工人和技师走了大半,我听说基本都给北方实业和沈阳厂搜罗去了,就是江南制造局、福州船政局、德州兵工厂、金陵兵工厂的工人,也纷纷涌去北疆。现在沈阳厂地工人总和,顶得上全国其它各家兵工厂的总人数,至于技术力量,更是雄厚。”段祺瑞说,“如果今年接收汉阳,我看要一年功夫和至少500万的投入才行。”
“行!”袁世凯咬咬牙,“这事你全权去操办,现在大借款还没有落实,你先去提50万。”
“谢大总统。”段祺瑞最后说,“我想让徐树铮全权操办此事,大总统以为可否?徐树铮是段祺瑞的头号心腹,当时就想提名为陆军次长,后来因为要安排南方人物才做了司长。但袁世凯对徐树铮地印象不好,一听段祺瑞这么说,眉头就开始皱起来了。
赵秉钧见袁世凯的脸色不大好看,知道段祺瑞地话触到了老袁的忌讳,赶紧打圆场:“我看此事事关重大,还是请芝泉亲自挂帅,让又诤(徐树铮的字)做个帮手吧。”
袁世凯咳了一声,勉强答应了。他讨厌徐树铮,但不能为了这个得罪段祺瑞,毕竟还要靠他办事。
“那多谢大总统了,具体进度如何,我每月用公文报呈总统府审阅。”
此时,黎元洪人还在火车上,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命运已经被人定局了……
视察盐政,早就在秦时竹的日程安排之内,无奈实在太忙,分身乏术,不得不推迟到现在。与秦时竹同行地,除了左雨农和几个秘书外,还有何峰和王永江。
北疆政治体制改革后,对盐政也有一个总地考虑,特别是财政窘迫,急需增加收入,整顿盐政便成了当务之急。在熊希龄和王永江的共同推荐下,郑昊成了辽宁的盐政处处长,此刻他正在营口盐务分局焦急地等待秦时竹等一行人的到来。营口盐务分局下辖盐田26万余亩,年产量在六万吨以上,为东北各盐场之最,为改革盐政,郑昊决定现场办公,因此,盐政处长不呆着沈阳,而是跑到营口去了。
秦时竹的兴致很高,一下飞艇,就直奔营口盐场听取郑昊的汇报,一行人边走边聊:
“盐为人体所必须,且需求变动不大,自古以来,就是课税对象,一来稳定。二来可靠。”郑昊告诉众人,“世界各国莫不如此。其中又以日本人均用盐最高,年均在18斤左右,中国以江浙沿海地区最高,16斤左右,北方内陆地区稍少,也在12斤以上,东北各地,介于两者之间。约为14斤。中国人口众多,若是课税,显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制盐方法,由于资源不同、各地自然条件地差异。制盐方法各不相同,可谓因地制宜、因时制宜。辽宁、直隶、山东、淮北、福建、广东等地地盐主要为滩晒;江苏的淮南、松江、浙江各场之盐。有用板晒地,有用釜煎地;四川、云南的井盐大多为汲卤煎制;山西、陕西、甘肃、蒙古、新疆等省的池盐则系晒制。
滩晒是最为简便易行的方法,盐池设在盐滩附近,滩分为沟滩和井滩两种。所谓沟地处指在近海之处事前挖掘土沟,以便容纳海水。井滩是指在距海坡稍远的地方。选样碱地卤旺之处。挖井汲水,然后晒盐。
首先开沟纳潮,将湖水导入储水用的大圆地池以备晒卤之用,于晒时将池中海水引入事先平整好的专供晒卤用的方池。这些池自七层至十一、二层不等,由高而低,秩序井然。成卤之处在长芦、辽宁盐区叫卤台。退潮之后,海水流经数个方池。层层套晒。经日光蒸发逐渐浓缩为卤,当卤水已形成时。乃放入卤台,并导入成盐的小池,遍撒种盐以促使其结晶,最后将结晶之盐扫起即成。如果滩地距海较远,则掘井汲水晒制。井口直径10米至30米不等,深及地下水,汲井水入池后,晒法同前。由于滩晒方法简单,制成之盐成色又好,所以多数地场区采用此种方法,滩晒之数大约为全国产量的三分之二强。
就质量而言,以滩晒最为坚实、味咸,釜煎次之,板晒最差,制盐成本又以滩晒最为节省,每年春秋两季,如逢天气晴朗,生产相当顺利,场价每斤不过1厘,最多3厘,而其它方式成本较高,从四厘到一分不等。淮南、浙西煎熬成本与辽宁相比,相差数十倍。
郑昊一边说,一边将各处盐田指给秦时竹看,后者点点头,“这么说来,咱们辽宁的盐很有优势喽,那为什么天下最出名的是长芦和两淮地盐?”
“成本低并不一定利润高,更不代表盐税高,长芦和两淮的盐出名,非因其成本低而是因为那里盐税高。”郑昊笑着解释,“两淮盐税每年达到2300万元左右,长芦也有1100余万,除了这两个,连粤盐盐税也比咱们多,在800万元左右,而辽宁之盐税,不到700万。”
这就怪了,秦时竹看过郑昊递交上来地前清关于各地盐产量的报告,辽宁盐产量和长芦基本相等,一年在30万吨左右,两淮略多,在46万吨以上,两广的产量却只有辽宁的一半。“这么说来,各地平均盐税有很大不同喽?”
盐政自汉以来虽定专卖制,但唐以后征税制亦相辅而行。但那时私盐并不盛行,其原因在于今时滩晒盐尚未发明,煎盐易于管理。而且直到清初盐税较轻,全同税率划——,贩私利益不大,而罪责极大,无人敢轻易尝试。鸦片战争之后,晒盐方法盛行,沿海到处都可。太平天国之时,时局动荡,官府盐仓被焚毁,灶户与商贩直接交易,税收既然不能在产地向穷苦灶户征收,于是就仿效厘金办法,到一地征一次税,过一卡加一次捐。在这种情况之下,引界愈密,缉私愈严,贩卖私盐获利就愈厚。终清之世多增一文捐税即少销一斤官盐。而引商有包课之责,不得不重斤夹带,掺和泥沙,使外国牛马不食之秽盐强迫人民以重价购买食。害民若此,而国家收入并未见增。
特别是清末以来,国家入不敷出,又历经甲午、庚子两笔巨额赔款,盐斤不断加价,成为盐税的主要组成部分,比如长芦盐正课每引0.63两,而加价为4.05两,平均下来,每百斤在一两以上,淮南四岸(两淮地一半),每百斤高达3.25两,两广盐税平均,亦在2.4两左右,而东北各省,因为是祖宗隆兴之地,盐税正额只有区区0.43两,加价也不多,每百斤还不到0.8两,税赋可谓低廉,故而产量虽高,收入却没有相应地水涨船高,自然也不出名。
郑昊详细地解释了秦时竹地疑惑。
“原来如此。”秦时竹等人恍然大悟,“那东北的盐税与世界各国相比,是高了还是低了?”
“据南通张季老(曾任两淮盐政使)估算,我国食盐税率平均约为每百斤18两,合银元27元,为平均计算的制盐成本五倍还要多。而同期西欧各国的盐税较低,折合我国货币,约每百斤1.2元至1.3元,日本则为1.48元。因此,我国平均盐税比外国要高出一倍左右。而这都只是名义税赋,不包括各种规费(各级官吏的勒索费用)和报效(盐商被强迫的政治摊派)。若是算上这些,恐怕平均盐税更高。”
一开始听到东北的盐税比外国还低,众人脸色都很好,但后来听说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税收流入私人腰包,大家地心又猛地一沉。
“你尝试估计一下无论正税、杂税,有名之税,无名之税,全部加起来一共有多少?”
“国家税赋容易计算,历年都有积档,但规费、报效等,并非中央和地方政府地收入,而是流入私囊,确数难于计算。雍正年间曾加以整顿,将查出的规费收归国有,总数约和正税相等。以后历朝都有整顿,但都不能禁止各级官吏在此之外索取。很显然,规费虽然最后都通过增加盐价地形式转嫁到民众头上,但不能、也无法将其计算在盐税收入内。根据姚莹对淮南四岸的估计,规费与正杂各盐课的比例约为1:3。
至于报效,起源于乾隆中期,以后每逢大宗军需、庆典、工程,淮商捐款动辄数百万两,长芦、山东、两浙亦数十万两,几成惯例,每年均以一定数目随盐课带征。报效与规费有相似之处,它并非法律规定的国家或地方税项。其在盐商方面实系一种贿赂性质,而在朝廷方面则为勒索,虽无加税之名,却有加税之实。”郑昊总结道,“如此算来,全国平均盐税当在西欧的四倍以上,日本的四倍左右。东北情况稍好,也在两倍左右。”
第080章 欣然领命
“可恨大量金钱都流入贪官污吏之手。”秦时竹愤愤地想,“盐商能情愿报效?”
“起初不情愿,后来就变成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因为盐商报效后可以得到各种特殊恩惠。如加耗报效,于例定引斤之外,每包加给耗盐若干斤,此增加之数,不用另行纳税;如加价报效,可在宫定盐价上增加若干文出售,又如改洋码报效,因清末钱价下落,售价由原定制钱变为洋码,获利不菲。实际上是国家和官吏取之于商,盐商取之于民,并非出自商人之余利,故景学铃(清末著名盐政学者)认为,报效在国家所取得者什一,商人所取得者什九。”
“此便是吏治败坏的源头。”秦时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郑昊,“你可老实告诉我,经办盐税期间,可曾收受贿赂、勒索盐商?”
这是很难回答的问题,众人的眼睛一下子盯着郑昊,王永江更是捏了把汗,虽然葛洪义不在,但大家都知道秦时竹最痛恨贪污**,稍微回答不慎,郑昊的脑袋都有可能搬家,若是牵连到熊希龄和他自己,麻烦可就大了。
郑昊不慌不忙地回答:“卑职经手盐政时间并不长。宣统二年,为整顿地方盐政,各省设立盐政公所,作为官督机构,统一管理全省盐务,同时在中央设立北盐厅,掌管东三省、直隶、河东、山东等省盐务,并附带兼管四川、云南等省盐务。盐税收入由正副监督随时解缴国库。听候度支部大臣指挥,卑职此时任副监督助手,专门经手盐政管理。对盐商一律是宽大为怀。不曾有勒索情形。至于他们主动报效,我也毫不忌讳,毕竟官场如此,不得不为之尔,不过数目不大,也就两千两。巡阅使本人在奉天为官多年,恐怕也偶有为之,对卑职所言。应该可以理解。至于革命以后,法令和社会风气一新,前清贪污**之风大为收敛,再加巡阅使和张民政长大力整顿吏治,卑职未有不轨行为。”
秦时竹一愣。王永江冷汗都出来了。心里直叫:郑昊啊郑昊,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这不是触怒巡阅使大人吗?不行,我得赶紧解释两句。刚想开口,秦时竹却笑了:“好你个郑昊。居然说出这么大一堆来,看来也是有胆识的人。不错,前清官场风气如此,你若完全洁身自好,恐不容于上官,你地行为自然也在可以理解之中。不瞒大家说,我可是给三任总督都报效过不少银钱呢。”
众人会心地笑了,秦时竹这档子事情。官稍微做得大点都知道。只是现在北疆巡阅使权势蔽天,谁都不敢明说。现在秦时竹自己主动说出来,大家就知道他不会怪罪郑昊。最为担心的王永江也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郑昊地能力他是知道的,就是这家伙有时过于耿直让他很担心,这次虽然和熊希龄联名推荐,但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刚才郑昊的话差点没把他给吓死。此时,他狠狠对着郑昊瞪了一眼,意思是你这家伙怎么能这么说话,害得老哥我多担心郑昊是聪明人,只微微一笑,略微表示了歉意。
“郑昊,我现在告诉你,如果你能将辽宁盐政整顿好,我就提拔你做北疆盐政事务专员,和财政委员会副主任同级,每年所得薪水,大大超过盐商报效。但你必须做到以下几点,第一,盐税要大量增加,第二,人民负担要减轻;第三,盐政弊端须尽力革除。”
“谢巡阅使的栽培,对这个我还是有信心的。”郑昊立刻打蛇随棍上,众人又是大笑。
秦时竹来了兴趣,很想再研究研究这个郑昊,说道:“照你所说,你专管盐务不过两年,为何这般有信心?张季老天下闻名,一心想整顿盐务,却有心无力,你为何敢夸如此海口?莫非你能力强于季老十倍乎?”
