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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哥是出来打酱油的     混在1275txt下载     混在1275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临敌

    和别处一样,谭州大营位于湘水一侧,这是为了便于取水和汲食,而在每日里,军士们都会迎着朝阳和江风开始晨练,那些整齐划一的军阵,经过日复一日的强化,已经深入到了他们的记忆中,变得机械和准确。

    这是一支多达五千人的禁军,全部来自一路之隔的江西路,枢府之所以将准许他们全军调离,为的就是加强荆湖一线的防备,因为李芾的离开,本路的守备已经极致空虚,这是违反常规的做法,却也是不得已。

    离着营门不远处的江岸边,一匹战马低着头在江边汲水,而一旁的大石上倚着一个男子,身着甲胄,头盔放在脚下的卵石滩上,他拿着一把长刃,在江水里浸了一下,然后就着石边开始了磨砺,铁石相交擦出了“哧哧”的火花,同样的刀,在石头上还放着一把,刀身离鞘一半,似乎在等待着主人的召唤。

    磨了好一会儿,男子将刀拿在手中,对着天空观察了一下锋口处,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神色,旋即又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严峻起来,似乎还带着几分迷茫。

    “钢刀虽利,难斩无义之人。”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男子转过头,一个身着长衫的年青人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身后没有人跟着,也没有骑马,难怪自己一点都听不到动静,他的面上一凛,将手中的长刃插回鞘中,俯下身去双手在江水中洗了洗,才站起身走向了对方。

    “不知先生是......”因不知对方来历,他的话虽然客气,却没有行礼。

    “在回答都统的话之前,可否请问一事?”

    “你识得密某?”男子的面色不变,但是眼神显然多了几分戒备:“说吧,找某何事?”

    刘禹背着手,丝毫不以为忤,打量了男子一番才开口说道:“某与都统是初识,不过闻名已久,特来想问都统一句,为何你不随黄某人弃城而逃?据某所知你与你的这些部下都不是本地人。”

    “你说得不错,制帅昨日邀某一同出城,被某拒绝了。”男子的面上一片黯然:“逃?逃到哪里去,今日可以弃了谭州,明日便是荆湖、江西、两浙,京师么?你说得不错,某与这些人都不是本地人,可如今奉调到此,便没有打算离开,至于死于何处,都是大宋之土,又有什么分别。”

    说完,他的神色变得冷洌起来,目光直刺对方:“尊驾若是自北边来,便无须再废话了,告诉遣你前来的那些人,佑,与诸军静候尔等,就在此城。”

    男子便是随着制帅黄万石一同赴任的谭州都统密佑,刘禹看着对方变得有些不善的眼光,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从袖笼中拿出一个事物,隔着几步远就这么扔了过去。

    密佑下意识地用手一接,入手处竟然有些沉,事物不大,方方正正地,通体黄澄澄地,头上是个虎头按钮,而底端刻着几个篆文小字,不用看他也知道那些字的意思......荆湖南路安抚制置使司!

    “你们......”密佑陡然色变,戟指着刘禹惊呼不已:“你们把制帅怎么了?”

    “黄万石身为守臣,弃百姓于不顾,孤身出逃,本帅按制,已将他拘押,待明正典刑后,再交由朝廷处置,眼下荆南无帅,你可以权摄此职。”刘禹指了指身后的谭州城:“如今鞑子已然占据岳州,南下就在须臾之间,你要做的是,赶紧......”

    没等刘禹把话说完,腰间的一个事物突然发出了“嘟嘟”声,他拿出来按下接听键,在耳边一听,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鞑子前锋已近湘阴,城中知县开门出降了,密都统,马上让你的人接管城防,要快!”

    密佑二话不说,返身就去江边拿起自己的头盔和佩刀,虽然他依然存着一份疑惑,但是很显然,如果是元人的细作,绝不可能提醒他做好守备,更何况对方不过区区一个文人,又跟在自己的身边,带着这种疑惑,两个人一个跑向军营的方向,一个则朝着城门奔去。

    湘阴县离着潭州州治所在的长沙县只有不到一百五十里,就算沿着湘水而下,最多也就两天功夫,元人来得如此之快,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通过李十一留下的探子,刘禹知道那不过是他们的前锋,就算是前锋,也足足有三万多人。

    桥口镇位于湘水边上,距离湘阴县和潭州差不多是同样的远近,因为即将面临兵灾,老百姓大多已经逃离了,或是去了乡下避难,或是向着谭州城的方向,此时的镇子上显得空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影。

    一队十余人的骑兵从通往湘阴的官道快速驰来,马蹄声踏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发出响亮的声音,看着眼前破败的情景,为首的一个蒙古人皱起了眉头,在一个茶肆前勒住了马。

    “你,去看看还有没有人,你们几个,寻些草料来,其余的,下马休息。”他抬头望了望天,似乎在想一个合适的词语:“一刻。”

    镇中的一屋顶上,施忠趴在那里,眼都不眨地数着镜头里的人数,这伙侦骑显然是元人那支前锋的哨探,前出超过了七十里,不光是大胆,简直就是目中无人。

    不过十五人,经历了数次大战的他没有丝毫地畏惧,这些人当中,有四个正在挨家挨户地搜索,还有三个不知道在找什么,其余的都下了马,进了一间茶肆,找出主人留下的水和炉子,围着一张桌子高声谈笑,用得是他听不懂的语言。

    除开留在谭州城中的,此刻能供他调遣的大约有一百人,都同他一样,伏在各处的屋顶上,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李十一的手下,不过一看他们的架式,施忠就知道全都是老兵,让他一下子就有了定计,唯一有些迟疑的是,要不要留下那些马匹。

    “五人一组,听某的号令,一齐动手,先解决镇中的,注意不要弄出太大动静。”

    说完,便从身后解下一具劲弩,将弩机轻轻地掰开,从腰间的革囊里拿出一枚黑色的弩箭,扣上去,然后侧转身,举起上了弦的弩身,瞄准了远处那个为首的身影。

    “咣铛”一声,一个蒙古骑兵策着马径直踏向一扇木门,沉重的马蹄连门连框一块儿撞开,激起的烟尘落了他满头满脸。

    他用蒙古话骂骂咧咧地说了一句什么,就驱马进了屋子,屋子不高,坐在马身上的骑兵头盔差不多直接挨到了屋顶,他在屋子里转悠了一下,看看没有人影的迹象,便打算拨转马头出去,就在人马形成一个曲形的时刻,突然间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扑在了他的身上。

    “嘣”被人抱着滚落在地的时候,骑兵下意识地想要去拔刀,不料胸口一凉,一丛鲜血在他眼前飞溅而起,然后就是一阵巨痛袭来,紧接着又是一下,骑兵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手脚就像是离身而去,再也听不得使唤了。

    “动手!”

    施忠一声低呼,手上的弩机被他放开,离弦的弩箭在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黑线,带着阵阵颤音,飞向眼中的那个身影。

    宁静的镇子一下子热闹起来,茶肆中的几个蒙古人在一瞬间倒下了大半,为首的那个拔出刀大叫着冲向自己的战马,没等第二轮弩箭的到来,就翻身上了马背,头也不抬地纵马狂奔,朝着来路驰去。

    “可惜了。”施忠摇摇头从屋顶上站起身,战斗用时不到半刻,镇子里的人都已经被解决,茶肆那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每个人的身上都插着好几支弩箭,唯一逃出去的那个显然没有命中要害,不过他也没打算去追。

    “将首级割下,牵上马儿,咱们走。”

    既然有人逃回去,这里肯定不能再呆了,元人下一回过来,就不会只有这点子人,他们是探子,不需要同敌人拼命。

    借着马力,为首的蒙古骑兵飞也似地奔跑在官道上,看都不敢回头看一眼,一直到跑了差不多二里,没有听到后面的追兵,他才有空低头看看身上的伤势,那一箭几乎插在他的胸前,还好有甲胄的阻挡,入肉不算深,不过疼痛和失血让他感到了乏力,谁也没有想到,在一处不起眼的小镇里,竟然会埋伏了那么多宋人,要知道,这一路上连续碰上几处城池都是不战而下,战事的顺利多多少少让他们放松了警惕,才会遭到了这样的打击。

    现在只剩了他一个人,无论如何也要活着将消息传回去,侦骑特有的坚韧让他忍住了伤痛,突然而至的打击更是让他不敢再有任何侥幸,除了死命地鞭打胯下的马儿,尽快逃离之外,已经没有了任何别的心思。

    “吁!”

    前面的官道上,突然冒出一大片的红影,就像一堵墙一样挡在了那里,他猛然抬起头,嘴里长撮一声,马儿高高抬起前蹄,差一点将人从马背上掀下来,如果不是这一停,他差不多连人带马就要撞上去了,然而停下来才发现,眼前所见的不是什么幻影,而是宋人的大队人马,不光是有人,还有马。

    眼前的红云如同地狱的烈火,让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就这么痴痴呆呆地看着对方压了过来,眼睛里没有了生机,甚至没有了恐惧,只余了深深地绝望。

    那是宋人的骑军,为数多达数千人的骑军!

第一百三十五章 惊蛇

    “什么?一个都没有回来。”

    李庭眼中充满了疑惑,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这一切居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要知道他的身后是多达三万之众。

    荆江口的那场胜利,摧毁了宋人斗志,岳州城不战而下,境内的几个县都在近日送上了降书,一切比阿里海牙预想的还要顺利,因此才会分兵四下掠地,李庭所领的这三万人主要用于谭州方向,在他进入谭州境内后,同样没有遇上任何抵抗,来到湘阴县城,还不曾列出阵势,宋人就打开了城门,一度让他以为,可以长驱直入,凭着手中的人马,直接拿下谭州这个最大的钉子,事实证明,钉子就是钉子,它是会扎人的,一扎就是血淋淋地。

    连续派出去的几路侦骑,都失去联系,李庭不会天真地认为,他们这十几个人的小队,会直接冲进谭州城,给自己送上一份大礼,那就是遇敌了,而且是劲敌,因为这些蒙古骑兵,一个都没有回来。

    于是,他马上做出了反应,不再派出小队的骑兵,而是规规矩矩地开始了备战,在敌情未明之前,孤军深入是兵家大忌,纵然勇猛如他,也不会被一时小挫冲昏头脑,这是主帅阿里海牙再三交待过的。

    换了旗帜的湘阴县城城门再一次被关闭,汉军步卒接管了城防,同驻于城下的大营互为倚角,深沟宽濠、鹿角栅栏一一被布置在大营周边,不多的巡骑也只警惕着周边数里的范围,只是为了防备宋人的突袭,周密的措施一下子就让姜才所部没有了用武之地。

    “立刻回报谭州,鞑子停下了脚步,没有继续前行的迹象。”

    姜才在高处冷眼观察着他们的举动,面上并无丝毫的沮丧,因为这原本就是他们此行的目地。

    与元人一样,百多里之外的谭州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原本立于城外的大营被拆除一空,城墙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守军,大量的守具被安置在敌台和马面上,除了通往后方的城门,余者都被落下,一派大战将临的景象。

    位于城中的安抚制置使司,刘禹已经换上了自己的官服,亮闪闪的紫色大袍,长逾数尺的翅帽,以及帽延下那张过于年青的面容,都让站在他面前的密佑等将校目瞪口呆,他能猜到对方来历不凡,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个年仅三十的路臣!

    “你就是奉旨使北的刘中书?”好吧,这种拐着弯的奉承话,刘禹已经听不出任何感觉了,为什么不能与时俱进呢?那些成绩再辉煌也是过去好不好,本官都不爱提起。

    “正是,不知诸位还有何疑问?”刘禹略带矜持地点点头。

    “不敢,下官们怎么也想不到,抚帅会亲自来援。”

    密佑将制书递还给刘禹的亲兵,当先抱拳施了一礼,虽然对方不是自己的直属上司,可是品级相差太多,礼数是不能省的。

    “可惜,本官没有通天彻地之能,亦无法解困局于万一,元人虽然暂时停下了脚步,那不过是因为情况不明,一旦他们重来,就是雷霆万钧之势,诸位,时日不多了,须得立时决断。”

    刘禹的话让堂上一片默然,他们知道这位广西路臣、荆湖策应使只带来了三千骑兵,虽然对于宋人来说,已经是一支了不起的机动力量了,可是在十多万元人的面前,无异于杯水车薪。

    “我等方寸已乱,还请抚帅不吝赐教。”

    密佑等人此时哪会不知道,对方肯定是有备而来,不然也不会一到这里,就把同样身为路臣的黄万石给抓了,这几乎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说说浅见。”刘禹没有同他们客气,时间太紧耽误不起。

    “谭州离敌太近,已不可守,本官以为都统不妨以制司名义发布文告,护着州中百姓退入后方,元人纵然得了城池,也拿不到补给,等到他们力不能逮之时,就是我们的机会来了。”

    “但不知要退到何处?”

    “离广西越近越好,最好是全州一线,百姓全数转入广西,我等就在那一线阻敌,有大山为屏,再多的人也施展不开,可以慢慢同他们周旋。”

    密佑等人一听都是面面相觑,全州已经是荆湖南路最南端的一个州府了,那不就相当于将整路都送与了元人?

    可是对方说得在理,就凭他们现在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自保,更别说取胜了,从这里到全州有差不多八百里路,就是昼夜行军也需半月以上,更何况是带着百姓,密佑的眼神在自己同僚的身上扫过,所有的部下都在看着他,这个决断只能他来下。

    “好,明日......不,即刻就发出文告,晓谕州中百姓,能躲就躲,不能躲的随抚帅一起走。”

    “还有沿途的衡州、永州,周边的邵州、桂阳军、武冈军等处,都要一并送到,他们愿意走就走,不愿意,我等也算尽力了,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吧。”

    倒底不是自己的地盘,刘禹没有办法强求,事情议完了,走出制司大门的时候,这座荆南首府已经乱成了一团,街道上到处都是百姓,有观望的,也有马上准备出城的,最终能有多少人上路,只有天知道。

    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刘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直到李十一找过来,朝他招呼的时候,都没有想起。

    “书院那些夫子怎么说?”

