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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哥是出来打酱油的     混在1275txt下载     混在1275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三章 首富

    望乡岛位于中南半岛底端,离陆地只有不到两百里海路,顺风顺水的话一天一夜就能到,当初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看到了琼州水军强大的控制力,同时,离琼州比较近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m.www.uu234.net

    经过几个月的建设,一个硬质水泥码头已经取代了原来的木头栈桥,钢筋打造的铁桥足足深入海中两里之远,在清除了水底的暗礁之后,可以让千料大舟直驶入港,直接将装袋好的粮食运上船。

    “......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一千袋,好咧。”

    一名青衫装束的小吏清点完,在册子上记下数目,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跑到河岸上,两个正在交谈的男子马上停下来,权知昌化军仇子真盯着他手中的册子,沉声问道。

    “都清点好了么?”

    “回太守的话,一千袋,每袋一百斤,属下亲自点过,没有错漏。”

    “嗯。”听到他的话,仇子真点点头翻到最后一条,盖上自己的印鉴,转过头,对着本岛的主人谢堂说道。

    “十万斤糙米,按四十工分一斤的收购价,本次交易合计四百万分,你看对不对?”

    谢堂接过册子翻了翻,实则心中早有定数,劳动服务社里未脱壳的糙米是四十五工分一斤,脱壳的精米则要卖到七十工分一斤,官府每斤仅溢价五工分,已经是包括了运费与人工在内,不可谓不优惠,如果不是为了树立自己这个典型,绝没有这样的好事,他哪里会不答应。

    签字确认之后,仇子真拿出一个手柄,熟练地对准他的脸,只见红光一闪,在极短地时间内就完成了面部识别,包含着他的资料出现在一个方寸大小的屏幕上,加上这次他一共卖了两回粮食,名下的工分已经高达八百万之巨,在整个琼州都是独一无二的,当然了这是谢氏全族的资产,只是由他这个族长代管。

    海外领地的有限自治权就在于此,除了重大刑事案件,一般的事情都由族里自己行处置,也包括了财产分配,至于公不公平,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谁让你们不愿意拆分,一定要抱团取暖呢。

    当着他的面将新增的数字输进去,仇子真顺嘴开了个玩笑:“恭喜升道兄,荣登本州首富之位。”

    谢堂呵呵一笑,马上反唇相讥:“老仇你就莫要打趣某了,再有钱也是你的治下之民,哪天瞧不顺眼一刀宰了,找谁说理去,没听说灭门的令尹吗,得罪不起得罪不起。”

    交割完毕,仇子真一面吩咐手下装船,早就停靠在码头上的几只海船马上忙碌开来,看着一袋袋的粮食被送上去,他也是心情大好,谢堂暗暗瞧见了,心里不由得一动。

    “你这米,是直接送到对面去的吧?”

    “就知道瞒不过你这老枢机的眼。”仇子真并不隐瞒:“大军已经登陆占城,你这里离得近,装了船运过去,明日这个时候就能到,没法子,缺粮缺得紧,你这里要还有多,知会某一声。”

    “家底子就这么多,总要留些自家人吃。”事情谈完了,谢堂拉着他朝居处走去,过了码头就是大片大片的田野,新割下来的谷茬还堆在田里,另一头已经在准备播种下肥,这里的田地就是好,只要人手足够,一茬

    接一茬就跟种金子似地。

    田地之间是夯土码起来的引水渠,光是这样的工程,就要花去大量的劳力,仇子真一路走一路看,人家赚钱是赚钱,可这钱也不是白捡的,没有上千的劳力,真得做不到。

    很快,坐落于河谷一旁的寨子就在望了,为了不影响开垦,谢家人特意选了这片不长草的沙滩地来建立营寨,四周是厚实的粗木结成的寨墙,外沿还挖了壕沟,为的是防止野兽侵袭,进了寨门,一间间的木头屋子错落有致地排列在里面,足足有好几百间,原以为这个时候,寨子里应该是孩童与老人居多,没想到,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

    谢堂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怀了身孕待产的送去了州中医院,足岁的孩子送入了学堂,年纪大一些的去外头烧荒了,晚一些才会回来,这里头只留了做饭的,你运气不错,前些日子他们在山上打了一头野鹿,还留了一些,寨子里有自家酿的果酒,取得山中的野果,味道比不得京师,父母官若是不嫌弃,留下来用个饭,也不耽误你的行程吧。”

    “正要叨扰。”

    仇子真没有同他客气,都是首富人家了,一顿饭还是招待得起的,只是谢家人手用得太狠,在废除了仆役之后,连个打下手的人都没有,好在经过这么久,大家也早就习惯了,没见抚帅自己也是亲力亲为,以身作则吗?

    “你这里颇为简陋,赚了那么多,也没想过添置些用具,打算留着养老么?”他自己倒上一杯酒,含在嘴里回味了一会儿。

    难怪他会这么说,身为族长的居所,家中的摆设除了一些自老家带来的器物,便是些寻常的农具、谷物,比琼州一个普通人家还不如,谢堂却是摇摇头。

    “有那闲钱,做得什么不好,在这种地方就摆出花来,又能给谁看?”谢堂也自酌一杯,与他轻轻一碰。

    “某倒是看中了几样事物,僻如那种脱粒的机器,你这糙米运到了对面,总不好就这么煮了给人吃吧,若是在某这里就脱了壳,是否能按精米的价算?”

    原来在这里等着,仇子真哑然失笑:“你这算计也太精了些,不错,这米运过去还要加工,若是你能先做了,价钱自然还有商量,怎么你想做?”

    “想是想,可没辙啊,听人说那机器是吃电的,这岛上又不通,若是人工,某这里本就紧巴巴,哪里腾得出手来,老仇,你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电就没法子,人手嘛。”他卖了个关子,谢堂顿时觉得有门,赶紧凑上前去。

    “说说看,若是能行,少不了你的好处。”

    仇子真摆摆手:“好处就算了,法子是现成的,如今咱们拿下了安南占城等地,那些汉人自不必说,本地的土人,也是要吃饭的,除了一些顽冥不灵者被拿了去做苦力,余下的那些失了田没了去处,州里的意思,是可以用雇佣的形式推出来,合不合用,你们自己去挑,价钱嘛尽可以低些,只一条,都要立约书,不能像以往那般卖作奴仆,说出去不好看。”

    谢堂一听就心领神会,这是要斩草除根啊,能雇佣的肯定是青壮,没了青壮便只剩些妇孺老弱,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在不经意间便消除了占领地反抗的种子,当然了对于不愿意

    受雇的,也会有无数种办法对付,比如任其自生自灭。

    他的脑子转得飞快,若只是干农活,所需人手不会太多,也用不到这么好的点子,如今需要大量人手的,一是矿山,那是官府专营的,二嘛就是海外开拓,谢堂对此一清二楚,因为早在临安募捐时,他就是最大的股东之一,如今还有海量的本金存在琼州呢。

    “这雇佣的人数可有限制?”

    “只要你出得起。”仇子真的话给他下了定心丸,两人心照不宣地碰了下杯子,一切尽在不言中。

    吃过饭,仇子真便随着船队出发了,谢堂亲自将他送上船,脑子里还在盘算着,派哪个本家子弟走一趟安南,把事情落实,同时自己也要去一趟琼州,这么大的计划,不与主事人商量商量,心里头没底啊。

    可问题是琼州离得不算远,也不太近,海上行船,多少有些凶险,他对此还是有些畏惧的,自家的海船虽然坚固,人手的忠诚度也足够,可行船的经验是比不上那些福建广东一带的海商世家,如今大军登陆中南半岛,先沿半岛海岸线上行,再从占城渡海到琼州,这条路既安全行程又短,没几天就能回来,就在他琢磨不定的时候,又一艘大船靠上了栈桥,来船打着琼州水军的旗号,随船之人刚一上陆,就吓了他一跳。

    “十一姐儿?”

    样子看着像,可从装扮到面相都相去甚远,一身深灰色的紧身工服还是粗布的那种,肤色又深又暗,一双手也是粗得不行,哪里像是公府小娘子?

    “谢岛主。”

    叶落落大方地施了一礼,跟船出海大半个月了,天天跟那些船工在甲板上作业,哪里还顾得上外貌,别说肤色,身上都有几天不曾洗浴,人也销瘦了不少,只是精神奕奕,一双眸子又黑又亮。

    “你怎会到此?”谢堂朝她身后的海船张望,莫不是那个死丫头也在上头?只听得叶已经在招呼船工们下货了。

    “用绞盘把铁绳放下来,注意着些,莫要砸到人了。”

    谢堂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指挥一群人,从船身上放下了一捆粗大的铁线,外面还套着黑色的胶皮,每一截都有小臂粗细,不光是船上,就连船尾也拖着,一直沉到了海水中,难道是从海对面拉过来的?

    叶得了空,便向他解释了自己一行的来意。

    “你这里位置紧要,州里决定在此建一个中转站,不光是物资,还有通讯,之前设立的通讯塔就是这个作用,如今塔修好了,电力和线缆便要跟上,这条铁线,自琼州牵出,一路跨过海湾,在你这里停一站,以后还会接到南洋等地呢。”

    原来如此,谢堂马上叫来自家人,帮着他们一路将这铁线卸下码头,然后一路挖沟槽,就这么一直通到山上的通讯塔,这个工程的量不小,再加上调试的时间,叶等人一直在这里呆到了月底。最后,谢堂干脆搭她们的船一同返回琼州,商量那件大事的同时,顺便去采购一些必要的事物,如今岛上通了电,那些平时可望而不可及的神奇电器,也可以买上一些,让这个偏远小岛不至于太过乏味,整日地男耕女织也是会腻的。

    咱有钱,不是,有工分。

第八十四章 工业

    “谢升道这厮倒是有几分眼光,不枉圣人看重。www.uu234.net”

    “那也要州里得用,巴巴地拉那么长一根电缆,又是电力又是通讯,把他乐坏了,一下船就嚷嚷着要大干一场,这不见天地呆在市舶司与二郎商议什么,连芸姐儿的事都顾不上了,吓得那丫头提心吊胆,唯恐避之不及。”

    叶应及一边回答,一边将一块粗坯放到机件夹上,慢慢地调整它的位置,又扭过头去,对照三视图看了又看,然后摇动转轮,只听得“滋”得声响,一道火花从不断走动的车刀刀口射出,粗坯上显出一个光亮白闪的镜面,叶应及取下加工件,拿起一把游标卡尺,熟练地量了量,露出一个满意的神色。

    这个过程中,刘禹一直没有说话,脚下的这间钢结构厂房,与后世的机械车间颇有几分相似,一排排机床、随地可见的机件、隆隆的声音、身穿蓝色工服的工人,只不过它的水平,还停留在建国初期,大部分时候,都是由一群老工匠带着一群刚毕业的学子,拿着一本《初级机械加工入门手册》自行在钻研,从立体几何、机械制图一步步学起,慢慢地开始安装、调试,到自己动手,完全是按照技校学徒工的教材来的,而他几乎没有插过手,全靠录像和书本资料,再辅以大量的动手实践,几个月下来,似乎也有模有样,左右废钢铁有的是,拿来练手再好不过了,等到把外头那些堆积如山的废钢铁变成同堆积如山的钢屑,一条实验性质的炼铁生产线也差不多快建好了,到时候直接回炉就是。

    这一切,并不是他想到的,而是叶应及主动提及的,最初的原因是后者想要仿制56半,说起来,这种结构简单,加工难度低的名枪,想要在后世找一条加工生产线都难,而叶应及的意思,竟然是想纯手工打造,于是刘禹一拍脑袋,干脆拉了一堆老式车床过来,让他们慢慢练手好了,反正琼州的电力正在一步步上台阶,水电的总装机容量已经达到五十万千瓦,而民用电尚未普及,工业还只是个雏形,不多整点用电的东西,发出来的电就纯粹浪费掉了,所以他才会想着将海底电缆一直铺到中南半岛去。

    按照专家做出的产业布局,琼州本地不会建设太多的工矿业,而是朝着宜居城市发展,比后世的旅游支柱产业还要彻底,就连岛上著名的石碌铁矿都给封闭了,除了做试验和陪养性质的小型炼铁设备,根本用不到多少铁矿石,这些原材料的也可以通过一海这隔的安南等地运来,就连原本发现的一些浅煤层和相应的蜂窝煤生产,也会搬迁到煤炭专用码头的附近,安南的煤田质量和产量都是琼州无法比拟的,何必要破坏本地的生态环境呢。

    尽管看到了刘禹来找自己,叶应及仍是一丝不苟地检查了每一个上机者的作业,并布置了下一项内容,这才脱下袖套,与他走出厂房,刘禹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举目一看,外面是平整好的土地,按要求作了“三通一平”,现在只有一间孤零零的厂房,居然连个办公室都没有。

    “就在这里吧。”叶应及带

    着他来到一棵树荫下,刘禹扔了一根烟过去,看到对方满是油污的双手,毫不在乎地接过来点上,不禁笑了。

    “不是发了劳保手套,这油很难洗的,洗了也是一股子味,小心嫂嫂不让你上床。”

    “无妨,最近都住在这里。”叶应及嘿嘿一笑:“那手套太厚,摸着不塌实,手册上也说,光着才会有感觉嘛。”

    刘禹吓了一跳,住在这里头?是打算要以厂为家,还是打算与某个厂花发展一段不可不说的地下情?似乎真有一些女工在里面操作。

    “你这身子,好点没有,没好利索就不要到处跑,让娘她们担心,听观海说,私下里不知道哭过几回,怀着身子呢,我让内子去劝过,你也要多留意,事情千头万绪,急不来的。”

    “我省得。”

    大舅哥的话,还是要听的,这里头的关切之情,并不比另一个时空的亲人要少,刘禹当然明白,娘平日里不管怎样都是笑脸相迎,从来不会露出忧虑,来到琼州两年,所经历的一切,只怕比她这辈子还要多,成长起来自然会快,哪怕在他无故失踪的几个月里,这里依然风平浪静,固然有留下的班底得力的原因,做为女主人,沉着冷静遇事不慌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可以说,如今的琼州越来越像个夫妻店,让他欣慰之余又有些心疼。

    “你这次过来,是否又有什么想法?”

    刘禹点点头:“安南等地日趋平定,那里的矿产正在逐步开采,煤铁是优先物资,目前的开采量不大,只是供你们练练手,新式炼钢炉已经运到,你在这里选址规划一下,尽早熟悉投入使用,将来还会有石化等等一系列产业要引进,需要大量的作工者,筠用,我需要一个管理者,而不是一个熟练工匠。”

    叶应及吸了一口烟,默然片刻,刘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让把精力从具体的技术中抽离出来,放到更广阔的层面上,一如他之前的军器监,对于一个技术宅来说,自然是很舍不得的,来到琼州,仿佛为他打开了另一个世界,那些精密的机械、神奇的电路、充满想像力的规划,深深地吸引了他,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扑到上面,这种热情,却被别人认为用错了地方,一时间哪里接受得过来。

    为了说服他,刘禹只能拿出未来的影像资料,那些充满了现代美感的工业建筑,哪怕毫不懂行,也会为之倾倒,因为这种力量,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得到,人类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掌握自然规律,成为这片土地上的主人。

    在十三世纪,要实现初步工业化,哪怕有着穿越这个逆天的大挂,实施起来也是异常困难的,因为现代工业的分类繁杂,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了华夏建国之初,要知道以那个时间点的华夏,有了一定的人才基础,又得到了老毛子大哥手把手的帮助,也用了几十年才建成,他有什么?一群经过几个月识字算术,初步掌握四则运算的人才?

    开创一个世界

    比毁灭更难,事情从来都是如此,身为一个上位者,他要做的只是将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上去,对于叶应及来说,同样是如此,让那些老工匠来学习具体技术,再手把手地传下去,或许有一天,会掌握各类机床的使用方法,等到新一代人才成长了,再去摸索更为便捷和精准的技术,电子、数控机器人之类的,一步步地缩短差距,完成整个社会的转型。

    经过了上次的事件,刘禹深切地感受到了一种急迫,无论是自己还是穿越本身的寿命,或许都是有上限的,人的毕生之年并没有多长,谁也不知道能做到哪一步。

    在这个过程中,也不可避免地会走上原始积累的路,这条路上的累累白骨,与其让汉人来背负,不如让那些从不知感恩为何物的东南亚土族去充当。

    “......截止目前为止,收拢的安南人逾四十万,大部分都集中在升龙府,发往石溪等矿区的约有万人,日产粗煤百万斤以上,若是全靠海船往回运,本大利微风险又高,只怕是无人肯干。”

    胡幼黄关注的还是本州的民生,五百多万人的琼州一天所需的煤是个天文数字,如果和粮食一样全靠外运,一旦有什么闪失,就会造成社会动荡。

    “产量太低,运输效率太低,既然有那么多闲人,尽量利用起来,把那些人都赶去挖煤,从矿区修一条路直通海港,设立煤炭专用码头,运到了直接上船,运煤的船用机帆船,我的要求是每天到岸的数量不少于百万斤。”

    刘禹也是没有办法,这个量看似大,其实还不足以支撑全岛一天的用量,因此本岛的煤场并不能马上关停,要等海运更有效率以后才可以,他们今日所讨论的,也并不是百姓一天要用掉多少煤,而是占领地土人的处置。

    刘禹只要地不要人,再多的地,将来汉人都消化得了,而土著的存在既是不稳定因素,也是一个负担,这样的思维,自然会与陈允平他们产生冲突,在后者看来,征服最要紧的是拿到足够的税赋,这一点倒是与元人不谋而合。

    对此他没兴趣一一解释,只要军队照做就是了,总有一天,工业化的大潮会让所有人明白,这一切的必要性。

    “阿里海牙到哪里了?”