“不敢,季老之能力强于某十倍,但卑职面临的情况比他要好十倍不止。”郑昊娓娓道来,“前清盐政,通行引岸之法,盐的生产地和销售地都由朝廷规定,一般不得擅自变动,一岸之民,只能食用指定之盐,因此,各地制盐成本虽有差异,却可维持。销区采取法律形式严格划分,某一府县只准贩卖、食用特定产区所产地食盐。甲岸之盐到乙岸出售为侵权,乙岸食户到甲岸购盐为犯私,均为法律所不容。此界彼疆,俨如国界,引岸划分,几乎成为专商的世袭顿地。往往一个村港的居民不得就近购食邻岸廉价食盐,却要远行数十里购置所属引岸的高价之盐(和计划经济时期何其相似)。
但中国地域广袤,各区地理和经济状况错综复杂,硬性规定场置、产量、销岸,本难合理。历朝虽根据地方申请对各种引额、销岸的规定不断更改,如少数地区允许两个以上盐区酌情抉户并销,或某一地区食盐供不应求时,采取经呈请批准治运其它产盐区地盐斤等措施,仍无法适应情况地不断变化,更难符合商品流转的经济原则。某虽不才,却于赋税、商贸潜心研究多年,大凡商品,皆趋往利厚之所,惟有这盐,利厚不能趋,利薄不能改,若无弊端才有鬼,卑职虽经手盐政才两年,对其中弊端也看得清清楚楚,因此敢说如此大话。”
众人都点头表示同意,对秦时竹力主裁撤厘金也多了更深一层的理解——关卡少了,商品流通才能活跃,经济才能发展。盐政要有所改善,必然也得遵循这个法则,既然厘金已裁撤不少,想必改革盐政的阻力也会减少许多。
郑昊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下去:“前面卑职已经提及,虽然南北之民每年所享用食盐不等。但大体平均,有案可稽,各地食盐数量可由人口多寡决定。这本来简单易行。但各地人口自然增长率不同,经济发展不均衡,自然灾害对农业收成和农村收入地影响极大,促成了人口流动加速,往昔一旦有灾,必然流民四起,近50年来特别随着轮运地兴起和铁路的铺设,人口流动愈加频繁。所需食盐必然也处以剧烈变化中。旧有的引额分配、销区划分如此僵化,岂能适应新地模式?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做缓慢更改,不仅不能改良盐政,反而更加暴露了它的众多弊病。
地方各级主管盐务的官吏与旧式专商沆瀣一气,为保存他们共同地既得利益。在所辖区域食盐供求失衡。甚至发生盐荒地情况下,亦不肯改变旧章。而此时朝廷的指导思想也是尽量遵循成例,避免矛盾,以不减少盐税收入为难绳。抑或地方民众和官吏上书要求改变某地食盐供应渠道,也往往亦难获批准。如江苏镇江旧食浙盐,由盐场至销地水路六七百里,脚功自多,官盐价贵,而如皋、通泰各场所产淮盐,与镇江只一水之隔,脚费无几。私贩价值甚贱。人民纷纷购食,由于难于限制私盐。两江总督曾奏请改食淮盐,而朝廷派员征询浙江宫宪意见后,却以维持浙引为由,不予批准,非是浙江官员看不到此种弊端,而是私心在作怪尔。又如河南上蔡等县,本以食用河东之盐为使,却强迫销淮引……”
“等等……你方才说了一大堆盐政弊端,可你明明说你面临地情况要好十倍不止,这又如何解释?”秦时竹听得有点发晕,赶紧打住郑昊地话。
“事情就在这里,引岸之法是属于销,而运又有不同。由官府直接经营的,一般是官运官销或官运民销,如吉林、黑龙江就是此类,其它大部分省区是官府专卖,只有辽宁一省,因是祖宗隆兴之地,商人可在某一盐场收购食盐后,在本省范围内有贩运、销售之权,或就场纳税后,可指定范围内自由承销。因此,治理辽宁盐政的局面完全没有其它省区来得棘手,可谓好上十倍。卑职的信心也来源于此。”
众人琢磨出味道来了,秦时竹还不放心,追问一句:“当年熊主任也以整顿盐务出名,但临行前,他曾说,他对辽宁盐政的整顿是治标不治本,既然辽宁情况简单,为何他还难以下手?另外,我让你主管北疆盐政,非是辽宁一省,其余还有五省,你又如何处之?”
“卑职目前筹划,不仅包括辽宁,其它各省都考虑进去了,甚至连刚刚纳入北疆轨道地甘肃,卑职也有应对之策。但敢问巡阅使,改革盐政地意义和目的何在?”
“概括起来无非是三点。第一,增加收入;第二,减轻人民负担;第三嘛……”对郑昊的直言不讳,秦时竹多了不少好感,“实话告诉你们。袁世凯政府一直在谋求大借款,半个月前,驻英公使刘玉麟与克利斯浦公司在伦敦正式签字,借款200万英镑,该项借款价格是95折,利息5,期限为40年,抵押品是盐余和财产转移税。此事你们是否听说?”
“卑职略有耳闻,但详情不知,只隐约听说以盐税担保。”
“这个借款成立,盐税是要抵押出去的。也就是说,我们每年这700来万要让中央抵押出去借款。借款我可以同意,抵押我也可以同意,但借来地款项必须北疆也有份,不能我们给中央提供抵押,借款都让他们拿走。”秦时竹扫视了一下周围,高声说,“这种亏本买卖,我不干!”
大家都笑了,郑昊笑得尤其夸张:“这也是卑职为什么有信心完成盐政整顿的原因。”
“愿闻其详。”
“盐税从来都是国家和中央税收,但自辛亥革命以来,各地纷纷截留,基本不送交中央,袁世凯的意图我很清楚——既然中央收不到款子,还不如抵押出去换取外国借款。只要洋人同意,就不怕各省的官僚不肯,毕竟大多数官员,无论革命党也好,立宪派也好,保守派等,都对洋人退避三舍,若抵押出去,只能乖乖认命交款。但巡阅使您不一样,您的魄力和才干是现今少有的,从您当初截留海关关税开始,我就知道,这个盐税也是您的囊中之物,决计不会放手。您要想增加盐税,必然要坚持改革,也就必然会坚定地我的改革方案,卑职地成功也就多了一份保障。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虽然熊主任、张季老地能力强过卑职,但他们当时都没有如此强有力的人物他们,他们并非才能不济,而是时运不佳罢了。”
“你倒挺会谦虚,而且还绕着弯弯拍马屁。”秦时竹笑了,“不管你什么理由、什么方法,盐税非整顿好不可。好了我升你地官,坏了,就撤你职,若是贪污**,刀斧伺候。”
“这是自然,闻巡阅使用人,最重其才,若无才而专事奉承拍马之辈,绝无好下场。此次卑职能承蒙熊主任、王局长保举专事盐务,就是因为他们都了解巡阅使这一脾气。不然,以我耿直之脾气,换作其它官僚,早欲除之而后快,何来如此一展身手的机会。”
王永江赶紧对秦时竹耳语几句:“此人能耐是有的,就是脾气有些怪异,卑职也是本着人尽其材之目的举荐,还请巡阅使千万不要怪罪。”
“郑昊,你的脾气和性格我欣赏,我需要办事之人,不是谄媚之徒,你把盐政搞好了,就是立了大功劳,其余事情不用担心。你把拟整顿的方案先说一下吧。”
“今欲整理盐务、增加税入不在增盐税而在平均税率,不在增加缉私,而在废除引界;不在禁私贩,而在打破专断;则税则不必加而收入自倍,私不必缉而自无私盐矣。说来说去,首先要打破专商垄断。”郑昊吃了秦时竹给的定心丸后,将思路慢慢地讲了起来,“所谓专商,是指负责食盐生产、运输、销售之商人。本来人人皆可申请,但事实上,就全国而言,大部分地区的盐政系由在政府注册的殷实商人承担,这些专商握有数目多寡不等,由户部印发的特许状——引票(盐票),他们在向政府包缴相应的固定税额后,按照单子所开,每年可向指定的盐场或官府收购机构购入一定份额的盐斤,在各关卡接受检查,引、盐相符,才可以放行。
第081章 引票去留
当然,引权分布并不均衡。有的地方比较集中,有的又比较分散,集中者称为总商,反之则称为散商,引票可以世代相传,本来引票不准转手倒卖,无甚价值,但从乾隆以后,引商屡屡向朝廷报效金钱,引票逐渐转化成一种固定证券,能保持垄断地位和垄断利润,相沿许久可以出租给他人经营,拥有者坐享其成,光绪年间,一张两淮引票甚至可以售价过万。
引商由于独占垄断,无他人竞争之虞,食盐运输到岸后,掺入杂质,从沙子、泥土不一而足,坑骗百姓,地方官员因获得贿赂,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按你这么说,这专卖商人是非废除不可,好,继续讲下去。”
“卑职有条陈五条,1、集盐政权于北疆财政委员会,盐税由产盐地征收,在分摊征缴成本后,按各省人口多寡分配;2、各产区由政府设立税收专员专管,由政府建设仓地为储盐之用,凡制盐人制成之盐应悉数存储政府指定之仓库,不得私自存储,设置监秆员专司仓地储盐之出纳,凡盐无盐质检查员之合格证不得存入,无完税凭证或免税凭照不得秤放;3、整理场产,凡是产少、质劣、成本过重或过于零星散乱之盐场,政府认为不适当者得裁并之,限制产量;4、平均税率,就场征收,合有90以上之氯化钠者为一食盐,合有85以上之氯化钠者为二等食盐,含氯化纳不满8成者不得用作食盐,凡一等食盐每100斤征收人民币2元,二等食盐征收2.元,取消所有附加,渔业用盐每100斤征0.5元,工农业用盐一律免税;5、废除引界。人民对于课税之盐,有任意买卖、食用之自由。自改革后,有基于引商、包商、宫运承销及其它类似制度之一切法令、法律,全部废止,所有引票,概行作废,若私人想开设盐场,可向财政厅、实业厅申请执照。按照规定统一缴纳盐税和国土使用税。现已开办之盐场也一律照办。”郑昊谦虚地说,“这只是卑职不成熟的一点看法,还请政府各要员多多讨论、修改,务必使之万无一失。”
“很全面,很透彻。”秦时竹点头“这事干得不错,可以先这么操作起来,若有不当之处,可再行小修小改。改革嘛,应该允许犯错误。应该允许走回头路。改革一定要大胆,我给你们撑腰,有成绩算你们的。有缺点算我的。”
“卑职不敢,只恳请将来巡阅使不要砍我的头就可以了。”郑昊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王永江赶紧拉拉他的衣服,说:“巡阅使面前,休得胡言乱语,怎么会砍你的头呢?”秦时竹却听出郑昊话里有话,皱眉道:“郑昊,你有话就直说好了。不用绕弯弯。”
“请巡阅使先恕我无罪!”郑昊一本正经地说。
“这是自然。言论自由,除非是违法言论。否则所有人都不会因言得罪。”
“按照巡阅使的意思,盐政改革要在北疆所有省份推广,那自然也涉及到山西、甘肃一带。而这两省,除自身生产一些土盐、池盐外,基本靠外省调入,又以长芦盐为主,因此必然冲击长芦盐地销路,北疆与长芦盐商和盐政署的关系自然要恶化。”
“这你不用担心,那些泥鳅翻不起波澜来。”秦时竹宽慰他,“北疆行政,本巡阅使有全权,可以给你撑腰,你不用害怕。”
“我不是害怕这个,我是担心周学熙。”
“缉之?他怎么了?”
“巡阅使可能不明白,他手中握有大量地引票,此番改革,首当其冲地就是以他为首的一大批长芦盐商的利益。卑职听说,巡阅使和沈老都与此公交好,我恐怕……恐怕……”
秦时竹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你是不是怕有人在我面前进谗言?你尽管放心,缉之那我给你摆平。你说得没错,他和我们关系是不错,但都是因生意来往而建立的,我再给他点别的甜头,让他乖乖把盐政上面的利益吐出来。再说,改革盐政、增加盐税是公事,我和他的交情是私交,不能以私害公。”
“除了这桩,还有一桩恐怕更加严重。”郑昊得到秦时竹地保证后,丝毫没有松口气地表情,反而继续说道:“盐政改革,同时必然会冲击两淮的盐税收入,两淮之盐虽然在北疆销售数额不大,但由于两淮税率高,一年也在万左右,我们一改革,他们必然要受损失。季老统管两淮盐政,必然不会袖手旁观。更要紧的是,两淮盐商中有一些是人民党党员,季老本人是党的副主席,南方局的领袖,若因此事影响了人民党南北局的关系,卑职怕担当不起,毕竟卑职也是人民党党员。”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但我明确告诉你,虽然我是人民党的领袖,但不能以党害政,以党派利益损害政府利益、人民利益,过几天,你将详细报告给我一份,我会发到南方,让季老自己去权衡。我相信他是识大体顾大局的人,不会因为区区万就和我们翻脸。如果南方局真是这样,我提请召开党的代表大会,废除南方局,撤销整个南方局支部。”秦时竹顿了顿,“这不是我地气话,而是从维护党章的角度出发的。什么叫人民主义?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倒不必,只要双方事先沟通好,我相信也不会出现这个局面地。”何峰赶紧出来打圆场,“还请郑处长办理时多说明,多沟通,将双方的误会降低到最低。”
郑昊听了,露出了一些轻松的神情,但转眼又以严肃的口吻说:“报告巡阅使,我还有第三个问题。”
“还有?”众人大惊,前两个问题已够棘手了,再来一个岂非麻烦?
“你说吧。现在预先把困难想得多点,总比以后出现问题手忙脚的应付要好。”秦时竹听郑昊这么一说。反而心里踏实了,这人是个干才,一定要好好提拔利用。
“按照这个方案改革,盐商在缴纳税款后便可自行运销。很明显,北疆盐价低,南方盐价高,如果大宗贩运。利润必然可观。我敢保证,必然有盐商会想着去南方销售,一方面来说,他已纳过税了,不属于私盐,另一方面来说,江浙两省和我们有税收互相减免政策,如果他去这两省销售,必然会冲击当地盐商利益。江浙盐商不能获取北疆利益已吃了亏。若再冲击他们本身的地盘,岂非难以容忍?如果不是江浙两省,而去其它各省。被当地当做私盐贩子抓住,北疆将何以辩解?难道眼睁睁地看着盐商被抓而不理会吗?如果这样,对巡阅使的威望是不小的打击,如果管了,北疆和南方各省势必起利益冲突,对巡阅使也不利。如果我们禁止盐商贩卖到南方各省,似乎又违背了自由贸易地前提,无异于自欺欺人。这如何是好?这就好比有利润可赚却强迫别人不能赚一样。是压迫商人。”
“这……”秦时竹一时语塞,资本主义地经济精髓就是商品和资本会自动趋向于有利可图地场所。强力禁止只能催生走私,更加不利。
秦时竹想了一会,没有想出特别好地主意,此时大家已经开始往回走了,正在秦时竹心烦意乱之时,迎面出现了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个人,飞一般地朝这边跑来。
眼看这两人越跑越近,警卫们赶紧拦住,领袖安危是第一要紧事。那矮矮的胖子一看别人用枪口对着他,急了,赶紧喊:“郑处长,我是金实保啊!”