    “某照东家的意思找了他们山长,听闻元人要打过来,大部分学子都愿意走,多数人是在这城中有家有口的,某已经吩咐人帮着他们,连同亲属一块儿寻了车子套上,一路上都会照应着,直接送往静江府。”

    刘禹点点头,岳麓书院才是整个荆湖南路最为重要的资产,指的当然就是里面的读书人,他不需要满口之乎者也的书生,而是能够踏踏实实做事的识字者,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了,要培养起来又过于花费时间,不得不舍近求远从这里着手。

    整个书院的地位在后世就相当于国家重点学府,要引诱他们,刘禹有的是资本,而目前来说,至少有民族大义这面旗帜,毕竟这些没有进入官场的学子,心地还是很纯正的,只要用力得当,就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力。

    李十一的言外之意,自然还有不愿意走的,他们要么在这城中有家业,要么对于侵略者还抱有幻想,这也是很自然的事,能有这样的效果,还要拜他的身份所赐,刘子青这个名字对于普通读书人来说,早已是偶像一般地存在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惊蛇

    “什么?一个都没有回来。”

    李庭眼中充满了疑惑,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这一切居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要知道他的身后是多达三万之众。

    荆江口的那场胜利,摧毁了宋人斗志,岳州城不战而下,境内的几个县都在近日送上了降书,一切比阿里海牙预想的还要顺利,因此才会分兵四下掠地,李庭所领的这三万人主要用于谭州方向,在他进入谭州境内后,同样没有遇上任何抵抗,来到湘阴县城,还不曾列出阵势,宋人就打开了城门,一度让他以为,可以长驱直入,凭着手中的人马,直接拿下谭州这个最大的钉子,事实证明,钉子就是钉子,它是会扎人的,一扎就是血淋淋地。

    连续派出去的几路侦骑,都失去联系,李庭不会天真地认为,他们这十几个人的小队,会直接冲进谭州城,给自己送上一份大礼,那就是遇敌了,而且是劲敌,因为这些蒙古骑兵,一个都没有回来。

    于是,他马上做出了反应,不再派出小队的骑兵,而是规规矩矩地开始了备战,在敌情未明之前,孤军深入是兵家大忌,纵然勇猛如他,也不会被一时小挫冲昏头脑,这是主帅阿里海牙再三交待过的。

    换了旗帜的湘阴县城城门再一次被关闭,汉军步卒接管了城防,同驻于城下的大营互为倚角,深沟宽濠、鹿角栅栏一一被布置在大营周边,不多的巡骑也只警惕着周边数里的范围,只是为了防备宋人的突袭,周密的措施一下子就让姜才所部没有了用武之地。

    “立刻回报谭州,鞑子停下了脚步,没有继续前行的迹象。”

    姜才在高处冷眼观察着他们的举动,面上并无丝毫的沮丧,因为这原本就是他们此行的目地。

    与元人一样,百多里之外的谭州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原本立于城外的大营被拆除一空,城墙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守军,大量的守具被安置在敌台和马面上,除了通往后方的城门,余者都被落下,一派大战将临的景象。

    位于城中的安抚制置使司,刘禹已经换上了自己的官服,亮闪闪的紫色大袍,长逾数尺的翅帽,以及帽延下那张过于年青的面容,都让站在他面前的密佑等将校目瞪口呆,他能猜到对方来历不凡,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个年仅三十的路臣!

    “你就是奉旨使北的刘中书?”好吧,这种拐着弯的奉承话,刘禹已经听不出任何感觉了,为什么不能与时俱进呢?那些成绩再辉煌也是过去好不好,本官都不爱提起。

    “正是,不知诸位还有何疑问?”刘禹略带矜持地点点头。

    “不敢,下官们怎么也想不到,抚帅会亲自来援。”

    密佑将制书递还给刘禹的亲兵,当先抱拳施了一礼,虽然对方不是自己的直属上司,可是品级相差太多,礼数是不能省的。

    “可惜,本官没有通天彻地之能,亦无法解困局于万一,元人虽然暂时停下了脚步,那不过是因为情况不明,一旦他们重来,就是雷霆万钧之势,诸位,时日不多了,须得立时决断。”

    刘禹的话让堂上一片默然,他们知道这位广西路臣、荆湖策应使只带来了三千骑兵,虽然对于宋人来说,已经是一支了不起的机动力量了,可是在十多万元人的面前,无异于杯水车薪。

    “我等方寸已乱,还请抚帅不吝赐教。”

    密佑等人此时哪会不知道,对方肯定是有备而来,不然也不会一到这里,就把同样身为路臣的黄万石给抓了,这几乎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说说浅见。”刘禹没有同他们客气,时间太紧耽误不起。

    “谭州离敌太近,已不可守,本官以为都统不妨以制司名义发布文告,护着州中百姓退入后方,元人纵然得了城池,也拿不到补给,等到他们力不能逮之时,就是我们的机会来了。”

    “但不知要退到何处?”

    “离广西越近越好,最好是全州一线,百姓全数转入广西,我等就在那一线阻敌,有大山为屏,再多的人也施展不开,可以慢慢同他们周旋。”

    密佑等人一听都是面面相觑,全州已经是荆湖南路最南端的一个州府了,那不就相当于将整路都送与了元人?

    可是对方说得在理,就凭他们现在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自保,更别说取胜了,从这里到全州有差不多八百里路,就是昼夜行军也需半月以上,更何况是带着百姓,密佑的眼神在自己同僚的身上扫过,所有的部下都在看着他,这个决断只能他来下。

    “好,明日......不,即刻就发出文告,晓谕州中百姓,能躲就躲,不能躲的随抚帅一起走。”

    “还有沿途的衡州、永州,周边的邵州、桂阳军、武冈军等处,都要一并送到,他们愿意走就走,不愿意,我等也算尽力了,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吧。”

    倒底不是自己的地盘,刘禹没有办法强求,事情议完了,走出制司大门的时候,这座荆南首府已经乱成了一团,街道上到处都是百姓,有观望的,也有马上准备出城的,最终能有多少人上路,只有天知道。

    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刘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直到李十一找过来,朝他招呼的时候,都没有想起。

    “书院那些夫子怎么说?”

    “某照东家的意思找了他们山长,听闻元人要打过来,大部分学子都愿意走,多数人是在这城中有家有口的,某已经吩咐人帮着他们,连同亲属一块儿寻了车子套上,一路上都会照应着,直接送往静江府。”

    刘禹点点头,岳麓书院才是整个荆湖南路最为重要的资产,指的当然就是里面的读书人,他不需要满口之乎者也的书生,而是能够踏踏实实做事的识字者,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了,要培养起来又过于花费时间,不得不舍近求远从这里着手。

    整个书院的地位在后世就相当于国家重点学府,要引诱他们,刘禹有的是资本,而目前来说,至少有民族大义这面旗帜,毕竟这些没有进入官场的学子,心地还是很纯正的,只要用力得当,就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力。

    李十一的言外之意,自然还有不愿意走的,他们要么在这城中有家业,要么对于侵略者还抱有幻想,这也是很自然的事,能有这样的效果,还要拜他的身份所赐,刘子青这个名字对于普通读书人来说,早已是偶像一般地存在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惊蛇

    “什么?一个都没有回来。”

    李庭眼中充满了疑惑,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这一切居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要知道他的身后是多达三万之众。

    荆江口的那场胜利,摧毁了宋人斗志,岳州城不战而下,境内的几个县都在近日送上了降书,一切比阿里海牙预想的还要顺利,因此才会分兵四下掠地,李庭所领的这三万人主要用于谭州方向,在他进入谭州境内后,同样没有遇上任何抵抗,来到湘阴县城,还不曾列出阵势,宋人就打开了城门,一度让他以为,可以长驱直入,凭着手中的人马,直接拿下谭州这个最大的钉子,事实证明,钉子就是钉子,它是会扎人的,一扎就是血淋淋地。

    连续派出去的几路侦骑,都失去联系,李庭不会天真地认为,他们这十几个人的小队,会直接冲进谭州城,给自己送上一份大礼,那就是遇敌了,而且是劲敌,因为这些蒙古骑兵,一个都没有回来。

    于是,他马上做出了反应,不再派出小队的骑兵,而是规规矩矩地开始了备战,在敌情未明之前,孤军深入是兵家大忌,纵然勇猛如他,也不会被一时小挫冲昏头脑,这是主帅阿里海牙再三交待过的。

    换了旗帜的湘阴县城城门再一次被关闭,汉军步卒接管了城防,同驻于城下的大营互为倚角,深沟宽濠、鹿角栅栏一一被布置在大营周边,不多的巡骑也只警惕着周边数里的范围,只是为了防备宋人的突袭,周密的措施一下子就让姜才所部没有了用武之地。

    “立刻回报谭州,鞑子停下了脚步,没有继续前行的迹象。”

    姜才在高处冷眼观察着他们的举动,面上并无丝毫的沮丧,因为这原本就是他们此行的目地。

    与元人一样,百多里之外的谭州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原本立于城外的大营被拆除一空,城墙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守军,大量的守具被安置在敌台和马面上,除了通往后方的城门,余者都被落下,一派大战将临的景象。

    位于城中的安抚制置使司,刘禹已经换上了自己的官服,亮闪闪的紫色大袍,长逾数尺的翅帽,以及帽延下那张过于年青的面容,都让站在他面前的密佑等将校目瞪口呆,他能猜到对方来历不凡,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个年仅三十的路臣!

    “你就是奉旨使北的刘中书?”好吧,这种拐着弯的奉承话,刘禹已经听不出任何感觉了,为什么不能与时俱进呢?那些成绩再辉煌也是过去好不好,本官都不爱提起。

    “正是,不知诸位还有何疑问?”刘禹略带矜持地点点头。

    “不敢,下官们怎么也想不到,抚帅会亲自来援。”

    密佑将制书递还给刘禹的亲兵,当先抱拳施了一礼,虽然对方不是自己的直属上司,可是品级相差太多,礼数是不能省的。

    “可惜,本官没有通天彻地之能,亦无法解困局于万一,元人虽然暂时停下了脚步,那不过是因为情况不明,一旦他们重来,就是雷霆万钧之势,诸位,时日不多了,须得立时决断。”

    刘禹的话让堂上一片默然,他们知道这位广西路臣、荆湖策应使只带来了三千骑兵,虽然对于宋人来说,已经是一支了不起的机动力量了,可是在十多万元人的面前,无异于杯水车薪。

    “我等方寸已乱,还请抚帅不吝赐教。”

    密佑等人此时哪会不知道,对方肯定是有备而来,不然也不会一到这里,就把同样身为路臣的黄万石给抓了,这几乎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说说浅见。”刘禹没有同他们客气,时间太紧耽误不起。

    “谭州离敌太近,已不可守,本官以为都统不妨以制司名义发布文告,护着州中百姓退入后方,元人纵然得了城池,也拿不到补给,等到他们力不能逮之时,就是我们的机会来了。”

    “但不知要退到何处?”

    “离广西越近越好,最好是全州一线,百姓全数转入广西,我等就在那一线阻敌,有大山为屏,再多的人也施展不开,可以慢慢同他们周旋。”

    密佑等人一听都是面面相觑,全州已经是荆湖南路最南端的一个州府了,那不就相当于将整路都送与了元人?

    可是对方说得在理,就凭他们现在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自保,更别说取胜了,从这里到全州有差不多八百里路,就是昼夜行军也需半月以上,更何况是带着百姓,密佑的眼神在自己同僚的身上扫过,所有的部下都在看着他,这个决断只能他来下。

    “好,明日......不,即刻就发出文告,晓谕州中百姓,能躲就躲,不能躲的随抚帅一起走。”

    “还有沿途的衡州、永州,周边的邵州、桂阳军、武冈军等处,都要一并送到,他们愿意走就走,不愿意,我等也算尽力了,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吧。”

    倒底不是自己的地盘,刘禹没有办法强求,事情议完了,走出制司大门的时候,这座荆南首府已经乱成了一团,街道上到处都是百姓,有观望的,也有马上准备出城的,最终能有多少人上路,只有天知道。

    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刘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直到李十一找过来,朝他招呼的时候,都没有想起。

    “书院那些夫子怎么说?”

    “某照东家的意思找了他们山长,听闻元人要打过来,大部分学子都愿意走,多数人是在这城中有家有口的,某已经吩咐人帮着他们,连同亲属一块儿寻了车子套上,一路上都会照应着,直接送往静江府。”

    刘禹点点头,岳麓书院才是整个荆湖南路最为重要的资产,指的当然就是里面的读书人,他不需要满口之乎者也的书生,而是能够踏踏实实做事的识字者,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了,要培养起来又过于花费时间,不得不舍近求远从这里着手。

    整个书院的地位在后世就相当于国家重点学府,要引诱他们,刘禹有的是资本,而目前来说,至少有民族大义这面旗帜,毕竟这些没有进入官场的学子,心地还是很纯正的,只要用力得当,就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力。

    李十一的言外之意,自然还有不愿意走的,他们要么在这城中有家业,要么对于侵略者还抱有幻想,这也是很自然的事,能有这样的效果,还要拜他的身份所赐,刘子青这个名字对于普通读书人来说,早已是偶像一般地存在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机宜司

    南还是西?这原本不是个问题,不过在接到李庭呈报之后,素来谨慎的阿里海牙迟疑了。

    两边都是路治,谭州离得还要近一些,拿下谭州说不定就能传檄而定整个荆湖南路,江陵府在大江上游,挟岳州大胜进逼之,不给宋人重整旗鼓的机会,同样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然而李庭所部遭遇的并不是普通的宋军,能将蒙古人的侦骑截断在十里之内的,必然只有骑军,为数不少且成建制的骑军,这让他想到了建康,那支传说中斩将夺旗,差点令伯颜丧命城下的宋人精骑,虽然两者相隔何止千里,却像一个阴魂似地驱之不去。

    从湘阴县以南,所有的消息全都被截断了,这意味着他对于敌情一无所知,尽管手握十多万大军,这样的仗也是阿里海牙所不愿意去打的,然而帐中的所有人都在听他的示下。

    “传令......”就在他停下脚步,准备发出指令时,一个亲兵匆匆进来,跪倒在地。

    “禀报平章,复州方向侦骑来报,宋人的援军出现在大江上游,为数超过万人。”

    “到哪里了?”阿里海牙目视其人,沉声问道。

    “监利县城,距此约有二百里,多为步卒,另有大小船只百余,装运粮草辎重。”

    那就是自江陵府来的,这股兵马必定是城中守军,而且是大部,拿下他们,江陵城就能不攻而下,这比信息不明的谭州要更有把握一些,他的心中一下子就有了定计。

    “脱温不花。”他看了看众将,点出为首的一个蒙古人,被他点到的是个蒙古万户,统领着分配给他的一个骑兵万人队。

    “平章请吩咐。”

    “带上你的人,即刻出发,务必要将宋人留下,不得让他们逃回去。”

    那人点头应下,领命出帐而去,在其余部将的脸上,阿里海牙看到了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这是荆江口那场胜利带来的刺激,年青的张弘范立下了头功,他们当然不会甘心落后,而这也是他所希望的。

    “尔等整军,依次出营,目标......江陵府!”阿里海牙没有让他们失望,帐中响起了一片甲叶撞击之声。

    “谨尊将令。”

    立于湖口一侧的大营一下子就沸腾开来,紧随在先期开拔的骑兵万人队之后,一个个的汉军步卒万人队踏上了征程,而在水路保障的则是宣威将军、益都淄莱新军万户李恒,最后出发的阿里海牙中军带走了十万步卒,留给岳州的只有两万人。

    “仲畴,岳州城就交与你了,这是我等的后路,宋人狡诈,未必不会有所动作,你与李庭要多留意荆南的动静,不可妄动,亦不可亲出。”

    “平章放心,弘范在此恭候大军凯旋。”

    而这个留守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张弘范的身上,谁叫他已经有功在身了呢,后者一抱拳接下将令,虽然不能继续建功,得到这样的待遇,未尝不是一种信任,他知道阿里海牙言外之意,没有露出任何的不满或是别的情绪,让前者很是满意,在他肩上拍了拍,便上马而去。

    等到大军远去,烟尘消散,张弘范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他在城楼上看了一眼相反的方向,挥挥手将自己的兄弟叫过来。

    “老十,你身上无碍吧。”

    “九哥儿,有什么话,只管吩咐就是。”张弘正满不在乎地举了举手臂,他在荆江口作为先锋几乎身死,事后一查,身上伤了不只一处,这些天倒是养回了精神,就是手臂还有些不太灵活。

    “江陵一下,接着便是谭州,不管宋人想要做什么,我等都要打探清楚,步卒可以不动,你带上咱们的人,去湘阴一线看看,若是遇上大队人马,则将他们引至李庭的大营附近,明白么?”