    “据探子来报,他们的前锋已经进了暹罗,另一路转道真腊,看样子似乎打算合击占城。”李十一飞快地说道。

    “来得好快,既然他想一战成功,咱们给他这个机会。”

    “抚帅打算怎么做?”

    “让老孟带人弃城往半岛的底端走,一定要把所有的荆湖民夫都带上,造出来的声势越大越好,到时候把人都吸引过来,本官再去露上一面,你猜阿里海牙会不会全军来攻?”

    “属下明白了,这就让人去加一把火。”

    李十一心领神会地答道。

第八十五章 进击(一)

    二月的中南半岛,气温在白日会达到二十七、八度,夜里也有十九度以上,近十度的温差,对于来自于北地的蒙古人而言,是有些难以适应的,征战了近两年,包括战殁在内,这支为数三万多的探马赤军,减员已经达到了三分之一,其中多数都是水土不服倒下的,再加上依然躺在病榻上的数千人,骑军万户脱温不花目前能掌握的,还有一万五千骑左右,由于总数的减少,尽管大量马匹或死或病,他还是勉强可以保证一人双马的配置,而处于全军最前列的侦骑,则是三马的高配。

    三马?想当初南下时,这可是全军的标配啊,好在活下来的人,多少有了些适应性和抵抗力,没有再出现大面积的伤病。

    两年了,这个鬼地方给脱温不花唯一的感觉就是热,夏日里是酷热,秋冬时是闷热,下雨时是湿热,就连吹来的风,都透着一股子暖意,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披上厚重难耐的铁甲了,就连身上这件薄薄的帛衣都觉得多余,可是不能脱,因为随军的汉医说过,瘴热是通过蚊虫的叮咬传播的,他可不想落到病倒的地步,躺在竹子编的那种席上,烧得人事不省,能不能活过来,全靠天数。

    除了气候,环境也是一个极大的怨念,习惯了在中土那种遍地都是大道的情况下行军,再看这些大大小小的土邦,走遍整个半岛都很难找到一条结实点的路,遇到雨季的时候,遍地泥泞马蹄子陷进去就拔不出来,人得拖着马走,那种糟糕的体验是他不敢回想的,也正是这个原因,他们才会在接到宋人入侵的消息时,马上做出了反应,再过几个月,就到了该死的雨季,宋人一定会利用天气,让他们付出难以想像的代价,与其那样,就算把马跑死也值得。

    在这样的天气和环境下行军,对于人马都是一种折磨,道路两旁那些穿着古怪的土人,看到他们,眼神中透着恐惧、心里满怀怨恨,抬起头又马上低下,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听着隆隆的铁蹄在田野、乡村间踏过,为了节省时间,他们连扎营的过程都略过了,直接冲入某个村落或是城镇,看中哪间屋子就冲进去,将主人赶出来,留下年轻的女人,碰上那种不识相的,心情本来就不好的骑兵们顿时就是拳脚相加,脾气火爆的,拔出刀子砍过去也是毫不稀奇。

    就在这种乱哄哄的行军状态中,横穿整个暹罗的骑军终于接近了占城的边境,当然那是以前的说法,如今早就划为了荆湖占城行中书省的一部分。

    “什么,没有遇上宋人?”

    在听到探马回报的第一反应,脱温不花就紧了神经,与岛上的土人不一样,宋人始终是他们的心腹大患,哪怕以骑对步,在绝境中,他们依然有一战之力,这是南下以来被大帅反复提醒过的,两年没有与宋人交战,似乎早就忘在了脑后,然而甫一想起,便自然而然地做出了反应。

    会是误报么?他不相信,这么大的军情,谁有那个胆子。

    “回上万户,不光没有宋人的影子,咱们的人也不知去向,城里是空的。”侦骑进一步向他说明了情况,乍一听闻就让脱温不花一惊。

    “什么?”

    这就无法解释了,要知道,阿里海牙大帅将整整五千新附军留在了占城,再辅以万人左右的民夫,只要决心坚守,这为数一万五千人的城池,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陷落,换句话说,若是宋人有了那样的能力,自己这一万五千骑军也绝计讨不了好,他狂妄是狂妄,可绝不托大。

    侦骑得到的结果是惊人的,整个占城从都城到乡村,没有驻军没有民夫连本地土人都没有,仿佛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反常让他在暹罗与占城的边境线上停了下来,一面让人继续扩大搜索范围,一面派出信使回报后方的阿里海牙大帅,下一步要怎么办,还是等他定夺吧。

    实际上,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安排,阿里海牙有着与刘禹一样的打算,那就是示敌以弱,以占城的这五千新附军为饵,将宋人的大军钓上陆地,水军失了先机,两年以来他也曾通过拼命的造船,试图打破宋人的优势,进而直接攻上那个不大的海岛,可这种技术兵种的培养,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有时候他会后悔,没有顶着压力,留下张弘范这支精通水战的队伍,可当初南下时,又有谁知道,宋人会一路狂退,将整个广西路全都清空呢?

    因此,最终选择突入安南,也是不得已的,后勤线越拉越长,对于多达二十万人的军队来说,是个巨大的灾难,五万民夫送来了最后一顿军粮,他只有一鼓作气攻取安南,才能就食于敌,哪怕多死一些人,也能减少一些负担不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元军发挥出了大于平时的战力,颇有几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思,安南人的都城升龙府,只用了不到一天便攻陷,饿急眼的元人在这里尽情地发泄了三天,将安南人数百年的积蓄一扫而光,也让二者之间再无回旋余地。

    尽管陷入了无休止的袭拢战当中,阿里海牙比起几十年后的镇南王脱欢那个二世祖,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他一方面通过收买安南上层人物瓦解他们的抵抗意志,一方面坚壁清野,让逃入山林的残军生存环境日趋恶劣,逼得他们铤而走险,出来攻打城镇,再利用优势的骑军加以拦截,打了几次击溃战后,残余的抵抗力量已经不足道,甚至就连大部分的安南人都选择了顺从,自觉得帮他清剿残军,也使得他可以腾出手来,攻略半岛上的其余国家。

    十三世纪的中南半岛,除了有限的几个大势力,岛上还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城邦,与其说他们是国家,不如说是部落,其中有闻风投降的,也有抵抗之后被屠灭的,两年下来,一共灭了多少国家,阿里海牙一时间竟然有些记不清,只知道光是所谓的王室,就捉了上万人,要将这么多人一股脑儿解上大都城,真是一个甜蜜的烦恼,不过,此时他还没有心情去想这么无聊的事,

    宋人来了,他

    们出现在占城、安南等人的沿海。

    当他得到消息的时候,被孟之绍派往报信的陈林还在半路上,消息是由设在各地的驻军,一站一站昼夜不停地传递才送到的,有点像是中土的传驿制度,不过效率上要低很多,饶是如此,他也在占城失陷后的半个月,就接到了军报。

    与脱温不花一样,他的第一感觉也是宋人不可能那么快就拿下占城,新附军虽然归附没有多久,可他们的家属全都在荆湖,忠诚度不比汉军差,怎么也应该坚持到自己的到来,接到消息的第二日,脱温不花所部骑军就上了路,这是他能做出最快的反应了,与此同时,另一支汉军则沿半岛的下半部,大张旗鼓地进军,做出了进一步迷惑宋人的迹象。

    而他的主力,为数十二万左右的这支大军,还要经过一番休整与收拢,是否继续救援行动,还要视前方的进展来定,对于广西路的宋军,阿里海牙自认比任何人都有清晰的认识,因为在他的旁边,就坐着云南行省中丞赛赤典赡思丁,一位老而弥坚的封疆重臣。

    “这支宋人不一般。”赛赤典说着一口拗口的汉话,阿里海牙也习惯性地用汉话答他,两人都忘记了,更便捷的交流方式,突厥语,因为他们同为色目人。

    在前者到来之前,阿里海牙已经从他的儿子口中得知了两年前那场战争的过程,他毫不怀疑云南军的战斗力,或许会稍逊于自己的汉军,但是不要忘了,这是在南方,这些云南本地人有着极强的适应性,事实了证明了这一点,带着一万多不到两万败军回到云南的赛赤典,加上留守的五千蒙古骑军和少量步卒,将入侵的蒲甘十万大军打得四散奔逃,这其中固然有自己领兵从真腊突入蒲甘本土,导致其军不得不弃地回援的结果,可赛赤典本人的指挥能力,也可见一斑,他的意见,阿里海牙是非常重视的,毕竟那是唯一直接参与过的第一手印象。

    英勇、顽强、战术出众,统帅更是智计百出,不拘一格,在阿里海牙的心里,这只渡海的宋军包括他们的统帅就有了一个基本的评价,能将一路之地全数清空,本身就说明了对方的能力,千万不要小看这一点,这说明对方的领导才能,已经直追一千多年前,那位携民渡江的刘皇叔,熟知汉人三国典故的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赛赤典中丞,你觉得,我应该把蒲甘留下,带上所有人去会一会这位年轻的抚臣吗?”

    “阿里海牙平章,赛赤典给你的建议就是,不要分兵,不要给他各个击破的机会,用少量骑军去找到他的主力踪迹,然后来一场决战,相信你麾下的战士,会将他们赶下大海。”

    “那么我会需要你的支持?”

    赛赤典毫不犹豫地摊开双手,肯定地答道:“只要我有的,一切。”

第八十六章 进击(二)

    蒙古骑军进入占城的消息传到琼州的时候,刘禹正在小心翼翼地操作着一艘三千吨级的散装货轮,将它缓缓地停靠到栈桥上,这个尝试对于只是初学者的他来说,无异于一个巨大的挑战,那可是一个八十多米长的大家伙。

    这么说也不准确,水军中的千料大舟,一只也有百步长,五层楼高,无论是长度和高度都比它要大,可架不住人家造型漂亮,还是铁做的啊。

    对于见识过文昌海面上大铁船的琼州百姓来说,这种程度的震撼已经不足为奇了,所以刘禹才敢于尝试让它靠岸,当然过程很艰辛,结果很狼狈,就不足为外人道了,这种船的适航性不错,满载吃水深度只有五米,无论是在海上航行还是驶入内河都不在话下,在两台750马力汽轮机的推动下,速度可以达到最高二十节,就算以经济速度十五节来算,从琼州开往中南半岛的最窄处,也只要四个时辰,以它的载货量,可以一次性将一个齐装满员的军连同辎重补给一起送上岸,将来无论是用于人员输送还是运货都是十分合适的,唯一的问题是其造价达到了三百多万华夏币,有些吃不消。

    当然了,如果能大批量订货,一次来个十几二十艘,这个价格还会降,或者简配去掉那些暂时用不到的东西,压缩成本对于后世吃不饱的华夏造船业来说,还是很有经验的,刘禹相信以陈述的业务能力,把单价压缩到百万左右,并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对于目前的琼州来说,这个吨位正合适,既不会过于庞大难以操作,又不会因为太小降低了实用性,为此,一大批有经验的舵首正在进行机帆船的操作培养,特别是那些水军主力船只上的船工,对于这种没有风帆却能快速行走的铁船,更是无比喜爱,那种靠天吃饭,在茫茫大海中寻找一丝风声的无奈,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而宋人曾经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发明了人力驱动的明轮,至少在设计思想上,已经相当接近后世了,螺旋桨叶又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黑科技,至少与陆上自行的铁车子相比,更容易让他们接受。

    在实际上手之前,他们还需要经过大量的培训,一台十几马力的船用推进器,刘禹并不心疼,也是必要的投资,但是一艘几百万的货轮,哪怕土豪如他也是扛不住的,现代社会什么都好,就是钱太不经造了。

    船一靠上栈桥,就被几条铁索牢牢捆绑在了码头上,这种古老的固定方式从它被发明出来就有了,只是绳子变成了铁索,木桩子变成了铁锭而已,刘禹从早就准备好的配套扶梯上走下来,转头看着自己的杰作,还是蛮有成就感的。

    “抚帅。”

    身后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刘禹回过头,黄琬笑得肥肉扑扑直颤,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年青的男子,肩头担着一个挑子,走得不快不慢,却甚是稳当。

    “是上回的大活?”刘禹越是不与他客气,黄琬就越是自在,闻言一抬手,后头的男子赶紧将挑子放到他的面前,解开上头的罩布。

    原来是一座四脚圆

    几,一般是用于放置摆设,花瓶或是盆景什么的,造型简单作工却不简单,在刘禹这个外行人看来,都有着一种灵动的美,线条流畅雕花繁复而华丽,每一处细节都有着它的特别之处,更别提那些早就失传的镶嵌工艺,光是它的价值就已经不菲了,而这样一座圆几不过是上百件器具中的一件,还是最简单的那种。

    “你放心,我亲眼盯着的,原是宫里造办御器的老工匠主刀,用的料全是最好的,可惜活儿太细,时间上没赶得及,错过了你的新婚,你看是直接送到府上么?”

    见他看得仔细,黄琬也说得多了些,刘禹没有上手去摸,只是闻了闻,除了一点点木料的香味,几乎没有异味,想必甲醛含量应该不会超标,对方说得不错,这东西还真可以称得上是御器,不过并不是给自己用的。

    “每一样都装箱,要是那种防震防撞防潮的箱子,装好了去州里找陈允平,让他给你安排铁箱子,老黄,做得好,黎母山的屋子,你自己去挑一幢,内部的装饰,你想自己来也成,某找人帮你设计也成。”

    黄琬一听,脸上的肥肉颤得更厉害了,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这都是咱家......我的份内事,哪里就值得这样了,使不得。”

    “你值得。”

    刘禹不由分说地按住他的手,特色手工业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琼州的主要资金来源,黄琬这个大总管,重要程度不比陈允平等主官要低,因为他是不可替代的,就算现在开始培养,又哪里能找到几十年真正皇宫大内总管的眼光和经历?这是真正绝版的古物,为此,一幢屋子又算得了什么,以黄琬的眼界,自然不是看中了那些俗气到渣的农村自建房的式样和装修风格,而是自身地位的提升,那一片是什么位置?抚帅自己不必说了,每一幢屋子都住着州里的高官显贵,可以说能挤进那个圈子,就进入了未来的核心层,那是什么样的地位?以前做为圣人的心腹,威风是威风,可有几个人真正看在眼中,当他摁下激动的心情回过神来时,刘禹已经悄然远去,战事将启,他有很多事要处理,这也是为什么黄琬要带着样品找来的原因。

    黄琬的激动是实实在在的,人民医院里,姜才的激动也是实实在在的,抱着十多天大的儿子,他不停地在病房里走来走去,乐得合不拢嘴。

    一朝得男,对于这个时空的家庭来说,就是有了一个继后香烟的人,这份喜悦无论如何也不为过,黄二娘坐在床上,看着他迥异于平日里的样子,心里涌出一种真切的感觉,只有这个时候,这个男子才是自己的夫君。

    “二娘,辛苦你了。”

    两人相聚的时日并不长,相识三年以来,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那时候就连礼数都省了,黄二娘也从来没拿自己当正妻,听了这话,眼眶一红,低下头去。

    “那是呢,他在我肚子里呆足了十个月,硬是不肯下来,非得等到你回师,这可不是天意么。”

    姜才停下了脚步,妇人生产是个什么情形他如何不知,黄二娘跟他的时候,已经快三十岁了,按医院的话说就是高龄产妇,想到这些日子,没有人陪伴,完全是一个人熬过来的,心下不禁恻然。

    “听闻你一直住在楼子里,这回等出了院,搬去山上的宅子吧,那里我也不经常回,没个人空着怪可惜的。”

    “你让我住进主宅?”黄二娘一愣,黎母山的大宅早就修好了,她也去看过,因为没有得到对方的同意,便没有住在里头,没想到一回来就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让人不敢置信。

    “自然,我就你一个女人,你不住,那宅子还有什么用处?”

    黄二娘再一次震惊了,当初在一起时,双方都没有提身份的问题,她只当自己是妾,以姜才的身份,若是续弦,旁的不说,那些来到琼州的宫女,个个千娇百媚,又是识文断字,哪里会轮得上她,姜才明白她的心思,伸出一只手握着她,目光灼灼地说道。

    “这年头,指不定哪天就死在战场上,我原本没有再娶的打算,如今你既然为我生了子,便做我的正室吧,姜家人少,开祠告祖什么的,你做主。”

    “可是,按律法,以妾为妻是不成的。”黄二娘虽然不识字,却是知道宋刑统的,否则当年也不会逃了。

    “律法,哪里的律法?大宋么,在这里可不做数。”姜才笑了笑:“如今我说是就是,这便是姜家的律法。”

    黄二娘愣愣地看着他,眼圈慢慢地湿了,这个男人话不多,可每一句都掷地有声,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轻轻地靠过去,与姜才手中的孩子挨到了一块儿,被一双坚实的手臂挽住,心里觉得无比塌实。

    “孩子还没名字呢?”