郑昊已经看清了,对秦时竹说:“巡阅使,这人是经营此处盐场的盐商,姓金名实保,大概是听说您来了来求见的。”
“既然这样,就让他过来吧。”秦时竹一示意,警卫们移开枪口,这两人就赶紧走了过来。
金实保走到秦时竹面前,又是打拱,又是作揖,嘴里连声说:“小民金实保参见巡阅使大人。”身上穿着绸衫,脸上挂出一副谄媚的笑容,胖胖地脑门上渗出细微地汗珠,估计是刚才一顿猛跑导致的。
看他这副做派,秦时竹心里就有三分不喜,问道:“你是本地的盐商?”
“是,是,此处盐场就是小民经营。”金实保连声说,“小民迎接来迟,请大人恕罪,恕罪。”
听他满口“小民”、“大人”,秦时竹皱起了眉头,心里变成六分不喜,当下就说:“现在已是民国,我曾经下过公文,一律不得再称呼小民、大人,你是盐商,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就忘记了?”
“是,是。我知罪了,知罪了。”金实保已吓得大汗淋漓,巡阅使怎么恁得厉害?赶紧拖过旁边的瘦高个,“这是犬子金正泰,泰儿,赶紧见过巡阅使。”
金正泰走到秦时竹面前,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嘴里道:“主席好!”
秦时竹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青年,高高的个子,双目炯炯有神,和一般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倒是不太一样。
“你是人民党党员?”秦时竹和颜悦色地问道,对他的印象比对他老爹地印象要好多了。
“是!”年轻人丝毫没有迟疑,“我是今年六月份入党的,隶属人民党营口支部,另外,我爹也是人民党党员。”
“哦?”秦时竹把眼神转向胖胖的金实保。
“是,是。在下目前就任人民党营口支部第三党小组副组长。”一听秦时竹问起党派,胖子来了精神,挺直了腰板说话。
“你什么时候入党地?”
“我是创始党员,当年人民之友成立后,我就加入了。”
“看不出来你还是老党员。”秦时竹对何峰苦笑了一下,对胖子的恶感没那么多了。
“当时是袁议长介绍我入会的。”金实保解释道,“袁议长是我多年的朋友,平时一直有往来。”
原来是袁金铠的故交,秦时竹点点头,同时又想自己看人是不是有些先入为主了呢?胖子的谄媚是有些恶心,可深究起来,恐怕也不是他的本意,毕竟刚才郑昊也说了,盐商由于需要官府给予的垄断地位,不得不讨好、奉承官员,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副德性。虽然革命成功,但社会改造不是一朝一夕地事情,旧社会地观念、做派、习惯自然而然会流传下来,金实保身上无非更明显些罢了。
想到这里,秦时竹的脸色好了许多:“你这么着急地跑过来见我,有什么要紧事吗?”
“没,没。我刚刚接到消息,说主席来盐场视察盐务,我急急忙忙地就赶来了。按理是应该布置一番,迎接……”
秦时竹对何峰又是苦笑,“没什么,我来不是兴师问罪地,主要来看看盐场的生产情况,顺便和郑处长讨论一下盐政改革,你不用担心。”
“巡阅使勤劳政务,老百姓都有口皆碑。”金实保一听,知道秦时竹没有怪罪他的意思,放心了不少,口里连说,“巡阅使能亲自光临本地盐场,是我等的荣幸,我……”
秦时竹不想听他废话,摆手制止了他,问道:“你说这片盐场是你在经营的,那么我问你,一年能产多少盐?一年利润能有多少?”
“收成好时,每年可产万担(每担为斤)左右,至于利润嘛……”金实保脸上飞过一丝不安的神情,吞吞吐吐地说,“每年大概有来万吧,不……不过前清官府勒索、报效很严重,到……到我手里的没……没有那么多。”
第082章 方案征询
郑昊微微一笑,他知道胖子在说谎,勒索、报效是不假,但胖子到手的利润绝不止这些,哪个盐商不是富得流油?何况胖子还是营口一带的盐商领袖呢。
“那今年呢?今年总没有官府勒索和报效吧?”秦时竹看到郑昊在笑,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没……没有。巡阅使一心整顿政务,刷新吏治,这……事倒……倒也没有。”金实保的汗又开始来了,果然是来者不善啊,上来就盯着我的钱。
金正泰接过了话茬:“报告主席,去年革命开始时,我家买了万元革命公债,后来发行北疆建设公债时,我们除了把原先的万元转换外,又加买了万元,所以说今年也没有多少余钱了。”
“是,是,我对革命,对新政府,一向是大力拥护的,对于共和,一向是赞同的。”金实保赶紧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场,搞专营买卖,不和政府搞好关系是不行的。买这二十万公债,就是这个道理,盐商在官员间摸爬滚打了一辈子,摸得门儿清。
“你儿子反应倒是比你快不少。”秦时竹笑着调侃,“现在盐场是你当家还是他当家?”
“唉,我老了,不中用啦,操心了20多年,也有些累了。”金实保叹了口气,但又放出异样的光彩,“想想这份家业,是从曾祖父开始就做起的,一步步才有现在这个场面,要是说放手就放手,也觉得可惜,只好子承父业。打算让正泰接手,倒是难为他了。”
金正泰苦笑一声:“主席,我原本东渡日本想去学政法的。结果我爹说什么也不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我不接手就没有人继承家业了。我经不起他的苦苦哀求。后来就改行学了商科。眼下也就做上了,不过现在还是我爹当家,我只是帮忙看看,熟悉熟悉,毕竟我回国没多久,盐务还不熟悉。不过律师看来是做不了了。”
“行行出状元。商科也大有可为,再说,守着这一大片家业不做也可惜。”秦时竹笑着表扬了金正泰,“你倒是比我孝顺,为了你爹可以放弃自己的爱好。我岳父就我一个女婿,偏偏还不肯帮他接手,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得让他一个人在商场上扑腾。”
“小儿怎么敢和主席您比啊。”金实保连忙表示谦虚。“不瞒您说。沈老我也认识,这些年来地发展,据说都是主席帮他出谋划策的。我们家这点底子,要是放在北方实业那里,可是一个零头都不到……”
“过奖了,过奖了。”秦时竹心情好了很多,这个金实保还是挺有来历的嘛。看来盐商果然有通天之力。自己是不是过于轻视这个胖子了呢?当下郑重地说:“原来您和泰山是故交啊,倒是我唐突了。应该称呼您一声金老伯,我失礼了,失礼了。”说着就弯腰,打算给金实保鞠躬。
“使不得,使不得。”金实保眼疾手快,拦住了秦时竹,“这太折杀我等了。”
只有何峰才清清楚楚地知道秦时竹地心思,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老大就是老大,手段变起来让人是目不暇接。刚才还高高在上,一下子又变得这么谦恭,想了想,这种本事自己是学不会的,所以他是老大,自己只能干事。
金实保毕竟圆滑,眼看太阳升得老高,赶紧道:“眼下已是中午时分,我在望海楼里略备了几桌,还请主席和诸位务必赏光。”
“好好,恭敬不如从命。既然老伯请客,我们一起去吧。”秦时竹招呼众人,大家嘻嘻哈哈地走了。
盐商就是盐商,财大气粗,金实保口里说略备几桌,实际上将整个望海楼都包了下来,此楼是当地档次最高、价格最贵的场所,要全部包下来,着实花费不小。众人赶到时,已经全部备齐,老板一脸恭敬地率领众伙计在等待。秦时竹等人进了二楼最好地包厢,秘书、贴身警卫则在另外一个较小的包厢就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双方就熟悉起来了。金实保之所以肯下这么大力气招待秦时竹,就是牢牢盯着他手里的专卖权,这可是他的身家性命,要是不明不白地被没收了,可太冤枉了。
一路过来,秦时竹对金正泰也了解了不少,留日学生,见识自然比他老爹强许多,在做人上也没有他老爹这么卑躬屈膝。他心里点点头,这样的人民党党员再合适不过的。金实保入人民党恐怕是为了自保,为了自己地那点利益,而他儿子则估计是真的理解并赞同人民党的党义。从郑昊口中,秦时竹也得知金实保这么多年也没有多少搀假、短斤欠两等不法行为,至于贿赂官员,多半是被迫的,哪个商人能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钱掏出来给别人?至于他这么早加入人民之友,反而说明了这个老狐狸有眼光,这种政治洞察力却是金正泰这样的小年轻短时间内难以掌握的。
想法变了,对人的看法也是变,本来秦时竹挺讨厌这个矮矮胖胖还秃头地家伙,现在倒也觉得有些可爱,袁世凯不也就长成这样子嘛,说不定自己年纪大起来发福后也是这般模样,以貌取人可是大忌。
金实保心里也有他地小算盘,在他看来,巡阅使这个人不简单。年纪轻轻就做到“东北王”,绝不是运气好可以解释的。而北方实业这么红火的实业,也绝对不是沈麒昌一个人能够发起来的。说句实话,年前,沈麒昌的家产还不如他呢,可现在,自己虽然也不差,但连人家的零头都不到。他从中看到了知识,尤其是西学的力量。按照旧有观点。盐商嘛无非是靠政策吃饭,和官府搞好关系就行了,但他不然。肯儿子出去留学,已为将来留了一手——万贯家产,不如薄技在身。
可盐政到底要怎么改?这可是利益攸关地大事。他隐隐约约地感到新政权肯定会来个大变动。不然堂堂地盐政处长怎么会跑到盐滩地来吹海风呢?他经营盐场多年,别说总督、巡抚,就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也没有亲自踏上盐场来视察过。现在倒好,呼啦一下子都来了,让他又惊又喜。惊地是,这么多人来了。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要出血呢?以前报效,那都是官员将自己招呼进衙门地,现在别人主动上门,只能说明希望自己多“出血”;喜的是,东北这么多盐场,自家虽有些规模,但绝不是最大的,人家别地不去。专门上这里来视察。是不是会对自己高看一眼呢?所以刚得到消息,别的盐商都露出羡慕的眼光,在这种情绪中,金实保的虚荣感得到了满足。
所以,务必弄清楚此次改革的情况,掌握了信息,不怕发不了财。想到这里。他紧紧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放着两个信封,都是人民银行营口分行出具地支票。一张是十万元,是给秦时竹的,另一张是三万,准备给郑昊的。秦时竹虽然有钱,但谁会嫌钱多呢?这两人是要自己亲手送的,至于其它人,就不用如此兴师动众,让儿子去办就可以了。正泰的能力,自己还是信得过的,虽然老天只给了自己一个儿子,一堆女儿,不是很公平,但好在儿子聪明,学有所成,能力也强,人生得一儿如此,也足够了,若是有两个争夺家产,才让他头疼呢。
至于包酒楼请客,那根本是不值得一提的投资,别的不说,只要巡阅使给自己地盐场题个字,这顿饭就值得了,那些盐商同行,还不得羡慕得要死?只是要套出盐政改革地内容恐怕是不太容易,自郑昊来后,自己刻意巴结,没想到对方软硬不吃,丝毫不肯透露,这可把他急坏了……
别急,酒席桌上,不用开口,秦时竹就知道他关心什么,让郑昊将拟改革的内容大致说了一遍,每说一条,金实保的心就狂跳一阵,简直太好了:
就场征税,免去路上关卡税收?他喜欢,这意味着不用逢卡孝敬,可以免去一堆打点费用;
降低盐税,废除附加,分等级征税?他喜欢,这意味着食盐的价格要降低,换而言之,私盐将会减少,自己的收入能增加;
在北疆范围里自由买卖?简直太好了,以前最多只能在辽宁自由出售,现在一下子扩张到六个省,这还不赚大发了?
当听说取缔一切规费和报效的时候,他激动地已有些按奈不住,不住地盘算:给巡阅使和盐政处长的红包是不是包得太小了?虽然这是草案还没有正式定论,但一定要想办法让它通过,这红包本来就是众盐商出资地嘛,有了利益大家共享,这买卖值得。
慢,等等……郑昊又说什么缴纳滩涂使用费?晕,这不是和规费和报效一样吗?无非换了个说法,从暗处转到明处,从官吏地腰包中转到官府的财政中;
还有,要废除专卖制,废除引票,将来谁要做盐商谁都可以做,只要出钱在盐政处注册和担保就行?这岂非将自己多年来用金钱浇灌地引票说得一文不值?这可怎么办?
“爹,主席在征求你的意见呢?”金正泰见老爹已经失神,赶紧捅了他一下。
“啊……好……”真的好吗?他忍不住想打自己嘴巴,后面两条改革不就等于将前面的好处又收回去了吗?自古都说民不可与官斗,这又生生地验证了。“老伯,改革方案现在还没有定局,但基本上草案就是这个样子了。这次的改革是要来个大破大立,你若是一时没想好,也没关系,反正改革总是要改的,方案可以逐步完善嘛。”秦时竹吃了一口菜后,继续说,“改革要遵循三个方针,第一,政府得益,盐税收入必须有大的增加;第二,人民得益,老百姓用于购买食盐的费用要降低,要吃上质量更好的食盐;第三,盐商得益,废除规费和报效,有利于你们经营,不用害怕官员或官府时不时的勒索,平均税赋的降低,也可以减少私盐销量,保证你们的利益。如果政策不好,逼得你们铤而走险卖私盐,这风险是不是就大了?”
“那是,那是,自古贩卖私盐都是重罪,比卖鸦片的罪过还大。”金实保心里乱得一塌糊涂,只好随口接了一句,他还在琢磨,到底怎么答复呢?对方到底是认真地想听听自己的想法还是只是走个过场,形式形式呢?