    对于兄长的意图,张弘正心领神会,平章只说不可轻动,没道理宋人来袭也不能出击,况且,他根本不相信宋人会有多么大的力量,能压得李庭三万大军动弹不得,蒙古骑兵做不到的,汉军骑兵就未必不行,汉军做不到的,张家子弟就未必不行,等到湘阴一线接上了火,那么做为后援,他兵出潭州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功劳,没有哪个会嫌多。

    岳州城下的动静实在太大了,根本不需要黑科技的帮助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然而让施忠最为关注的,还是湘阴一线,因此,当看到这支为数不算多也不算少的骑军驰往的方向时,他毫不犹豫地接通了后方。

    “鞑子大军开往了大江上游,往湘阴方向的兵马只有两千人,不过全都是骑兵,打的姓‘张’的旗号,语毕。”

    在谭州城中会合之后,军事情报就被转到了施忠的名下,毕竟他是职业干这个的,李十一和他的人更多的转向了地方,他们要建立一条贯穿整个荆湖南路的交通线,手中的人根本不敷使用,而要提拔新人,还需要回到静江府才行,目前只能是勉强维持着。

    “张弘范来了,这是个不容易对付的家伙。”

    接到呈报,刘禹只是笑了笑,大奸者必有大能,他从不低估敌人,更了解自己,无论在历史上有多么大的成就,现在都不过是个小角色罢了,东流县城的那次交手,充份说明了此人极其狂妄自大,根本不会把宋人放在眼里,甚至不会将军令放在眼里。

    循着这样的思路,他会有什么样的打算,也就不言而喻了,谭州境内,大量的百姓正在撤离,虽然不一定都是按着他的路线,去往广西方向,但是客观上也造成了周边为之一空,这里的百姓直面鞑子的攻势,宣传鼓动方面就不用费上太大的劲儿,在制司的文告广发四周之后,从谭州往各地去的官道上,便挤满了人流,唯一让刘禹担心的就是速度,怎么也不可能快上去。

    荆湖南路不是他的地头,没有办法像广西一样动用官府的力量来加以保障,十二月的天气已经渐渐寒冷,百姓们在没有统一的协调下,这一路注定会是艰难无比,尽管这样,刘禹依然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这是一个民族想要涅盘重生必然要付出的代价,如今的这一切,都会成为警示后人最为直观的材料,为了不再重蹈千百年来往复循环的那个怪圈子,他不得不狠心将一批又一批的人送上流亡之路,直到哪一天,百姓们的眼中不再只有冷漠,而是充满了仇恨,才会将这个世上最为庞大的民族,拧结成一股令人无可阻挡的力量,席卷全球。

    相信具体该怎么,姜才心里会有数,不需要他去多说什么,刘禹还是将重心放到了疏散百姓的事情上。

    “这样太慢了,只怕不等走出谭州,元人就会追上来。”李十一显然明白他的心思,直接将他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你有什么想法?”对于这个探子头,刘禹还是很看重的,不光是亲手提拔于微末,更主要的还是他自己的能力,在经过了长时间的经历之后,已经有了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

    “属下想带着上制司公文,沿途先行,至少要让那些州县将库中存粮拿出来,咱们带不走也不能便宜了鞑子。”

    李十一的话显然没有说尽,而这些没有说出来的背后,刘禹也能猜到一二,在他的影响下,当常规手段不能奏效时,往往就会选择另僻犀境,那些没有敌兵压境的州县,多半都处在观望状态,历史上的结果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谭州下荆湖降,对于这些注定要降于元人的官员,还用得着讲什么规矩制度么?

    “你先行一步,带上本官的钧令,一到静江府,就地组建一个新的机构,本官称它为‘机宜司’,而你就是第一任提举机宜司公事,人选架构由你全权负责,大营中的将士,可随你任意挑选,告诉马暨,他会配合你行事。”

    刘禹的回答显然出乎李十一的意料之外,一时间他竟然忘了自己该说什么,纵然已经掌控了远至辽东,遍布整个北地的探子网络,突然间听到了这样的任命,李十一的心里依然激动万分,这意味着他将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官方身份,从刘禹的私人转向了公开。

    “属下定当效死!”李十一单膝跪地,朝他重重施了一礼。

    当然,他更加明白,这个直属于抚司的新司,同样是刘禹的私人所有,该对谁表忠心,还用得着说嘛。

    “去吧,照你的想法去做,行文本官会让密都统准备好,这边只需留下几个人便可。”

    “抚帅还是先行一步吧,这里离鞑子太近,守军又少,属下担心......”

    “事情是本官提出来的,就要善始善终,有密都统的五千人,足够了。”

    李十一拗不过他的坚持,最终还是先行启程了,看着官道上拥挤的人流,刘禹的心里就像身旁的江水一样起伏不定,无论怎样的笃定,一旦亲眼目睹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会由然而生,政治家果然不是一天能炼成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伪兵

    “撤!”

    姜才一扬手,连同他身后的大旗就一齐调头而去,哪怕部下多有不解,来敌不过二千余,已方足有三千骑,又据有地利,和情报的支持,更何况对方连蒙古人都不是,只不过是汉军骑,然而将主没有解释,他们也不会质疑军令。

    直到全军回转,姜才方才缓缓拨转马头,从一座小桥下去,这里是湘水的支流沩水,河面不算宽,也没有多深,又加之处于冬季,大部分河床都裸露在外,骑马涉水轻易就能到达对岸,这座小桥存在的意义不过是供行人方便而已。

    从地理上来说,洞庭湖以北是广袤的江汉平原,十分适合元人的骑兵活动,而以南则是水网地带,江河湖泊纵横,无论是大队骑军还是步卒,都通行不易,要想寻找一个合适的埋伏地点,并不容易,同敌人硬拼?他当然不惧,然而那并不符合刘禹的期望。

    对于手下的这三千骑来说,早已经经历了战事的磨砺,技艺、勇猛、士气样样不缺,唯一差的就是数目,刘禹一早就同他说过,将来会以他们为骨干扩编后独立成军,而眼下震慑的意义更为重要一些,无论是对于敌人还是自己人来说。

    但这并不意味着,姜才就会避战,他这么做,只不过想知道,对方会进到哪一步,过了沩水,离着潭州城就只有数十里了,那里才是属于自己的地盘。

    因着战事的来临,从湘阴县通往谭州的官道上早已没有了人烟。在这样毫无阻碍的状态下,应该是骑军最为中意的,然而自从出了县城,在离着大营二十里左右的原野上,发现了几具倒毙的人马尸体时,张弘正便立时下令全军放缓了速度。

    这些无头的尸体上不但插着箭支,还有长枪捅过的窟隆,很显然,他们是遇敌之后力战身亡的,能让骑射无双的蒙古侦骑连跑都没能跑回去,只能说明宋人不但早有准备,而且数量众多。

    为此,张弘正连让手下们下马汲水这样的小事都显得异常谨慎,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仿佛处处隐藏着杀机,就连低飞而过的鸟儿都透着一股敌意,这种感觉哪怕是荆江口被宋人重重包围,船上燃起熊熊大火时,也不曾有过。

    到了桥口镇,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他没有贸然让大队人马直接进去,而是先遣了十多人从几个方向先行查探,自己带着人在离着一里多路远的地方,展开了队形,望着那片低矮的屋顶,心里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十爷,全都在里头,一共十四人,无一生还,同之前一样,宋人砍下了他们的首级。”回报的亲兵是他家的家仆,一贯以族名相称,张弘正从他凄然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名为恐惧的东西,这种情绪原本不应该出现在张家子弟的身上。

    “行了,死便死了吧,带上你的人,去前头探路,不可超过五里。”加上这十四人,李庭所遣的侦骑就尽数找到了,这就是他们不眠不休奔驰了两昼夜所得到的最后结果?张弘正不甘心。

    既然来了,就断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无论如何,兄长要的是个确切的消息,宋人倒底有多少,缘何为如此诡异,都是他们急需要知道的,可恨的是,从湘阴县一路过来,连个人烟都没有,想抓个百姓问都问不到,张弘正有些气恼地斥了一句,看着他们当先绝尘而去。

    然而让他更为不解的是,一直到过了沩水,离着谭州只有半日的路程了,依然没有发现宋人的影子,仿佛消失在这天地之间一般,

    五十里、四十里、三十里......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张弘正的防备之心也越来越甚,难道他们已经逃了?就在他疑惑不定的时候,前面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尖利的哨子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发出了凄厉的回响。

    “遇敌了。”

    不用张弘正打出手势,训练有素的张家子弟立刻从行军队列向边上伸展开去,排成了长约数百步的前后多达五列的横阵,没等他们完成阵形的转换,震天的金鼓声就从远处传来,那是张弘正无比熟悉的旋律,宋人的进军鼓!

    紧接着,几个探路的亲兵就飞也似地跑了回来,为首的那人连马儿都不及勒住,就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宋......宋人,就在......前面。”

    “多少人,都是什么?”张弘正一鞭子抽过去,免得他再说废话。

    “步卒。”

    亲兵的话音刚落,张弘正就瞪大了眼睛,再也没有理睬他。

    在他的视线里,从亲兵们逃回来的方向上,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黑影,随着鼓声渐近,黑影慢慢变成了红色,就像一堵墙压了过来,漫天的烟尘遮蔽了湘水沿岸,一眼望不到头的军列整齐得如同在校阅,如林的长枪下,盔甲鲜明的大宋禁军踏着鼓点,一步一步地向前逼近,目光坚定,毫不畏惧。

    步卒,怎么可能是步卒!张弘正的心里犹如一千头草泥马狂奔而过,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那些死在离着湘阴县城不到三十里的蒙古侦骑,会是倒是这样的阵势之下。

    随着宋人的步步进逼,已经列出阵形的张家子弟们都在等着主将的号令,然而不知道这位十爷在想些什么,宋人已经离着不到两百步了,依然没有发出任何的指令。

    闻鼓而生战意,二千多匹战马不安地用蹄子刨着地面,鼻间发出呼呼地喘息,马上的骑兵们要用力勒住疆绳,才能避免它们冲出去,或是四下逃窜,就在大约还有一百五十步左右的时候,宋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前排的长枪被军士放下,开始准备迎接敌人的冲击。

    张弘正死死盯着眼前的庞大军阵,缓缓地将手臂举了起来,没等他的指令从嘴里喊出来,脚下的大地突然发出了阵阵颤音,浮土被大片地扬起,又带着节奏落下。

    一直扬着手臂的他猛然转头,湘水的一侧响起了惊雷一般的轰鸣,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条长长的黑影正在快速地移动着,像是奔流不息地洪水,怒吼着扑向了被夹在湘水和宋人步卒军阵之间的这点人马。

    “撤!”张弘正挥动手臂,朝着身后大叫一声。

第一百三十六章 伪兵

    “撤!”

    姜才一扬手,连同他身后的大旗就一齐调头而去,哪怕部下多有不解,来敌不过二千余,已方足有三千骑,又据有地利,和情报的支持,更何况对方连蒙古人都不是,只不过是汉军骑,然而将主没有解释,他们也不会质疑军令。

    直到全军回转,姜才方才缓缓拨转马头,从一座小桥下去,这里是湘水的支流沩水,河面不算宽,也没有多深,又加之处于冬季,大部分河床都裸露在外,骑马涉水轻易就能到达对岸,这座小桥存在的意义不过是供行人方便而已。

    从地理上来说,洞庭湖以北是广袤的江汉平原,十分适合元人的骑兵活动,而以南则是水网地带,江河湖泊纵横,无论是大队骑军还是步卒,都通行不易,要想寻找一个合适的埋伏地点,并不容易,同敌人硬拼?他当然不惧,然而那并不符合刘禹的期望。

    对于手下的这三千骑来说,早已经经历了战事的磨砺,技艺、勇猛、士气样样不缺,唯一差的就是数目,刘禹一早就同他说过,将来会以他们为骨干扩编后独立成军,而眼下震慑的意义更为重要一些,无论是对于敌人还是自己人来说。

    但这并不意味着,姜才就会避战,他这么做,只不过想知道,对方会进到哪一步,过了沩水,离着潭州城就只有数十里了,那里才是属于自己的地盘。

    因着战事的来临,从湘阴县通往谭州的官道上早已没有了人烟。在这样毫无阻碍的状态下,应该是骑军最为中意的,然而自从出了县城,在离着大营二十里左右的原野上,发现了几具倒毙的人马尸体时,张弘正便立时下令全军放缓了速度。

    这些无头的尸体上不但插着箭支,还有长枪捅过的窟隆,很显然,他们是遇敌之后力战身亡的,能让骑射无双的蒙古侦骑连跑都没能跑回去,只能说明宋人不但早有准备,而且数量众多。

    为此,张弘正连让手下们下马汲水这样的小事都显得异常谨慎,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仿佛处处隐藏着杀机,就连低飞而过的鸟儿都透着一股敌意,这种感觉哪怕是荆江口被宋人重重包围,船上燃起熊熊大火时,也不曾有过。

    到了桥口镇,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他没有贸然让大队人马直接进去,而是先遣了十多人从几个方向先行查探,自己带着人在离着一里多路远的地方,展开了队形,望着那片低矮的屋顶,心里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十爷,全都在里头,一共十四人,无一生还,同之前一样,宋人砍下了他们的首级。”回报的亲兵是他家的家仆,一贯以族名相称,张弘正从他凄然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名为恐惧的东西,这种情绪原本不应该出现在张家子弟的身上。

    “行了,死便死了吧,带上你的人,去前头探路,不可超过五里。”加上这十四人,李庭所遣的侦骑就尽数找到了,这就是他们不眠不休奔驰了两昼夜所得到的最后结果?张弘正不甘心。

    既然来了,就断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无论如何,兄长要的是个确切的消息,宋人倒底有多少,缘何为如此诡异,都是他们急需要知道的,可恨的是,从湘阴县一路过来,连个人烟都没有,想抓个百姓问都问不到,张弘正有些气恼地斥了一句,看着他们当先绝尘而去。

    然而让他更为不解的是,一直到过了沩水,离着谭州只有半日的路程了,依然没有发现宋人的影子,仿佛消失在这天地之间一般,

    五十里、四十里、三十里......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张弘正的防备之心也越来越甚,难道他们已经逃了?就在他疑惑不定的时候,前面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尖利的哨子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发出了凄厉的回响。

    “遇敌了。”

    不用张弘正打出手势,训练有素的张家子弟立刻从行军队列向边上伸展开去,排成了长约数百步的前后多达五列的横阵,没等他们完成阵形的转换,震天的金鼓声就从远处传来,那是张弘正无比熟悉的旋律,宋人的进军鼓!