    “叫平南吧,等你再生一个,我都想好了,就叫定北,到那时,咱们说不得已经打到中原了。”

    姜平南,这是记念南洋战役啊,黄二娘点点头:“便如夫君所言,奴一定会努力,为咱们的平南添一个弟弟。”

    姜才的心里一痛,面上却带着笑:“那你可得快些,看情形,我在这里也呆不长了。”

    黄二娘没有惊讶,这是早就知道的事,战事已启,每天都有战船从琼州启航,去往海对面的中南半岛,医院的话匣子里时时都会报道进展,今儿打下占城了,明儿收复安南了,总之都是好消息,至于这些地方在哪,谁也不会关心。

    按照计划,姜才的左厢与后到的右厢会在琼州先完成换装,并不急于投入战争,那些新式的武器与战法,需要时间来熟练,他的时间并不充裕,什么时间动身,要看对面的战局发展情况,以这个时空的部队行军速度,要想将十多万人从蒲甘调动到半岛的底端,怎么也要几个月的功夫,那时候已经到了雨季,谁先耐不住还不一定呢。

第八十七章 进击(三)

    就在蒙古骑军快速返回,一路进至占城边境时,施忠带着他的人也完成了尾随和追踪,不过他们走的是山林和田梗,用的是脚踏车。www.uu234.net

    在琼州的那些日子,除了陪伴韦凤玲生产,就是学习新装备的使用,像这样轻便又快捷的好事物,自然逃不过他的眼,总重不过十来斤的全铝合金车架,打个结就能背在身上,遇到没有路的时候,咬咬牙就背过去了,而需要快速行进时,比用脚板走,速度哪怕快不了多少,也会轻省许多,很快所有人都喜欢上了它,对于一个探子来说,不必要的负重是能省则省的,因为谁也不知道会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呆多久,可没有人会舍弃它,哪怕当真扛不动了,也会寻个地方好生藏起来,等有了闲就找出来骑上,在弯弯同曲的密林里都能穿梭自如,当真是个好事物。

    眼下,施忠就很庆幸带了上它,否则会被这些骑军甩下多少行程,如何还能时时跟踪,将动向报上去。

    奇怪的是,之前在暹罗境内时,他们跑得飞快,恨不能不吃不歇一天跑上十二个时辰,让施忠等人追得十分辛苦,毕竟人家走的是大路,又有备马,最多的时候,落后了差不多一天的路程,可马上就要进入占城了,这伙多达万骑以上的鞑子骑军反而慢了下来,直到停在边境上,一停就是好几天,似乎嗅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问题是前面什么也没有啊?

    “日他娘,就是这个什么也没有,让他们害怕了。”施忠趴在高处的草丛里,嘴里嚼着一个草根,等到没滋没味了,便一口吐掉。

    “这是怎么说的?”手下举着千里镜,看着远方的骑军营帐,要说这些蒙古人心也够大的,宿营野地,首先要防的就是偷袭,对此宋人有一整套方法,什么壕沟呀、栅栏啊、拒马呀、哨楼呀,可你瞧瞧人家,一堆帐篷往那儿一戳便什么也不管了,当然了这么说也不对,周围的巡骑还是有的,只是怎么看都是破绽一堆,探子们都替他们着急。

    施忠冷笑了一声:“顺风仗打多了懈怠了呗,如今陡然听到咱们的消息,紧巴巴地跑过来,又发现前面没有人,心中疑惑,生怕是个套子,不就是害怕了?”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明白,不光是疑惑害怕,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补给问题。

    骑军比步卒跑得快没错,可那是建立在人马都吃得饱的状态下,对一个骑兵来说,除了自己有吃的,还得把马儿喂饱,而蒙古骑兵一人至少也有两匹马,那就更费事了,如果是在大草原上,马儿可以自己去觅食,人也可以吃些乳制品,这是什么地方?同样是草,有些还是带毒的,哪能随便往嘴里送,这样一来,马匹就更是精贵了,阿里海牙的大军自打进了安南,损失最大的就是马匹,因为各种原因倒下的至少也有数万匹,如今还能凑出一人双马,已经是拿出了全部家底,再耽误下去,只怕骑军就要变成步卒,还是战斗力减半的那种。

    因此,施忠判断他们不是不想走,而是不敢走,前方没了人烟,就意味着没了补给,若是宋人拿出在广西路的做法,连幢遮雨的房子都不留,这一路追下来,得减员多少?

    “机宜司的人到了没有?”想到这里,他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

    “到了,这会儿就要用么?”

    “早死早超生,走。”

    施忠缩回身体,从高处溜下来,一把抓起搁在下面的脚踏车,抬抬脚就跨坐上去,“咕噜咕噜”地踩在复合塑料脚踏上,长长的链条带动轴承,将力道传递到轮毂上,轻巧地转动起来,在高低不平的山地上跑得飞快,谁让咱们的车子用不着喂食呢,他一边用力,一边得意地想。

    脱温不花选取的宿营地是一处平坦的河谷,他派人试探过,河水并不深,可以直接踩过去,这是为了以防万一,能多一个撤退的方向,当然了那种万一,谁也不想。

    当人被带来的时候,他正在河边刷马,这是一个蒙古人每天都要做的事,哪怕身为上万户,统领万人以上的骑兵,他也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从不假手他人。

    “什么人?”

    “回上万户,土虎登哥千户送回来的,说是新附军的人。”

    “哦?”

    脱温不花回过头打量了一下,跟在他手下后头的,的确是两个汉人,身上的衣甲破烂不堪,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脸色发青双眼凸起显然是饿了不少日子,身体摇摇晃晃似乎一阵风就能刮倒,只一眼他就信了七成,余下的三成,自然要靠验证。

    “你们打哪儿来?”他换成了汉话问道。

    “小的是陈千户属下,被宋人突袭后捉拿,闻得大军前来,宋人将百姓都掳走了,小的们趁乱逃出来,在林子里藏了许久,发现咱们的骑军这才现身的。”两人眼神躲闪,在他看来再也正常不过,新附军的军士看他们这些蒙古人大都如此,一点也不奇怪。

    “宋人将百姓掳走?是送上船了么。”

    “有一些上了船,大多是靠走的,人太多了,他们的船不够。”

    “靠走?”脱温不花来了兴致:“说清楚,来了多少宋人,打得什么旗号?掳了多少百姓,往哪儿走的。”

    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两人显然有些迟疑,想了想,还是为首的那人说道。

    “往南去了,宋人很多,至少也有万人,大都是步卒,他们的水军船只很大,靠不了岸,只能远远地泊着,用小船往上运,原本打下城池后,他们赶着人修了一个码头,没想到咱们的人来得太快,听到风声,连夜便跑了,旗号么,小的们不识字,看不真,不过听到他们的人都称抚帅,应该是个大官。”

    脱温不花听得很细致,到了最后更是连问了好些遍,直到问不出什么了,这才装作随意地说道。

    “你们为何要逃出来?”

    “俺们的妻小都在荆湖,不愿意骨肉分离。”

    这个答案倒是让他毫不怀疑,挥手让他们下去之后,叫来自己的手下。

    “去将陈林叫来,让他再问一遍,看看可有矛盾之处,命人告知土虎登哥,前锋再向前三十里,一定要找出宋人的痕迹。”

    手下一愣:“再往前就是占城国都了,他们人少,会不会有危险?”

    脱温不花横了他一眼:“他们有危险,咱们就没有危险了,全都是骑军,打不过难道还跑不过?”

    手下马上醒悟过来,转身掉头而去,他的谨慎是有道理的,陈林回报之后,将宋人描绘得

    有如神兵天降,阿里海牙半信半疑,他也是将信将疑,用一支前锋去试试,总比莫名其妙着了道强,这里的一切都让他厌恶,天气、环境、吃食,还有不知道可不可靠的消息。

    大约五十里外,象林城已经变得空空如也,当然了,这一次,琼州军并没有做得那么彻底,那些房屋、桥梁、水井还有城墙都依然健在,只是把人全都赶了出去,无论是汉人还是当地土人,至于那些逃到山林里的,就顾不上了,要知道光是俘虏加上荆湖民夫就有一万多人,占城本地的土人还有三四万,这么多人猬集一起上路,光是维持秩序便是一件麻烦事,第三军全军才二千五百人,相当于一个人就看住二十个,哪里顾得过来。

    好在他们手上的武器让人不明觉厉,简直如同巫术,经过了少数人因逃跑或是骚乱被镇压的惨状,迅速地让这些人起了畏惧之心,对他们的命令倒也不敢违逆,饶是如此,一天下来,能走上三十里就算是不错了,可从象林县到刘禹要求的半岛底端,可不只千里,半个月过去了,才刚刚过了一半的行程。

    不过慢虽慢,主帅金明也好,琼州的抚帅也好都没有催促,跑得太快没了影,也就失去了诱敌的价值,对此,负责殿后的云帆所部,更是一清二楚。

    从第一批登陆到现在,都过去了一个月,除了那天打了个伏击,便再也没有开过枪,云帆的手真有些痒,手中的56班被他撑开脚架搁在土墙上,时不时地就低下头,做出一个瞄准的样子,想像那种持续吐火的畅快。

    这枪好是好,就是弹药太不经造,一百发的弹鼓,转眼的功夫就没了,而他一共只背了两个备用的,沉着呢。

    身后的象林县城空空荡荡地如鬼域一般,他的手下五百人有一半分散在附近,寻找有没有失散的百姓,一个月下来找到了上千人,全都不客气地赶去了后方,这么作的目地是尽量减小敌人的信息获得渠道,将他们引入自己布下的消息陷阱,听着山野间不时响起的枪声,云帆知道,不过又是手下找到了百姓,在连哄带吓地赶人呢,碰上油盐不进的,往往还会下死手,封死鞑子的耳朵,就是他接到的命令,必须不折不扣地完成。

    “云指挥,云指挥。”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满第三军第一指挥,这么叫他的只有一个,还是个女人。

    “蒙主事,可是有消息了?”

    蒙着脸的女子快走几步,将一个平板递到他的手中。

    “刚刚拍到的画面,鞑子骑兵出动了,正在朝咱们这里来。”

    “喔。”

    云帆熟门熟路地点开屏幕,手指在上面一划,调出了高清摄像头所拍到的画面,这是蒙有意在帮他掌握平板的操作,云帆有这个感觉,却不敢肯定。

    “人还不少啊。”

    随着他的操作,画面被放大到屏幕上,甚至能看得清骑马者的脸。

    “这是鞑子的头领吧,看装束是个百户,与别的鞑子不一样。”

    云帆自言自语地点评着画面上的头像,根本没注意到,身边的女子面色惨白、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身体摇摇欲坠,眼中喷出的恨意,似乎想要烧穿屏幕。

第八十八章 进击(四)

    张通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他甚至能想像出,隐藏在面罩后头的那张脸,是怎样的扭曲,尽管他根本不曾见识过她真正的样子,可是光是凭露在外头那双好看的眸子,也应该是个清丽婉约的江南女子,此时的眸子却是红通通的,怒火中烧。www.uu234.net

    “蒙,你这是怎么了?”

    女子看着他真诚的面容,张了张嘴:“敌情未明,我想再靠近些,打探清楚。”

    “可是云指挥已经下令,咱们要后撤,不得与他们接触啊。”张通一愣,诧异地问道:“你想靠多近?”

    “一里以内吧。”

    张通吃了一惊,这已经是寻常的探子才会保持的距离了,而她手中的飞行器,根本不需要这么做,哪怕隔着十里二十里都不在话下,可既然这么说了,多半就有自己的打算,技术方面他不懂,安全才是最让他在意的。

    “若是一定要去,我须得去请云指挥的示下。”

    “不成。”蒙一听就急了:“不能让他知晓。”

    “为何?”

    “因为......此乃机宜司秘事,不可广为人知。”

    张通看了她一眼:“那你意欲如何?”

    “说过了,我要留下来,打探敌情。”

    蒙扔下一句话,扭头就走,张通为难地四下看了看,终是一跺脚,带着他的那个都跟了上去,不管怎么说,也得先护着她周全再说。

    当云帆得到消息时,他的人已经撤得差不多了,闻言诧异了半晌,对方是机宜司的人,只是配合他而不是调遣,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机构,他早在未从军时便有所耳闻,所知却是不多,可人人都明白一点,那是抚帅的私属,无论军队还是州衙都管不着,只对一人负责,因此对方所说的秘事,他连问都没有办法问,想了想,他只能将事情报到主帅金明那里去,让上面的人去掰扯,自己只听命就是。

    此时的金明正要上船过海,一听便停下了脚步,他虽然是个粗人,这其中的分寸还是拿捏得住的,说起来,他在琼州军中是个另类,并没有明面上的隶属关系,完全出于刘禹个人的信任,才让他一个外人,一跃成为了全军的首脑人物,可这样的关系,就算没有人提醒,他自己也会注意避免这份信任,成为旁人说嘴的谈资。

    恰好刘禹和李十一都在,他便将这件事情当他们的面说了出来,刘禹对此并不知情,只能看着李十一。

    “不对,机宜司在占城只有一个任务,就是配合大军作战,哪来的什么秘事,抚帅、金帅,二位稍候,属下去查一查。”

    刘禹点点头,两人站在码头上看着他匆匆离去,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这件事,最坏是个什么结果?”

    金明摇摇头:“据前方军报,这支骑军为数过千,以云帆所部的实力,击败不难,歼灭不易,一旦惊动了他们,让鞑子缩了回去,咱们的诱敌之计只怕就

    要落空,这仗要是打成烂仗了,咱们还不知道会在半岛上陷多久呢,真到了雨季,行军都是件麻烦事,更不要提追击了,如今苏岛上就是这个情形,咱们只掌握了沿海的城镇,谁知道那些林子里,藏了多少土人?”

    刘禹默然,后世的灯塔国强到了宇宙无敌,在安南那种鬼地方不也吃了一个大瘪,连累了好几届总统,最后灰溜溜地撤了军,连个三八线都没挣上,就是由于该死的雨季,无孔不入的游击战,哪怕打不死你,也能恶心死你,正是由于这种担扰,他们才会制定了一个诱敌计划,试图将敌人诱出丛林,导入他们设定好的战场,谁知道会出这种事呢。

    “姜才所部的换装还需要一到两个月,你也别太着急,某家先过去镇着那帮兔崽子,免得他们沉不住气,你就不用太早过去了,好生在家里陪着十三姐儿吧。”

    “说得也是,等到阿里海牙全军而来,十三姐儿多半就该生了,到时候咱们来个双喜临门。”

    两人轻松地聊着天,没过多久,李十一就拿着个板子匆匆赶回来,刘禹摆手制止了他的行礼,沉声问道。

    “究竟怎么回事,查到了么?”

    “属下无能,未能查得端底,她为何会私自动作,只是猜度,或许与传来的消息有关,多半是她们发现什么特别的情形,一时间没有结果,便擅自留下了吧。”

    “什么消息?”

    金明从他手中接过平板,上面已经出现了飞行器拍摄的画面,那是一队行进中的鞑子骑兵,为数在百人左右,随着镜头的放大,人像越来越清晰,翻到最后一张的时候,是一张仰面的面部特写,能清楚地看到那种鞑子特有的凶悍与桀骜,除了这些,金明一时间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刘禹原本并不在意,有没有原因都好,下个强令让人先撤回来,料得他们也不会不听,可那是金明的事,他不方便越权指挥,那是会犯大忌的,也显得不信任人家,再说了,临战指挥不是他的长处,外行指挥内行,那不是坏事么,他又不蠢。

    见他拿个板子在那儿翻来覆去地看,刘禹也凑过去瞅了一眼,恰好看到了最后一张,眼皮子顿时就是一跳,伸手将金明手里的平板抢了过来。

    他双指一抻,便将那张人脸放大到了最大,此时连须发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张满脸虬须的蒙古人脸,一双眼珠子鼓得如铜铃般突起,宽鄂咧嘴平头厚唇,从骑马的两条腿来推测,身材高大魁梧,一双大手的手指粗如竹节,想必力气也不会小,从装束上看是个百户,这样的鞑子成千上万毫不稀奇,让金明奇怪的是,刘禹此刻的表情。

    从认识他以来,此子给人的印象就是言笑不忌,哪怕身在战阵,都有着一股镇定自若的轻松,很少见他生气,更不用说发怒了,而此时眉头紧皱、脸色涨红、嘴唇紧抿、呼吸急促等等一切症状,都说明了他正处于暴走的边缘,细心的李十一甚至还观察到,抚帅的双手捏着那个平板,指节的皮肤已经发青了,可见用力之大。

    “子青......”金明开

    口叫了一声,刘禹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告诉对面,计划有变,让第三军分出人手,给老子全歼这伙骑军!”

    李十一微微一愣,随即拱手说道:“是,属下这就去布置。”

    金明待他一走,马上扳过他的肩膀,当刘禹抬起头时,前者募得发现,那双眼睛已经红成了一片。

    “他是谁?”