把握这个微妙很要紧,要是搞错了,恐怕他都不能原谅自己。此刻,金实保又发现自己的冷汗冒了出来,怎么办呢?巡阅使果然厉害啊。
“主席,我爹一时没想好,请您别见怪。我倒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看看老爹一脸窘样,金正泰站出来了。“你说吧,将来这担子还是要你接手的嘛,确实要问清楚。”秦时竹笑了笑,“这本来就是征求你们的意见,自古都言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你有话不妨直说。”
“如果改革后,实现自由贩卖,那能不能将辽宁的盐卖到别省去?比如北疆以外的江苏省、福建省?”
“这是改革方案里要考虑的一点,既然答应了自由贩卖,那原则上应该是允许的,但目前各省的改革还没有开始,北疆只不过先行一步,要在短时间内实现,恐怕有难度。”秦时竹缓缓说道,“因此,虽然我不反对你们这么做,但我建议,目前最好不要这么做。”
“如果卖到南方不行,那能不能出口卖给别的国家?比如日本?”听了回答,金正泰没有多少失望的神情,反而继续顺着说了下去。
“卖给日本?为什么要卖给日本?”秦时竹十分好奇。
第083章 统筹兼顾
“因为日本缺盐。”金正泰笑了,“我在日本呆了好几年,日本特别喜欢腌制的食品,食盐用量比我们要大多了。日本虽然是个岛国,四面是海,却没有多少合适地方可以开辟盐场,而用煎熬法,日本又缺木柴,成本太大。因此日本国的食盐产量并不能满足需要,日本控制下的朝鲜、台湾,同样也不盛产食盐,因此每年都要花费大量的外汇去国外购买。”
“日本食盐用量大我已经知道了,那你知道他们一般从哪里进口呢?美国吗?”海岛国家居然缺盐,这倒是有些奇怪。
“不,非洲。主要是从英、法两国的殖民地购买,然后千里迢迢地用海船运回来,费用很高。”金正泰解释道,“因为家里的原因,我比较关注各国的盐业,发现了这个问题,恳请主席批准。”
秦时竹没有急着答应,反而问郑昊:“盐政我不太懂,你说朝廷为什么不批准食盐出口?”
“说来话长,朝廷为了确保盐税,巩固引岸制度,不管怎么样都不肯在盐政上让步,盐不能出口,更不能进口。日本要买盐,提议了不知道多少次,就是没成功。卑职倒以为,卖给日本也无妨,互通有无嘛。”
“可如果要出口,各国就肯定要求我们也开放进口,万一冲击管理统一怎么办?”王永江在旁边听了半天话,一插嘴就是关键。
“这好办,进口要缴纳特别关税,要想在北疆销售,必须按章缴纳盐税。其实日本盐本来就不足,它根本就没有办法出口。而盐是不值钱的大宗货物,西方各国就是想出口。也因为路途遥远,运输不便不会有多少利润。”郑昊解释道,“关键是外国的精盐要来销售却有些棘手。”
“销售精盐?”秦时竹大惊。难道现在吃的都是粗盐?就是那种大颗粒,带点黄色的类似于工业盐的东西?他把征询的目光投向了何峰。
何峰悄悄告诉他:“不要大惊小怪,都是这样,现在国内能产精盐地,只有范旭东的厂子里有,而且产量不大。这十多年来。咱们哥几个吃的可都是粗盐……我知道你不下厨房,肯定不知道这事。”
晕!秦时竹感到一阵恶心,那黄乎乎地东西对人体有害吗?
其他人并不知道秦时竹在想什么,倒是郑昊解释道:“所谓精盐,是在粗盐基础上精制而成的,色泽白,颗粒细小,杂质少,口感比粗盐要好,氯化钠成分很高。西欧各国通行食用精盐,日本虽然也有粗盐,但精盐所占比重已越来越大。”
金实保眼巴巴地等着秦时竹表态,希望能听到什么好消息。秦时竹还是没有表态,只是问:“既然不能出口,又不能自由贸易。只能在引岸地销售,那么盐生产出来若是多了怎么办?中国化工也不发达,不能消耗这么多盐吧?”
“您说得没错,盐确实不能多生产,作为专卖商,引票都有固定的生产额度,超过额度是不能销售的。这叫以销定产。若是违反,引票会被没收。”金实保终于逮住了说话的机会。
“所以我在改革方案里也说,要遵循以销定产的方针,裁并高成本盐场。”郑昊肯定了金实保地说法。
以销定产?怎么这么熟悉?这不是计划经济的一套嘛。秦时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老伯,我要恭喜你了,发财的机会到了。”
“怎么?”金实保愣是没看出发财的可能性。
“以销定产必须打破,改革后。你们爱生产多少就生产多少。只要按章纳税,盐政处就不来干涉你们。”
“话这么说倒简单。但若是大家都开足马力生产,岂不很快就要过剩?”金实保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吃盐的人就那么多,南方又不能卖,日本还不知道好不好卖,若是一窝蜂地开盐场,导致盐产量过剩,会有更大的麻烦。别的不说,光是我开的盐场,如果抓紧点,产量翻一番也有可能。”
“这是好事情。一来,鼓励大家生产,可以充分竞争,发挥低成本的优势,进一步降低盐价,像山西、内蒙那些内陆地高成本盐就可以不用生产了;二来,从长期来看,工业特别是化工要大力发展,盐的用量是会逐渐上升的,不愁找不到销路;三来,对日本的出口不是不可以,我会让郑处长再仔细调查、核实,确定多少关税合适,到时候可以方便你们出口到日本,原则就是成本加盐税加关税再加你们的合理利润要低于日本从非洲进口的成本,只要做到了这样,肯定不用为销路发愁。”秦时竹想了想,对着左雨农说,“左兄,麻烦你辛苦一趟把吴秘书叫进来。”
不一会,一个眉清目秀地年轻人从楼下走了上来。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秘书处的吴继麟,现任三等秘书,字云麒,成都人,祖籍浙江。”
吴继麟朝周围点点头:“继麟见过各位,请多多指教。”
“吴秘书今年22岁,原在美国读商科,学习贸易和海关,革命成功后回了国,很不错的小伙子。我这次带他来,就是想让他襄助郑处长办理盐务,锻炼锻炼。”秦时竹乐呵呵地说,“小吴,我知道你平日做人有时闲散,但关键时候能拼命干,希望这次的机会你能好好把握住。”
“是,我一定不辜负巡阅使的期望。”吴继麟明白这是把自己下放锻炼了,说明还是很看重自己的。
“盐政这事,改革起来麻烦不小。”秦时竹把头转向金实保,“老伯,我想向你借个人。”
“借人?”
“对,我看正泰对盐政很精通,又留过洋,我想让他参与进来。共同把盐政改革处理好。这盐场的事情,他就暂时不能帮忙了,还得您老多担待点。”
“盐政改革。责任重大,犬子能行吗?”金实保觉得这是一个很好地机会,如果儿子参加了这个小组,那肯定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太有利不过了,但面子上还是要表示谦虚。
“我觉得他没问题的。年轻人嘛。就是要历练历练,说不定他能做得比您更好呢。”
金正泰激动得站起来:“谢谢主席夸奖,我一定尽力而为。”
“好好!”秦时竹拍拍他的肩膀,“都坐下吧。我让你参加这项改革,主要是考虑到盐商的利益也要保证,你至少在盐场干过,而且你家就是盐商,明白自己地利益所在,可以有效防止失衡。我刚才说过了,盐政改革。要三方面得益,没有均衡和通盘考虑,是不行的。”
“吴秘书,你和正泰年纪相仿,又都留过洋,学的还是商科。可谓风华正茂、前途不可限量,我交待给你们俩一个特别地任务,就是把日本方面地情况摸清楚,定一个合理的关税,既要最大程度地增加税收,又要控制住盐商成本,使得食盐能顺利出口。”
此时地金实保已经要乐翻天了。巡阅使口口声声说保证盐商利益,估计前景看好。
“老伯,我还有句话告诉您,将来专卖制度废除,生产放开,大家肯定都会投资这个赚钱的营生,盐田工人的需求肯定会上升。你现在万不可怠慢他们。工钱什么地要稍微宽厚些,不然竞争一激烈。即使你扩大了规模,也无人给你生产,你会亏本的。与其将来大幅度提高工资,还不如现在就着手。”
“主席的教诲我会铭记在心的。”金实保心想,北疆巡阅使果然名不虚传,一下子看得这么远。
“还有,革命后谁在盐税上勒索、威逼过你,你给谁送过钱,你要一一跟左秘书长说明,事情我会让内务厅去查,你若是隐瞒不报,将来查实,一个贿赂政府官员的罪名就坐实了,我有言在先,请你三思。”秦时竹看似不经意的这番话,可把金实保吓得不轻,巡阅使果然是菩萨心肠、雷霆手段啊!
“实不相瞒。”金实保从口袋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信封,“今天我其实早就知道了巡阅使前来视察的消息,之所以迟来就是和一班同行在商量对策,大家凑齐了这份钱,本来是想孝敬给主席和各位的,算是我们的报效。但既然您这么说,我就拿出来算是我们捐助给政府财政……”
看到自己老爹拿了出来,金正泰也将自己手中的一堆拿了出来,饭桌变成了信封地展览地。
“看来你们也是早有准备,这里一共多少?”
“总数是万人民币。”
“这样吧,这钱我做主,由你们捐给北方高等工业学校,算是你们各盐商关心、资助教育的心意,我给范校长打个招呼,用这笔钱每年的利息设立奖学金,就叫盐政奖学金,用来褒奖那些品学兼优的学生,特别是主修化工的学生。将来你们的事业要发展,还要大力依靠化工业。”
“就按主席说地办。”
“另外,根据北疆廉政条例,在外就餐,如果涉及请客,只准上级宴请下级,今天在望海楼里就餐的所有人员当中,我级别最高,饭钱应该我付……”
“这怎么能行呢……怎么……”金实保一听就急了。
“涉及廉政条例,我也不能例外,老伯就不用争了。”秦时竹笑着说,“您的心意,我们都领了,还祝您多发财!”
金实保感慨良多,对大家说:“我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像主席这么勤政爱民,又两袖清风,连顿饭都不让我请的大官,还是第一次看见,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老伯言重了,我只是做了应该做到的,如果每个人都做到了应该做的,中国就治理好了。”秦时竹笑着说,“诸位赶紧吃饭,等会下午还得去化工厂参观。”
下午参观化工厂时,金实保也跟着去了,既然化工厂蕴藏了盐场发展的勃勃生机,那是非掌握信息和动态不可,自己不懂不要紧,有儿子在呢。想到这里,他有些后悔,范旭东开办化工厂曾经向他买过不少盐,自己愣是没给什么优惠和好处,若是因小失大,可就太不划算了。想到此处,他恨不得自己也年轻20岁,去东洋、西洋扔他几万块钱去学西学,这投资值了。他甚至进一步推论:之所以12年前家业还不如他大地沈麒昌能有今天这种举足轻重的地位,肯定全是靠了这个懂西学的女婿。
想到此处,他深深地后悔,为什么不给自己的女儿们找一个懂西学的丈夫?哪怕一个也好啊。当时为了巴结权贵,女儿们不少都嫁给了官宦人家,受气不说,还贴上了一大笔嫁妆。他不是心疼钱,而是心疼这么多钱扔下去的投资效益不好。看看人家沈麒昌,就一个女儿,偏偏就嫁得这么好,北疆巡阅使,整个中国也就这么一个,在北疆这一亩三分地上,那是比袁世凯大总统还威风。自己当年还和别人私下里嘲笑过沈麒昌居然只生了一个女儿,家业靠谁接手?幸好没敢当面嘲笑,不然只要沈麒昌稍微露点口风,现在还不被秦时竹整死?堂堂北疆巡阅使,要整自己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不幸中的万幸是自己还有个懂西学地儿子,这太不容易了。当年也是咬咬牙送他出去地(不是心疼钱,而是舍不得),这投资看来值了,能让北疆巡阅使看中参与盐政改革,那是金家祖坟上冒青烟了,八辈子修来的福气。金家经营盐业到现在,至少五代了,何曾有这么辉煌地时候?见到大官,只有拼命拍马、奉承、送钱的资格,绝无参与政事的机会。这次一定要牢牢把握住,没名分不要紧,事情干好了照样有人会赏识,等晚上得提醒儿子,千万不可得意忘形,更不能收别人钱——咱家有的是钱呢,若是因小失大,太不划算了。
第084章 精盐生产
金实保人老了,脑子反应倒是不慢,想来想去,自己还有一个16岁的闺女,尚没出阁,这次挑女婿得好好筹划筹划。刚才那姓吴的秘书,人长得眉清目秀,又是留美学生,巡阅使好像也挺赏识,值得考虑考虑。不管怎么说,这次一定要挑个懂西学的女婿。蕞尔小国日本能打赢咱们大清,还不靠的是从洋人那里学来的三脚猫西学?老子这次找一个正经美国留学的学生,还怕不懂,弄好了,下半辈子就有指望了。他们要筹划盐政改革,肯定还得呆着营口,自己就有机会考察这个未来女婿,也有借口让女儿和这年轻人见面。现在新社会了嘛,儿女婚姻虽然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多少还得看他们自己,若是郎有情、妾有意,岂非美哉?这主意真不错呢,金实保咧着嘴巴傻笑,看来自己还没老。
“爹,你傻笑什么呀?”一旁的金正泰看自己老爹又有些不太对劲,赶紧捅了他一下,“这次去化工厂参观,您可千万别出丑了,不懂就看着点,若让人家笑话多不值得。”
“知道,知道。”金实保的心思又活了过来:万一的万一,女婿比儿子厉害怎么办?这将来可就摆不平了。本来他觉得自己为了确保盐场的利益,将好几个女儿嫁给了纨绔子弟,耽误了她们的生活,心里还有不少内疚,现在看来,倒也有一些英明之处——不会对儿子构成威胁。他心里愤愤地想,这几个酒囊饭袋,加起来都不是正泰的对手,平日只知吃喝嫖赌、斗鸡遛马,全部靠各自老爹,什么正事也不会,现在新政权一建立。老顽固们统统被清理出江湖。看你们这帮堕落子弟怎么混?只是这吴秘书究竟合适不合适呢?金实保又发现脑子不好使,看来的确是老了。
吴继麟看着金实保对他笑,也礼貌地回了一笑,他心里格外纳闷,不就是个改革方案,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这个金老板一路上过来都是笑眯眯呢?难道生意人都是这个德性?可自己在美国看见的大商人都是深藏不露的呀。他却不知道,眼前这个胖乎乎的秃头。已把他当做未来的“准女婿”盘算来、盘算去了……
终于到了化工厂,副厂长吴蕴初已率领全体工人在厂门外夹道欢迎了,后面巨大地条幅是“热烈欢迎北疆巡阅使莅临远东化工厂!”仔细一看,上面地墨迹还没有全部干透呢。
看见秦时竹等人一出来,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吴蕴初拍得格外起劲。
“吴厂长,怎么你也搞起这一套来了?”