    紧接着,几个探路的亲兵就飞也似地跑了回来,为首的那人连马儿都不及勒住,就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宋......宋人,就在......前面。”

    “多少人,都是什么?”张弘正一鞭子抽过去,免得他再说废话。

    “步卒。”

    亲兵的话音刚落,张弘正就瞪大了眼睛,再也没有理睬他。

    在他的视线里,从亲兵们逃回来的方向上,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黑影,随着鼓声渐近,黑影慢慢变成了红色,就像一堵墙压了过来,漫天的烟尘遮蔽了湘水沿岸,一眼望不到头的军列整齐得如同在校阅,如林的长枪下,盔甲鲜明的大宋禁军踏着鼓点,一步一步地向前逼近,目光坚定,毫不畏惧。

    步卒,怎么可能是步卒!张弘正的心里犹如一千头草泥马狂奔而过,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那些死在离着湘阴县城不到三十里的蒙古侦骑,会是倒是这样的阵势之下。

    随着宋人的步步进逼,已经列出阵形的张家子弟们都在等着主将的号令,然而不知道这位十爷在想些什么,宋人已经离着不到两百步了,依然没有发出任何的指令。

    闻鼓而生战意,二千多匹战马不安地用蹄子刨着地面,鼻间发出呼呼地喘息,马上的骑兵们要用力勒住疆绳,才能避免它们冲出去,或是四下逃窜,就在大约还有一百五十步左右的时候,宋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前排的长枪被军士放下,开始准备迎接敌人的冲击。

    张弘正死死盯着眼前的庞大军阵,缓缓地将手臂举了起来,没等他的指令从嘴里喊出来,脚下的大地突然发出了阵阵颤音,浮土被大片地扬起,又带着节奏落下。

    一直扬着手臂的他猛然转头,湘水的一侧响起了惊雷一般的轰鸣,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条长长的黑影正在快速地移动着,像是奔流不息地洪水,怒吼着扑向了被夹在湘水和宋人步卒军阵之间的这点人马。

    “撤!”张弘正挥动手臂,朝着身后大叫一声。

第一百三十六章 伪兵

    “撤!”

    姜才一扬手,连同他身后的大旗就一齐调头而去,哪怕部下多有不解,来敌不过二千余,已方足有三千骑,又据有地利,和情报的支持,更何况对方连蒙古人都不是,只不过是汉军骑,然而将主没有解释,他们也不会质疑军令。

    直到全军回转,姜才方才缓缓拨转马头,从一座小桥下去,这里是湘水的支流沩水,河面不算宽,也没有多深,又加之处于冬季,大部分河床都裸露在外,骑马涉水轻易就能到达对岸,这座小桥存在的意义不过是供行人方便而已。

    从地理上来说,洞庭湖以北是广袤的江汉平原,十分适合元人的骑兵活动,而以南则是水网地带,江河湖泊纵横,无论是大队骑军还是步卒,都通行不易,要想寻找一个合适的埋伏地点,并不容易,同敌人硬拼?他当然不惧,然而那并不符合刘禹的期望。

    对于手下的这三千骑来说,早已经经历了战事的磨砺,技艺、勇猛、士气样样不缺,唯一差的就是数目,刘禹一早就同他说过,将来会以他们为骨干扩编后独立成军,而眼下震慑的意义更为重要一些,无论是对于敌人还是自己人来说。

    但这并不意味着,姜才就会避战,他这么做,只不过想知道,对方会进到哪一步,过了沩水,离着潭州城就只有数十里了,那里才是属于自己的地盘。

    因着战事的来临,从湘阴县通往谭州的官道上早已没有了人烟。在这样毫无阻碍的状态下,应该是骑军最为中意的,然而自从出了县城,在离着大营二十里左右的原野上,发现了几具倒毙的人马尸体时,张弘正便立时下令全军放缓了速度。

    这些无头的尸体上不但插着箭支,还有长枪捅过的窟隆,很显然,他们是遇敌之后力战身亡的,能让骑射无双的蒙古侦骑连跑都没能跑回去,只能说明宋人不但早有准备,而且数量众多。

    为此,张弘正连让手下们下马汲水这样的小事都显得异常谨慎,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仿佛处处隐藏着杀机,就连低飞而过的鸟儿都透着一股敌意,这种感觉哪怕是荆江口被宋人重重包围,船上燃起熊熊大火时,也不曾有过。

    到了桥口镇,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他没有贸然让大队人马直接进去,而是先遣了十多人从几个方向先行查探,自己带着人在离着一里多路远的地方,展开了队形,望着那片低矮的屋顶,心里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十爷,全都在里头,一共十四人,无一生还,同之前一样,宋人砍下了他们的首级。”回报的亲兵是他家的家仆,一贯以族名相称,张弘正从他凄然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名为恐惧的东西,这种情绪原本不应该出现在张家子弟的身上。

    “行了,死便死了吧,带上你的人,去前头探路,不可超过五里。”加上这十四人,李庭所遣的侦骑就尽数找到了,这就是他们不眠不休奔驰了两昼夜所得到的最后结果?张弘正不甘心。

    既然来了,就断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无论如何,兄长要的是个确切的消息,宋人倒底有多少,缘何为如此诡异,都是他们急需要知道的,可恨的是,从湘阴县一路过来,连个人烟都没有,想抓个百姓问都问不到,张弘正有些气恼地斥了一句,看着他们当先绝尘而去。

    然而让他更为不解的是,一直到过了沩水,离着谭州只有半日的路程了,依然没有发现宋人的影子,仿佛消失在这天地之间一般,

    五十里、四十里、三十里......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张弘正的防备之心也越来越甚,难道他们已经逃了?就在他疑惑不定的时候,前面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尖利的哨子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发出了凄厉的回响。

    “遇敌了。”

    不用张弘正打出手势,训练有素的张家子弟立刻从行军队列向边上伸展开去,排成了长约数百步的前后多达五列的横阵,没等他们完成阵形的转换,震天的金鼓声就从远处传来,那是张弘正无比熟悉的旋律,宋人的进军鼓!

    紧接着,几个探路的亲兵就飞也似地跑了回来,为首的那人连马儿都不及勒住,就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宋......宋人,就在......前面。”

    “多少人,都是什么?”张弘正一鞭子抽过去,免得他再说废话。

    “步卒。”

    亲兵的话音刚落,张弘正就瞪大了眼睛,再也没有理睬他。

    在他的视线里,从亲兵们逃回来的方向上,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黑影,随着鼓声渐近,黑影慢慢变成了红色,就像一堵墙压了过来,漫天的烟尘遮蔽了湘水沿岸,一眼望不到头的军列整齐得如同在校阅,如林的长枪下,盔甲鲜明的大宋禁军踏着鼓点,一步一步地向前逼近,目光坚定,毫不畏惧。

    步卒,怎么可能是步卒!张弘正的心里犹如一千头草泥马狂奔而过,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那些死在离着湘阴县城不到三十里的蒙古侦骑,会是倒是这样的阵势之下。

    随着宋人的步步进逼,已经列出阵形的张家子弟们都在等着主将的号令,然而不知道这位十爷在想些什么,宋人已经离着不到两百步了,依然没有发出任何的指令。

    闻鼓而生战意,二千多匹战马不安地用蹄子刨着地面,鼻间发出呼呼地喘息,马上的骑兵们要用力勒住疆绳,才能避免它们冲出去,或是四下逃窜,就在大约还有一百五十步左右的时候,宋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前排的长枪被军士放下,开始准备迎接敌人的冲击。

    张弘正死死盯着眼前的庞大军阵,缓缓地将手臂举了起来,没等他的指令从嘴里喊出来,脚下的大地突然发出了阵阵颤音,浮土被大片地扬起,又带着节奏落下。

    一直扬着手臂的他猛然转头,湘水的一侧响起了惊雷一般的轰鸣,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条长长的黑影正在快速地移动着,像是奔流不息地洪水,怒吼着扑向了被夹在湘水和宋人步卒军阵之间的这点人马。

    “撤!”张弘正挥动手臂,朝着身后大叫一声。

第一百三十七章 银场

    就在谭州城中守军全数被遣出城,就连差人衙役甚至是普通民夫都拿来充数时,突然从湘水下游的方向过来了一支兵马,他们走得很慢,因为官道被堵住了。

    接到消息的刘禹本以为是李十一有什么急事返回来,结果等到近前一看,来人打的是衡州兵马司的旗号,为首的同他一样是个文官,而跟在后头的只怕连一千人都不到,他们来做什么?

    这一点,不光是刘禹有些疑惑,端坐马上的知衡州尹谷同样带着疑问,接到制司颁下的清乡令,他便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因为这是很反常的行为,再看到沿途南下的人流,竟然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便起了走这么一趟的心思。

    等到进了谭州城,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城中已经走得十室九空,原本繁华的商埠一片凋零,就连烟花柳巷都大门紧闭,更让人心惊的是,城门无人把守,城头没有军士,除了大宋的旗帜还飘扬如故,根本就像是一座弃物。

    “来人通名!”

    不过到了制司大门,总算有了一些戒备的模样,他的马儿被人毫不客气地拦下了,一看那些军士的穿着就知道来历不凡,尹谷不敢强闯,落马之后正了正衣冠,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下官是衡阳守尹谷,凡请通报制帅。”

    被人引进去之后,曾经来过此地的他同样发现了不对头的地方,不仅没见到一个熟悉的司中属吏,就连那些进进出出的也不再是文员,而全都是军士。

    直到跟着亲兵被人引到大堂门口,听着里头传来的声音,他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感受了,因为那根本不是荆南制帅黄万石略带江西口音的语调,而是一个非常年青的声音,他从来都没有听过!

    “......焦溪银场所属矿工,连同他们的家属,都要劝走,具体怎么做你自行决定,回来的时候不要走谭州一线了,走醴陵、攸县进衡州吧,以免官道拥堵,通行不便。”

    “那么多银两,是否多加派些人手?”另一个声音同样陌生。

    “你也看到了,这里总共就这么些人,你先过去,稍迟一些等他们回来,本官让姜招抚遣一队骑兵接应,就在浏阳县城会合吧。”

    等到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来人带着他的指令匆匆而出,刘禹的目光依然在大案的一张地图上巡梭着,直到亲兵提醒了一句,他才转过身,看了看堂下的这位不速之客。

    衡州是出谭州之后的第一站,大量的百姓将会在那里集结,然后继续南下,这个时候,一州主官不好好地呆着处理民事,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有了这样的情绪,看着来人一步步上前时侯,他的眼光就有些不善。

    “下官尹谷,不知阁下是?”对方穿着一身紫服,公然占据了制司,在那里发号施令,而之前又没有接到朝廷换帅的诏书,纵然再是不解,尹谷还是做足了礼数,左右不会是什么山贼强人就行了。

    “本官是广西路臣、荆湖策应使,奉诏来援,你们的黄制帅已经只身出逃了,各路监司也不知所踪,不得已,本官才会坐镇行事,尹知州,你为何要离城来到府城?”刘禹没什么心思同他绕圈子,直接了当地问道。

    尹谷惊愕地抬起头,这才记起来,半个月之前,一支打着广南兵马司旗号的队伍从他的辖地路过,连停都没有停下来,而且全数都是骑军,可是其中并没有见到路臣仪仗,这位年青的抚帅是怎么到的?一念及此,不知不觉就走了神,直到对方严厉的目光再度射过来,方才收敛起心神,恭身行了一礼。

    “下官不知情,多有得罪,还望恕罪。”对于他的客气,刘禹毫无所动,尹谷赶紧解释了一句:“数日前突然接到制司钧令,要我等劝境内百姓俱往后撤,接着又看到大量百姓自谭州而来,搞得州中人心惶惶,下官不才,想来府城一探究竟,未料会遇到抚帅在此。”

    被他这么一提,刘禹突然想起来了,历史上李芾守谭州,全路当中前来襄助的好像就是此人,想不过事情发生了变化,他还是依然如此,真不知道是历史的惯性还是性格使然,多少也算是为国尽忠吧,刘禹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不复之前的凌厉。

    “元人已经占据湘阴县城,离此不过百里,都统密佑率军出城,以求拖住鞑子的脚步,让百姓们有个逃离的时间,能拖上多久,殊难预料。尹郡守,你也看到了,城中大多数人都已经撤离,其余各县陆续也在上路,等到了最后本官也会走,今日不便行,明日一早,你便带人返回吧,衡州那边也需要你调遣。”

    “谭州城就这么弃了?”刘禹的话让他一惊。

    “守不住,也没有坚守的必要,今日弃了,他日还会夺回来,我们要争的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整个天下。”因为对方所处的位置很关键,刘神棍不得不多忽悠了几句。

    “下官知道了。”尹谷点点头,没有再同他争辩下去,而是转头看了看案上的地图。

    “抚帅方才说的可是焦溪银场?”

    刘禹知道他刚才听到了自己的谈话,同样点点头,荆湖南路是个银产地,这里有大宋三大银监之一的桂阳监,后来升格成了桂阳军,除此之外,谭州境内的浏阳县境内,就是那个后世闻名的“花炮之乡”,在这个时空同样拥有一处银矿坑,也就是尹谷嘴里的焦溪银场。

    而尹谷说这话也是有所指的,因为他的境内在同桂阳军的交界处,就是全路最大的银场......茭源银场的所在地,到了南渡之后,位于江北的那些银场都被金人占据了,荆南还有福建等地余下来的,就是大宋仅有的银产地,这也正是为什么市面上可供流通的白银和铜钱如此之少的原因。

    这些东西,刘禹当然不会留给元人,他不光要运走里面的存银,疏散矿工,就连坑洞、工具、矿架都会尽数毁去,这么不留余地的做法,让尹谷惊叹之余,更认清了对方的意图。

    “银场监使是下官的属吏,某这就行文过去,请抚帅着人接管,衡州府库内存银尚有三万多两,全是今年所产,本来是打算过了年一并送往京城的,只因局势动荡,唯恐有失才一直迟迟没有启行,这些也一并带走吧。制司的钧令,府中通判连同各县俱已下发到诸乡镇,有了谭州百姓的榜样在前,要说动他们不难,只是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着实苦了一些。”

    对方的话语显得很配合,正是刘禹所需要的,一时间也没有想太多,直到尹谷退出去,他才好像回过味来,这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怎么感觉像是交待后事一样?