    “他就是杀害盼姐儿的鞑子头领。”

    刘禹红着眼,难以抑制地嘶吼。

    金明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抢过那个平板,死死盯着上面的人脸,似乎要将这张丑脸刻进心里,片刻之后,他同样红着眼睛,握着钵底大的拳头在空中一挥。

    “他是某的,在某到之前,谁也不能动!”

    海对面的占城境内,云帆再一次接到了内容截然相反的指令,不光是停止后撤诱敌,而且要集结他的全部人手,去围歼鞑子的前锋骑兵,那可是过千兵马,超出了他的两倍。

    可军令如山,没有置喙的余地,他立刻命令手边的四个都转向前插,自己则先行一步,去追赶已经出发的张通所部,脚踏车被蹬得飞快,一路磕磕碰碰地,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找到了张通部的驻地。

    “蒙主事呢?”

    张通回头一指,云帆三步并做两步跑上一个土丘,蒙面女子带着几个机宜司的人,正在操作飞行器,寻找那支鞑子骑兵的下落,看到他的身影,女子站起身,露出一个吃惊的眼神。

    “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么?”云帆没好气地答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抚帅竟然亲自下令要改变之前的计划,而后金帅更是严令他们务必要盯紧敌人,只是不得随意攻击,这一切的始作甬者,就站在他的面前。

    “我......你......”

    蒙急得不行,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什么我你,军令改了,不再追究你的擅动之责,命我们全力歼灭此敌,你和你的人负责找出他们,并牢牢盯住。”

    “当真?”

    “你呀,好生大胆,竟敢假传指令,须知这是军中,抗命不遵便是当场处置的下场,算了,赶紧做事吧,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胆子。”

    蒙怔怔地看着他,面上虽然恼怒,骨子却是透着关心,那种熟悉的感觉让她忍不住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好在对方说完就去看他们的屏幕了,她赶紧背转身去,偷偷拭去眼角,然后加入了寻找的工作中。

    在两架飞行器同时不间断地努力下,很快,画面上就出现了鞑子骑兵的身影,一幅幅的画面被传回来,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巨细无遗地展现在众人眼中,铁蹄纷飞队形整齐,以一种不紧不慢的匀速一点点地接近中,云帆突然站起身,目视远处说了一句。

    “来了。”

第八十九章 进击(五)

    连接象林县城的道路应该算是占城国最好的一条硬质土路,到了雨季或许会泥泞不堪,不过此时还算不错,宽阔的道路两边是一片片开垦好的稻田,田里已经插上了青苗,再过上三个月左右,就会形成“谷穗压枝头,千里稻花香”的丰收景象。www.uu234.net

    骑军千户土虎登哥是个敦实的蒙古汉子,身穿皮甲袒露双臂,就连铁盔都没有戴上,几条发辫从耳边垂下,面上尽显不耐之色。

    “乃木贴儿那厮,究竟到了哪里?”

    “这会子,只怕已经进了象林城,听闻那里空无一人,连根鸟毛都捞不到,何苦要寻他呢?”一个手下指着远处答道。

    “若不是大帅吩咐,我管他去死?”土虎登哥一听就火冒三丈。

    说起来,对方不过是个百户,却不是一般的百户,而是号称大汗亲军的“怯薛”,原本一直跟在阿里海牙大帅的身边,充作侍卫之选,谁知道,那厮并不安份,经常跑来抢他们的活儿,闹过多少回了,就算告到了大帅那里又能怎么样?不痛不痒地训斥一番,对于那个家伙连痒都算不上,过后依旧是我行我素,这么着好几次之后,军中无人不知,那是一个有着特殊背景的百户,少去招惹他为妙。

    眼下土虎登哥就面临着这样的尴尬,不管是不可能的,真出了什么岔子,鞭子一定会打到自己的身上,恼火归恼火,发泄了一句,他有些无奈地吩咐道。

    “收拢咱们的人,快些靠上去,免得那厮跑得无影无踪了,没处寻去。”

    “是。”

    随着他的命令,在大路上分散成一条长龙的大队骑兵,速度陡然间加快,在宽敞的大路上滚滚而过,卷起的尘土遮天蔽日,一时间很难分清究竟有多少兵马。

    “直娘贼,鞑子如何转了性?”

    一直保持跟随状态的施忠等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没见后头有人来催啊,那就是前头出事了,莫非是要动手?他们的精神一振,赶紧将消息报上去,同时加快了蹬踏的力度,呼哧呼哧地吊着鞑子骑兵的尾巴。

    “又来了一千骑?”

    前方的云帆不禁犯了难,原本发现对方只有五百骑左右,以他们这个指挥的实力,布置得好,完全可以做到出其不意就像是那天夜里一样,可现在就不一样了,他的其余四个都还没有到位,敌人却一头撞了上来,后面还有大队人马,前后离着不到二里地,只须半刻钟就能到,无论如何也来不及。

    怎么办?他当机立断,先后撤与自己的手下集合,再寻机破敌便是,纵然没有机会,总可以等到金帅亲至,估计这会儿第三军其余各个指挥也正在赶来的途中,犯不着自己一个人硬顶,坏了抚帅的大计,命令传下去了,却不见都头张通前来缴令,找人一问,竟然不在军中。

    “可知去了哪里?”

    众人皆是摇头,云帆不禁头大,难道是投了鞑?他赶紧命人检查武器装备

    ,不光没有少,还多出了一件,正是分与张通本人的那把56班,那就不是投敌了,会是临阵脱逃么?他不相信,张通并不是本地人,也不是广西人,而是辽东人氏,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跑到哪里去,想到他的来历,云帆心里一动。

    “机宜司的人可在?”

    “在那边收拾行装。”

    云帆狐疑地过去一看,立时就发现了不对,这里头也少了一个人!他顿时明白了,明白归明白,心中的恼意却是压也压不住,就算是要做什么,好歹也打个招呼啊,一个人去送死么,正在这时,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对于他们来说再也熟悉不过了。

    “砰”

    一扣下扳机,蒙就知道这一枪打偏了,在琼州的时候,他们全都接受了打靶的训练,她的成绩中规中矩,五十步的固定靶十发七中,一百步十发四中,有时候五中,他们不是军人,这个成绩也就是参考,没有人当真,如今身在战场上,以她的这个小组为例,一共四人负责操纵两架飞行器做到无缝连接,全组才配了一把五六半做为防身之用,这枪对于男子来说还凑合,上手简单维护容易,精度马马虎虎,可它使用的7.62全威力弹,威力是足够了,带来的负面效果就是后座力大,每发一枪都会撞得肩膀生疼,打久了肩窝那一块乌青乌青的,何况她还是个女人。

    第一枪偏离目标多少她已经顾不上了,蒙咬着牙,心里默念着“眼睛、准星、目标,三点一线。”的射击原则,再一次将大约三百步开外的那个身影套进准星,瞄准的方向也从头部换成了胸膛,手指狠狠地一用力,一股大力撞向自己的肩膀,子弹在出膛的一瞬间,枪口猛地一跳。

    又偏了。

    连续两下反作用力撞得她疼痛不已,仇人却毫发无损地近在眼前,蒙打心底痛恨自己的无能,调整了一下呼吸,再一次举枪对准了目标,屏声静气瞒准再三,没等手上用力,扳机突然被一只大手给按住了,让她怎么也扣不下去,紧接着整只枪都被人抢了去。

    “张通,把枪给我!”看到是他,蒙沉着声喝道。

    “你这么打是瞎猫碰死耗子。”

    张通半蹲于地,以一个标准的持枪姿式举起枪瞄了瞄,却没有击发,而是回过头问了一句:“仇人?”

    “血海深仇!”蒙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惜送了性命也要杀了他?”

    “是。”

    张通转过头去,盯着远处的目标说道:“我知道了,你先走,我去杀了他,为你报仇。”

    “不,这是我的仇。”蒙惊道。

    “现在是我的了。”张通咧嘴一笑:“来琼州之前,宣帅说过,护得你周全,就是张某的使命,既然你死都要杀了他,我只能这样做。这个距离太远了,我没有把握,他们人太多,你不走,两个人都会死在这里。”

    “我要你走,这是军令!”

    蒙知道他的性子,认死理,自己根本劝不动,只能拿出上司的架子,扳着脸喝道。

    “我不是机宜司的人,你无权命令我,就算是云指挥的话,我也可以不听,因为,我是宣帅的人,她的命令大过一切。”

    张通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走不走,不走我开枪了?”

    远处的鞑子正在四处张望,试图找到声音的来源,已经有人朝这个方向移动,他们或许不知道射来的是什么,可是并不等于就会罢休。

    “走,一起走!”

    蒙拉了他一把,张通伏低身体,看到了她眼中的泪水,他用自己的生命做筹码,终于阻止了对方的打算,心里一软,拍拍她的手说道:“莫要心急,上面已经下了令,要全歼这伙鞑子,你的仇,我们替你报,把自己搭上,不值当。”

    “你不明白,我就是不想让你们......啊。”

    蒙的话还没说完,突然看到鞑子的骑兵正朝这个方向驰过来,张通抬起头一看,来的骑兵只有五骑,可是他们只要再近一点,就一定会发现二人,好在敌人只是怀疑,并没有全部扑上来,其余的人依然在四下时寻找着,他沉着脸略略一想就有了决断。

    “一会儿枪响,你什么也不要管,上车只管跑,记住,你跑得越快,我活下来的希望就越大。”

    那如何使得,她又不是傻,在这种野地里,脚踏车全力跑起来,也比不过奔马,因为时时要注意路面的情况,否则一不小心就会翻车,对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留下来挡住鞑子,给她一个逃生的希望,去找到后头的队伍,再来救他。

    问题是,哪怕当真与自己人碰上了,也只有一百人啊,这里的鞑子足有五百多,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援兵,这个局面正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要不然又怎么会一个人偷跑出来,眼见着大错已成,还要连累旁人,这样的决定哪里做得出?

    心思百转之下,蒙死死咬着下唇一声不吭,张通盯着她眼睛丝毫不让,最终她只能无奈地点点头:“不要死,我还不起。”

    “哪能呢,我还要带你回京东呢。”

    蹄声渐近,张通突然站起身,怒吼了一声:“快走!”

    手中的56半打出一个点射,在接近百步的距离上,连续两枪将一个骑兵打得倒仰过去,“咕噜”一下子跌下了马背,受惊的马儿长嘶一声撒腿就跑,其余的四个骑兵俱是一惊,不过反应却是很快,四人几乎同时做出了一个相同的反应,伏在马背上,使得他的第二枪落了空。

    枪声乍响,蒙一个箭步冲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脚踏车,不顾一切猛踩踏板,飞也似地朝着身后奔去。

    渐渐逼近的蹄声与时不时响起的枪声,如同催命的鞭子,一下一下地打在她的心上,逼得她不住地用力,快一点,再快一点。

第九十章 进击(六)

    枪声响起的时候,乃木贴儿正阴沉着脸,凝视远处的象林城,一路无事,连个人影都瞧不见,也让他愈加轻视宋人的表现,只敢偷袭新附军那种软蛋,还没见到本军的影子便望风而逃了,害得他们白跑一趟。顶 点 X 23 U S

    除却本部的一百骑,做为前锋哨探的土虎登哥还另拨了四百骑与他同行,名义上归他辖制,实际上多半是监视,从行军序列上看,两支队伍也是泾渭分明,他的人散开在大路的两旁,一些马儿直接跑到了插着青苗的稻田里觅食,而其余的四百骑,全都集中在身后不到五十步的道路中间,既没有催促的意思,也没有争先的企图,不就是想看笑话么,他那张狰狞的脸上浮起一个冷笑。

    “百户,依我看,根本就没有什么敌情,那些新附军指不定是投了过去,和宋人一块儿跑了。”

    “可不是,都到象林城了,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人不累,马也乏了。”

    “白跑一趟就算了,连个歇脚的去处都找不到,早知道就留在蒲甘好了,城里的女人还没玩够呢。”

    “蒲甘女人?又黑又矮,就连那什么皇室也没几个看得过眼的,有什么可惦记的。”

    “说得也是,这一路跑下来,什么安南、占城、真腊、暹罗女人都他娘差不多,还是大都好啊,就算是高丽来的女人也比她们水灵。”

    “跟着大汗南征才好呢,江南的汉女,要多少有多少。”

    ......

    打断这些污言秽语的便是第一下枪响,声音是从远处传来的,就像是瓷盅子扔在地上的那种脆响,子弹从他身边五步开外划过,没有击中任何人,也听不到空气被急速摩擦时的那种“嘶嘶”声,就在他疑惑地转地头,想要看看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时,又一个同样的声音在他耳中响起,远处似乎闪过一抹红光,只一刹那间就不见了,吸进的空气中带着一股燃烧过后的灼热,一阵劲风吹得眼睛不由自主地闭上,再睁开时,已经没了动静。

    “是那个方向!”

    他用马鞭一指,五名骑兵越众而出,散开呈一个扇形,向前逼去,其余的人也收起了谈笑,警惕着四下,而他们的动作远远不只这些,一把短而弯曲的钢刀横置的腰腹间抽了出来,这种刀的长度只有普通长刀的一半,弯曲程度却是后者的一倍,用意就是利于马上使用,不长的刃身降低了佩带的难度,可以贴身安在腰间,露出的刀柄刚好在小腹前面,一伸手就能拔出,与此同时,上半身向前倾斜,双腿夹紧马腹,做出一个随时冲击的架式,则是下意识的应对。

    前去搜索的五骑也是如此,其中的三骑拔出了弯刀,另外两骑则取下了惯用的骑弓,这样做的目地是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可以从容应付,三百步的距离,从加速到接近,用不到十息,可在后面的乃木贴儿看来,这个时间是如此漫长。

    “砰!”

    第三声枪响终于在他们不断接近的过程中再度传来,这一次他不光看清了火光,还目睹了自己的手下突然摔下马的全过程,同时一个不大的身影,动作迅速地消失在远方。

    宋人不光没有

    逃走,还在附近设下了埋伏,这个认知让他冷汗迭出,伏在马上头也不敢抬,连连摆手示意手下向四面搜索,同时让人联系不远处的那些探马赤军,让他们冲到前面去。

    三百步外的山岗上,张通的第二枪落了空,他马上向下压了压枪口,连连扣动扳机,冲得最近的一匹战马胸腹中弹,带着一股前冲的惯性仆倒在地,马背上的蒙古骑兵一个翻身从尘土里站起身,挥舞一把弯刀“嗷嗷”地冲过来。

    “砰砰”

    两下枪响,已经冲到十步开外的蒙古骑兵不敢置信地看着胸口冒出的血洞,哀嚎一声扔了手中的刀子,慢慢地软倒下去。

    解决了第二个敌人,他马上调整身体,将枪口对准了一个在马上直起身的骑兵,对方用极快的速度射出了一支箭矢,没等再次伏下身体,张通已经扣下了扳机,准确地打在他的胸口,同时一个侧滚,恰好避开了对方射来的箭矢。

    刚刚站定,呼呼的风声当头而至,马上的骑兵侧身扬起弯刀,斜斜地下劈,快如闪电,在张通的眼中,白芒般的刀光只是闪了闪便到眼前,他下意识地一抬手,“咣”得一声,弯刀劈在56半的枪托上,将两块硬木拼接而成的枪托击碎,露出里面的钢梁,快马在一瞬间从他身边驰过,正当他举枪打算瞄准背影时,身后被一股大力推了一下,一支箭矢在二十步的距离上射进他的后背的塑料护甲,却没有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急促的马蹄声让他不得不放弃之前的目标,根本来不及调转枪口,张通当机立断手上一拨,将倒置在枪口下的棱形刺刀立了起来,然后在刻不容缓之际猛然转身,口中大喝一声“啊!”。

    加上军刺全长达到一米五的56半,被他以一个标准的刺杀姿式刺入了奔马的项颈中,两股大力正面相撞之下,长长的军刺轻而易举刺穿了马脖子,又余势未歇地贯穿了马上骑士的皮甲,将他的胸口整个挑开。

    一人一马加上惯性,巨大的力量全压在手中的枪身上,压铸而成的钢制枪身发出“吱吱”的声音,再也无法承受地发生了形变,张通只能无奈地弃了枪,庞大的马身载着已经断了气的骑兵仆倒在他的脚下,一双眼睛圆睁着,死不瞑目。

    “南蛮子,去死吧!”古怪的蒙古话陡然响起,蹄声又一次出现在背后。

    两手空空的他猛然转身,去而复返的奔马迎面冲来,马上的鞑子恶狠狠地挥刀横劈,被他沉着地避过去,然后两腿发力,大步上前几步,在战马交错的一刻,抓住了鞑子的腰带,轻轻一用力便将人从马背上拽下来,猝不及防的鞑子摔得灰头土脸,刀子也脱手而出,就在他挣扎着睁开眼,一个硕大的拳头迎面砸在脸上,鼻梁折断的那种酸楚让他忍不住泪水长流,紧接着便是强烈的痛感。

    “狗鞑子,去死吧。”

    张通抓着铁盔上的缨蔟,一拳接一拳地砸在对方脸上,直到把整个头部砸进了泥地里,肉糊糊的一团,根本看不出模样,蹄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他很清楚自己已经被包围了,随手捡起那人掉落的弯刀,直起身呵呵一笑。

    “狗日的,想要爷爷的命,来吧!爷爷宰了五个鞑子,够本了,来呀,让爷

    爷再多赚几个!”