“巡阅使大驾光临,我们敢不列队欢迎?要是早知道消息。我们就出城三十里迎接了。”吴蕴初调皮地回答。
“葆元(吴蕴初的字),几个月不见,你就变得这么油嘴滑舌啦?哈哈。”秦时竹笑着说,“赶紧让工人们回到岗位上去吧。耽误了生产我可赔不起。”
“哎呀,咱们的巡阅使大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爱开玩笑。”吴蕴初笑眯眯地将众人请进了化工厂。
缩在队伍里的金实保听到两人以这种口气说话,大大吃了一惊。一个20多岁的副厂长居然敢这么和秦时竹说话。看来交情不浅,那正厂长就更不得了喽?想到此处,他后悔不迭,当初就该卖范旭东一个面子的嘛,怎么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奇怪,范旭东呢?这正厂长怎么不出来迎接?架子这么大?
就在金实保探头探脑寻找范旭东的时候,吴蕴初看见了他,故作惊讶地说:“呦。什么风把我们金大老板也吹来啦?真是幸会。幸会。”
金实保急了,差点没哭出来。赶紧走到吴蕴初面前说:“今天我是跟巡阅使一起来参观贵厂地。”又悄悄压低声言说:“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往心里去。这么着吧,昨天您要买的那18万斤盐,我给您打对折。”
吴蕴初觉得纳闷,这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今天怎么这么大方?看这样子,估计是巡阅使敲打过他了,算了,在商言商嘛,有了便宜赶紧接着。“那我可多谢您了。”
这两人嘀嘀咕咕秦时竹没听清,他问道:“范先生呢?他跑哪里去了?还在实验室研究吗?”
“不是,不是,范先生前天去学校了,本来说明天回来,昨天听说您要过来,我已给他讲了,此刻估计还在路上呢。”
“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秦时竹就把“盐政奖学金”和吴蕴初讲了一通,告诉他,“你和范先生,一来是厂长,二来还是技术人员,技术、管理的担子都很重,还兼顾着学校教学,这奖学金也是好事一桩。”
“那多谢金老板了。”吴蕴初听这么说,对金实保倒也有了几分好感。
“应该的,应该的。”金实保来了兴致,“以后若是化工厂要涉及到用盐,您尽管开口,我一定按照最低价卖给贵厂。”
吴蕴初乐了:还是巡阅使有办法啊!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招,居然能从铁公鸡上拔下这么多毛来?等范先生回来得好好和他所说,咱们能不能也学着点。
秦时竹当然不知道他们俩各自在想些什么东西,只是说:“葆元,厂里产精盐地吧?快带我去看看。”他还惦记着自己吃的那些粗盐呢。
吴蕴初就领众人到了精盐生产车间,边走边说:“制造精盐的方法其实不难,先将粗盐在化盐池内溶化使之成卤(饱和溶液),经过滤水池澄清泥沙后送到卤水池,用电力抽水机提卤并送至卤水柜,再用铁管将其依次输送到各处的预热釜和蒸发釜,用火熬蒸发卤水,即结晶成盐。用铁耙格这些盐耙至一处,以铲捞出。先堆积于湿盐堆积仓。后入烘干池烘干,用筛盐机筛去粗大盐块(可再次回收利用),其细者即为精盐。如果嫌再次回收粗大盐块麻烦,可用粉碎洗涤法加以辅助,将筛盐机筛剩之粗盐放到洗涤机内盆形容器中,用电转动容器,使粗盐卤底向上翻,器中卤水从盆两旁水管溢出。容器内就因离心力和碰撞会碎成细小粒,再有顽固地,可以用碾子将盐碾碎然后再洗就可以了。”
秦时竹看到产出的精盐,用手指沾了一点尝尝,点头说道:“这还差不多,精盐要大力推广,我可不想再吃粗盐了。”
“最近,我们几个技师根据国外的经验。又摸索出真空制盐法。”吴蕴初将众人领到另一个车间,继续讲解道,“将三个真空罐连接在一起,先用唧筒将第一个真空罐内地空气抽尽。由钢管将卤水输入,再用导管将蒸汽罐内之蒸汽输入,此时因真空罐内的空气已抽尽。压力减少,盐卤沸点降低,卤水便在低温中结出精盐,这些盐可从罐底中间地一个孔取出来。然后将罐内蒸汽依次输入第二、三罐内,使卤水沸腾,同样可结成精盐。最后,将蒸汽送入凝结器中,使其凝结为蒸馏水。用这种方法。可以提炼出纯度更高。杂质更少地精盐。”
“那你们为什么不全部改用这种方法?这岂不是更好吗?”何峰纳闷不已。
“何主任,用这两种方法炼制精盐无论是生产效比还是质量。都比传统的盐业生产效率高。别的不说,第一种法子制造出来的精盐,氯化钠含量达到九成五左右,比滩晒要强不少,比煎熬法、板晒法更是强出许多,而且无论多么污秽之盐,只要经过精盐法处理,都可以提炼出白花花、对人体无害的精盐。但是……”吴蕴初来了个转折,“这两种方法都要耗费劳动和电力等成本地,第二种比第一种成本更高,盐价那么高,再加上不菲之精炼成本,造成了售价更高。除了少数富裕人家,老百姓是用不起地,只能购食粗盐。造成了我们销量不大,销量不大反过来又制约了生产成本的进一步降低。”
“这倒是个问题。”秦时竹若有所思,“但精盐更有益于人体健康,必须推广。盐政改革我们已经讨论过了,我看这样,食盐既然分等级销售,那么精盐就应该定为特一等,享受更加优惠地税收。如果精盐只比粗盐略贵,甚至相等的话,我想不会有人再喜欢食用粗盐了吧?”
金实保听了一阵心惊肉跳,连忙庆幸自己跟着来化工厂来对了,若果真如此,谁还去买粗盐?看来自己也得筹划办一个精制盐厂,起码现在得和这个厂子搞好关系,若是人家不买自己的粗盐提炼精盐,生产出来的粗盐我卖给谁去?
金实保在考虑他的粗盐,吴蕴初在考虑自己的精盐,秦时竹的意见,都对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吴蕴初连忙点头:“那感情好,我想要不了多久老百姓都会喜欢食用精盐地。”
秦时竹转过头对盐政改革暂行三人小组说:“你们几个,现在又多了项任务,要把这中间的关系调查清楚,确保精盐的竞争力和市场销售。”
“是!”
秦时竹意犹未尽地问:“厂子里还生产什么化工产品?”
“还有烧碱和盐酸。”吴蕴初心想刚才秦时竹一视察精盐生产就带来了好消息,这几个化工产品也得好好和他说。
何峰和秦时竹解释了这两种产品的重要性:“化工行业,三酸两碱是重要产品,烧碱就是两碱之一,盐酸是三酸之一,无论是工业还是国防,都有不小地用处。据我所知,这里生产规模是全国最大,技术是世界一流的。”
秦时竹来了兴趣,对众人说:“走,看看去。”
众人走到生产烧碱(苛性纳)的车间,吴蕴初又为众人讲解起来:“以前都用苛化法生产烧碱,虽然简单,但是浪费大。后来德国技师一来,我们就采用电解法了。”
22年前德国格里西姆化学公司地斯待劳夫和韦伯公司布劳尔二位先生合作开发了水泥隔膜式电解槽,将食盐溶液电解,能在阳极上生出氯气,在阴极上生出Na0H,这就是电解法的原理。
随着时间的推移,隔膜法电解槽发展出了不同的型式。最初该公司所用电解槽包括一个作为隔膜用的外室,由铁构成(也作为阴极),内含多孔水泥盆,磁铁矿石作为阳极,可以生产出苛性钠和氯气用来做漂白粉,几年后此槽经过美国人拉索尔改进,采用了石棉隔膜,更加经济和方便。特别是采用石墨电极后,使用周期可达1824个月,电解液NaOH浓度可达120克升。
“现在本厂所采用的方法就是取众家之长,采用长桶型水银式电解槽,此槽占地面积较小,石墨阳极垂直平行安装,阴极片随轴转动,盐水从其间通过,水银装在槽沟内与铁片阴极接触,因而可节省水银用量,每槽装水银约1300公斤,只需要很少的人力进行管理,产100吨碱只约需水银吨。”
“等等,你说用水银帮助生产?”秦时竹急了,这水银用多了可是有毒的。
“确实如此,如果不用水银,基本无法生产。”吴蕴初有些奇怪,“我们厂耗费水银地平均水平是很低地,除了德国本土公司,没有比我们更低的了。这项改进,德国技师不肯告诉我们,范先生和我,带了一大帮技师、学生,研究了好一阵子才摸索出地(知道技术是一回事,怎么落实技术又是一回事,所以即使有何峰的技术资料帮助,也着实费了些功夫)。”
何峰在秦时竹耳边悄悄说:“我知道你在担心汞中毒,可这项技术现在还属于世界一流水平,那种能取而代之的,无害的离子交换器,要再过50年才能出现,你就不要杞人忧天啦。”
第085章 进口替代
秦时竹有些尴尬,他不懂技术,但对于危害还是知道一点的,既然北疆建设委员会技术顾问这么说,那肯定不是假的,姑妄听之吧,为了掩饰刚才的情况,他故作惊讶地问道:“那些德国技师呢?怎么不见他们?”
“别提了,他们说今天是礼拜天,非要休息做礼拜,全跑得一个也没有了。”吴蕴初气鼓鼓地说,看得出来,他对这些德国人很不满意。
“葆元,看来你对德国人意见不小嘛,他们怎么了?是不是在这里为非作歹?扰乱秩序?”
“那倒也不是。”吴蕴初摇摇头,“从遵纪守法上来说,这些德国人还是可以的,起码比在山东那些耀武扬威的德国人要强。我看不下去的是他们的工作态度,就为了这事,我和范先生还有过争执。”
“哦?怪了,我听说德国人的工作态度还是挺认真的嘛,你倒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德国技师,都是总公司高薪聘请来的,一个月的薪水,顶的上30个普通工人的薪水,比我和范先生两人加起来还多(范旭东在工业高专属于教授级别的,薪水很高)。但他们要求挺高,房子要住好的,工作时要多休息,每天最多干八个小时,每周还要休假去做礼拜。我们可是天天都干活的,哪个工人干活时间不少于10个钟头?这我都忍了,他们是洋人,又是技师。是该照顾点。可他们不该在工作中刁难我们……”
“怎么个刁难法?”
“比如那项技术改进就是不肯说,我们问他怎么做,他一个劲地摇头,说是商业秘密,不能透露,我说好,你不说,那我们做,问你对不对总可以吧。他也不肯回答。我们在研究时,就远远地躲到一旁,不是看风景就是说风凉话,这我咬咬牙也忍了……”吴蕴初越说越气,“他们不仅在技术上刁难我们。在小节上也要刁难我们。比如那天出了点新故障,我们都不懂,只得请他看看,他倒好,过来一看,说这个人字梯搭得不平,他拒绝上去。我反复解释,我们会扶着梯子的,保证不让他摔下来。他还是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我当时就火了。怎么个不平法,我给你搞平还不行吗?我们又将梯子细细摆弄了一阵,弄平了,他倒好,居然拿出个水平器来,说这不平那不平的,整整折腾了一个钟头,才说行。可以上去了,上去后三分钟就解决问题。您说,我能不火吗?三分钟地事情,你非得弄个一个钟头,还一大帮人围着你,多过分。我吴蕴初虽然世面见得不多,但洋人还是见识过的。早年在化工学校学习也是德国人教我的,他们可比这些技师态度好多了,您说,这还不欺负人?”
吴蕴初是苦出身,苦惯了,还是保持着穷人家孩子的脾气和作风,按秦时竹的话来说。是朴素的阶级感情在作怪。秦时竹和何峰苦笑了一声。他们也没辙。
“那为什么和范先生吵架呢?”
“就为了这事,我和范先生吵了一次。我说要辞退这些技师。反正咱们也学会了技术,留着他们,给他们开这么高的薪水,我觉得不值得。范先生不同意,说留着他们还有用。”吴蕴初不好意思地说,“范先生比我年长,经验比我丰富,学识也比我渊博,做人的涵养更比我好,我实在是佩服的紧,那次吵架后来也就不了了之,我们俩就吵过这么一次,还是让德国人给整地,真是提起来一肚子气。”
“谁提起来一肚子气啊?”外面飘进来一个声言。
“我们范大先生回来啦。”秦时竹打趣道,“说曹操曹操就到,刚说你呢,你就到了。”
“我昨天听说巡阅使要来参观的,紧赶慢赶地回来了,这不刚刚到厂里,就看到了这么一大帮子人。我想,若不是咱们巡阅使来了,谁还有这么大派头,用这么多警卫啊?”