    没等刘禹想明白,他的亲兵来报,出城的队伍回来了,过了一会儿,姜才和密佑便联袂而至,两个人的面上都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显得有些凝重。

    “没有斩获便没有吧,将他们吓回去,也算达到目地了,不必如此。”刘禹听完二人的呈报,还以为他们是为此不高兴,便笑着安慰了一句。

    对方来的全都是骑兵,这一带的地形又没有什么起伏,不足以找到一个伏兵四起的战场环境,敌人警觉之下,马上就选择了避战,跑得比兔子还快,也是很正常的事,毕竟那是真实的对手,不是没有思想的供你刷经验的怪物npc。

    “只怕事与愿违。”说话的是姜才,一旁的密佑显然与他有相同的思路,刘禹一听就收起了笑容。

    “来敌是为了一探我军虚实,虽然密都统的步卒掺入了许多百姓,但是以敌将之能,未必能瞒得过去,一旦他们有所怀疑,反而会暴露了我等的意图,试想在此等形势之下,他们还会按兵不动吗?”

    姜才说得有道理,刘禹的视线回到了案上的地图,从湘阴县过来,步卒也只需要最多三天,如果对手不是张弘范,这种可能性也许不大,但是那个人是个疯子,绝不会循着常规,盯着湘阴县城的位置,刘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今日之内,所有百姓的撤离一定要结束,姜招抚,从湘阴县过来的这段路,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实施骚扰,不能让他们顺顺当当,如此,应该会有三到四天的时间,密都统,你和你的人现在就上路,哪怕是用强,也要让百姓走得快一些,不然就来不及了。”

    只思索了片刻,刘禹就下定了决心,事情是他挑起来的,为了这些被忽悠上路的百姓,他也不得不冒一次险,这个代价就是姜才的骑军,因为这是敌人唯一忌惮的力量,也只有他们才能起到牵制的作用,而最终会有多大的牺牲,眼前已经顾不得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等待

    “来不及了。”

    当看到元人大队骑军出现在视线中,张彦的脑海里浮现出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从江陵府到岳州虽然是顺流而下,可是相距实在太远,等到好不容易到达了监利县城的时候,立刻得到了一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高世杰兵败洞庭湖,岳州城失陷,全境沦陷。

    收到消息后,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达了撤兵的命令,全军一万五千步卒,从监利县城一路后撤,速度不可谓不快,就连随行的辎重船队都来不及顾上,然而当后方响起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张彦突然间发现自己犯下了第二个错误,而这个错误,是足以致命的!

    从监利县城到江陵府,直线距离不过两百多里,然而如果是沿大江而行,则要超过一倍还不只,中途需要经过石首、公安两县,他们正好就位于监利到石首县的当中,一侧是大江,另一边是平坦无垠的江汉平原,简单地说,他们处于背水一战的绝境,而敌人则是骑兵。

    事已至此,后悔亦是无用,张彦和一众将官们不得不用大声的吼叫来约束部下,以求列出一个御敌的阵势,然而这支队伍里,有着为数超过八千的新兵,在听到身后动静的那一刻,面上就现出了惊恐之色,等到来敌越来越近,数不清的铁蹄敲击着江岸,这种恐惧便被慢慢放大,还没等阵形列完,一个新兵扔掉手里的长枪,转头就从江岸上跳了下去,不惜浸入冰冷的江水中,也不愿意面对鞑子的骑兵。

    有了第一个就会第二个、第三个......而新兵的溃散又会影响老兵的斗志,尽管张彦狠心带着亲兵连续斩杀了数名逃兵,其中还包括一名指挥使,依然无法阻止这股溃逃的势头,等到鞑子的骑兵毫不停留地冲进来时,全军的崩溃就成了一个无可避免的现实,

    “列阵,坚持到夜里,才有生机......”

    尽管如此,他还是做了最后的努力,一些老卒开始在他的大旗下聚集,这股为数还不到三千人的队伍就像波涛中露出的顽石,很快便成为元人重点攻击的目标,无数的箭矢在天空中飞来飞去,宋人的坚韧一下子打乱了对方主将的计划。

    “好像是他们的主帅,传令,不惜一切也要击破他们,这个功劳是我们的,不能让那些汉人抢了去。”

    脱温不花很快就有了定计,将骑兵万人队中的大部分用于了这里,至于那些循着大江往回跑的散兵,他相信解决了宋人的主将之后,再去追赶也是一样,因为他们是骑兵。

    在连续不断地冲击之下,这支队伍没能照张彦所说地坚持到天黑,他们唯一的用处,只是将元人的脚步拖延了两个多时辰,让那些溃兵能逃得稍微远一些罢了。

    江陵府离着大江还有一段距离,在它的前面,位于江边扼守着一座不大的城池,因为实在太小,不能单独立县,由于位置太过重要,又有别于一个普通的镇,因此这里不但有完整的城池,一个指挥的守兵,还有一位从八品的监镇。

    夜色将临的时候,城门已经全部半闭起来,元人入犯的消息,一早便有制司的文书传达过,而府内大军出征,正是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过去的,如今一晃多日,战况如何,每个人心里都在打着鼓,那支队伍带着了几乎所有的守备力量,是不容有失的。

    城楼上,江风吹起,旌旗飞舞,守兵们或是倚着墙角打瞌睡,或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闲篇,只有两个为首的男子,一言不发地看着大江下游的方向,露出忧虑的神情。

    “监镇,不如去歇歇吧,看这情形,明日也未必会有消息。”

    “老孟,同你说句实话,这一回恐怕真的过不去了。”

    被称为老孟的男子是个武将,穿着一身厚重的甲胄,从形制上不过是个指挥使,而同他说话的男子则一身文官打扮,面相不俗,如果不是神情太过焦虑,倒是有几分美男子的气质。

    老孟的面上一惊,他明白对方的意思,上一回算是有惊无险,元人在最后关头主动退却,仗并没有打起来,江陵城中的那位老帅也得以全身而退,如今虽然来了一个新帅,就连兵员也增加了许多,可是相当于元人的数目,依然差得太远,这就是对方说的过不去。

    “你意如何?”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再笨也听得出来了。

    “某家祖上乃是文正公,断没有降于异族的道理,当年面对金人是如此,如今换了元人来也是一般。”男子的脸上凛然一片:“老孟,你要有什么心思,要么先杀了某,只一条,不要让某落入元人之手,便足感盛情了。”

    对于他的话,孟纪一言未发,他原本是驻于府内的一个城门头儿,在新帅到任之后,被人挤了出来,分配到这个小小的沙市镇成为了城中的守将,这个不大的城池,连同里面的百姓也才数千人,就算尽数赶上城墙,能不能挡得住元人的一次冲击都是问题,因此监镇既然不愿出降,结果便只有一个了。

    这一夜,两个人都没有安枕,一直到天亮时分,日头从江面上升起,霞光铺满了大江,算是冬日里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就连冻得萎萎缩缩的守兵们,都多了几分精神,早起的百姓纷纷等在城门口,希望能赶上第一波出城,整个城池显出了勃勃生机。

    奇怪的是,城门始终没有被打开,百姓们在等待着,守兵们同样在等待着,而他们的上官孟纪也在等待着,做为城中的最高长官,那位监镇似乎也在等待着,他的目光没有放在城下,而是远处,江天相接的那条线,在灰蒙蒙的大地表面,有一种异样的跳跃。

    “时辰到了,监镇,是否先将城门打开?”等了一会儿,下面的百姓慢慢开始不耐烦起来,孟纪有些无奈地提醒了一句。

    “什么?”他好像没听清楚一样。

    “百姓们等着出城呢。”孟指挥朝城头下一指,他才像回过神来。

    “不用等了。”孟纪松了一口气,正要朝下面吩咐一声打开城门,没想到又听到一句,差点让他站立不稳,一头栽了下去。

    “让百姓们各自回去,落锁,收起吊桥。”他收回视线,向孟纪吩咐道:“差人将本官的将旗升起来,击鼓,叫醒所有的弟兄,元人来了。”

    就在孟纪惊异的目光中,一面将旗苒苒升起,上面的姓氏有些不同,是紧挨在一块儿的两个字......司马。

    然后,便从远处传来了惊涛骇浪一般地呼啸,之声。

第一百三十九章 收获

    帝都xx路立交桥下,再一次停满了车辆,上回出事之后,城管部门曾经前来执法过,不过收效甚微,这里归一个街道委员会管,差不多相当于公用停车场,后面两个部门之间扯了什么皮,就不为外人所知了,只是到了第二天这些司机就收到了微信群的通知,一切如常。

    “三7带一。”

    “三个蛋,有没有更大的?”一个胖乎乎的男子满头都是汗,顾不上擦一下,举着手里的牌向四周扫了一遍,然后一把扔下去:“3到10,走清。”

    “x,又让他跑了,你丫的是不是有大的不压?”一个司机不服输,嚷嚷着要看边上同伴的牌,对方立马就不干了。

    “谁有大的谁他妈孙子。”

    ......

    还没到吃饭的时间,一帮等活的司机们又甩开了扑克,正在洗牌的胖子一边把钱扫拢到自己身边,一边嘴里还劝上几句,不过是小钱,输赢都当个乐,司机们倒也不是真的心疼钱,不过手气背,心里自然也没什么好话。

    在他们的周围,站着一些没有下场或是等着接手的,对扑克没兴趣的,则在自己的车子边上捣鼓,擦擦车身或是换换机油什么的,如果此时有人递上一根烟,陪着聊聊天,那也是极好的。

    “师傅,您在这停车有日子吧。”一个剃着板寸的年青人就是这么搭上了话,对方有些诧异地看了看递过来的烟,还真是不错。

    “怎么,你也想来,最近可没有空子。”老师傅的言词里透着谨慎。

    “可不是嘛,刚退伍,总在家里闲着也不是事,可是没文凭,工作也不好找,在部队就会开个车,想着看看有没有地方需要司机啥的。”年青人的话让他一下子有了兴趣。

    “你是当兵的?我也是啊,三十九军机步连的,小伙子你呢?”

    “四十二军汽车团的,没下过连队,和您老不能比。”

    “那是军地两用人才啊,还是当年部队好,哪像现在,唉。”老司机颇有些忆当年风云岁月惆的感叹,年青人恰到好处地附和了两句,立刻引起了对方的共鸣,话题也慢慢伸展开来。

    “这社会是真看不懂,想老老实实挣点钱吧,都他妈的不容易,前一阵子,听说就在这里出了事,有一开出租的哥们,差点让人给杀了,您说吧,这生活怎么就这么难呢。”

    “谁说不是呢,这事啊,我知道,就是前边开出租的老王,挺好的一人,现在吓得呆在家里,车都不敢开了,听他们一个单位的说,被人关在后备厢里整整三个钟头,出来的时候气儿都快没了,人正打哆嗦,给吓得够呛。”老司机放低了声音,年青人会意地凑近了听。

    “不瞒您说,我就是去他们公司的时候听说的这事,那辆车正在招司机,我寻思着没道理这么好的活没人去,就多了个心眼,来这里打听一下,背后果然有事。”

    ......

    同样的对话,在好几个司机的身边都在进行着,这些年青人都是跟着胖子过来的,在这一片已经混了好几天,刚开始,因为不是一个圈子的,所有人都没怎么搭理他们,借着玩牌、搭讪慢慢地才混熟,也许是司机们看他们像是混子,不怎么敢得罪,总之最后还是收到了一些效果。

    吃过午饭,一般到了下午,桥下的司机们就会开始拉活了,出租车也会一辆辆地开出去,基本上不会再有空闲的时间,这个时候,就该到他们离开了。

    走得时候,胖子将赢来的钱全都给了卖盒饭的,这个举动自然得到了所有司机的一致称许,而对于他来说,没花一分钱就收获了对方的友谊,还玩了这么久,可谓是皆大欢喜。

    他们自己的车子停在不远处的一个地下停车场,胖子拎着几个盒饭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个人等在车子边上了,这人看上去比他还要大一些,脸上的皱纹堆在一块儿,说是上了四十都有人信。

    “怎么样了,老李,我给你说的那事,能不能行?”胖子拿出一个盒饭递过去,自己却摸了根烟点上。

    “郭总,你知道我家的情况,确实需要钱,可是非洲也太远了,一去就是好几年,我儿子才刚上幼儿园,老婆又怀上了,老妈三天两头地要进医院,家里根本就离不开啊。”

    李姓男子愁眉苦脸地说道,一说这些,他好像连胃口都没有了,端着个盒饭眼睛直直地发着呆,他说的这些,胖子一早就清楚,只是当事人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也不知道勾起了他的什么心思,叹了口气,没有再劝下去。

    “这事以后再说,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我去找了那个姓王的司机,这小子的确被吓坏了,出门都会紧张得左看右看,我找了个机会,让他帮忙画了张像,感觉比公安局的那张要准确些。”一说到工作,男子就不复之前的颓样,显得神色飞扬,如果不是胖子了解他,还以为是换了一个人。

    接过递来的一个本子,上面用铅笔勾勒出一个男人的头像,胖子一看就知道是那帮劫匪中的为首者,之所以会去找姓王的司机,因为此人与这个为首者距离最近,印象也最深,不过奇怪的是,同样的画像,他在公安局面对警察的时候,根本没有这么细致,不用说,能拿到这个,姓李的男子肯定用上了别的手段。

    只要不搞出刑事案件,胖子对他们没有任何别的约束,而他也相信这帮人的手底下不会没有分寸,毕竟都是部队里出来的,受的教育最多的就是爱国守法,看到男子一脸的云淡风轻,他就知道肯定不会出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在桥下打探消息的几个人也都陆续地回到了这里,简单地吃过午饭之后,胖子没有当场问什么话,而是上了公司的那部商务车,开车就是李姓男子,而他则在后厢收集今天的情报。

    这样的队伍不止一支,带队的也不光是他一个,几个老成一些的退伍军人被直接提拔为队长,分别带着人和车去了劫匪经过的地方,毕竟案发的时候是白天,又是下班的时候,不可能逃过监控和群众的眼睛,而有些时候,他们即使看到了也不会同警察说,因为害怕报复,这就需要用上别的方式了。

    人过留影,在现代社会,没有什么是真正能做到滴水不漏的,他们也许没有公安机关的权力,但是有着警察不具备的条件,那就是资源和时间,任何的蛛丝马迹都逃不过细心,一切就要看你能付出多少了,这是刘禹对他说的,被胖子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因为在他看来,这件事同自己的案子脱不开干系,尽管当事人本人根本没有那么想过。

    一个小时之后,胖子在公司楼下对面的咖啡厅里,等来了他以前的下属,目前的上司,苏微。

    “这是今天的收获,我们获得了他们准确的画像,凭着画像会做出电脑合成照片,有了照片就能在他们经过的地方进行排查,还可以放到网上,用悬赏的方式去购买线索,我相信,一定可以查出他们的底细,然后找出幕后的主使者。”

    “谢谢你。”那张栩栩如生的画像,勾起了苏微的回忆,她甚至还清楚地记得,母亲被人拉上车的一瞬间,那个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的男人,眼神似乎就是画像上的这种。

    “这是我的工作,没什么可谢的,等到事情有了眉目,你再说也不迟。”对于这个自己亲手招进公司的女孩,胖子几乎是一步步看到了她的成长,现在的苏微已经不是那刚出校园的青涩学子了,已经有了些成熟的韵味,无论是行事做派还是衣着打扮。

    “据一个同事从公安那里了解到的消息,这些人没有在国内做案的痕迹,要么就是从外面进来的,要么就是他们行事很小心,隐藏得很深,不管怎么样,你都要注意自己的安全,照禹子的吩咐,我在那帮人里头给你挑选了几个,背景都检查过没有什么问题,你看看,哪个合适,我再详细地过一遍。”

    胖子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苏微没有当场打开,她知道这是刘禹的意思,当然也不会拒绝,毕竟医院那天的情形她亲眼看到了,对方不仅心狠手辣,而且还有武器,无论怎么样,自身的安全都是必须的,在案子没有结果之前,她还不想死。

    “我和所有人都谈过,愿意过去的不多,大概有七、八个吧,我想再过些天就带他们走,到时候这边你就要自己来了,那几个队长看着做事还行,你不妨用一用,别什么都自己扛......”