    几十个探马赤军一窝蜂地冲上来,弯刀、弓箭纷纷举在手中,张通夷然不惧,迎着一个骑兵冲过去,弯刀架住对方的劈砍,一拳打在马身上,将他连人带马打得侧翻过去,连同几骑撞在了一块儿,自己背上却重重地着了一下,一口气血到了嘴边被他勉强压下去,转过身,又一队骑兵到了眼前。

    闪避、招架、挥刀、出拳,张通不知道自己支持了多久,身上又着了多少下,工程塑料制成的护甲早已经四分五裂,顶上的复合材料头盔也不翼而飞,刀子不知道砍在人还是马身上拔不出来,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双手越来越无力,当腿上再度着了一下,张通重重地跌倒在地上,那些鞑子骑兵收起了武器,争先恐后地策动战马,想要将这个顽强的汉人踩成肉泥。

    大限到了么?他无力地闭上了双眼,等着最后时刻的来临,心里想的并不是杀了几个陪葬的鞑子,而是那个女子应该脱险了吧,只可惜没有机会为她报仇了。

    隆隆的蹄声中,突然夹杂了一阵炒豆般的“哒哒”声,56班特有的节奏,让他不敢置信地睁开了眼,看着那些鞑子骑兵被打成了筛子,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不可抑制的笑声。

    “老子这条命,你们取不走了,哈哈。”

    只一瞬间,冲上山岗的十几个鞑子骑兵就被笼罩在了密集的弹雨中,云帆双脚撑地,连脚踏车都没来得及放开,怀里的机枪不住地跳动着,一道道火舌扫向远处,将不断冲上来的骑兵打倒,随着身后的战士们蜂拥而至,枪声嘎然而止,一个弹鼓竟然打空了。

    好在其他人手中的步枪接上了火力,他的手指摸到枪管,烫得一下子缩回来,刚才全力射击,没想到这一茬,云帆摇摇头,卸掉打空的弹鼓,正打算换上最后一个新的,一个纤细的身影从身边跑过去。

    “张通,张通,你在哪儿啊?”

    山岗上,他的人已经打退了鞑子骑兵的进攻,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人马尸体,蒙提着心在里头搜寻着,可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熟悉的男子,就在她急得快要哭出声时,一匹倒下的战马突然动了动。

    “压死老子了。”

    云帆提着机枪走上山岗,张通已经被人七手八脚地挖了出来,看着血糊糊地甚是吓人,他蹲下身,打量了一番。

    “还有气吗?”

    “嘿嘿,死不了。”

    “那就撑着。”云帆转头对着女子说道:“照顾好他,急救包会用吧?”

    蒙连连点头,手忙脚乱地拿出伤药为他止血,云帆没有再去管他们,开始布置山岗上的防务。

    文化教员张德全不解地问道:“咱们不撤吗?”

    “撤不了了,探子来报,鞑子的大队人马就在下头,咱们一走,就会被他们追上,倒不如就在这里打一场,拖住他们,等其他人一到,完成合围,也算是错有错着。”

    云帆解释了一句,扛起自己的机枪,大声招呼手下。

    “全体检查弹药,准备迎敌!”

第九十一章 进击(完)

    看到幸存者的第一眼,土虎登哥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是老行伍了,从军以来跟着大汗东征西讨见阵无数,什么情形没见过?那些被宋人石炮打中的,往往残缺不全,死状要多惨有多惨,可是眼前的所见,除了惨之外,还透着一丝诡异,因为究竟是什么样的事物所造成的,竟然连当事人自己都说不清。www.uu234.net

    “......原本只有一个宋人,虽然有些勇武,打了许久倒底支持不住了,没等咱们上前要了他的命,突然一阵怪异的响声,我的人就这么倒下去了,我也着了一下,开始像被刀了刺 中,不怎么难忍,后来退下来,才发现成了这样,哎呦,好痛。”

    说完这一句,那个骑军百户就倒在了地上,竟然晕了过去,他的伤处在左手小臂上,伤口就像是被一把锯子锯开了一道口子,骨头断掉了,皮肉生生撕去了一块,被一条布胡乱裹着,鲜血浸透了布条,露在外头的皮肉翻着白,只一眼他就知道,怕是整条手臂都保不住了。

    其余的人也是差不多,整整一个百人队,活下来的还不到二十人,就是侥幸没有受伤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宋人持着一种远程武器,发射的究竟是箭矢还是弩箭?谁也不知道,因为没有留在身体里,为此,他们退了足足有五百步远,加上之前的三百步,离着那个小山岗超过了八百步,依然心有余悸。

    “谁能告诉我,那里的宋人究竟有多少?”

    在土虎登哥想来,既然情况不明,又吃了一个小亏,也算是达到了目地,把事情报上去,一切由万户和大帅来定夺,他犯不着在这里冒险,谁知道那些伤者不清楚宋人用的什么武器,却一口就说出了敌人的兵力。

    不过百人!

    南下到现在,两年过去了,他们几乎战无不胜,连个像样点的抵抗都没遇上,损失的主要原因是各种疾病,平白无故丢了一个百人队倒是没什么,可丢给只有一百人的宋人,他如何向大帅交代?

    “乃木贴儿,你怎么说?”

    事情是由这厮挑起来的,土虎登哥顿时就没了好脾气,哪知道对方比他的脾气还要爆,恶声恶气地说道:“不管他们拿着什么,若是一百人就将你吓跑了,大帅那里,休要怪我不留情面。”

    “打就打,只管说嘴做什么?”

    土虎登哥到底不如他气盛,真要闹上去,非但讨不了好,还要吃挂落,他一狠心传下令去,手下的一千多骑马上分散开来,沿着道路向目标包抄过去,很快就形成了合围,等所有的人到位,他立刻发动了攻击。

    “长生天在上,保佑我等尽灭此敌,拿下首功!”

    蒙古骑兵高喊着谁也听不懂的口号,在马上伏下身体,从八百步左右的距离外开始行进,速度慢慢加快,蹄声越来越隆,就连云帆这等经历了南洋战事的老兵都心跳不已,一时间只觉得四面八方都在震动,骇人的气势扑面而来,见此情景,云帆提着机枪在阵中走来走去,一边为手下们打气。

    “都把枪拿稳了,不要着急,瞒准了再打,打空了记得换弹夹,不要让他们冲进来,当真冲进来了,安上刺刀与他们干,怕个俅!”

    八百步的距离,首先打响的是十挺56班,长长的火舌像一条

    条赤红的鞭子舔向远方,在骑兵的队伍中绽放出阵阵血花。

    “哒哒哒哒”

    清脆而动听。

    整个阵地形成一个规整的圆形,四个方向上每个方向布置了两挺,就是他们这一百人所有的火力支撑点,为了行动迅速,张通的这个都没有携带迫击炮这样的重型火力,他们就地构筑阵地,使用之前敌人留下的死马做障碍物,将机枪架在马尸身上,向着飞扑上来的骑兵扫射。

    吸取了教训的蒙古骑兵全都伏在马背上,将阵形拉得很开,因此中弹的战马往往要挨上好几枪才会颓然倒地,将背上的骑兵摔下来,后面的骑兵往往在刻不容缓之际跃过摔倒的同伴身体,冒着纷飞的弹雨继续向前冲,表现出了优秀的骑术和战术素养。

    很快蒙古人就冲过了五百步,为了加强拦截火力,云帆果断命令步枪开火,不求命中率有多高,只求加大打击力度,压制敌人的气势。

    “砰砰”的射击声响成一片,小小的环形阵地顿时变成了一只冒火的刺猬,近百只步枪与机枪组成的火网,成了蒙古骑兵难以逾越的死亡陷阱,一批批的战马倒在地上,等冲过三百步时,步枪的命中率明显上升,更多的战马接二连三地倒下,那些没有摔死的骑兵纷纷拔出弯刀,跟在骑兵后头,呐喊着冲上来。

    十五岁的张德全紧张得浑身哆嗦,他只在那天伏击战中开过枪,突然见到这么大的阵仗,感觉下面忍不住就想要尿出来,扣着扳机的手不停地用力,一发发的子弹不知道飞向了哪里,而敌人却是越来越近,高大的战马直冲过来,让人有一种扔下枪不顾一切逃走的强烈愿忘,可他知道,就算真想跑也没地儿去,只能死死地抱着枪,咬着牙打出去,可越是紧张就越打不准,眼见敌人骑兵已经到五十步开外,马上的骑兵挥动弯刀,就要砍下来。

    “哒哒哒”

    近在咫尺的战马被密集的弹雨打倒在地,带着巨大的惯性向前滑行,刚好在他的眼前停下,只见一个身影腾空而起,鞑子凶狠的样子,让他连扣动扳机的动作都忘了做,竟然吓得愣在了当场。

    “哒哒哒”

    机枪声再度响起,将飞在半空中的鞑子打得浑身冒血,摔在他的身边。

    “不要怕,你刚才打得很好,只要再冷静一点,瞄准了开枪就行。”

    惊魂未定的张德全被人拍了一下肩膀,惊得差点叫出声,回头一看,云帆向他点点头,怀里的56班还在冒着青烟。

    他马上转过身,将步枪对准了下一个骑兵,屏心静气地瞄了一会儿,立刻扣下扳机,大约八十步左右的战马身上现出一个血洞,连停都没有停继续前冲,一发命中,信心上来的他又一次扣下扳机,连续三枪打在马身上,终于歪歪斜斜地倒下,马上的骑兵动作灵活地一翻身,弯着腰向前跑,他冷静地端枪瞄准对方的身影,直到十步左右已经无可遁形了才连连扣下扳机,好不容易冲到阵地前的鞑子骑兵看着冒火的枪口,不敢置信地向后倒去。

    张德全兴奋不已地转过头,却没有看到云帆的身影。

    鞑子骑兵舍生忘死地突击,被7.62mm子弹织成的火网,粉碎在阵地前一百步左右的距离上,极少数冲过这个距离

    的,也没能逃过补枪,做为指挥者,云帆在阵地里查漏补阙,哪里有险情就去哪里,当死伤惨重的敌人停止冲锋向后逃窜时,阵地上响起了阵阵欢呼,做为对他们的回应。

    “宋人是有妖法么?”

    听着远处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土虎登哥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怕,连声音都出现了颤抖。

    短短的一会儿功夫,他的一半人马就没了,逃回来的人人惊惶,如同见了鬼一般,哪里还有半分铁骑的影子。

    “千户,走吧,宋人的兵器会冒火,隔着数百步就能伤人,咱们不怕死,可死得不明不白,不甘心哪。”

    逃回来的百户是他的亲信部下,部族里有名的勇士,他相信绝不是怯战,而是那种不可战胜的无奈,是该要走了,再不走,这些会妖法的宋人,只怕将他们通通留下,做出决定之前,他还是看了一眼乃木贴儿,后者沉着脸一言不发,显然也为之前的惨状所惊到。

    “传我号令,全军......”

    他正待发出撤退的指令,突然听到一阵尖啸,几个人一齐抬起头,只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从头顶飞过,落入了逃回来的骑兵当中。

    “轰”地一声,大片气浪翻腾而起,人马的残肢飞上半空,又重重地摔下来,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整个骑兵队伍一下子就乱了,紧接着,几个方向上同时响起了枪声,云帆那四个都的生力军赶到了。

    “命令,全军出击,务必要留下这些敌人!”

    云帆在传音筒里大喊了一声,阵地上的所有人都端起枪冲了出去,他一把拉住跃跃欲试的张德全,指了指被围在阵地中心位置的其他人。

    “你就不要去了,留下来照顾他们。”

    张德全无奈地看着战友们冲出去,只剩下他和机宜司的几个人,蒙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边上躺着双眼紧闭的张通,她的人正在操纵一架飞行器,为合围的队伍指示方向,屏幕上显示出鞑子骑兵已经没有了章法,如没关苍蝇般地乱跑乱窜。

    “主事,他们要跑。”

    听到手下的话,蒙转头看了看屏幕,只见一队骑兵冒着炮火和子弹正在突破一处薄弱的阻击队伍,尽管死伤惨重,还是有几骑跑了出去,他们的装束与其他的骑兵不一样,似乎要更加精良一些,看清楚那些鞑子的身影,蒙站起身从手下那里抢过操纵器,走到张德全的身边。

    “小哥。”

    “你是蒙主事?有何贵干。”

    “正是,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去看看他还有没有心跳,你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张德全毫不怀疑地走过去,蹲下身查看张通的伤势,顺手将步枪放到地上。

    “他好像睡着了。”

    探了一会儿发现还有呼吸,他站起身回头一看,那个蒙主事已经跑到了山岗下,推起一辆脚踏车便踩了上去,朝着敌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自己的那把枪,就背在她的身上。

第九十二章 生擒

    沿着道路的两旁,余下的几百骑兵被数量更少的琼州军包围起来,由于人手不足,这个包围圈只有薄薄的一层,而且拉得很开,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搅乱的蒙古骑兵,已经失去了统一的指挥,他们甚至无法控制胯下的战马,任其乱冲乱撞,不断炸响的迫击炮_弹和四面八方纷飞的弹雨,更是加重了这个趋势,任凭土虎登哥如何叫喊,也无法再让他们再集中起来。m.www.uu234.net

    “千户,不成了,走吧。”

    在亲信的提醒下,他终于放弃了这一努力,带着还跟在身边的手下,朝着枪声不那么密集的方向冲去。

    “百户,咱们怎么办?”

    乱哄哄的局面中,乃木贴儿的这个百人队可以说是唯一没有被打乱的建制,他看得很真切,宋人截断了退路,又有着不可思议的强大火器,失败已经是无可避免的,要如何逃出去,却有讲究。

    “跟我来。”他选择了一个相反的方向,手下殊为不解。

    “土虎登哥千户朝那边去了,咱们不跟上?”

    “跟上去死路一条,没见着,宋人盯着他的千户大旗吗?蠢货一个,跟我走,冲出去一个是一个,落到宋人手里,我宁愿战死。”

    他的眼光不错,一下子就看到了关键之处,对方的大旗在战场上实在太过显眼了,甫一发动,宋人的火力就被吸引了过去,枪炮声渐渐朝那边集中,另一个方向上却稀疏下来,他当机立断,带着自己的队伍,向那边冲过去。

    土虎登哥选择的是返回的方向,这也是大多数蒙古骑兵的选择,因此这个方向上聚集了绝大多数的剩余人手,正当其面的一个都防线拉得很开,被敌人的全力冲击撞得摇摇欲坠,好在他们有着全面的监控,在统一的调度下,很快就得到了别处的支援,当云帆带领的那个都从敌人的后方发起攻击时,死伤惨重的蒙古人终于崩溃了,他们纷纷下马扔掉弯刀、弓箭等武器,全身匍匐于地,这是草原上对于强者的屈服礼,却让云帆等人诧异不已。

    “鞑子这是降了?”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有没有会蒙古话的,谁会说蒙古话?”

    他的手下虽然有一些反正的汉军,却没有人会说蒙古话,语言不通,他就是想收俘也做不到,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云帆端起机枪,对准了这些鞑子,一个趴在地上的蒙古骑兵偷偷看了一眼,吓得魂飞魄散。

    “不要动手,不要动手,我会说汉话。”

    云帆的枪口对准他:“你们是要投降吗?”

    “是......是的。”

    “向他们喊话,降者不杀。”

    那人被两个军士押着,走向仍在挣扎的鞑子余部,在凶猛的火力打击下,还能骑在马上的已经不足百人,他们围着一杆大旗,人人露出绝望的眼神。

    “千户,土虎登哥千户,宋人说了,只要下马归降,就能活命,只要下马归降,就能活命。”

    听到呼喊,大旗下的土虎登哥在这些残余手下的脸上一一

    扫过,仗打到这个份上,早就失去突围的可能,前面堆积的人马尸体,都是倒在了宋人的火网下,他们不缺乏勇气,可在那些强大的火器面前,根本无能为力,这些还活着的,原本已经做好了必死的打算,可是一听到喊话,全都露出了企盼的神色,谁又愿意真正去死呢?

    “落到这样的境地,都是我的过错,照他们说的,下马吧。”

    说完,当先翻身落马,像之前那些蒙古人一样,趴在地上,云帆不敢放松,通过对讲机问了一句,得知还有一些人逃走了,马上吩咐下去。

    “留下一个都打扫战场,看守好这些鞑子,受伤的除外,其他的人,跟我追。”

    手下们纷纷响应,这是成军以后与真正的鞑子打得第一仗,十分痛快,一时间士气大振,人人都去寻找自己的脚踏车,云帆也不例外,不过他们的车子放得有些远,战场上除了那些尸体和趴在地上的俘虏,只有数百匹无主的战马在四处游荡,看到它们,云帆心里一动,上前去牵过一匹,一脚踏了上去,几个走得慢的手下也是有样学样,他们很快就骑着马越过了战场,跟着飞行器指示出来的方向追过去。

    这条路严格来说是野地,与通往边境的大路差不多呈九十度角,正好处于包围圈的薄弱位置,被上百人的骑兵一冲,一下子便散开了一条口子,等到两边的人赶过来把口子堵上,逃出的那些骑兵已经跑远了。

    乃木帖儿伏在马背上死命地抽打着,用不着回头看,只听身后的马蹄声,他也知道跟上来的不足二十骑,如果不是见机行事,只怕这二十骑都会陷在里头,想到方才的冲阵的那一刻他就冷汗迭出,看着不过几个人,却组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火网,他的手下像割麦子似地纷纷倒下,要不是后来火网突然间消失,自己也完了。

    宋人竟然恐怖如斯!