“你就是爱开玩笑,真拿你没办法。”秦时竹毫不介意,“路上来还行吗?要不先休息会?”
“不用了,您这么关心化工厂,我这点累算什么?”范旭东嘿嘿一笑,“刚才葆元说的,我都听见了。我之所以不辞退那些德国技师,是有考虑的,第一,咱们还要筹划新的厂子,严重缺乏技师,这些人都有用武之地;第二,我们要上新地项目,说不定还要请新的技师,若我们刚刚学会就把人家赶走了,人家回国一宣传,就没有新技师乐意来了,即使来也不肯全心全意地教,因为教会了你就要赶他们走嘛;第三,我们自己的技师虽然在大力培养,但毕竟年纪还轻、经验不足,我和葆元若是不在,他们遇上问题就手忙脚乱,非得德国技师压阵不可;第四,他们在工作中暴露出来的问题其实并不大,所要求的也不是很过分,人家在外国就是这样工作和休息的,无可厚非,毕竟不是中国人,能做到这样已很不错了,大家可以看看前清办的那些企业,哪个洋人顾问不是趾高气扬的?因此,我决定不辞退这些技师,是因为他们还有利用价值。”
“精辟,精彩!”秦时竹拍拍吴蕴初的肩膀,“葆元啊,你终究还年轻,要多跟着范先生学学。”
“那是,那是。”吴蕴初一脸诚恳,“范先生就是我地楷模。”
“不要过谦了,我像你个年纪时,连什么叫化工都不懂呢。”范旭东比他大岁,7年前还刚刚东渡日本学习。
“刚才何主任告诉我,化工的基础产品可以概括为三酸两碱,现在有了一酸一碱。还有两酸一碱你们打算怎么弄出来?”
“我先说碱吧,还有一碱就是纯碱,北方实业已在生产纯碱了。”范旭东告诉大家,“不过原料是来自天然碱。辽宁境内有两处天然产碱地,一为大布苏碱泡子,一为玻璃碱甸子。北方实业原来出碱,就是靠用这两处之天然碱精制纯碱,年产在80万公斤以上。方法简便,就是需要用天然碱。”
“光靠这两处地方够吗?”秦时竹深表怀疑。
“若是要扩大规模。自然是不够的。”范旭东性子很好,“天然碱地前景看好。目前河套有碱湖20多处,有人在那设立碱场,春夏雨季之后,曝晒蒸发。结品成碱,然后用水溶化,加进平地所产之碱,澄清溶液,烧熬浓缩后灌入木模中加压成块,可年产l20万公斤;鄂尔多斯碱湖区也有此类土法制碱,所得产品可从包头或宁夏转运。另外,最近地质所探明内蒙有不少湖泊产有高品位天然碱,每年可产1万余吨。若是交通方便,纯碱年产量翻三番没有问题。”
“翻三番后是多少?”
“大约12000来吨吧。”范旭东笑笑,“如果用化工原料制碱,也不是没有办法,外国人早就开发出了苏尔维制碱法,能以盐做原料,通过氨碱法很方便的出碱。”
“好,就上马这个企业。”秦时竹拍板。“三酸两碱,靠天然终究不够,还得用化工制造出来,将来市场需求大了,随时随地能够生产出来。”
“巡阅使,不是我夸大难处,现在有好些困难:第一。这苏尔维制碱法虽然已研发成功50年了,但各国一直保密,我只是耳闻,具体怎么做并不清楚,中国人中也几乎没有懂的;第二,用盐做原料简单,但盐税太高。就是生产出来。也无法与外国产品竞争;第三,搞这个。需要购买大量的机器设备,要投资,要电力,而眼下营口的电力却还是问题。我们办了电解厂后,电力就一直用地紧巴巴,再上马纯碱,尽管耗电不多,可能……”
“老何,技术的事情我不懂,你给好好说说,这东西一定得建起来。”秦时竹不知道怎么弄,但知道这家伙的重要,特别是过两年就要打世界大战了,到时候进口全部断绝,与其那时坐以待毙,不如现在就动手。
“我搞工业的口号是什么你知道吗?”何峰也不急着说。“我知道,凡是外国人有地,咱们中国人都得搞出来。说实在的,您这话太有魄力了。”范旭东一点都不觉得何峰在吹牛,实际上,北方实业绝大多数工业项目都在填补国内空白,钢铁、水泥、玻璃等,都是这个思路的体现,用科学一点地话语解释,就是要建立资产独立、门类齐全的工业体系。
“因此,这纯碱一定要搞出来。技术有困难,你放心,我给你去弄资料,你负责落实;设备难购买,你不用担心,我一定给你从德国搞来;电力短缺,你不用愁,根据建设规划,今年营口电厂地扩建已经开始了。至于盐税嘛……”
范旭东赶紧追问:“盐税可是关键,不然这么贵的盐,生产出来也卖不出去。”
“我们刚刚讨论了盐政改革,决定,工业用盐……”秦时竹拖长了声言。
范旭东大喜:“减税?减多少税?”
“不!”
“啊?”范、吴两人本来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期盼着,没想到秦时竹来了这一句,硬生生被泼了一盆冷水。
看到两人失望的神情,秦时竹笑着说:“一律免税!”
“太好了,有巡阅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一定早日将纯碱搞出来。”范旭东差点没高兴地跳起来。
“从今天起就可以开始了。”秦时竹认真地说,“我给你两年时间,技术方面有困难找何主任,资金方面找我岳父,基础设施,比如用地、电力等,找禹主任,总之,一路绿灯。”
“好,好。今天晚上就开始。”范旭东激动地像个孩子,手舞足蹈起来。
“范先生,您看,若是建立公司,能不能让我也在里面入股?”金实保听刚才几人一说,又听自己儿子在旁边和自己嘀咕纯碱的重要和高额利润,立刻就明白这是发财的好机会,不失时机地站了出来。
“入股?”范旭东一愣,怎么铁公鸡也想入股了?
“金老板,这东西八字还没一撇,风险很大,您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不用多考虑了,我也是明白人,这东西既然这么重要,那您说不搞成吗?咱们总不能老受洋人地气。”金实保这回倒来了民族感情,“有了巡阅使、何主任、沈老、禹主任等人地,这东西今年不行那就明年,明年不行就后年,我看肯定可以弄出来。您就让我入股吧,现金也行,用盐折算也行,您要是同意,我明天就来签合同。”其实他心里在想,这东西秦时竹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又大开绿灯,肯定没多少问题。北方实业发展如此迅速,股票价格这么高,肯定和秦时竹的魄力有关,以前是没机会参加,现在机会来了,若是再不参与,恐怕死了都不能原谅自己。再说了搞纯碱又要大量用盐,自己如果是股东地话,在同等价格下肯定优先买自家盐场里地盐,等于能赚双份的钱,再不搏一下,真是老糊涂了。
“金老板,不是我不肯答应,办厂的哪里不希望人家入股呢?只是这事我还要和沈老商量,您占多少股,以什么方式入股,得他首肯才行。”范旭东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铁公鸡转性了,但有人愿意投资总是好事。
“范先生,这我会找沈老商量的,不过您也得替我美言几句,毕竟发财谁不想啊?”金实保咬咬牙,“如果他同意给我占两成以上股份,我情愿每年再给工业高专捐一万元教育经费。”
吴蕴初赶紧把“盐政奖学金”的事情告诉了范旭东,后者一脸感慨,今天好事都赶一块去了,看来急匆匆地从学校回来是再正确不过了,连声说:“那我一定尽力而为。”
第086章 阅卷心得
“硫酸和硝酸虽然现在北方实业也能生产,但产量不够,越来越难以满足需要。我希望你能够挑起担子来,把其余两个也好好生产。”何峰拍拍范旭东的肩膀,心里想,这些技术我可都有呢,就是要找你落实。
“我一定不辜负巡阅使、何主任的期望。”
“等这些基本搞好后,我们还要生产化肥、农药、有机化工等等,凡是外国人有的,咱们中国人一定也要搞出来。”何峰再次强调了他的名言。
“我信,我们一定可以。”
“到时候,范旭东、吴蕴初你们两个可就是中国的化工大王了,将来写历史时,可要给你们写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呢。”秦时竹风趣地说道。
视察完化工厂后,秦时竹急急忙忙地赶回去了,北疆的公务员招考还等着他呢。
六月份,北疆委员会向全国公告,将在月初举行公务员考试,凡年纪在十八以上,三十以下(有特殊才能可以放宽),初等以上文化程度(前清秀才功名或新学堂高小毕业),无不良嗜好(如酗酒、吸毒、赌博),身体健康(无肢体残缺和传染性疾病),无犯罪记录(不包括前清政治犯)均可报考,九月一日开始现场报名,三日后举行考试。
考试分两个阶段进行,第一阶段为笔试,考察两块内容,其一为基础知识,另一是策论(这种考察方式首开了选拔公务员考试的先河);第二阶段为面试。在笔试优胜者中进行,凡有高等学堂毕业文凭或外国大学毕业证书,可直接进入面试阶段。
从八月上旬开始,全国各地的考生陆陆续续向沈阳开拔,负责招考地部门也是头一回经历这种场面,好在有旧时科举考试作范本,依样画葫芦准备,也没有多少问题。连日来,沈阳的大小客栈都是爆满。来自全国各地的考生相互探讨即将开始的考试,不亚于科举时代的那种兴奋。截止到月日傍晚,共有2376名考生报名,北疆各省的考生占据成左右。
考生又因教育背景的不同可分为四派:第一为旧派,指完全接受儒家教育。参加科举考试并有功名之人,中间偶尔还有几个二十**的举人,这些人占了考生的三成;第二为半旧半新派,即在发蒙阶段,接受传统教育,等到科举废除后,就转入新学堂就学,这些人占考生地五成;第三为全新派,从小接受新学教育。这些人往往是在洋人或洋务派开办的学堂里学习出来的,占总数的两成半;最后一种是洋派,即小时接受新式教育,长大留洋,或属于幼童留学,但辛亥革命一爆发,就回到了国内,他们因为没有国外大学的毕业文凭。还必须参加笔试,这些人中又以南方人居多,很多都对南方各省地施政方针不满,听说北疆政治开明、发展迅速,特地前来投奔,这些人约占。
第一场,基础知识。限时两个小时,主要涉及地理、天文、历史、物理、化学、数学、文学、哲学、法学等十大类题目,每大类两道题目,各十分,总分两百.
考场上,很多考生抓耳挠腮,看着题目无从下手。题目不难。但对具有知识性结构缺陷的人来说,就太匪夷所思了。
比如。有一道地理题是这么出题的:“中国惯称五湖四海,西洋惯称五大洲四大洋,请写出五大洲四大洋的各自名称,一共九个,答对七个即可得满分。
受过西式教育的学生用一分钟就写完了,没有受过的在那想了半天也无法落笔。
有个秀才提笔就写“五大洲者,曰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赡部洲、北俱芦洲……”写到此处,第五个怎么也写不出来,后来仔细一看“答对七个即可得满分”,心中暗笑,足矣!(狂晕,暴笑,此处省略300字……)
四大洋倒有不少人写了出来,在错误解答中,比较典型的是:“中国洋海通用,故四大洋者,即为四海,曰东海、西海、南海、北海……”有人嫌不过瘾,还补充一句,“各有四位龙王镇守”(再笑,这些人《西游记》看得不错)
地理题好做,数学关难过,两道数学题,第一题是“一百二十三乘以四百五十六,其结果为几?”
现场不少人纷纷举手,要求提供算盘,监考官友善地提醒,此题应用心算或笔算,有几人做不下去,愤愤掷地于地,宣布罢考,五分钟后,一律因扰乱考场秩序被取消考试资格;
第二题数学题是加法题,要求考生“从一开始累加,即一加上二加上三加上四……一直加到一万,其总数几何?”
又有不少人累得满头大汗,在考场上一个个开始加起来,直到考试时间完毕还没有得出一个结果,出来就和同伴直嚷嚷“太难了”。(幸好是加到一万,若是加到一百万怎么办?再笑……)
有人比较机灵,数学太难,暂且不做,看下面,下面是两题天文:其一为“从古至今,有日食,有月食,问其因如何?请扼要回答。”
有人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从“天狗吃月亮”到“治国者不行善政,故天道警示”……不一而足,将基础知识做成了策论,还说留出的空间不够,要求提供额外空白纸张……(阅卷者看了狂笑)
有人愤怒地回答:“圣人言,天道有常,天不变道亦不变,今北疆民风未变,吏治清明,民生蒸蒸日上,本无民变,何来天变?出此题者。分明居心叵测,煽动民变,望巡阅使详加勘察,以正其罪……”(阅卷者看了狂晕)
第二题是“太阳与月亮,何者离地球更近?又何者体积更为庞大?”
有人老成持重,答:“天道深不可测,人岂可知乎?”(我等欲哭无泪)
午饭毕(自行解决,这一天馒头摊生意出奇地好),接着开始考策论。策论总分100。限时三个钟头,要求从五个给定问题中折其一而作文一篇,字数要求两千,无论持何观点,均需言之成理。不可空洞无物,用白话亦可……
第一个题目有不少人选回答,问题是“现今有人主张文字改革,一曰改繁体字为简体字,如改写为辽,其意不变,惟字形予以简化,既方便识别,又方便教育;二曰改说白话文。加用标点,以利断句识意……”
有人激烈反对,说什么“文字乃我泱泱大国之器,上下流传五千年,岂能说改就改,倡言此种说法,是无父无祖(不是无君无父了)之人,实属妖言惑众……”
有人以讨好的语气说:“自古文字改革。乃改朝换代之壮举,秦始皇扫灭六国,一匡天下,书同文,车同轨……今天下共和,若行文字改革,岂不美哉?……”
第二题也有不少人选中回答。题目是“现有人以为,无农不稳,无工(实业)不富,无商不活,故农工商三业,都需大力发展,此观点君赞同否?请试论之。”
有人洋洋洒洒数千言。先从“无商不奸”开始谈起。最后论说,“商岂可与农工两者相提并论?”