    苏微静静地听着对方的话,她还是第一次和胖子聊了这么久,虽然都是些公事,可是看得出,这个男人是真的想做出点什么,不管是补救也好,偿还也好,都比意志消沉要强,耐心地听完他的话,苏微制止了他起身想走的打算。

    “我和禹子要结婚了。”还没有完全坐下来的胖子一下子就充满了笑容,好像是他自己碰上了什么喜事。

    “恭喜,唉,真是太好了。”

    “所以,你先别急着过去,到时候那边会来人,等婚礼完了,你们一起去,说不定还有什么别的事呢。”苏微笑着接受了他的祝贺,这件事,目前除了胖子,她只告诉了陈述一个人,就连自己的弟弟都还没有透露。

    让胖子留一下,也是她的一点小心思,陈述肯定会过来,到时候,让两人有个见面的机会,不然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联系了。

    “好。”对于她的提意,胖子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当初自己的婚礼,人家是全程参与了的,这份情总得还上。

第一百四十章 恋爱

    “祝贺你,找到了一个好归宿。”陈述朝他伸出手,一脸的笑意。

    “谢谢,我怎么总觉得这话这么别扭呢?”刘禹被她笑得有些毛骨悚然,碰了一下她的手指,冷冰冰地。

    从星城市飞过来,主要目地当然还是那份规划,这些天他不在的时候,都是陈述负责接待那些老专家,他们讨论的氛围很轻松,累了就去休息,想玩就会有人带着坐车去海边,去山里转转,毕竟这是一个以旅游为支柱的大岛,最不缺的就是风景。

    人家公司能下这么大的本钱,说明项目肯定已经提上了日程,因此根本没有人会怀疑什么,经过了这些天的讨论,基本上将所有的细节都摆到了桌面上,一人计短,这正是刘禹的目地,当然,正式的规划图不会让他们来做,将会由另外一个小组承担,这么做的原因当然还是出于谨慎。

    “你看看,没有问题的话,我就发过去了,时间太紧了,我怕耽误事。”陈述将会议记录整理好,撂成一大堆摆在桌子上,毫无心理准备的刘禹吓了一跳,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要知道这只是概述,如果要变成图纸,只怕这间屋子都装不下。

    “五百万人,你以为是五百人啊,吃喝拉撒,什么不用考虑到,赶紧看看有什么遗漏的,或是那边有特殊要求的,趁着人家还没走,提出来。”

    于是这一看就看到了天黑,当刘禹伸伸脖子从一大堆文件里抬起头来时,办公室不知道什么时候亮起了灯,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刚刚站起来想要活动一下,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禹子。”耳朵里传来一声温柔的呼喊,让他心痒痒的。

    刘禹下意识地朝门口看了一眼,又站起身走到窗口边,很遗憾,都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媳妇儿,你在公司吗?”手机那头静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轻笑。

    “我准备去医院,述姐告诉我你到了,就想着给你打个电话。”

    刘禹一下子就明白了,陈述肯定一早就告诉了自己的行踪,可是她为了不耽误工作,一直等到现在才打过来。

    “你没买票吧。”

    “你要过来?”果然苏微猜中了他的心意。

    “赶紧把票退了吧,有份资料要送回总部,快递怎么着也没我自己来得快,你在公司等我吧。”刘禹知道她多半已经买好了明天的机票,如果不是太远又没有夜班,只怕这会已经在飞机上了。

    苏微的语气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起来,隔着电话都能听出她的心情不错:“好,我等你,帝都不比那边,有点冷,多带几件厚衣服。”

    她的兴奋也影响到了刘禹,一直到放下电话,陈述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多层菜篮子,看到这货眼睛里闪着光,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哪还不明白,小两口一准是偷过情了。

    陈述把菜盒子一个一个拿出来,放到茶几上,刘禹收拾完,拿起塑料袋中的一罐啤酒,“吱”得一声,冒出一股雪白的泡沫。

    “她过来还是你过去?”陈述接过来,泯了一口。

    “我飞过去,顺便把资料带上。”刘禹重新打开一罐,一仰头那种熟悉的味道顺着开口流了下来。

    和陈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多半也是工作上的事,等到资金到位,这里将会忙得不可开交,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总感觉有些心不在焉,对于他的话以“嗯”“啊”之类的居多。

    “你要实在不想见他,婚礼那天就不用去了,省得你们都不自在。”没办法,刘禹只能退一步。

    “切,老娘怕见他,是他没脸好吧。”没想到陈述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早我就答应小石头了,不过伴娘就算了,怕给你们添晦气。”

    看着她又蔫下去的模样,刘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东西旁人是没有办法帮忙的,他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以免刺激到对方,可是陈述却主动提起了他的事,想躲都躲不开。

    “看到你们俩能走到一块儿,老娘是真高兴,自从玲子走了以后,就没见你开心过。禹子,我相信一句话,上天之所以会这么安排,是因为有一个更好的在等着你,如今你是不是有了一种重新开始的感觉?”

    陈述的话让他一愣,和苏微在一起,的确让他有种开心的感觉,每一次分开之后的重逢都像是惊喜,从平平淡淡的工作,慢慢开始进入各自的生活,过程并不刺激,但是稳稳地,让他的心里很踏实,也许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婚姻吧。

    “小石头是个很敏感的人,这种敏感或许还掺杂着自卑,她总觉得自己差了那么一点点,你帮助她,花了钱花了心思,对于你来说这没什么,就像救助路上的小猫小狗,可是对于她来说,那是一辈子都还不起的,因此她什么都会答应你,哪怕你们没有经过恋爱直接步入婚姻,禹子,不要让她的爱那样卑微,这已经是她唯一能给你的了。”

    不过几罐啤酒,还不至于让陈述倒下,刘禹有些吃惊地抬起头,陈述并没有看他,而是盯着自己的左手,那只手上的无名指上,是一个小小的指环,刘禹认识这个指环,因为那就是两人结婚那天,他做为伴郎亲手交给胖子的。

    “她给了你她的全部。”这就是陈述倒下前最后的一句话。

    一直到坐上了飞机,刘禹都在思考着这句话,当出了通道,不出意料地看到那个身影时,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如果不是陈述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就没想过要这么做,这根本不是一对热恋到即将结婚的情侣应该有的状况。

    这个拥抱来得如此之紧,紧得苏微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等到两人分开,看到对方眼中的热切时,她的脸上微微有些泛红,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自然,有些事情在别人看来大不了的事,并没有放在她的心上,想要就给他,就这么简单。

    “于仲明他们已经等在公司了,按照你的要求,他请来了几个城建专业大四的学生,都是马上要毕业的,时间上还算充裕,不过经验上就难说了,为什么你只要学生,直接请规划设计院的专家,他们出的图更加专业吧。”

    “你说得没错,专家肯定会做得更加专业,可是那样就会缺乏想像力,别忘了,我们要的可不是一般的规划图,是一个毫无基础的、跨越了七百多年的东西,我更希望听到一些天马行空的思想,相信这些人肯定没少看穿越小说,是不是?”

    苏微还没有拿到驾照,接机的时候只能打车过来,回去当然也是一样,因为是在出租车上,两人没有太多谈到工作,直到公司的楼下,刘禹和她下了车,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向大门。

    “打个电话叫他下来拿吧,我们就不上去了。”苏微没有想到别处去,只当是他还有别的什么事要去做,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没有等多久,一个年青的男子就匆匆从楼里跑了出来。

    “刘总,苏总。”

    于仲明看着自己的老板,还有身边这位当初一起进公司的女孩,不得不感叹男女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人家都混成了老总,自己连个部门的头儿都不是。

    “这些资料,你和那些学生整理一下,拿出一个统一的规划图,等我通过之后,就要细分到每一块,这个工程量很大,告诉他们要有心理准备,不过我们公司给的报酬也是一流的,绝不会亏待他们。”

    这就是为什么刘禹找到这些即将毕业的大学生的原因,对于他们而言,能有一个真正的设计机会,肯定是求之不得的,为此一定会投入更多的热忱,当然会比那些出自事业单位的专家们更好指挥,何况,正是由于他们经验不足,刘禹也不需要担心会泄露出什么,哪怕讨论得再多,情况再匪夷所思。

    就在对方答应下来准备朝回走的时候,刘禹叫住他补充了一句:“你以后就从市场部调出来,暂时先管起这一块,财务那边我会打招呼。”

    苏微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个年青人消失在大门后,脸上的表情除了兴奋,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战略规划部连预算都没有做出来,人手方面更是一片空白,看起来于仲明走了好运,成为了元老,不过以他的资格,还真不算什么,公司初创时他就是元老之一。

    “他这么年青,合适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刘禹没有解释什么,一把揽过她的腰,直接走向了停在大楼外的一溜出租车。

    “二位上哪儿啊?”司机等他们坐进来,偏着头问了一句。

    “谈恋爱一般去哪?”

    刘禹的话让车上的两个人都是一愣,苏微睁着眼睛不解地看着他,司机则是一脸懵逼地想了想,不过看人家的样子,又不像是开玩笑。

第一百四十一章 难点

    “西单?把具体坐标发过来。”

    钟茗有些诧异地拿着手机看了看,上面的地址显示,目标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正好这一路的车速有些慢,她就换了一个档,缓缓跟着前面的一辆捷达,眼睛在人流中巡视着,直到一家门店的出口处。

    那是某个国外品牌的专卖店,但并不什么奢侈品牌,两个人看样子买了不少的东西,大包小包地提着朝外面走,刘禹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个什么笑话,逗得苏微抿着嘴直乐,这是打算要公开恋情了?钟茗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有些莫名地感触。

    也许是她的速度太慢,引起了后面车辆的不满,“嘟嘟”直按喇叭,钟茗自失地笑了笑,一脚踩下油门,开着车子快速通过了路口,后视镜里,只剩了两个搂在一块的背影,一闪即逝。

    “报告!”回到局里,钟茗来到局长办公室门前,上前敲了敲。

    “进来。”局长抬起头看她一眼,伸手指指沙发,示意她自己先坐一会儿。

    钟茗依言坐到沙发上,从包里拿出一撂文件,一边看一边在脑海里梳理着,以备等下的报告。

    “老钟头昨天非拉着我喝酒,你是没看到,他那个高兴劲儿,就像天下又掉下来一个闺女,好些年没见过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局长从办公桌后头走出来,从饮水机里倒了一杯水,放到她的面前,眼神里透着欣慰,钟茗感激地冲他笑了笑,却没有接过话头。

    “你爸妈这辈子不容易,既然事情过去了,以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吧。”局长知道她不愿意多提,也只是点到为止,谁让这女孩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看着长大的,还进了自己的部门,对于他来说,和亲闺女也不差了。

    “我知道,x叔。”

    “说说吧,调查得怎么样了?”局长看看茶几上的文件,就知道她一准有事。

    “我去了船厂,听他们的领导说,明年上半年就要吊装岛桥了,主体结构已经基本完成,涉及到的一些材料攻关项目,进展都不错,有希望在预定的时间内下水。”

    那份材料的最上面是一艘舰船的形状,之所以是形状,因为它只是一个船的模样,连上层建筑都没有,然而它却不是一艘普通的船,而是共和国自主研制的第一艘舰队级航空母舰!

    实际上,整个船坞都暴露在天空下,对于拥有间谍卫星的某大国来说,所有的进度都不是秘密,除了具体的材料工艺等等。

    “难点呢?”对于她的说话习惯,局长显然了然于胸,并没有什么表示。

    “难点在于,配套的弹射器,相对于效率不高又极耗淡水的蒸汽弹射器来说,科研人员一致认为,最理想的是直接上电磁弹射,可是其中涉及到的一些关键性材料,恰恰就是四个一项目里所得到的副产品。”

    钟茗苦笑摇摇头,原本应该是主要成果的研究项目,不知道为什么走上了另一条路,结果不仅造成了苏红梅的悲剧,还影响到了国家的发展策略。

    她之所以去了一趟造船厂,只是因为有几名科研人员,就是当年苏红梅那个项目组里的组员,他们了解当年那个项目的所有进展,唯一不知道是根据最后的成果所制定的计划,也就是说,他们并不知道材料的另一重用途,而这一点与敌人所掌握的正好一致。

    “你觉得有可能是他们?”

    “苏红梅出事之后,项目组被解散,他们几个同样受到了审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都被监视居住,我去了解了一下,这些人平时基本上都在单位里活动,没有同外界接触的迹象。”钟茗的语气很谨慎,显然还留有余地。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现在已经搞得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你的工作会越来越重,目标最近有什么动作吗?”

    “没有,他最近这些天一直在桂区和湘省活动,通过南岛的仓库运送了一些建材和小商品,都不是什么敏感物资。”

    局长的话让她想到了刚刚看到的情形,那边形势很好吗?还有空和女朋友逛街。

    “历史的发展不一定要靠枪炮子弹,也许一些不起眼的小东西,就会造成不可预料的后果,我们还不能确定会不会影响到历史的进程,这么做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局长的问题她没办法回答,这样的顾虑不光是他一个人有,然而感概就是感概,已经定下来的计划,只能尽全力去执行,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钟茗总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她拿起电话,打给了自己的手下。

    “查一下,他的那个公司,最近有什么大的动作。”

    信息反馈得很快,不一会儿,她就接到了报告,不过听到手下的话,钟茗的心里泛起了一股苦怪的念头。

    一家人数不到五十的公司,居然招了差不多数量的保安!这是打算要转行搞物业了么?