    从不知畏惧为何物的他,终于感到了害怕,活着回去,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大帅,最好再被派遣回大都,让大汗有个准备就最是完美不过。离开这个鬼地方,乃木帖儿打定了主意,哪怕大帅不许,自己也大可以偷偷溜走,有了这样的借口,将来说起来,他也是理直气状,并不担心大汗的责罚,再说了,能活着回去,责罚又算得了什么?

    战马被他不惜命一般地疯狂鞭打着,只要逃进了丛林,宋人的再想追上来就不那么容易了,眼看就到了丛林的边缘,突然前面出现了几个身影,他的心里一个激灵,宋人居然还有埋伏。

    “拖住他们,不要放跑了一个。”

    施忠说完,便扣下了手中的扳机,然而射出去的并不是7.62mm步枪弹,而是黑沉沉的弩箭,他们一行人奉命潜入半岛时,还没有普及56半。

    不到八十步的距离上,弩箭准确地射入战马的胸口,吃痛之下马儿疯狂地扭动着,将猝不及防的鞑子骑兵甩了下来,施忠飞快地扑上前去,一刀捅进了鞑子的身体里。

    骤然遇袭,后面的骑兵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勒马的动作,好不容易逃出火网的他们再次陷入了宋人的拦截,心理上近乎崩溃,就连乃木帖儿也

    是一样,可以当他听到射来的是熟悉的弩箭声时,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们没有火器,杀了他们,冲过去!”

    他挥动弯刀,余下的十多个骑马也跟着举起了武器,纷纷催动战马,只要没有那种会喷火的武器,他们有信心,将这几个宋人斩于马下。

    施忠夷然不惧地挺身直立,援兵正在赶来,只要拖住一时半刻,这些鞑子就跑不掉了,眼看敌人摆出了冲击的阵型,他的脑子转得飞快,眼睛死死盯着为首的那个鞑子,说什么也得将他留下来。

    就在这时,战场的上空,突然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突突突突”

    一只巨大无比的铁鸟咆哮着冲下来,长达十多米的旋翼转出一个圆形的黑影,刘禹根据飞行器提供的惯性导航,只用了两个小时多一点就来到交战的地点,又按照蒙提供的消息,准确地找到了敌军的位置,此刻他眼前的屏幕上,就显示着飞行器拍下的实时画面,那张丑陋而凶狠的脸,正惊恐无比地对着天空。

    他拉下手闸,旋翼开始减速,方向杆慢慢向下压,机身从数百米的空中突然下落,对着鞑子骑兵的方向降了下来。

    旋翼转动产生的气流在周围二十步的范围内掀起了巨大的沙尘,下面的人全都不由自主低下头,用手遮住了眼睛,几个吓呆了的鞑子骑兵,眼睁睁地看着钢铁机身压上了头顶,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生生成为了一堆肉饼。

    强烈的推力让许多马儿跌到地上,乃木帖儿挣扎着爬起来,努力睁开眼睛,只见铁鸟已经停在了地面,上面的舱门被人拉开,一个大汉当先跳下来,手中抱着让他无比绝望的喷火枪。

    “啊!”

    几个鞑子嗷嗷叫着扑上来,金明大步向前,手中的56班喷出炽热的火舌,将那几个鞑子打成了碎片。

    乃木帖儿再无侥幸,就算是跑,也绝对跑不过宋人手中的火器,他狠狠地一咬牙,举起弯刀冲上去,大汉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自己的胸膛,距离越来越近,却迟迟没有听到开火的声音。

    弯刀当头劈下,金明不闪不避,手中的机关枪向前递出,还在冒烟的枪管准确地击中他的胸口,隔着铁甲都能感到一阵疼痛,紧接着,枪身倒转,钢制的托把正中他的下鄂,乃木帖儿感到整个头部歪向一边,眼中金星直冒,嘴里的牙齿撞在一块儿,不知道有几颗飞了出去。

    一击得手,金明将枪身当成了棍子,矮身横扫,重达十五斤的56班重重地打在他的后背上,乃木帖儿只觉得身体一轻,仆倒在泥地上,手上的刀子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迷糊中只听到几句汉话传入耳中。

    “是这厮么?”

    “啪”一双靴子踩到了脸上,将他的半个头压进了泥土里,那双靴子在他脸上摩擦着使劲转了转。

    “就是他。”

    刘禹侧着身体看了一会儿,肯定地说道。

第九十三章 雪恨

    匆匆赶到的蒙一看到被押在一旁的乃木帖儿,眼睛立刻就红了,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将手中的步枪顶在对方的胸膛上,见势不妙,金明一个大步走过去,伸手抓住她的枪管,猛地向上一抬。m.www.uu234.net

    “砰砰”

    枪声响起,子弹擦着鞑子百户的耳朵飞出去,蒙连开两枪都落了空,再怎么拼命向下压,却被一股大力死死托着,无法动弹分毫,逃过一劫的乃木帖儿,看着女子仇恨的目光,一点也记不得,更不知道她为何要杀自己,一阵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

    “那是个畜牲,我要杀了他。”

    “你不能动他。”

    金明毫不退让,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是机宜司的人,早就拿下了,刘禹倒是认得这个有着一面之缘的女子,只是没想到她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后面的施忠一眼就认出了蒙面女子的身份,要知道,当初可是他亲自将人救下,又一路护送到钦州,那种沙哑的声音是怎么形成的,哪里忘得了。

    晚了一步赶到的云帆远远地就看到站在铁鸟前面的刘禹,从机舱里下来的亲兵已经控制了余下的鞑子骑兵,吴老四端着枪警觉地打量着周围,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根本没有在意。

    “不可,那是金帅!”

    当他发现金明与蒙隔着一把步枪对峙时,冷汗都快下来了,赶紧跳下马冲上前去拉着女子往后退,蒙的枪管被金明抓着,不得已只能松开手,心里又急又气,语气就像机关枪一样冒出来。

    “快,快,帮我杀了他,快动手呀。”

    “金帅下了令不能动,你冷静一点,我为什么要帮你?”云帆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自从开战以来,这个女子就屡次置军令于不顾,险些闹出大乱子,他心中有些不快,可并没有显露出来,毕竟人家还是帮了不少忙。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蒙突然一把扯去了脸上的面罩,抓着他的胳膊,泪如雨下。

    “你......你是云湘!”

    云帆万万不曾想到,那个有如精灵般美丽的妹子,居然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说话也是语无伦次。

    “你怎么会......”

    蒙咬着牙,哭着说道:“我恨自己没有去死,活着站在这里的唯一目地就是为了报仇,你知不知道,那个畜牲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爹、娘是怎么死的,你的妹子,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听着她的哭诉,云帆只觉得热血一阵阵地往上冲,眼睛里血红一片,当初消息传来时,只听到了阖门被害,是怎么被害的,都有哪些人参与,全然不晓,更不知道,还有一个亲人幸存下来,一直就在自己身边。

    他二话不说拉着妹子的手走到刘禹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我要为家人报仇,手刃此贼,请抚帅成全!”

    蒙也是一个头磕到地上:“抚帅当日救下我,就曾经说过,活下去,报仇雪恨,如今贼子就在这里,请抚帅成全!”

    施忠早已经将事情的经过禀告给了他知晓,刘禹叹了一口气,将他们兄妹扶起来。

    “你道本官赶到这里所为何事?就是为了此贼。”

    “抚帅?”二人俱是一惊。

    “实不相瞒,此贼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与你们金帅也是仇深似海,所以,我不能让你们一刀宰了他,那样太过便宜了,相信我么?”

    “请抚帅作主。”

    “好,本官向你们保证,一定让你们如愿以偿,稍稍有些耐心。”

    刘禹理解他们的感受,自己之前看到那人第一眼,何尝不是气得浑身发抖,曾经以为过了三年,仇恨在心

    里变得淡了,可是很显然,它只不过是被压了下去,一直等着机会冒出头来,如今就是这样的机会。

    别看金明表现得很冷静,若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早就将那人撕成碎片了,对于大妹的遭遇他一直心怀歉疚,见到正主还不是分外眼红。

    “战场是否打扫干净了?”刘禹安抚住了这对兄妹,沉声问道。

    “回抚帅的话。”云帆定定神,正色答道:“鞑子骑军共计一千六百人,打死打伤一千一百余人,捉拿四百余人,俱已验明正身,计有千户一人,百户五人,加上他,六人。”

    “你可知他有何不同?”

    “属下遣人问过,他所领百骑为鞑子精锐,号为怯薛,是鞑子大汗的亲卫。”

    “说得不错,让你的人将所有的怯薛甄别出来,另行捆绑一处。”刘禹一指乃木帖儿:“与他一道押走。”

    云帆恭身应下,正待转身离去,突然发现妹子看着那个鞑子,害怕得浑身发抖,于是伸手将她握住。

    “莫怕,有我呢。”

    “嗯。”

    蒙将面罩戴上,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吴老四带着亲兵押着那些鞑子骑兵,用绳子串成一串,刘禹看了金明一眼,后者朝他一点头,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道路两旁的战场到处都是倒毙的尸体,那些受了伤的,也全都被补上一枪,刘禹没有多余的善心去救治敌人,给他们一个痛快,也算是善心发作了,其实主要原因是这些伤者叫得太糁人,死了清静。

    土虎登哥眼睁睁地看着宋人提着那种火器在战场上走来走去,看到有气儿的就“砰”地一枪打上去,很快周围便安静下来,他们这些俘虏被五百军士看管着,连逃跑的念头都不敢生出,全都坐在地上,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一刻钟之后,一位身穿紫袍的宋人大官在军士的簇拥下来到了附近,跟着他们的是一队怯薛,看到乃木帖儿那个家伙也在其中,他不禁暗自骂了一声,活该!

    宋人将所有活着的怯薛都挑出来,一一绑在木头架子上,看着他们的行事,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等到一切准备停当,刘禹在自家军士和被俘蒙古人的注视上走上前来,背着双手说道。

    “本官并不想杀俘,唯有一等人例外,那就是欠下累累血债的恶徒,何谓血债,身为军人,恃强凌弱,杀害无辜百姓者,你们看到的这些人就是如此,他们自称大汗亲兵,却是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这样的人,你们说,该不该杀?”

    “该杀!”

    所有的军士齐声喝道,等到呼声暂歇,刘禹压压手,继续说道。

    “恶有恶报,今日便是替死难者雪仇之时,这些恶徒行事凶残,我们也不会让他们死得轻易,你们说,该怎么办?”

    “烧死他们!”

    “活剐!”

    “点天灯!”

    ......

    听着那些军士们的呼喊,略懂一点汉话的土虎登哥冷汗迭出,宋人的杀人手段花样百出,全都是把人折磨得不死不活、生不如死,以前他们经常这样对付汉人,如今轮到自己头上,才明白有多恐怖。

    那些绑在木头桩子的鞑子,人人露出恐惧之色,特别是乃木帖儿,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宋人官员,他总觉得有一种熟悉感,直到对方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心里一个激灵,尘封已久的记忆一下子浮上了眼前,他就是那个被自己捉拿的汉人!明明捆得结实,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害得自己被责罚,贬出了京城,就是他!乃木帖儿很想喊出口,却怎么也做不到,因为嘴被堵上了。

    “行刑!”

    刘禹冷冷地说道

    ,早有准备的军士上前将他们全部剥光,露出毛绒绒的身体,活像一群待宰的猪羊,这些鞑子自知大限已到,无不是奋力挣扎,可惜全都是徒劳无功。

    金明走到云帆兄妹的面前,拔出一把锋利的短刀递过去。

    “这些鞑子就是害得你们家破人亡的元凶,他们每一个人都参与了恶行,现在你们可以为亲人报仇了,死了多少人,就在每个人的身上划几刀,但是不要伤到要害,做得到吗?”

    “让我来。”

    蒙忍了半天,终于有了报仇的机会哪里还忍得住,她接过刀子冲上前去,对着一个鞑子的胳膊划去,因为用力不大,刀子只划破了那人的皮肤,鲜血慢慢从伤口渗出,一阵刺痛让那人剧烈地挣扎起来。

    “爹,女儿为你报仇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念上一句,然后在那人的身上划一刀。

    “娘,女儿为你报仇了。”

    “二叔,侄女为你报仇了。”

    “二婶,侄女为你报仇了。”

    “族兄,妹子为你报仇了。”

    ......

    一连几十刀划下去,那个鞑子已经成了一个血人,却没有伤到要害,只是不住地哀嚎着,等到她划完走向下一个,云帆默默地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辫子,手上的刀子下落,割掉了他的一只耳朵。

    “爹、娘,不孝儿,要用他们的血肉,祭奠你们的在天之灵,看到了吗。”

    接着是另一只,然后是眼睛、鼻子,到了最后那人已经叫不出声来了,只是一挺一挺地张大嘴,两人就这样一个一个割过去,直到乃木帖儿的面前。

    “畜牲,我杀了你!”

    蒙突然间失控了,她扑上去一口咬住对方的肩膀,狠命地往后扯,只见牙齿变得鲜红一片,竟是生生咬下了一块皮肉,疼得乃木帖儿呲牙咧嘴,蒙一口吐掉嘴里的皮肉,又是一口咬上去,嘴里含糊不清地骂个不停。

    当云帆发觉不对,将她一把抱住时,蒙已经失去了神智。

    “湘姐儿,湘姐儿。”在他的呼唤下,蒙睁开眼,

    “阿兄,我好累。”

    “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云帆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金明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刀子。

    “这个人,留给某家吧。”

    金明一言不发割下第一刀,将一小片皮肉扔到地上,然后是第二刀、第三刀,每当对方疼得晕过去,又会马上因为更大的疼痛而清醒过来,到了大概一半的时候,他拿下了乃木帖儿嘴里的布条,然后在对方无比凄厉的叫喊声中,继续自己的工作,整个过程看得众人毛骨悚然,就连刘禹都不忍卒视,实在是太惨了。

    “哇”

    不知道是哪个俘虏带的头,土虎登哥等人一个一个地大吐起来,整个战场上臭气熏天,甚至冲淡了几分刺鼻的血腥味。

    金明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这么一刀接一刀地割下去,脚下全是小块的皮肉,鲜血流得满地都是,到了最后,柱子上的人只剩了一付骨架子,却依然还活着!

    他随手扔了短刀,走到刘禹的面前,平静地说道。

    “一千刀。”

    “烧了吧。”

    刘禹点点头,吩咐了一句,吴老四带着亲兵,提着从直升机上搬来的汽油桶,一个一个地倒过去。

    “轰”

    熊熊烈火将那些昏死过去的人再一次痛醒,伴随着无比凄厉的惨叫,化做了灰烬。

第九十四章 想你

    冬日里的京东大地,大雪下了足足三天,天地之间仿佛降下了一床厚厚的棉被,放眼尽是白茫茫的一片。m.www.uu234.net

    京东两路宣抚司所在的益都城。

    雉奴站在城楼下,看着飞檐上倒挂的冰凌被一层层的水珠滑过,还不曾滴落就给冻住了,变得越来越长,似乎一伸手就能够到,让她想起了幼时,每当这个时候,就会闹着让兄长来摘,可那时候的金明还没有长高,加上她也够不着,只有姐姐的身量勉强能行,饶是如此,也只能握着底端使劲摇动,慢慢地整条冰柱子都会跌下来,在地上摔得粉碎,她最喜欢的就是碎冰送入嘴里的那种冰凉,好象还有一丝丝甜味。

    不知不觉中,她露出一个笑容,让站在一旁的金魑儿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都有多久没见姐儿笑过了,三个月?四个月?不想不知道,这么一想,似乎有小半年了吧。

    “姐儿,天冷,添件袍子吧。”金魅儿走过来,手中拿着一件厚厚的披风,为她披在铁甲外头,同时嗔了魑儿一眼,怪她只知道贪耍不晓事,后者冲她作了个鬼脸,正好被转过头来的雉奴瞧见了。

    “不关她的事,我不冷。”

    “姐儿只管惯着她吧。”魅儿却不管她怎么想,走到前面为她系上带子。

    “你们四个,我都是一样待,自小野惯了,不耐烦人伺候,你们呀,也该为自己想一想了,依我说,这回等张的船队到了,就跟着来船去琼州,上学堂吧。”

    二女一听,俱是一愣。

    “好好地怎么又说起这个,姐儿不要我们了么?”