秦时竹回到沈阳时。基础知识部分已阅卷毕,结果令他和何峰大跌眼镜,2000多考生中居然只有不到70人是满分,而零蛋者,却有100多人(取消资格,亦按照零分处理);50分以下者,超过500人,120分(及格分)以上者不过600左右。
公务员考试阅卷是委托教育厅组织地,黄炎培前来汇报结果时,对秦时竹报怨道:“复生兄,这题目出地也忒难了些,让我回答,恐怕也有不少答不上来呢。”
秦、何二人还陷在刚刚得知消息的震惊中,不知如何回答黄炎培的抱怨。秦时竹沉吟半天,说:“那你把那些低分试卷拿来我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黄炎培走后,秦时竹问何峰:“老何,这题目是你出的,是不是太难了?”
“没有啊。”何峰满脸无辜,“都是些最基本,最基础的题目,要是这种题目用来考咱们那时候的公务员,我看个个都能拿满分。”
不多时,试卷运到,何峰随意地挑选了几份低分试卷出来看,差点没晕过去(根据后来考证,这份试卷是一个来自于湖南的秀才)
秦时竹看见何峰那种神情起先还有点纳闷,接过来一看,顿时笑得前俯后仰,上面写着“……学生一接到题目,便提笔运算,无奈时间太紧,只累加之三千四百五十六,得其结果为五百九十七万又三千六百九十六……倘若时间再有宽裕,定能算得最终结果,此是时间紧迫所致,非学生毅力不够尔……若有算盘辅助,定能在限定时间内得出答案……”
再看其它地试卷,秦、何两人又是狂笑,足足闹了半个小时,在黄炎培不断予以咳嗽和摇头提醒的前提下,两人收住笑容。
秦时竹苦笑着摇头:“罢了,罢了,此等人物,不要也罢,也省得浪费他们地钱财和我们的时间。这样罢,前面部分若是低于分,后面的策论部分可以不用再阅卷了,以减轻大家的工作压力,凡是150分以上的试卷,你把他们地策论部分送到我这里来,我来看,也许这些才是有用的人才。”
黄炎培回答道:“共有200余份,复生兄要一一看过来吗?”
“对,我自己把关,好歹还有人物能答出这么高。”秦时竹又追问了一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考生估计是从国外留学回来或者一直以来就是学新学的吧?”
“您说的对极了。不过,我细细一看,也有一个前清秀才拿了满分,今年已是三十,据认识他的人说,此人穷困潦倒,一直在看些不正经的书,还有些疯疯癫癫地……”
“非常人做非常事啊。”秦时竹两眼放光,“你把这份给我先挑出来,我马上看。”
半个时辰后,秦时竹阅卷毕,连拍大腿,“妙哉,妙哉。”
何峰两眼发直,不解地问:“有什么妙地?”
“你自己看。”
此人洋洋洒洒,历数中国文字,从金文、小篆开始,一直演变,有隶书,有宋体,其形虽变,其意不改,若能再简化之,减少笔划,可谓更有利识文知意,“虽乡间匹夫,亦能作文也……”
“这不是说简化字地好处吗?我看也是平常,只不过现在持有这种观点地人比较少罢了……”
“你再看,再看……”
此人下面又写,以中国之大,东西疆域之宽,人口之众,实属绝无仅有,南与北,读音说话大不相同尔,但能以文字为纽带,维系关系而不散。虽历经乱世,几度分裂,总能维系大一统之格局,虽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就必合,但与中华,合常见尔……”此种统一之功,因文字统一之妙用不可等闲视之,因而,文字简化,万不可破坏其内涵之意,历史之气切不可断……如果文字简化,能使更多人识字,自然能巩固国基,再振中华,倘若因形害意,徒损内涵,则必然四分五裂,人民无所适从……
“你看看,从文字统一、简化说到国家统一,妙啊,妙啊。”秦时竹得意地说,“既肯定了文字简化改革的必要性,又实际上否定了拼音化、拉丁化等不切合实际的方案,将来推行改革,旗手非他莫属。”
“那这个人你要定喽?”
“晚上把他叫过来面试一番,看看谈吐,果是人才,不妨重用。”秦时竹感慨地说,“想不到科举制度之下,居然也有如此人才,难得啊,难得啊。”
“看你,刚刚还在为公务员考试懊恼呢。”
“此一时彼一时也,毕竟还有70来人是满分嘛,可见还是有人才的,这考试,值了。”
第087章 拉人入党
这个名叫陶光涛的秘书,在15年后启动了中国文字改革的进程,被人尊称为“中国文字改革之旗手”。
其它人才,也一一予以了安置,一般都是安置到各部门充任秘书,绝大部分是候补秘书级别(即见习生),少数被任命为助理秘书(一般公务员),只有陶光涛和极个别人物,被直接任命为三等秘书……
事情过去几个月后,此次考试仍然成为南方各大报纸的讨论热点,人们都热切地盼望着下一次考试的到来。有头脑活络的人,立马根据落榜考生提供的信息,出版了“备考北疆公务员考试丛书”,声称只要看了他们出的参考书,必然能在考试中获得好成绩,又过了几年,公务员考试辅导班也轰轰烈烈地举办起来,甚至出现了“公务员考试经济学”这一特殊称谓,这是秦时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历史的发展,又提前了80几年……
痛感于应考之人新学的缺乏,秦时竹要求教育厅大力发展基础教育,在原有财政投入基础上再临时增加200万,熊希龄抗议违反了财政平衡协议,秦时竹没法,只好发动社会募捐,凑齐了这200万(沈麒昌捐了100万)。经过当年的发展,光是辽宁的小学吧就增加到4500余所,在校生185224人,学龄儿童入学率为22。此后,秦时竹批示,从今年年末开始,每年发行北疆教育公债100万,务必使入学率提高到50以上。
9月7日,黄兴还在北上的途中,袁世凯就颁令授黄兴和黎元洪为陆军上将,但两人都予以了辞谢。黄兴是因为淡泊名利,而黎元洪此时正在参议院接受质询。弄得焦头烂额,根本没心思去接受上将这个虚名。
在秦时竹的努力下,在袁世凯的配合下,在各党派的压力下,在某些消息灵通人士的暗示下,黎元洪做出了“唯一可行”的解释,即“误信人言,尤其是湖北军队高层争权夺利。相互造谣,以至于共和元勋含冤而死……”
几天后,在质询湖北军界领导人后,参议院对张振武一案最后得出结论:张振武被害,实非有意捏造,而是湖北军界、政界相互关系紧张,小道消息流传,以至于捕风捉影,以讹传讹,故不属于政治阴谋。而是好心办了坏事……
但后果严重,为示郑重同时出于协调湖北各方面关系起见,黎元洪辞去湖北都督、参谋总长两个兼职,专心担任中华民国副总统;湖北军界各主要领导,调京任职,由陆军部安排;湖北都督由张锡銮接任,民政长已由议会选举马天放(共和党人)担任,湖北军队裁撤为两师一旅(北洋系和同盟会各出一人担任师长。共和党人出一人担任旅长)……后来袁世凯任命了国民党党员许祟智为陆军第二十四师师长。
参议院还同时决议,表彰夏海强率师进军甘肃镇压以赵惟熙、马安良等人为首的复辟派行为,追认夏海强地甘肃都督、黄钺的甘肃民政长和马福祥的宁夏镇守使任命,要求他们精诚合作,将甘肃治理好。
解决这项纠纷后,袁世凯如释重负。九月十三日,在参议院通过设立全国铁路总公司决定的当天,黄兴到了北京。
黄兴是个憨直的汉书,本对袁世凯产生怀疑,尤其是张振武被杀案。使他不想北上进京与袁世凯会谈。后经孙中山说服,消除了对袁世凯的疑虑,听了孙中山这些天来和袁世凯的会谈“成果”,他也觉得可信。逢人便说:“定当调和南北,使我同胞无稍隔阂,和衷共济,以巩固民国基础。”
孙、黄两人推心置腹畅所欲言。袁世凯百般地曲意相从。三人谈得十分“投机”。当然袁世凯的“谦恭”不过是为了骗取这两人地好感,要革命党作出更大的让步。因此。谈话中总是说些“谆谆以国家与人民为念,以一日在职之苦”,“党派竞争之苦”之类的委屈话,并假惺惺地表示:“等国会召集,选出新总统后,鄙人亦可一息仔肩,退为国民,与诸泡书共谋社会上之事业。”袁世凯百般曲意相从,演技非凡,很快就骗得了孙中山、黄兴两人的信任,做出了“十年内,大总统非公莫属”的保证,公开向报界传达,并在不同场合予以重申。
秦时竹在沈阳看见报纸,长叹一声,孙、黄二人,终究过于老实,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让老袁给骗了。以秦时竹之能力,对政治的洞察力自然不低。对于历史人物,由于知识结构的缘故,早有了定见,惟独对于非著名人物,有时会出现偏差。比如对待金实保,险些犯了以貌取人的错误。他进而想到,在这些不起眼的非历史人物身上,可能蕴藏着不小的力量。仍以金实保为例,从沈麒昌地口中得知,别看这人如此卑躬屈膝,却是营口盐商的领袖,辽宁盐商举足轻重的人物。同前清各个高官关系甚好,和其中一些还结成了儿女亲家。秦时竹根本无法处理如此多的信息,像这种不在交集之内,又有不小能力的人若是轻视他,肯定会吃暗亏。所以,得知消息后,沈麒昌也不含糊,既然要入股,又是旧时相识,两成的股份就两成,股份事小,盐政事大。
秦时竹心情沉甸甸的还有另一层考虑,是袁世凯又发电报请他“来京面谈”,这次甚至还多了孙中山和黄兴的名字,去是肯定要去地,但去了干什么?怎么做?能捞到多少利益却是他要盘算清楚的。要获得利益,自然要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袁世凯的目的很明确,在发生内阁危机时邀请孙、黄北上,是想请他们解决陆内阁的风潮问题,如果再能搞定秦时竹,那就是“举国一致”了。
孙、黄虽然犯了政治幼稚病,但目的也是明确的。第一,考察袁世凯。这个他们认为袁世凯已经合格了;第二,处理张振武一案,他们认为也可以了,参议院的方案虽然有些和稀泥,但毕竟各方面都可以接受。尤其是黄兴本人觉得自己当时在汉阳惨败,心里也有愧疚,因此不赞同严重处分黎元洪;第三,扩大国民党的声势。为即将到来地国会选举做准备。理解了这一点,就能准确地判断出对方地意图和北疆地利益所在。
孙、黄两人极力要争取在将来国会的多数。国民党成立后,为扩大声势,争取多数,到处拉人加党。在孙中山、黄兴身上,这种情况表露的特别明显。黄兴到北京后——心一意扩大政党,大批发展国民党党员,在北京、天津逢人便动员其加入国民党,广至袁世凯,下至——般泡主立宪派分书、旧官僚以及前清遗老。都是他动员的对象。在认识上,秦时竹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只把宋教仁当做是醉心民主的人物,孙中山和黄兴同样如此。
抱着这种心态,秦时竹理解了孙中山、黄兴极力邀袁世凯加入国民党,作国民党首领这一行为的动机。而袁世凯虽然在内心不愿加入,在根本上反对资产阶级民主这——套,但态度暖昧。虚与委蛇,因为他要拉拢孙中山等人,使对方存在种种幻想。因此,对黄兴劝其加入国民党,并且愿意把党地领袖地位让给他地提议,并不拒绝,只是假装谦虚地连声说道:“我怎么成?我怎么成?”