    华灯初上,帝都的夜空被五颜六色的光线装点得璀璨夺目,对于朝九晚五的工薪族来说,这才是辛劳一天,最为轻松的时候。

    虽然不是工薪族,同样辛劳了一天,差点在电影院里睡着的刘禹,提着一堆袋子和苏微走出来,因为离着xx医院不算远,两个人都没有想要坐车的意思,就这么手牵手走在人行道上。

    “我们这样,不会耽误事吧。”苏微的语气有几分不确定。

    “不会,干革命也得要娶妻生子不是,这可是伟人说的。”

    这样的经历对于刘禹来说同样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印象中自从住到了一块儿之后,整天就只能计算能存下多少钱,怎么才能省吃俭用,哪还有心思风花雪月,也许那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最后的结果吧。

    “谁答应了你要生子......”对于他片刻间的失神,苏微毫无所觉,她低声嘟了一句,倒是把刘禹给唤了回来。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刘禹用空着的那只手用力将她一搂,换上一个自以为很霸道的口气:“明天就去把证儿扯了,然后去照婚纱照,订喜宴,发请贴,广告天下,你就是我媳妇儿了,哈哈。”

第一百四十二章 无关

    自古山东多响马。

    从三十六路烟尘反大隋,到后来的红袄军反金,以及之后的什么天理教、白莲教,大名鼎鼎的捻军,近代的义和拳、红灯照等等,在这一大片既临海又靠山的地区,都快成为传统了。

    只不过,在雉奴的眼中,面前这群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也高不了多少的汉子,可不是什么打家劫舍的英雄好汉,而是堂堂正正的军人,当然要加一个前缀......未来。

    “瞅啥呢,都用点心,将来上了战场,慢一分就是一条命,懂不?”老爷子浑厚的喝斥声将她拉了回来,她知道那是汉子们投射过来的目光,当自己扫过去的时候,又无人敢于对视,全都躲闪开去,某个反应慢的,往往还会惹得一片哄笑。

    这样的情景,每每总会让她想起在兄长的大营中厮混的那些岁月,那样的单纯,无忧无虑。

    “去歇着吧,俺来看着他们。”老爷子站到她的近前,体贴地说道。

    “哎。”

    雉奴应了一声,转身走向自己的居处,郑德衍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自从那天从南边回来,就再也没有见她笑过,永远都是一付波澜不惊的面容,让人望而生畏,说话也是简简单单,能省则省,仿佛除了练兵打仗,不再有什么能放在她的心上。

    这里毕竟不是她的家,没有值得牵挂的人,来了一个多月,每日里不是自行练习各种技艺,就是训练这些汉子。要说她落落寡欢吧,又谈不上,精神头倒是十足,早起晚睡,日日不休,就连饭量也大了不小,身子更像抽条的柳枝似地又见长了,只怕都快要与自己一般高了吧,老爷子自恃无法应付这么复杂的问题,只能把劲头撒在了这群汉子身上,将他们练得叫苦不迭。

    回去以后做什么?雉奴同样不想考虑那么复杂的问题,睡不着的时候,她就会去练枪,只有在满天的枪影下,脑海里才会浮现出真实的敌人和战场,而不是某个恼人的影子。

    为了便于接收消息,他们这群人已经搬出了那个小小的山谷,转而在临海的一个庄子里住了下来,这里占地极广,传说也是来自许多年前的旧属,至于安全问题,雉奴亲眼见过县城中除了元人委派的县官,几乎所有的官面人物都以贺寿的名义来这里见过老爷子,语言间也是非常敬重。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元人为了南下,已经将这一带的驻军尽数抽走,而名义上的行军万户,此刻都在前线同宋人交战,整个益都、滋莱路,只有为数不过千人的一只蒙古骑兵,就连元人防守的重中之重,济南城里,也不过才数千人,看起来他们对于这块临近大都的心腹之地,还是很放心的。

    起事的日子并没有一个固定的说法,原因要视前方的战局而定,徐州方面的敌军顿兵楚州城下,只有当他们被击破的那一刻,才会是这些人发动的日子,否则......雉奴心里很清楚,这里的人上到郑老爷子,下到李十一手下的探子们,都不会让她轻动,这个命令来自于禹哥儿的直接指示,没有人敢于违抗。

    从心里讲,她不想要这样的保护,却又不得不接受,这股烦闷无处发泄,就化成了无处不在的枪影,矫健的身姿如同游龙一般,破影而出,将不远处的一处草木桩子击得粉碎,收枪而立的雉奴怔怔地看着上面的大洞,脑子里似乎平静了许多。

    “女娃儿,俺就知道你一准儿在这里,看看俺给你带了啥人来。”过了一会儿,背后响起了老爷子爽朗的笑声,不必回头她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了,不要人侍候,你就别费这心了,这里只需要男人,多几个女子只会增添累赘,还是着人送回谷里吧。”

    这件事郑德衍同她说过好几回,周围都是一帮糙汉子,怎么说也有不方便之处,便想着从别处买些婢女来归她使唤,怎奈雉奴根本不想这么做,于是就再也没有提起,不料今天直接连人都领来了,不知道怎么的,她一看到那些被置于台子上供人挑选的女孩,就想到了大都城里发生的一切,像是时时在提醒她,当初姐姐的遭遇有多惨。

    “师傅,莫要赶我们走。”

    听到熟悉的声音,雉奴愕然转身,只见四个小小的身体跪伏在地下,扬起小脸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每个人脸上都涂着黑灰,头发也扎成了男孩的样式,但是一开口就能听出来,她们同雉奴一样都是女儿身。

    “你们怎的来了,快起。”雉奴将大枪靠在桩子上,几个箭步跑了过来,将她们一一拉起,脸上有些惊异,但更多的是则是欣喜。

    “京中主母同大娘子一块儿南下了,我等想着姐儿还在此,就同主母告了假,前来寻你,还好有先生的手下相助,总算没有耽误。”

    这话一听就有些不尽不实,雉奴深知自家嫂嫂的脾性,托付她的事肯定会尽心尽力,又怎么可能让她们几个就这么上路,要知道她们走得何只千里,穿过的也不仅仅是宋境,只看这一付脏兮兮的模样,就明白这一路上没少吃苦。

    只不过,这样的事情,雉奴自己也没少做,上梁不正下梁歪,她此刻哪有心思追究,好歹都是熟人,又有师徒的名份,连姓氏都是跟了自己的,在她心目中与亲人也差不了多少,更何况这是某人送她的礼物,在她身边所能找到唯一的礼物。

    “好了,都去洗洗换身衣裳,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哩。”郑老爷子忍了半天,才出言将她们打断,雉奴一听就知道肯定还有什么别的事,便咛嘱了四人几句,将她们打发到自己的居所里去了。

    “可是前方有了消息?”视线离开了几个小女孩之后,老爷子发现她脸上的欣喜已经不见了。

    “鞑子大军还在楚州城下,不过最近派丁派得越来越急,济南、益都、淄莱、宁海这几路都被波及到了,方才县城中来人,说是让咱们小心一点,这一回鞑子的动作很大。”郑德衍只是将消息如实说出来,其中自然还存一分考较的心思在里头。

    “这么远?”雉奴眨着大眼睛想了想:“他们是想‘釜底抽薪’?”

    郑德衍点点头,为她的机敏暗自称许不已,元人抽调了大部分戍军,但是又对这一片十多年前还掀起了叛乱的土地,心有余悸,就采取了这样的方式,在各个州府加派民夫,同时征调粮食,往楚州前线运,而这些民夫,一到了那边就身不由己,极有可能会成了用于战争的炮灰。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咱们现在就缺这么一把火,既然元人帮了我们一把,现在不妨先从小处着手,等到火星子慢慢烧起来,也许就能同那边的战事相呼应。”

    紧接着,雉奴的话让他有些吃惊,竟然同自己想的不谋而和,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她的,而是来自于某人的授意,那只能说明,对方根本一早就有了谋划,而他们这些人只不过是一群执行者罢了。

    这正是当初刘禹选中这里的原因,战事开展得越大,越持久,对于这一片土地上的百姓来说,就是更大的灾难,原本就已经加重了许多的赋税,如今再来这么一出,不吝于火上浇油,要知道这一片不光出圣人,更多的是盗贼。

    将走投无路的百姓鼓动起来并不算什么难事,难点在于如何瞒过元人的统治者,至少一段时间,因为现在还不成熟,万一闹得大了,元人可以顺势弃围回救,那样的话,所有的功夫就都白费了。

    “那就拖着呗,有自家人照应的地方,不需要太多打点,其他的地方,多花点钱财贿赂办事的官儿,他们有的是法子欺上瞒下,再推脱不过,就往盗匪身上拉,卧虎山,抱犊崮,几处杆子都已经接上了线,到时候他们会帮着咱们转移鞑子的注意,要少费多少力气。”

    在郑德衍的心目中,这类具体的活根本不需要她出马,但也知道她不会呆在这里坐享其成,找来这些小女孩陪着是其一,其二就是安排一些危险性不大的事去做。

    “宁海州那边柜上来了信,最近有一批货到,不如你带上人去走一趟,将东西接过来,好歹他们都认得你,省得发生什么误会。”

    这话老爷子说得小心翼翼,万一不成他还有别的后招,没想到雉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半晌才抬起头。

    “我去。”

    老爷子还从来没有在她身上看到过这种表情,羞涩不像羞涩,为难不像为难,或许是兼而有之?郑老头有些狐疑地猜了半天,都不得要领,只能随她去了,至少在表面上,还是情愿的吧。

    她们这里到宁海州不过两日的路程,那边的铺子本就是她和赵月娥一块儿张罗的,铺子里的伙计们无一不认得她,带着四个小女孩来到后院,里头到处都堆着东西,看起来仓库已经不敷使用了。

    “......高丽人穷得很,男子都被元人征去当了水军,女子不是卖进了宫里,就是大都城里的权贵人家,将沿海翻个遍,也就这些了,你们看看有没有用处,能换成粮食最好,剩下的,都要箭矢,奶奶的,那帮蒙古人射起箭来跟不要钱似的,心疼地老子直哆嗦。”

    “大当家,你这麾下还有蒙古人?那不是领着鞑子打鞑子吗?”

    “屁,那些高丽人也配称鞑子,顶多是元人养的一只狗,你忘了,咱们东家不是说过,要建立广泛的抗鞑民族统一战线,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力量。”

    听到这个声音,雉奴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表情又变成了之前的那个怪模样,四个女孩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间不走了,又不敢开口去问,几个人一块儿堵住了门口,直到出入的伙计催促起来,才引起了屋里人的注意。

    看到她的时候,姜宁的表情还停留在和人吹牛逼的状态,一脸的眉飞色舞,然后突然间张大了嘴,看了让人忍俊不住。

    屋里的几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在打算着什么,除了柜上的伙计,几个执事,还有他带来的手下,而其中一个人,显得非常娇小,与这些糙汉子格格不入,倒像是雉奴一伙的。

    “婢子见过姐儿。”还真是她们一伙的,雉奴看到她就记起来了,正是从大都城中那个变态宦官家中解救出来的女子,许是从海上下来,脸色黑了些,身体倒是壮实了许多。

    不用问,这女孩肯定和她后面四个一样,都是偷跑出来的,她们的那些经历注定了,就算回到家乡,就算家中还有亲人,都很难去过正常的生活,毕竟这是一个将贞洁看得很重的社会,雉奴心里明白,因此她才会走这一趟,直面心里最不愿意面对的那些东西。

    “我想同你说说话。”当着满屋子的男人、女人,她就这么直接了当地说了出来,没有躲闪,没有怯意,眼睛里透出的那股明亮,让姜宁有些猝不及防,甚至要深深地吸一口气,才能接上她的话。

    “好。”

    这一路就只余了他们两个人,屋子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底细,谁也没有去打扰的心思,两个人牵着马儿,沿着城角一路走着,姜宁不知道她想带自己去哪里,一直到出了城,来到海边,就在他以为会找个地方坐下时,稚奴又一次让他猝不及防。

    “宁哥儿,对不住,我不能嫁你。”雉奴牵着马,语气平静地,就像在述说一件与已无关的事情:“原本,我以为自己不会活下来,所以没有早些告诉你,都是我的错,你怪我也是应当的。”

    姜宁感到一股热血涌到了眼睛里,看什么都是红的,对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知道,可是连在一块儿,就变成了无边无际的红。

    他闭上眼睛,努力想要把那股热血压下去,无奈手脚都有些不听话地开始颤抖起来,不得不靠在马身上,才避免一头栽倒下去,等到雉奴回过头,看到的就是一个紧咬着牙齿,眼睛通红,表情有些狰狞的模样,而她却没有多少惧怕之意。

    “若是你想不过,要动手,这就来吧。”

    姜宁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在外人看上去,就像愤怒到达顶端快要溢出来的那种,然而没有想像中的拳脚相加,雉奴只听到了一个从牙关缝里发出来的声音。

    “你......你这身衣裳,真好看。”

    她的眼睛睁得溜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一次过来,雉奴并没有换上男装,而是穿着一身北地汉女的装束,头上简单地梳成了一个矮髻,一身素布袄裙用带子扎着,既方便干活,又不失庄重,就这么寻常的打扮也叫好看?她一头的黑线,两人倒底在不在一个频道上,这是谈分手好不好。

    借着这句话,姜宁似乎缓过了一些劲,低着头长长地吸了口气,让自己的脸色平复了一些,这才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我知道一年之期已经过半,或许在你心中,我还做得不够好,又或许你有了心仪之人,既然如此,能不能告诉我,他是谁?”

    不知怎么的,雉奴的心一下子慌了,就像心事被人看穿了一样,她说不出口,却又不想同这个男孩子撒谎,见到她脸上表情的变幻,姜宁的心沉了下去,没有否认,那就是认了。

    “你可以看不上我,但为什么一定要去做妾?莫非你们已经有了苟且之事。”他的话让雉奴猛然抬头,眼神变得凶狠无比。

    “姜宁,你听着,我不愿嫁给你,同他人无关。”她抓着姜宁的衣领子,重重地推了他一下:“听清楚了没有,无关!”