    “傻瓜,这是为你们好呢,整日里舞刀弄剑的,没个女子样,将来便如我这般,人前尊敬人后鄙夷,称一声粗俗都是嘴下留情了。”

    “姐儿这是妄自菲薄,谁不知道在这京东路,姐儿之名已经超越了当年的四娘子,一人独领大军在前头顶着鞑子的重兵,后方安定祥和,百姓人人乐业,更有甚者,立了姐儿的生祠,日日供奉呢。”

    “就是,左右不过是那起子腐儒泛酸,理他们做甚。”

    雉奴听到二女的话,心里没有丝毫波澜,她做这些事情,根本就不是为了让人赞誉,也不是为了成就什么名望,只是某人说了一句,她就来了,就是这么简单,别人的想法,哪会放在她的心里。

    “你们呀,就是贪耍不爱读书罢了,别说得情深义重离不开似的。”

    “姐儿既然知晓咱们姐妹不爱读书,又何必巴巴地送了去,到时候学不好,让人笑话,岂不是丢了姐儿的脸?”二女嘻笑着说道。

    雉奴知道她们既不是不爱读书,也不是舍不得自己,而是自卑,怕被人瞧不起,既然她们不愿意,自己也不好勉强,左右跟在身边,总有时间教一些识字,至于文章,似乎那位李参议很有学识的样子,要不然就让他辛苦一些,再多教四个女孩子也不会有多费心吧?

    不得不说,这人就是经不得念叨,刚想到李谦,人就到了。

    “宣帅。”

    “李参议,百姓过冬的粮食可有着落?”

    雉奴转过身,李谦一揖即起,做了两年的反贼,如今他越来越看得清楚,不要看元人大军压境,可是整整两年都未能打下济南城,反而不断地被小股小股地歼灭,前前后后在这济南和益都城之间,就丢了不下五万人马,反观京东这边,从一开始的五万左右兵马,已经逐渐扩大到了八万,不要小看这三万的赠额,那可不是拉夫拉来的,而是百姓们自动投效,如果不是府里一直压着,怕影响了来年春耕,收到的兵员还远远不只此数。

    这说明什么呀,百姓对于京东路宣抚司的信赖,自发地想要保护自己的家园,所谓的民心所向,不外如是。

    要知道,如今的京东路,光是在籍的户数就超过了三十万,人口至少也在二百五十万上下,如果放开了征兵,多的不敢说,五十万是没有多少问题的,可是李谦在这位女帅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可贵的品质,那就是重视桑农,不光能尽力安置到来的百姓,将田地分与他们,还时时关怀,农具、种子、害虫、收成,如今连过冬的余粮都过问了,可见出于真心,并非是为了收拢人心。

    “回宣帅的话,属下带人走遍了东边的十几个州,百姓们家中都有余粮,这个冬天应该是过得去的,官府也预备着,随时救济,只是这些天雪太大,压垮了不少民屋。”

    “死伤如何?”雉奴一脸肃然,李谦也是正色答道。

    “属下就是为了此事而来,雪灾之事下面的州县多有呈报,伤亡总数在百人左右,大雪来得太急,又是夜里,奔走不及也是无法,另有坍塌房屋过万间,受灾百姓近十万余,需要妥善安置,属下等商议了一个法子,请宣帅定夺。”

    “说,我听着。”

    李谦见她没有发火,松了一口气:“如今正值严冬,大雪封山,砍伐树木不易,采石烧砖也不易,要想造屋,就只能去拆现成的,庙宇、殿堂还有城墙。”

    雉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准了,除了事物,还要人手吧,忠武各军没有战事,我这就发下钧令,由你调遣,一定要让这十万百姓搬入新居,我会去各地巡视,有推诿塞责办事不力者,百姓就住到他家里去,这句话,你可以写进榜文里。”

    “宣帅大恩,属下代百姓谢过。”

    雉奴摆摆手:“做事的是你们,与我不相干,要谢也是谢你和你的人,这么大冷天还要四处奔波,辛苦了,没有你们的帮衬,这么多事情,凭我是办不下来的。”

    李谦生出了一丝感动,甚至有一种士遇明主的错觉,多年的夙愿,竟然在一个看着不过十来岁的女孩身上得已实现,他不得不感慨命运的无常,试问会有谁,这么轻易就将兵权拱手交出,而不担心有人作祟。

    以如今对方在军民当中的威望,谁敢做这个祟?

    “有宣帅这句话,属下便不辛苦。”

    “我记得,你的家眷送到琼州去了,过得如何,可有信来?”雉奴最不习惯被人吹捧,闻言转了个话题。

    “好着呢,说来也巧了,前些日子在登州接到张都统的船队,带来了属下的家书,一切都好,孩子读了学堂,家人分了屋子,用得的事物闻所未闻,都是精致之极,其中所说,让属下都想亲眼一见呢。”

    “张的船队到了登州?”

    “嗯,前日里到的,跟着回来的还有一些咱们的军校,属下赶得急先走了一步,他们料想明日或是后日就会赶来益都吧。”

    雉奴真心地高兴起来,张走了有半年,带去不少学习新技能的人,如今学成归来,也意味着京东的军事又会上一个新的台阶,里头会不会有某人的书信或是礼物?当着李谦的面,这话是问不出口的。

    因为要救灾,李谦很快就告辞离开了城楼,她在上面站了一会儿,巡视了一番城防,便带着二女打马回府,一路不紧不慢地走过街头,在百姓们或是敬畏或是尊崇的目光中,不一会儿就到了宣司的大门。

    这里就是原来元人的山东东西道宣慰司行辕,如今不过是换了个牌子,一应都如之前,她最是不烦那些虚应事物,下面的人也乐得清闲,遇上这般不讲究的主人,自然是千好万好,不过也导致了表面上看着没那么庄严,她跳下马扔给亲兵,自己抬脚便跨了进去,奇怪的是,往日里早就该迎出来的金魉儿、金儿两个侍女,却不见了踪影。

    “准是又去哪里耍了,一时半刻都呆不住,要她们看家,还不如养只狗呢。”魑儿嘟着嘴不满地埋怨道。

    雉奴抬手给了她一下:“她们才多大,不贪耍才怪了,你们又能好到哪里去,不照样贪耍不肯读书么?方才倒是忘了,请李参议为你们挑个师傅,就算不学文章,好歹识些字,莫要做个睁眼瞎吧。”

    一听还要读书,二女顿时撅起了嘴,苦着小脸跟在后头,主仆三人说着说着就来到了大堂门口,却发现,两个小丫片子,站在门外探头探脑,一脸的古怪。

    “瞧什么呢?”雉奴从身后拍了二人一下,好奇地朝里头看去。

    “姐儿可算回来了,郎君在里头呢。”儿一看是她,拍拍自己的胸口。

    “可不是,又不说又不笑,扳着个脸,可吓人了。”魉儿也是心有余悸的样子。

    雉奴听到郎君两个字,便再也没有注意到别的话,越过二女的身边,脚步飞快地走进去,果然一下子就看到了心里的那个身影。

    “禹哥儿,你是何时到的?”

    刘禹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她面前,突然一把将她抱住,雉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只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想你了。”

第九十五章 嫁你

    两个人在大堂上紧紧相拥,雉奴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半年过去了,她的身体发育很快,已经到了对方的鼻子,刘禹几乎不需要低头就能看清她的脸,依然是熟悉中的味道,铁片子加上皮革混和在一块,热得像火,冷得像冰。m.www.uu234.net

    雉奴没有说话,她能说什么,自己每天都在想?以前的她毫不迟疑就能说得出,可如今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另可等待,不知道多久的等待。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抱了一会儿,刘禹放开手,凝视着铁盔下那张绝美的脸,少了些青涩多了些成熟,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细细的眉毛向上扬起,这就是她表示否定的方式。

    禹哥儿的眼圈有些红,如果不是哭过就是夜里没睡好,一定有事情发生,做了这么久的统帅,她已经学会了多想一层,果然对方很快开了口。

    “我等不及电波一层层地传过来,就想着自己跑来一趟,告诉你这个消息。”

    大眼睛又眨了眨,表示我听着呢。

    “害你姐姐的凶手,我们捉到了,老金亲自动的手,割了他一千刀,一把火烧成了灰,我就是来告诉你,让你安心的。”

    刘禹说完,看着对方的眼中泛起一层层的波光,慢慢地蓄满,顺着脸颊流下。

    “你别哭啊,我知道晚了些,如果不是飞行器捕捉到了他的脸,我都忘了还有一个大仇没报,雉姐儿,你怪我了么?你应该怪我的,太久了,久到我都......”

    他的话没能说下去,雉奴靠进他的胸口,双手环住他的腰,轻轻地说了一句。

    “你可安心了么?”

    刘禹愣在了那里,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挡在二人中间的,是那个口头上的婚约,或是无法安置的委屈,其实不是的,是他的心,从来就没有安定过,只有怀里的这个身子,不再是梦里飞舞的精灵时,他们才能真正靠近。

    刘禹抬起头,洞开的大堂外,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让他的思绪回到了三年前。

    那一夜,也是这样大的雪。

    那一夜,也是这样的相拥。

    “我是不该出现在这世上的,没有我,你姐姐不会死,或许某一天被人看中赎了身,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没有我,你们不会得到她的消息,不会背负一个牵挂,处心积虑地去报仇,没有我,你会没心没肺地长大,嫁一个打不过你的男子,整日里欺负他,在打打闹闹中慢慢变老。”

    不知不觉中他泪流满面,悲从中来,也只有在她这里,自己才能肆无忌惮地渲泄一切,不用扮演无所不能的救世主,因为这个女孩见证了自己最不堪的那一面。

    雉奴听着他描述,很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那样我就见不到你了。”

    “见到我有什么好,没有我,你的身上会少多少伤痕?”

    刘禹的一句话,让她忍不住一下子哭出了声,在大堂外头探头探脑的四个丫头片子,你看看我,我看看她,全都低下头,蹑手蹑脚地往外走,事情太诡异了,两人居然在抱头痛哭,说出去也得有人信啊。

    痛痛快快地哭出来,两人几乎同时收声,刘禹用手指替她擦去泪痕:“你看,遇上我,你都哭多少回了?”

    雉奴伸出三根手指:“三回,最后一次,再也不会了。”

    看着那双娇艳的双唇,刘禹忍不住低下头去,没想吻上的是她的手指。

    “18岁。”雉奴脸红红地说道:“18岁我就嫁给你,这是琼州的新法呢。”

    刘禹做出一个痛心疾首的表情,恨恨地说了一句:“回去就废了它。”

    雉奴“扑嗤”一声笑了,仿佛大雪中盛开的腊梅,美得无法直视,刘禹捉住她的双手,凝视着她的眼睛,只觉得怎么看也不够。

    表明了心意,两人十指紧扣,并肩站在廊下,看着大雪纷飞的景色,就像后世的小情侣,只不过,雉奴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明白,身边的这个女孩,神经粗得令人发指,简直是破坏气氛技能专精拥有者。

    “十三姐儿快生产了吧?”

    “嗯,下个月。”

    “好想看她生宝宝的的样子。”

    这有什么好看的,女人的关注点总是很奇怪,哪怕是雉奴也不例外。

    “你将来也会有的。”

    “好痛的。”雉奴心虚地左右看了看,四小丫不见踪影。

    “嫂嫂来信说,她生得时候下不来,肚皮上割了一刀呢,那样不会死吗?”

    “傻瓜,死了你就收不到她的信了。”刘禹觉得她此刻的样子说不出的可爱,忍不住就想逗逗她。

    “有的女子一次能生好几个呢,咱们的雉奴将来也这样好不好?”

    “那不是猪?”雉奴吐了吐舌头:“我才不要。”

    “那你打算生几个啊?”

    “一个......”后知后觉的她看到刘禹眼中的笑意,才恍觉上了当,握起拳头擂在他的胸膛上。

    “你捉弄我。”

    “哎呦。”刘禹顺势抱着肚子弯下腰,夸张地大叫一声,吓了雉奴一跳。

    “没使力啊,打到哪儿了,让我看看,要不要紧啊......”

    见她当真着急了,刘禹赶紧站起身,抓着她的手,放到胸口:“这儿疼。”

    雉奴的脸慢慢地红了:“你又欺负我。”

    “我就是那个打不过你的男子,这辈子会被你欺负到死呢。”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脸上烧得厉害:“我才不会打你。”

    “我知道。”刘禹将她拉进怀里:“你舍不得,我也舍不得,等将来我们有了孩子,一起教训他,好不好?”

    雉奴笑吟吟地抬起头:“好。”

    说来也怪,第二天刘禹一起来,就发现外面的大雪停了,温暖的阳光照在雪地上,闪着刺眼的金光,整个京东路的百姓都被动员起来,清扫积雪、拓宽道路,在忠武军各厢军士的帮助下,一车车的木料、石块、砖头送到那些受灾严重的州县,帮助百姓们重建家园,在他们脸上,刘禹没有看到失去一切的绝望,灾难让所有人团结起来,更加紧密地拧成了一股绳。

    与琼州相比,京东路更多的依靠自身的力量,他们在雉奴的带领下,用暴力的方式完成了阶级清洗,在新的利益集团形成之前,百姓有着更多的憧憬,做为一个女性领导者,她的特殊身份,至少让整个官僚阶层保持着一定的廉洁与高效,当然这种效率会持续多久,并不是当前最紧要的问题,百姓们分到了田地,便成为她天然的同盟者,也是对抗官僚阶层的最大倚仗,刘禹能做的,是加强她自身的力量,保持做为军队最高统帅的绝对领导。

    因此

    ,京东路各军的换装并不是一次完成的,首先装备的是直属于她的那个厢,其中的一万二千多名军士全都是后来才征发的,大部分人属于主动投军,家中都是分田到户的受益者,忠诚度要高得多,至于其他各军的换装工作,将在以后慢慢进行。

    寒冬天气让双方暂停了战争,新的战事开启至少要到开春,正好可以趁这个间歇期,进行新装备的适应性训练。

    新设立的训练场,响起了连绵不断的“砰砰”声,从雉奴这个一军主帅到普通一卒概莫能外,而刘禹则担任起了贴身教练的工作。

    “手握紧,抵住肩头,三点一线,瞄准了,打。”

    雉奴以半蹲的姿态瞄准五十步外的固定靶,只被他提醒了几次就掌握了要领,“砰砰砰砰”连续几枪打得钢制的靶子摇晃不已,刘禹看着靶心上密密麻麻的红点点,便知道又一个射击天才诞生了。

    “这步枪好生爽利,比弓箭容易多了,当初阿兄第一回教我射箭,连靶子的边都没挨上呢。”

    那是,黑叔叔上手就能玩呢,就连小孩也学得很快,可不是容易么,刘禹瞧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提醒道。

    “枪杆子一定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否则它或许就会伤到自己,子弹不比箭矢,挨上一下会要命的,铁甲也挡不住,我送与你的那种衣服,记得时时穿上,关键时刻能救命。”

    “我省得。”

    雉奴越来越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在亲眼见识了子弹的破坏力之后,她会更加谨慎和小心。

    “这里离着太远了,日后一忙起来,难以时时补给,这次运来的弹药,你要仔细看管,掌握了它,你就掌握了新式军队,平时除了训练,不要把实弹发下去,自卫的话,可以用刺刀,只有上了战场才配发子弹,成军之后,不要急着打大战,子弹的消耗是很快的,只在关键的时候投入主力,保持一定的震摄才是你做为一个主帅的责任。”

    刘禹一遍遍地为她讲解,已经超出了教程的范围,雉奴听得懂他的关怀,却不想让他那么担心,有意将话题岔开。

    “可惜在马上难以对准,怕是不如弓矢好用。”

    “骑马打枪算不得什么,有一种铁鸟,可以飞上天,你想试试吗?”

    刘禹的话让她兴奋起来,等到真正上了天,这种兴奋就化为了激动,与第一次上天的听潮相比,她的胆子要大得多,对于机舱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哪像前者,闭着眼睛看都不敢看下边。

    为了不引起百姓的恐慌,刘禹只带她沿着海岸线飞了一圈,然后慢慢地停在沙滩上,一跳下飞机,雉奴就攀着他的胳膊,露出一个企盼的眼神,。

    “教与我好不好?”

    刘禹说不出拒绝的话,反正教归教,没有飞机可开也是枉然,接下的日子,他便带着雉奴一点点地教她怎么操作,怎么看懂那些复杂的仪器仪表,两人与其说是在教学,倒不如说是在用这样的方式相处,为此她甚至开始去啃厚厚的飞行手册,这种钻研劲让某人自愧不如,就在刘禹担心她当真能学会开直升机时,一个消息辗转从琼州传过来。

    娘临产了。

    “想不到日子过得这般快。”刘禹感概了一句。

    “去吧,守在她的身边,都说女人生孩子是过鬼门关,她现在最需要你。”

    雉奴微笑着说道:“我会等着你的好消息。”

第九十六章 台风

    老冯最近很忙,先是位于泰缅三角地带的一处境外势力训练基地,被美军巡洋舰发射的“战斧”夷为平地,死伤数百人上千亩森林烧毁,引起了极大的外交和军事风波,没等安全局的情报人员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国内又出事了。www.uu234.net

    是好事,一封匿名信发到了某个不具名的秘密信箱,信的内容让局里忙成了一团,因为那是对面安插在境内的数个秘密联络点,以及一个涉及数十人的情报网,有此甚至是军工领域的技术人员,他们被拉下水的过程如出一辙,子女在外留学期间被境外势力策反,金钱贿赂或是色诱后逼迫,由于涉及对面,局领导立刻将案情上报,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上面的意见出奇地一致,而且反应速度也超乎寻常。

    从严从重,彻底清算。

    于是,根据信中的举报线索,他带着人在公安、武警、边防等部门的配合下,顺藤摸瓜,一举抓获了所有的涉案人员,经过连续半个月的突审,大部分人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有些人为了立功还主动交待了一些未知的线索,使得他们的战果更加辉煌,为此局领导在小范围为所有参与人员举行了庆功会,庆功会上,老冯问起了情报来源,被局领导白了一眼。

    “这是你一个老情报该问的话吗?对你强调纪律,我都不好意思。”

    老冯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我有个猜想,只是想向您证实一下。”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想的,也别瞎想,小心晚节不保。”局长扔了一根好烟过去,堵住他的嘴。

    听到局长的这句话,他马上明白了自己的猜想已经十分接近现实,笑嘻嘻地接过烟,摸出打火机先为对方点上,再就着手上的火苗吸了一口,吐了一口烟雾。

    “不想,领导都说了,那肯定不想,就是有一点不太明白,咱们对那边不是一直惯着么,怎么这回出手这么狠辣?”