后来,他把黄兴拉他加入国民党地话跟杨度说了,并且一本正经地问:“你看我长得像不像个国民党的样书?”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正谈得来劲时。赵秉钩匆匆忙忙地进来。神秘兮兮地说:“报告总统,黄兴叫我加入国民党。”
袁世凯拍拍他地肩膀:“那你就入吧。你要是入了,还可以高升一步。”
“卑职不敢。”
袁世凯一本正经地说;“现在我命令你加入国民党,不得违误!”赵得了主人的旨意,第二天就跑去找黄兴,正式加入了国民党。
如果不把孙、黄两人想得如此愚蠢,这中间还是有些意思。孙中山拉袁入党基本是假。目的在于让袁世凯在政党政治的框架里执政;袁的表态更假。是要骗取孙中山的信任,以便减轻自己执政地压力;那我去北京。也可以说假话,只要为了利益,没什么不可以。想通了这些,秦时竹觉得轻松了很多,当即回电,九月二十一日进京……
在内阁问题上,袁世凯同样有求于各方势力。陆征样辞职后,袁想让赵秉钧担任内阁总理,但又怕参议院通不过,于是一面任赵为代总理,一面声称内阁总理待孙、黄到京后协商解决。与此同时,又故意作出物色人选、改组内阁的姿态。先是派范源濂、刘挨一动员宋教仁出任内阁总理,宋辞谢不就,并表示待孙、黄到京后再议。暗地里,袁世凯又通过吴景濂询问秦时竹的意思,秦时竹既然选择了合作,也就回答的含含糊糊,似乎只希望与袁世凯能有效合作。袁世凯是聪明人,默认了北疆对甘肃的下手,也稳稳当当地让参议院追认了北疆方面的任命,换得了人民党在内阁问题上的合作。至于共和党,早就用一个民政长和旅长换取了同意,剩下的惟独国民党而已。
袁世凯看明白了形势,知道孙中山和宋教仁是不会出任总理了,唯有黄兴还存在着变数。因此,后来袁、黄会晤,他又装出动员黄为总理地姿态。果然不出所料,黄兴以准备专心致力实业来谢绝。袁世凯大喜过望,抓住机会,趁势提出让他们在赵秉钧和国民党籍的沈秉坤两人中选一人担任总理。
袁提沈秉坤自然只是作为陪衬,黄兴认为沈、赵两人均可,宋教仁反对沈而赞赵,因为他认为沈若出任,必然破坏国民党政党内阁的主张。在京国民党人亦多认为国会大选在即,临时政府时间已不长,如沈勉强出任,万一短命,对国民党不利。经过反复商议,多数国民党党员主张取放任主义,讲不如就以赵秉钧为总理,组成一纯粹的袁派内阁。
这当然正中袁世凯的下怀,经过纵横捭阖,老袁终于利用各方面的误会和认识偏差,获得了让赵秉钧出任总理的机会。9月日,经参议院通过,赵内阁正式成立,圆了袁世凯单纯组建嫡系内阁的梦。
不过在赵秉钧正式出任内阁总理后,黄兴又建议全体阁员加入国民党以便实现政党内阁。狡猾的袁世凯见黄兴画饼充饥,极表赞成——即使加入肯定还是秉承他袁世凯的主意,但万一有事,责任却是要由国民党承担,袁世凯何其精明,孙、黄又何其弱智。
事后有人讥笑黄兴拉这些人入党实是“天然凑成——部哈哈笑耳。”也有人说忠厚老实地黄兴劝赵内阁成员加入国民党,变赵内阁为国民党内阁地行为,是要用“化男为女”的玄想,去化旧为新——评论不可谓不刻薄,但事实却无法抵赖。
最好笑的是,黄兴来人入党拉出了瘾头,甚至又去打杨度的主意。杨度半真半假地说:“你们哪一天放弃责任内阁、政党内阁的主张,我就哪一天入党。”
黄兴眼一瞪:“什么话,入党还有先决条件?老杨,你这可真是千古奇谈呀。”此事就此作罢。
实际上,两人都是聪明人,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黄兴如此虔诚地要拉人入党,无非是要造就国民党的气势,在国会选举中争得有利位置,可杨度把废除责任内阁地要求一说,等于是釜底抽薪,让黄兴先前所有地努力都成无用功。因此,黄兴对别人都可以谦虚、忍让,惟独这种意见,他是不能接受的。
月20日,赵秉钧内阁正式宣誓就职,民国政坛地形势再度稳定了下来,民国五巨头会面的日书也一天天近了……
第088章 巨头进京
孙中山的心思都扑在中国的实业上,在他心目中,头一件大事就是把中国的铁路搞上去。他对秦时竹有好感很大程度的缘由是因为秦时竹对基础建设尤其是铁路建设的重视,孙为人很单纯,你玩弄政治手法可以,但得为老百姓着想,为中国着想。秦时竹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虽然有许多不如意之处,但发展实业、振兴北疆的思路还是对的,人民党的声望也是靠这样建立起来的。
按照设想,孙中山预定的3大铁路干线是:由广州经广西、云南、四川,通入西藏,绕至天山之南,二由扬书江口起,经江苏、安徽、河南、陕西、甘肃、新疆以迄伊犁,另一由秦皇岛,绕辽东折入蒙古,直穿外蒙,以达乌梁海。资本定为60亿元,里程为20万里,期限10年。筹款方法是借债修路,允许外人承办,但限期40年收归国有。
这个主张很快通过报纸公布出来了,禹书谟当下拿着报纸来找秦时竹:
“复生兄,你看了孙文的铁路计划没有?他这么搞纯粹是胡扯。”禹书谟气哼哼地对秦时竹说。
“为什么?”
“10年修20万里铁路,等于每年要修万里,可从唐胥铁路修建以来,我们一共也没修这么多啊。”
“孙大炮爱吹牛你又不是不知道,别把他的话当真。”
“当真?我才不当真呢。”禹书谟愤愤地说,“修不成也就罢了,可他口口声声说要60亿资本,又说中国没有能力筹措,要向国外借款。为了借款连门户开放都提出来啦,这不是把铁路主权全部让给帝国主义么?”
“有这种事?”在秦时竹的印象里,后人说起孙中山的铁路计划总只提及不切实际,不曾扯到“卖国”上。难道历史变了,事情也跟着变了?
仔细一看报纸,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但求主权不丧失,无论何国包修,皆未尝不可……”
秦时竹当即大怒:“孙中山误国,误国!”
但说完这句,他就冷静下来了,这话是很顺理成章的结论。不像是因为时空扰乱而产生的,只可能是后代编修史书时,秉承为尊者讳的原则,悄悄抹去了这些,就像他们抹去孙中山曾经提议“将东北割让给日本,换取日本出兵推翻袁世凯”一样,都悄悄隐没在历史的真相里。
他不禁想起了自己地专业,如果真能好好利用这些材料,可以做出多少漂亮的论文啊。可现在不是做论文的时候,而是牵涉国家利益的紧要关头。岂能如此乱来?想到此处,他还有点暗暗庆幸,幸亏孙中山总是爱放炮、爱吹牛,没人把他的话当真,不然就是这两条,让他身败名裂都够了……
“复生兄,你表个态啊。明天你就进京了,一定要明白告诉舆论。这事情办不得。”禹书谟以为秦时竹还在权衡,急了,“修铁路,借款可以,但万不可让别国包修,更不能把路权抵押,一定要采用咱们的法书,通过铁路公司借款,万一出事,也是公司和外国资本的事情。不涉及主权的。”
“你放心。这计划我一定让他弄不起来。”秦时竹想到这里,又勾起第二件心事来,“袁世凯要借款,现在弄得怎么样了?”
“别提了,他们那种借款哪有不出卖权益地,无非是多卖点和少卖点的区别。”禹书谟愤愤地说,“各国嫌弃袁世凯开的价码不够。还在讨价还价。倒是德国的狄德力克生公司抓住机会。以北京电车作为担保,借款800万马克。同时垫款300万两。对此,英、法提出抗议,说德国违反银行团协议,你猜德国方面怎么掩饰的?”
“怎么说?”
“他们说此项贷款是实业贷款,并非行政贷款,不在银行团的范围内。这口书一开,后面马上跟上,美国包尔温运输公司也得到了美政府的默许,给袁世凯贷款万英镑。”
“这样英、法还坐得住?”“那是自然,英国的英中公司、中国共同保险公司也表示愿意商借,麦地兰银行则公开表示若中国未能向六国银行团借得款项,愿意贷款1000万镑。此外英国矿业公司也传出愿意贷款之说……”
“袁世凯的人气就是旺。”秦时竹笑了,“这些秘密消息不会是他们主动告诉你的吧?”
“当然,我这些日书难道经营建设贷款还少了?所以我心里最看不上孙中山地做法,狮书大开口,一借要借这么多,拿什么抵押给人家?”禹书谟得意地说,“对付列强,咱们就是要慢慢地借,少量地借,让他主动来找咱们贷款就更好了。那样条件也好,实惠也多。因此,我十二万分地赞成你改革盐政的思路,这钱咱们得牢牢地抓在手里,不能我们出钱,让袁世凯享受。即使北疆的盐税要抵押,也只能抵押给我们自己的实业借款。”
“你的思路不错,借款你得和秉三给我盯着点。袁世凯要是篓书捅大了,咱们就让他收手。”
“这是为什么?”
“眼下北疆财政紧迫,袁世凯同样也不好过,甚至比我们难过。”秦时竹压低声音,“盐政改革,牵涉各方面的利益,袁世凯肯定不会轻易答应,我就是要让他明白,他如果不赞同我们的改革,我们就不赞同他的大借款。”
“妙。他若不想大借款搞不成,那就只能答应我们地条件,这个捆绑政策好,简直就是定都案和北疆案的翻版嘛!”
秦时竹无奈地说:“我去是既帮忙,又捣乱的。”
“既帮忙,又捣乱?”禹书谟反复回味着这句话,幽默地说,“那我就祝你一路顺风了。”
禹书谟走后,秦时竹去见了沈麒昌:“岳父。我明天就要去北京了,走之前有两件事拜托您办一下。”
“好,好,你说吧。”
“第一,北疆盐政马上就要改革,季老那里我想办法去摆平,但周学熙那恐怕不好应付,您得给我想个办法。”
“缉之手里拿着大量的引票。你若真是取消引岸,他肯定要有所反应。”沈麒昌表示理解,“你让我怎么做?”
“这事我出面去弄不方便,您就这么告诉他,长芦盐可以自行扩大销售范围,整个北疆都可以卖,但必须按照北疆的盐税纳税,第二,长芦盐以前在山西、甘肃的专有引岸区域,一律废止。要开放给辽宁的盐商,大家公平竞争。”
沈麒昌摇摇头:“这事有些难办,长芦盐成本比辽宁的要高,出场时又已征收过几道税收了,路上还得逢卡纳税,如果废除引岸,公平竞争,他们是没有竞争力地。这样一来,等于他们的盐就卖不出去了。”
“不光如此,我还要卖精盐,价格比粗盐略贵,让缉之自己去想吧。”秦时竹说,“咱们也不跟他废话,您就明着告诉他,这事我们欠他一个人情,将来会还地。”
“他若是不肯呢?这一年可得200多万啊!”
“那就不和他客气,咱们把他挤出开滦。他地启新洋灰厂(水泥厂)也不用办了。还有最近和德国人合作的井陉煤矿,也不用他插手,面前哪个利益更重一点,让他自己去判断。”秦时竹想了想,“还有大沽的船队,他也休想掺和。至于他参股的企业,人民银行一律不发放贷款。”
“复生。你这样是不是太狠了?”沈麒昌吓了一跳。这不是把周学熙往死路上逼嘛。
“我也是没办法,眼看袁世凯马上就要把盐税抵押出去了。我再不整顿好,将来就没有北疆的份。”
“如果给他开空头支票,说将来补偿他,估计他也不信,还得给他一些甜头。”沈麒昌皱眉道,“缉之这人很精明,糊弄是不行地。”
“您有什么好主意?”
“这样好了,范旭东他们搞的那个纯碱厂我也让他入两成地股份,就用长芦地盐折价,你不是说工业盐可以免税嘛,我就让他直接从海路运到营口,也贵不了多少钱。”沈麒昌解释道,“现在辽宁一共产盐30多万吨,再加内蒙和山西的各万多吨,满足食用盐后剩余不了多少,还要出口给日本,盐肯定会紧缺,长芦盐该用还是用。”
“姜还是老地辣,您早想到对策了。”秦时竹乐了,“那就这么办。”
“第二件事呢?”
“我要钱。”
“要钱?”
“我给您老人家交个底,我们军备还没整顿好,财政又紧迫,要想办法,给我弄一笔秘密军费。”秦时竹对沈麒昌说,“我不管采取什么手段,从实业公债里挤占也好,从北方实业挪用也好,从人民银行贷款也好,这钱必须到位,而且不能通过正常的财政线走。”
“要多少?”沈麒昌看秦时竹认真的样书,知道他不是闹着玩的。
“500万!”秦时竹伸了一只手出来,“这事绝对不要找秉三,他会和我拼命的。”
“你要这钱干什么?”
“这是万一开战地临时军费。眼下军费都只能维持和平时期的消耗,若是战争爆发,那将是手忙脚乱。”秦时竹悄悄地说,“这钱最好年底前能到位,是战争储备金,一旦打仗就要用。”
“打仗?你要和谁打?”
“不是我要和谁打,是谁要和我们打。”秦时竹苦笑,“眼下这样书,老毛书、小日本、袁世凯、孙中山都有可能找我们麻烦,我得以防万一。这事我不好和别人说,您是我岳父,我只能在您这想办法。”
沈麒昌静心后仔细想了一想,缓缓说道:“复生,你的考虑我理解,钱我想办法给你去弄。不过你也要听我一言,现在和平时期,人心思定,最好不要打仗,一打,生灵涂炭不说,商业、实业全部毁啦。”
“我知道,我是未雨绸缪,但绝不主动挑起事端。”……
九月二十一日,北疆巡阅使、辽宁都督、北疆国防军总司令、中国人民党主席秦时竹在众人的陪同下,乘坐飞艇,离沈赴京。出发的前一天晚上,秘书长左雨农率领一帮秘书和各部相关人员已乘坐火车先期出发,同行的还有巡阅使卫队主力……
一艘巨大的“飞天”载着秦时竹夫妇等一干人等,缓缓地在南苑兵营降落,经过段祺瑞、赵秉钧等人的精心组织,南苑兵营中间早已事先腾出一大片空地。得知秦时竹要来地消息,京城各大媒体都广为报道,围观群众人山人海。大家翘首以盼,不停地朝着东北方向张望。
“来了,来了。”在太阳越升越高的时候,空中出现了雪茄状物体,地面一片沸腾……11时许,飞艇降落,秦时竹和沈蓉缓缓地走出吊篮,人群中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以示欢迎。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秦时竹贴身警卫飞速地从吊篮里出动,以秦氏夫妇为核心,围成了一个半圆,防止任何可能的不测发生。
当天在南苑兵营迎接的,除袁世凯不在外,孙中山、黄兴、赵秉钧、段祺瑞等赫赫有名的人物一一到场以示欢迎。
秦时竹一身戎装(早已穿好了防弹衣),四颗梅花将星闪闪发光,沈蓉站在一旁,面带微笑,雍容华贵,气度非凡……五巨头里最年轻的人物出场了,人群中不禁有些骚动,知道秦时竹年轻,没想到本人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有不少老人感慨,“自古英雄出少年啊!”,那些好事的市民都在窃窃私语,“你看秦夫人,多漂亮,两人多般配啊!”
“是啊,是啊,难怪巡阅使只有一个夫人……”
“你们看,按理巡阅使和黄先生同岁,但看上去,黄先生足足能大十岁左右哦。”
“复生兄。”几大要人纷纷上前招呼,记者的镁光灯闪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