    说罢,便翻身上马,再也没有看他一眼,马蹄踏着浪花在沙滩上留下了一串足迹,随后便被涌过来的海水淹没了,当海水退下去之后,沙滩上再次变得洁白一片,没有一点痕迹。

    姜宁痴痴地看着这一切,仰天爆发出一阵大笑,胸中压抑着的那股热血,随着他的笑声喷出,溅在了脚底的沙子上,也许心中的那个人,从来就没有属于过他,只是一个影子而已。

    因为天色已晚,雉奴便没有马上离去,在城中寻了一家客栈住下,就在她准备梳洗之后睡下的时候,那个曾被她救下的女子给她带来了一封书信,上面的字迹一看就是新写的,显得十分杂乱,雉奴不过看了个抬头就收进了信封里。

    “婢子想求姐儿一事。”她点点头。

    “婢子想随船主去海上,求姐儿成全。”女子一下子跪伏在她脚下。

    雉奴一把将她拉起来,看着这个身高才到自己胸口的小女孩,为她捋了捋脸旁的乱发,放低了自己的语气:“你不是谁的奴婢,想去哪里都成,去跟着他吧,替我带句话,多谢,你们一路保重。”

    送女孩出门,雉奴明白他们这是准备连夜出海了,自己的那些话倒底还是伤了他,可是这一趟,依然达到了目地。因为,姜宁托女孩送来的,不是什么道歉信,而是退婚书,最要紧的是,上头没有一个字提到她的事,对方将所有的一切都扛下了。

    这一刻,她是真心祝愿那个男孩子能平安快活。

第一百四十三章 巨木

    一条大江把两岸隔开,就像是神人伸出的一只手,分出了两个世界,十二月的江北冰碴子结了一层又一层,被刺骨的江水挤压着发出玻璃破碎时的那种声响,而一江之隔的南岸,寒风中依然有种绿意盎然的味道。

    然而,以端明殿学士、兵部尚书出知江州的赵应定,就像被寒冰冻住了一般,从头冷到了脚。

    德化县城高大的城墙下,无数的百姓正在绕城而过,呼爹唤娘的叫喊声不绝于耳,更多的人拥在护城河边上,眼睁睁地看着吊桥高高扬起,他们大声企求着守军,慢慢地变成了咒骂,最后发生了推搡,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游过去!”,场面便彻底乱了。

    靠在江边的人不一定就都会游水,更何况其中还有幼儿老叟,赵应定看着在河面上起伏的那些人头,心中的坚硬被一点点地化开,就是在重庆城被围困时,最危急的关头,他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绝望过,因为他知道外头还有一支援军,张钰不会坐视重庆陷落而不理,可是现在呢?援军在哪里。

    “大帅!”一个本地籍的指挥使单膝跪倒在他的面前,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在他的周围,所有招募自本地的守军都跪倒了,这股情绪也传染了从蜀中带来的人,当最后一个,他的亲信,新任江州都统同样这么做之后。

    赵应定叹息着摇摇头:“开门。”然后便闭上了双眼,不忍再去看外面的情形。

    吊桥依然没有放下,而城门却被从里头打开了,游过护城河的百姓从羊马墙的口子里翻过去,一个拉一个地拥向了城门口,同寒冷的河水相比,在后头不紧不慢地驱赶着他们的元人,才是要吃人的恶魔。

    可是恶魔不光会吃人,他们要的也不是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而是眼前这座看似高大,守备森严的州城。

    原本跟在后面的元人骑军突然停下了脚步,无数的步卒从间隙中赶了上去,冲在前头的无一例外都携带着长梯,这些梯子并不是用来爬墙的,而是翻过宽广的护城河。

    他们的脚程要远远快于百姓,很快大量的长梯就被架在了河面上,这些步卒并没有第一时间踩上去,而是提着刀站在河边,防止百姓们争抢,冲上长梯的来自后头的步卒,他们弯着腰,举着木牌,毫不费力地踏上长梯,冲向了对面的羊马墙。

    “阻敌!”

    在张都统的大喊声中,所有的守兵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可是过了好一会儿,敌军步卒源源不断地踏过护城河,依然没有一支箭被射出去,因为在那些步卒当中,还夹杂着他们的亲人。

    赵应定矗立在城楼上,两眼已经失去了神采,直到这时候,他才醒悟过来,为什么当初人家会苦口婆心地劝他将州城搬到湖口县城去,因为对方一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的时间太短,还来不及掌握一州的民心,而又不愿意用强,结果便是,坚壁不成,清野不够,除了将守军的数量勉强扩充到了五千人,基本上什么也没有做。

    四人小组会议上,无论是李相公还是对岸的张世杰,都让他坚守十天,原本他并不认为有多难,守城于他而言已经是轻车熟路,带来的一千多人里面个个都是如此,这三个月里,至少让新招募的本地守兵也分享了他们的经验。

    可是当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出现时,所有的一切都化成了泡影,张都统声嘶力竭地吼叫,终于让守兵们明白了眼前的局势,要么抵抗,要么败亡,羊马墙下已经开始了逐段逐段的争夺,城门被里面的军士大力推着想要关上,却又让外面的百姓一点点地挤开,情势已经危险无比。

    别说十天了,能不能坚持十刻钟,赵应定都没有了指望,呆呆地愣了一会儿,他突然冲到了城墙边上,指着下头高喊着:“放箭,放箭!”

    守兵们目瞪口呆,因为他所指的是猬集在城门处的那些百姓,里面已经混进了不少的元人步卒,他们一步步地挨近了城门,只等着冲进去的那一刻。

    赵应定见无人响应,一把从守兵那里抢过弓矢,看都不看地一箭射了下去,如此密集的人群,哪还用得着什么准头,只听得“啊”的一声,一个百姓中箭倒了下去。

    “滚木,擂石......都给本官放出去!”

    守兵们知道没有了退路,无论是军法还是城外的敌人,都不过是一个死字,随着一阵稀稀落落的箭矢被射下去,百姓们终于明白,这是战争,他们开始朝着城墙下四处逃窜,至少在那里没有人会射他们。

    等到百姓们逃散,城门外没有了压力,两扇铁木包裹的大门,被军士们奋力推上,还没等合上闸,元人的步卒就接替了之前百姓们的动作,大门再次被人抵住。

    “泼下去,烧死这帮龟儿子!”一个蜀籍的指挥使亲自接过大勺,把烧得滚开的火油倒进了铁桶里,在绞链的拉扯下,装满油的铁桶被拉到了城头上空,两边的军士猛地一拽扳手,铁桶在空中翻了个个,黝黑的火油顺着一个接近五十度的锐角倾倒了下来,城门下顿时响起了一片惨嚎之声,大片的元人步卒捂着头脸翻倒在地上,不过这还没完。

    “咻。”得一声,一支箭头插在了倒满火油的泥地上,箭头后面燃着明亮的焰头,火光在一刹那间流水一般地蔓延开去,那些身上沾满火油的元人步卒从黑人变成了火人,一个个爬起又倒下,在烈火中成为了一具具焦尸。

    战争终于被拉回到了常态,失去百姓掩护的元人步卒在城头的远程打击下立足不住,又被羊马墙后面的守军奋力驱赶,只能一步步地退过了护城河,一直退到了对方箭矢的射程之外。

    “此人倒是有些章法,解卿,依你所见呢?”忽必烈没有坐在他那辆宫殿一般的车辇上,而是来到了水军统领解诚的座舟上,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接近城池,从侧面看清楚整个战况。

    第一波攻击没有奏效,并没有让这位雄心勃勃的大汗感到气恼,因为那不过是一次冒险的尝试罢了,成了固然好,不成也没什么,他有的是余力。

    “回陛下的话,江州守臣赵应定,原任蜀中,因故奉调回朝,后又被宋人派到了这里。”

    原来如此,忽必烈知道他说的那个故是什么,蜀中两路兵马合围重庆府的计划,结果被人家各个击破,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挫折,那么这位赵姓守臣多半就是来自重庆府了,难怪能应付如此复杂的局面。

    “塔出只花了一天就渡过了淮水,而后用了三天拿下寿春城,阿里海牙率军击破宋人水军,不过才两个时辰,而岳州更是不战自下,你觉得这个江州城,在朕的眼下,能撑上多久?”

    “请陛下给臣两个时辰!”解诚毫不犹豫地跪伏下去,以头抢地。

    “哈哈!”忽必烈突然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头盔:“你想同阿刺罕抢功,那可不成,解家的忠诚,朕已经看到了,这个机会就让与他人吧,二小子,你说是不是?”

    原本立于他身后的解呈贵不防提到了自己,赶紧一撩袍角,深深地跪了下去:“大汗英明,解氏愿为大汗的伟业,粉身碎骨。”

    同船的文武们看着这一老一子受到的恩宠,无不是心生妒忌之色,不过谁都不敢表露出来,反而交口一致地称赞他们,顺便再拍拍大汗的马屁。而就在他们的后头,一支数百艘民船组成的船队已经靠上了江州的岸边,从上面卸下来的,既不是兵器甲仗,也不是辎重粮草,而是一根根粗达碗口一般的木材。

    “大帅,让卑职带人再冲一次吧。”江州城下,一个灰头土脸的汉军千户头也不敢地抬抱拳恳求,骑在马上的阿刺罕强抑着心中的怒气,并没有朝他发泄出来。

    他心里很清楚,大汗就在不远处看着,既没有回到后头的宫辇上,也没有遣人过来质问,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机会不会再有了,接下来的攻击如果不能奏效,哪怕他是蒙古人,一样逃不过军法。

    “带着你的人去布伯那里,告诉他再快一些,一个时辰之内还不好,本帅就要送他去大汗那里治罪。”

    敌军虽然退下去了,可是赵应定的心里一点都没有感到轻松,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敌人,庞大的军阵整齐地在城下列开,被他们费尽心力击退的不过是沧海一粟,而那片黑白相间的大海,就要淹过来了,这一点他毫不怀疑。

    “快去让人补充箭矢,飞石,火油也要多备一些。”

    与他同样陷入绝望中的还有那些出自本地的守兵们,看起来,外头敌人的旌旗比城头上的长枪还要多,还要密,再加上那些被鞑子驱赶的自家人,就在城下躲藏着,没有人再敢将城门打开,可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命运会是怎么样。

    面对这么低落的士气,赵应定连几句鼓舞的话都说不出口,吩咐完守兵之后,他就攀在垛子上,呆呆地望着那片黑白相间的人海。

    在他的注视当中,敌阵有了动静,从步卒方阵的空隙中走出一队队的男子,两到三个人一组,既没有穿上衣甲也没有拿着兵器,而是扛着一根长长的木头,看样子那木头十分沉重,否则绝不会让两三个人抬着,奇怪的是,他们将木头放到阵前的泥地上,就退了回去,然后是另一组又在原地卸下一根,如此这般,一直到木头堆成了垛子,才停下来。

    然后就是一群工匠模样的人背着大捆大捆的绳索,将那些木头一头接一头地绑在了一起,约莫搭成了一个架子,这些工匠便将一个辘轳吊在上面,用绳索引出来,所有的人扯着绳子猛地一用力,将那个硕大无比的木头架子给拉了起来。

    如果不是辘轳上连着一根长长的木臂,木臂的后头又系着一个网兜,任是谁都以为那会是一架攻城车,因为整个架子的高度,已经快与城头平齐了。

    然而,赵应定一看到那个成形的模样,脸色变得煞白一片,嘴唇哆嗦着讲不出一句整话。

    “小......小心,投......投石......机!“

    他说得没错,那个木头架子的确就是投石机,离着城头足足超过了二百余步,这个距离照理来说,没有任何事物能被打到,可是只要看到那个架子的大小,没人会怀疑它的威力。

    等到那些工匠拖来一个巨大的木头箱子,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将箱子装满了泥土,用绳子把它吊到了木臂的另一头,所有的守兵这下都明白了,即将到来的将会是什么。

    “试试。”一个色目人打扮的男子站在那个木头架子的附近,四下检查了一下,感到没有什么问题了,用不怎么熟练的汉话朝那群工匠吩咐了一句。

    听到他的吩咐,几个工匠立刻从阵后头抬来一块石头,并不是那种规则的圆弹,而是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挖来的天然石块,有棱有角,呈不规则的多面体。

    几个工匠用力将石块放到木臂一端的网兜里,用拉勾将长长的臂端拉了下来,同时另一端的大箱子被拉上了半空,为首的工匠头儿看了一眼那个色目人,见他点点头,转身一挥手。

    “放。“

    被一群工匠拉下来的木臂在一瞬间被放开,失去钳制的大箱子立刻坠了下来,巨大的重力将木臂猛地一下子弹起来,系在后端的网兜带着里头的石块高高地跳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飞向了远处的城池。

    “嘘!”

    足有半个人身大小的石块擦着城楼飞过,就在赵应定一众守兵的目视中,直接从城头拉起的帷幕上空划过,砸到了城楼下面的街道上,石板铺就的街道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大坑,石块从坑里弹出来,一直碰到了街边的墙壁才停下,那道墙壁上慢慢地出现了一道裂纹,然后像蜘蛛网一般地延伸开去,最终轰然倒下。

    目睹这一情形的所有守兵都被惊呆了,没人敢去想像,如果那块石头砸在自己身上,还会剩下什么?

    “嗯,一个时辰之内,将这些石头统统打出去。”

    色目人再次检查了一下木头架子,发现并没有散架的迹象,满意地点点头。

    在他的指挥下,所有立在阵前的木头架子都像刚才一样开始了轰击,巨大的石块不停地被发射出去,布满了天空,而马上就有人从阵后抬来新的石块,仿佛无休无尽一般。

    “张卿,你经历过建康战事,说说看,朕的大炮,比之宋人的如何?”

    大江上,被忽必烈叫到的张荣实,还沉浸在远处万炮齐轰所产生的震撼画面上,猛地听到大汗的问话,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那自然是极好的。”

    “说得好,此物就赐名为‘浔阳炮‘。”忽必烈一掌拍在女墙上,神情兴奋不已。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才发现远处的轰鸣声已经消失了,宋人的城池上,扬起了一面白旗,他们降了。

    一江之隔的安庆府,元人进犯江州的同时,当然不会忘了这里,只不过同对岸不一样的是,自蕲州境内的黄梅县开始,就几乎看不到人烟了,而沿途的宿松县、太湖县,甚至是缘江的望江县,这样的情形一直要等到安庆城下,俱是如此。

    为此元人准备的近二十万大军等于扑了个空,还无法从敌境取得任何补给,不得不在夺取了空空如也的府城之后停了下来,等待他们大汗的下一步指令。

    几乎与此同时,远在桐城山区的张世杰接到朝廷的正式诏令,表他为清远军节度使同时出任总督府军事,然而建节加上统一指挥附近所有州府军力的喜悦,在听到对岸出降的消息之后,全都化成了深深的忧虑。

    才不过仅仅一天,江州城就陷落了,这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要知道,从三个月之前,自己联同李相公等人就已经告知了他们实情,不指望能拖上多久,但也绝不可能只有一天!

    “鞑子以巨炮轰击,城楼尽皆坍陷,墙体也多处受损,守军多为新卒,在如此猛烈的打击下,心为之夺,那位赵帅只怕也是不得已。”

    探子的解释并没有抒解他心中的郁闷,江州挡不住,前面就是一片坦途,池州、太平军、南康军都会陷落,更为麻烦的是,突入安庆府的鞑子没有了后顾之忧,与自己的交战就是个时间问题,而他将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

    真的要按刘禹所说的退入大别山中?这一刻张世杰竟然又想起了之前他认为十分荒谬的计划,无他,如今的他已经真的快要走投无路了。

    “立刻晓谕百姓,速往无为军、和州方向退却,此地已不可恃。”

    “那我等呢?”这个问题,不光是他的部下关心,就是奉旨受他指挥的原夏部军马也是一样。

    “还要在附近周旋一阵子,为百姓的逃离拖延时间。”

    这一刻,张世杰的目光无比坚定,困难自不必说,然而就算是要走,也不能留下任何东西给敌人,这差不多成为了某种信念,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因为对面的教训,可以说为他提供了一个非常直观的例子,反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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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1275介绍:
21世纪宅男刘禹在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可以通往13世纪的双向传送门,本来只想倒卖东西赚点钱的他,却被人出卖而惨遭追杀,被逼武装自己以求报仇的主角,投入历史的大潮中。建康,临安,扬州,静江,崖山,民族的末路来临,他是否能力挽狂澜面对21世纪国安特工和…混在1275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混在1275,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混在1275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