    “熊孩子都惯出来的,该打屁股的时候就得打,不然准得长歪。”

    局长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老冯一付深得我心的样子。

    “早该这么做了,咱们以前办案子缩手缩脚,生怕触了某根红线,有些线索明知道嫌疑人是谁也没法动,哪像现在这么痛快。”

    “帝国_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啊。”局长抖抖手指,长长的烟蒂落到地上:“这次就是要给他们一个态度,手爪子别伸那么长,希望这次过后他们会收敛一点,不过你们脑子那弦可不能松,盯着咱们国家的大有人在,一刻都放松不得。”

    “谨尊局座教诲。”老冯做了个怪,又向他打听另一件事。

    “王冰他们借调出去也有一段日子了,倒底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个准信?”

    “这个嘛,保密级别更高,我也不知道,年轻人嘛,得多锻炼锻炼才能成材,怎么着想儿子了?”

    “那是,不光想儿子,我还在想他什么时候带个媳妇回来,退休了也能帮他们带孩子不是。”

    “你还想得挺远。”局长笑了:“是不是看上小楚了?”

    “嘿嘿,领导就是英明,你觉得我现在打个报告上去,组织上能批吗?”

    “他们正在执行秘密任务,等回来再说吧。”

    局长的话让他大喜过望,这说明领导没有意见,那事情就算成了大半,至于那个小子,还能反了天去?一根烟刚刚吸完,老冯的电话响了,拿出一看,两人都是一愣。

    “臭小子你回来了?”

    “执行任务路过帝都。”里面依然是平淡的语气。

    “那咱们见个面?”

    “可能只有半小时。”

    “等着,马上到。”

    老冯决定,怎么也得把话挑明,否则以那小子的性子,指不定得拖到什么时候。

    王冰放下手机,看了一眼边上的楚青,他们是从鲁省飞过来的,一路将目标护送到他家附近,由公司的保安接手之后,便给了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毕竟二人长久未归,又都是帝都人,不能太不近人情。

    “我要去见我爸,你呢?”

    “先送你,完了我回家。”楚青干脆地发动了车子,嘴里继续说道:“好久没被我妈唠叨了,别说还有点想,这么点时间,最多吃口饭换件衣服,你也抓点紧。”

    “嗯。”

    王冰的手肘撑在车窗上,看着那些高楼大厦缓缓闪过,心里却在想,见完老冯之后,要不要去趟赵老师家,也不知道这么久以来,她一个人在家过得好不好。

    某高档住宅小区,凌烽亲自接到了刘禹,并护送他一路进电梯上了自己家的那一层。

    “谢谢。”出了电梯门,刘禹向他伸出手去。

    “我没有做什么,况且你给的报酬很高。”

    “我知道,像你这样的人,不是用钱能请到的,感谢你对我家人所做的一切。”

    凌烽明白他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也不否认,与他握了一下手。

    “接到上级指示,你的行为已经摆在了明面上,国外情报机构会想尽办法探查一切,你的家人我会加倍小心,你自己也要多注意,国家花了很大代价,不要轻易让他们得手了。”

    “谢谢提醒。”刘禹真心实意地说道:“上回受伤的李师傅,恢复得怎么样?”

    “他啊,死不了,正在做康复训练呢,就是日后可能没那么能打了。”凌烽不无遗憾地说道。

    “没关系,公司会负责后续治疗和安置。”

    “我替他谢谢你。”

    凌烽将他送到门口,刘禹掏出钥匙将门打开,身后已经不见了人影,屋子里静悄悄地,就在他以为婆媳俩带着孩子在楼上睡觉时,突然听到“啊”得一声惨叫,刘禹赶紧冲进去一看,原来是电视机里的声音。

    “禹子。”

    “哥。”

    动静太大,坐在沙发上的两个女人同时回过头,脸上都是惊喜交加的表情。

    “吓我一跳,以为出事了。”刘禹撇了一眼电视,一群女子围着一个辫子男,在那里哭爹喊娘。

    “你什么时候到的?”

    苏微动作迅速地跳起来,刘母站起身,看着儿子没说话。

    “刚下飞机,妈,有吃的吗,我饿了。”

    “等等,马上好。”

    刘母忙不迭地向厨房走去,苏微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怎么突然想起回来了,也不来个电话。”

    “临时决定的,本来要飞南岛,那边在闹台风,机场都关闭了。”

    “从哪儿来啊?”苏微一听不对。

    “鲁省。”

    刘禹坐在松软的沙发上,一把将搂过来,苏微偷眼看了看厨房的方向,婆婆似乎没注意到这边。

    “你去了鲁省?”

    “嗯,那边好久没去了,帮他们练一下新军。”

    苏微的眼珠子转了转:“顺便会会小情人是吧。”

    “啪。”刘禹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苏微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人说了18岁才嫁我,也就牵牵手,早着呢。”刘禹一脸的郁闷,引得她捂着嘴直乐。

    “这都多少个了,每年飞一趟,也照顾不过来吧,你说你累不累?”

    “累。”刘禹实话实说:“老大要生了,准备回去照顾她,结果碰上台风,难道我这么倒霉,一连两个孩子都看不到出生?”

    “唉。”苏微想到自己生产那会儿,那种钻心的疼痛,不禁为那个小女孩担起心来。

    “老大是她?老二是谁,老三呢,我又算老几啊。”

    苏微撅着嘴吃醋的样子十分可爱,刘禹忍不住亲了她一口。

    “我就一说,她们是她们,你是你,在这个家,你才是老大。”

    “你就哄我吧,谁知道外头还有几个?”苏微别过头去,避开了他的嘴。

    “十个八个而已,没你想得那么多。”

    “十个八个?还而已。”苏微看着电视里画面,恨恨地说道:“别让我看见。”

    “看见了你打算干嘛?”刘禹笑着说道。

    “我......我斗死她们,下毒、陷害、告小状,哼。”

    刘禹笑得不行,这都跟哪学的啊,辫子戏真是害人不浅。

    “我记得你不爱看这个啊。”

    “妈喜欢看,我就陪着呗,清明这会儿睡了,醒了哪还有空,你儿子皮着呢。”

    “好好地说她们干嘛,对了,你和妈怎么样?”

    “还行,出了月子每天去公司上班,妈在家带清明,回来有吃有喝,看到没都胖了。”

    刘禹在妻子的腰上摸了一把,没有什么变化,嘴里却说道:“这叫丰腴,做为已婚妇女,别有一番风情。”

    “是吗?我都怕没法勾引你了。”

    “呸,那叫吸引。”看着她明艳的面容、傲人的峰峦,刘禹有些蠢蠢欲动,突然双手将她拦腰抱起来,朝着楼上走去。

    刚刚将东西做好端出来的刘母一愣:“不是说饿了吗?”

    “先吃这一口,等会再吃您做的。”

    刘禹毫不停留地从她身边跑过去,苏微羞得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大气都不敢出。

    半个小时后,神清气爽的刘禹牵着面色潮红的妻子走下楼梯,他们先是去看了看熟睡的儿子,然后陪着刘母吃完饭,又聊了会天,天快黑的时候,手机上传来了消息,南岛那边的天气有所好转,飞机可以起降了。

    “妈,等孩子大一点,你们都过来,咱们一家去海边玩。”出门前,刘禹心中有些歉疚。

    “好。”

    刘母拍拍他的手,她知道儿子从事的工作有危险,分开是为了保护家人。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第九十七章 满月

    十三世纪的琼州,没有受到强大台风的侵袭,一切显得那样安静祥和,当刘禹走进特护病房时,叶应及和叶大娘子正好走出门,两人的面色都有些不太自然,说话也是吞吞吐吐,让他的心猛然提了起来。www.uu234.net

    “娘怎么了?”

    “她在里头,你自己去瞧吧。”

    叶应及说完便拉着大娘子走了,刘禹走入病房,在外间看到了听潮和观海等几个侍女,正在那里忙忙碌碌,并不像出事的样子,奇怪的是,听潮见到他时,也是一脸的不自然。

    “你老实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刘禹将她拉到一边,细细问道。

    听潮左右瞅了一眼,附在他的耳朵轻轻地说了一句,刘禹这才明白过来。

    “娘子睡了么?”

    “不曾呢,陈老先生在里头为她把脉。”

    刘禹点点头,轻手轻脚地往里间走去,刚到门口就听到了娘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老先生,我这身子,难道不是宜男之像?”

    “夫人何出此言,生男生女自有天意,一朝得男也非是有什么宜男之像,而是天数使然,夫人年纪尚小,身子又强健,假以时日,定能生下如意之儿,何必要缘木求鱼呢?”

    “可是,自从到了这岛上,经老先生之手的,大都是男儿啊,你瞧叶府的五娘、金家的嫂嫂、姜家的二娘、张参议家的红娘子、就连邕州的韦娘子,前些日子也诞下了麟儿,为何偏生我会......,难道说,这便是先生所指的天意?”

    陈自明见她想岔了,耐心解释道:“夫人所说的这些女子的确是诞下了男儿,可是整个医院统计下来,近一万例生产,男女比例并无大的波动,相反女子还要多上一些,夫人不信,我可以让他们整理一个章程拿来与你看。”

    “那就是我无福。”

    刘禹再也听不下去了,赶紧举步进屋,正在焦头烂额边缘的陈自明暗自打量了一番,发现他面带喜色,不禁心里一松。

    “抚帅。”

    “老先生,有劳了。”刘禹没有理睬病房上的产妇,拱手谢道:“小女满月之时,还要请老先生拨冗临,不甚感谢。”

    “岂敢岂敢。”陈自明连连逊谢不止:“夫人生产一切顺利,老夫根本就没进产房,是小徒一手包办,你这声谢,老夫可当不起。”

    “是赵三娘子?”

    陈自明点点头:“昨夜子时胎动,子时二刻进的产房,寅时末卯时初便落了地,人人都觉轻松,老夫从医如许多年,似这般顺利者,百不存一,犹其可贵的是,夫人还是头胎,这是天生的宜生之体啊。”

    “那是,本官初见夫人之时,便瞧出了此许端倪,如今果不其然。”

    刘禹洋洋自得的表情,不禁让陈自明暗暗好笑,就连娘也呆在了那里,等老神仙告辞出去,她无比纠结地看着自己夫君,一付欲言又止的样子。

    “娘。”他上前握住了娘子的手,打量着她的气色,看来陈老先生说得不错,昨天夜里

    四点生产完,一觉睡到这会子,除了有几分憔悴,并没有太多劳累的迹象,至于这憔悴中,估计纯属是心病。

    “夫君,我......”

    “娘子辛苦了,为夫听到消息连夜赶来,奈何还是差了少许,累得娘子一人独守产房,都是为夫的不是,还望娘子宽宏大量,莫要责怪才是。”

    刘禹不等她说话,欣喜地到处乱瞅:“我那宝贝女儿呢,在哪里,在哪里?”

    “送到育婴室了,老先生说新生儿都要如此,没有什么不适就会送到病房来。”

    “你等等,我去去就来。”

    娘目送着他飞快地跑了出去,又不知道是做什么,呆呆地坐在病床上,没到一会儿功夫,脚步再度响起,刘禹飞也似地冲进病房,手里举着一个方盒子,娘一眼就认出是他当年送来的礼物。

    “看看,咱们的女儿,生得多可爱。”

    刘禹献宝似得将手机屏幕放到她的眼前,娘陡然间看到一个小小的脸庞,两只小手举在耳边、双眼紧闭、小嘴一开一合,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得似要飘起来。

    “这是我生的?”

    “这是咱们的女儿。”刘禹拥着她的身体,看着她的表情慢慢地变了,不再像刚才那么纠结。

    “方才我问过老先生,她的身体很健康,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像她娘一样漂亮的女孩子。”

    “唔”

    娘倒在他怀里啜泣不已,刘禹越是表现得不在意,她就越是心怀歉意,这个孩子出生时,琼州所有的军政长官都来到了医院,可自己却给了他们一个极大的打击,此刻,夫君的安慰就像是催化剂,将她带入了那种不安的情绪当中。

    娘的哭声,终于让刘禹明白了不妥,她首先是一个执政者的妻子,其次才是一个母亲。

    “咱们的女儿要是知道你这么不喜欢她,一定会难过死的。”

    “我......不是......”

    “你不是不喜欢,只是她来得太早了对么?”

    “夫君也觉得,她来得太早了?”

    刘禹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我妈常说,产妇不能哭泣,会留下皱纹的,你才多大啊,我们以后会有很多孩子,包管你生得不想生。”

    “夫君......”

    “你担心自己不能生下长子,会被他人越过去,影响到未来的地位?”

    娘愕然地说道:“夫君当真不失望?”

    “我当然失望。”

    在她的脸色开始改变之前,刘禹语速极快地说道:“我失望的是,你因为她是女儿而感到沮丧,在我看来,这是老天赐予我最好的礼物,而你却不这么认为,为夫非常非常,失望。”

    “你知道在今日之前我有多担心,一听到你的消息,便扔下一切往这里赶,听到你顺产的消息,我很高兴,看到咱们的女儿,我更高兴,我想向全州的百姓宣布这个好消息,让所有的百姓分享这个喜悦,你不该是唯一不高

    兴的那个,娘。”

    刘禹向她讲述了过去十多天发生的事情,大仇得报,佳人松口,敌人正一步一步走向灭亡,终于让娘相信,对方是真得为自己生下女儿而高兴。

    “她当真应了你?”

    “恩,应了,还有好久呢。”

    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咬着贝齿说道:“奴一定要快些好起来。”

    “那是自然,想好了女儿的名字么?”

    “叫她思然如何?”

    “何解?”

    “白驹,贲然来思,尔公尔侯,逸豫无期?”娘随口吟道,然后解释了一句:“这是诗经里的话。”

    “刘思然,好名字,日后这样,生下女儿由你这个当娘的来取,生下儿子,由为夫来取,好不好?”

    “好。”

    娘将身子依进他的怀里,说道。

    在他悉心地关怀和照料下,娘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恢复得快,而琼州百姓果然也分享到了他的喜悦,不仅得到了一天的公休,每户人家都分到了一份小小的吃食,尽管不多,全州数百万人算下来,依然是个庞大的数字,刘禹用这种方式表明了他的态度,让那些跟随自己的人,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也平息了某些不利的流言。

    就在他的宝贝女儿即将满月,娘出月子的那一天,从海的对面传来了新的消息,阿里海牙的大军,终于出现在占城的境内,离着上次的伏击战,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半月。

    收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在自己的家中搂着小妾睡得正香,听潮比他的动作要快,三两下穿好自己的衣衫,然后帮他拿来了官服。

    “这老小子动作真慢啊。”

    “夫君当真要亲身犯险?”听潮服侍他穿好衣服,面上尽是忧心之色,刘禹轻轻地捏了一下她那嫩滑的脸蛋,倒底是官宦人家出身,满是胶原蛋白。

    “不是犯险,就是露上一面,有几万人护着呢,这个家就托付与你了,照顾好娘子与大姐儿,等我回来。”

    “奴省得,明日就将娘子她们接回来,只是看不到你,又不知会有多伤心。”

    刘禹一把将她抱住:“不会太久的,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听潮偷偷地擦了一把眼睛,她知道对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每次两人欢好,刘禹都会戴上一种透明的袋子,不过她并不在意,妾生子可有可无,早些晚些都不打紧,来得早了还会惹出麻烦,她另可不要。

    刘禹在当天就离开了琼州,与他同行的还有姜才的两个厢,经过两个多月的换装与适应性训练,这些军士已经逐渐掌握了新的战法,从前线回来的战士们,更是将实战中的经验传授下去,让他们少走了不少的弯路。

    在他女儿满月的这一天,上千条海船布满了整个海湾,载着两万五千多名军士和上万名随军民夫,以及大量的建材,浩浩荡荡地朝着海对面的半岛驶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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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1275介绍:
21世纪宅男刘禹在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可以通往13世纪的双向传送门,本来只想倒卖东西赚点钱的他,却被人出卖而惨遭追杀,被逼武装自己以求报仇的主角,投入历史的大潮中。建康,临安,扬州,静江,崖山,民族的末路来临,他是否能力挽狂澜面对21世纪国安特工和…混在1275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混在1275,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混在1275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