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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哥是出来打酱油的     混在1275txt下载     混在1275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二章 监控

    撒蛮死了!

    忽必烈的眼神透过大开的殿门,直刺远方,真金在他身边说了一些什么话,都没有进入耳中,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一股眩晕感油然而生,脚下不由自主地一个趔趄,幸好身后就是坐垫,才没有仰面跌倒。

    “阿瓦!”

    猝不及防之下,真金猛然失声大叫,上前一把扶住,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参天大树一般的阿瓦老了,就算是当年被蒙哥汗打压、被阿里不哥夺位、李璮反乱,都不曾像今天这样失态过。

    宽大的脸颊上布满了皱纹,原本乌黑的发辫间杂着过半的白发,强而有力的大手微微颤动着,这一刻,真金突然有些害怕,他怕阿瓦就此倒下,自己的力量还太小,撑不起这么广阔的一个帝国。

    “快传太......”真金正打算叫人,双手一下子被紧紧按住,他转头一看,阿瓦睁着眼睛冲他摇摇头,真金这才反应过来,太医院已经不可靠了,特别是那些汉人。

    “别慌,你阿瓦还死不了。”片刻之后,忽必烈就恢复了常态,他一把将儿子拖到身边,就像蒙古人惯常的做法,而不是汉人所推崇的所谓“父子诚而不亲”。

    自从定国名改汉制,真金还从来没有像这样子同身为皇帝的父亲并排坐过,这让他感觉到惶恐而又无措,因为这不符合汉人师傅所教授的那些礼仪,父子君臣之类的,忽必烈没有注意他的这些小心思,皱着眉头盯着案上的一份军报。

    那是撒蛮生前的最后一份呈报,为了说服自己,他不惜以身犯险,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可能让那些卑鄙的小子追了空子?真金没有将凶手带来,就可以肯定会像之前的总管府凶案一样,再想着全城大索去抓人,已经渺无希望了。

    这一刻,他甚至有点后悔自己的优柔寡断,早知如此,就应下他的建议,反正最后也要解决那个祸患,那样的话也不至于让人乘虚而入,光天化日之下害死了他最倚重的心腹。

    “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忽必烈拍拍儿子的肩头,看到阿瓦的眼神恢复了平常时的锐利,真金多少放下了心头的忧虑。

    “儿臣过去探望的时候,他便已经倒卧不起了,事后找人来检验,他所服的伤药,其实是一种名为‘断肠草’的”剧毒之物。由于所中的份量太大,院中所有的大夫都无计可施,回来之前,人就已经过去了,就连他的内人,也因接触了此物而中毒不浅,太医说眼睛只怕是保不住了,面容也会......异于常人。”

    真金想了一会儿才找到这么个词来代替“毁容”,他实在是想不出,世上会有如此狠毒之人,杀人之前还要狠狠折磨一番,让人痛不欲生,甚至于祸及他的家人。忽必烈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脸上也不复方才的激动,只有握着儿子的那只手,被真金感到力度大了许多。

    “儿臣当即就下令封锁了附近街道,四下搜索均无所获,凶手自称姓宋,事后一查太医院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据传旨的王都知所说,当时被派去他府上的是院中一个姓胡的副使,他和他的随从一个驾者被人捆绑着扔在一辆马车里,离着那座府约数百步,醒来后他供称,是被一伙汉军打扮的人制住的,而其中有一为首者,是个身量不高的中年男子,他是个蒙古人。”

    “不必查了,凶手就在这里。”忽必烈拿起那份军报放到他的手上,真金一看正是之前所见的那一份,他沉着脸又仔细看了一遍,突然明白了阿瓦的用意。

    是或者不是此人所为都不重要了,这是撒蛮生前的遗愿,原本想着先放放的,如今他因此而惨死,那就只能着落到此人头上。大汗的怒火需要一个发泄的通道,这殿里没有旁人,忽必烈不需要装出一个怒气冲冲的样子,可是真金却明白,阿瓦的怒火已经到达了顶点,不同于往常的做做样子,这一回是真的。

    “你暂时接掌宿卫,找人起草一份旨意,就说应高丽之请,让他前来商讨双方边境纠纷事宜,准许他带一千护卫入京。”忽必烈说完,抬头看了一眼殿门外的黑夜,又接着说道:“马上拟就,连夜发出,用最快的速度送到。”

    “儿臣记下了,可是阿瓦,如果是他做的,肯定不会前来,这样有用么?”真金疑惑地问道。

    “所以你要连夜发出,凶手至少今夜出不了城,无论怎么样都会落在后头,等他接到旨意起了程,事情便成了一半。”忽必烈开口解释道。

    “若是半路他碰上了自己人,不肯继续走了,怎么办?”真金让忽必烈叹了口气,人家都使出这种手段了,还同他讲什么君子之道不成?

    “谁告诉你我会在大都城里动手了?你遣出了信使之后,就去大营调兵,跟在信使之后出发,晚上几天也无妨,中途寻机突袭,死活不论。”

    忽必烈也是气得极了,不再去管对方也是黄金家族一员这个事实,他只想看到对方付出应有的代价,敢于这样公然地挑衅他的权威,当然就要接受最严厉的后果,只要一举解决了此人,东道诸宗王就成了一盘散沙,慢慢收拾也不迟。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忽必烈感到一阵疲惫,这不是繁重的政务带来的,而是突然之间失去了一个臂助,再要想达到之前的得心应手,又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功夫,眼下他还不想决定一个新的人选,这也算是对逝者的一份思念吧。

    帝都市内,从苏微二人逛街的西单商业区到天~安门广场附近走路需要十多分钟,而坐车可能更久一些,因为这会儿正是下班时分,车流量非常大,反正离得不算远,两个女孩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你就是苏微嘴里常提起的那位boss?”

    听到对方的问话,刘禹有些惊讶,他不记得自己的公司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同事,而听这口气又不像,那么问题来了,苏微的校友还是新交的朋友?当然人家是女孩子,他起码的礼貌还是有的。

    “刘禹,怎么称呼。”他主动伸出手去,对方毫不迟疑地同他握了一下就放开了,给刘禹的感觉很是大方,不过就在这一瞬间的接触中,刘禹敏锐地感觉到,她的手掌除了有些女性的柔软,还有一些硬硬的摩擦感,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工作的。

    “我叫钟茗,和苏微认识不久,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很荣幸。”

    同这位大方主动的女孩打过招呼,刘禹这才来得及将视线转到他的助理身上,两人有差不多两个月没见了,虽然还是那身打扮,可眼神中却多了一些从容和自信,她含笑站在那里,有一种等待了自己很久的感觉。

    “还没有吃饭吧,我们刚好也准备去吃,不如一块吧。”因为有外人在旁边,苏微咽下了那些想说的话。

    “你还别说,真是有点饿了,你安排吧,随便什么都成。”刘禹没有客气,他可是忙乎了大半天,杀人不光是个技术活,还很要费些体力的,当然如果他看到了那个人的惨样,估计就什么都吃不下了。

    “那我们可要吃大餐。”

    苏微用恳求的眼神看了看钟茗,刘禹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两人其实刚才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只是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哪怕只是在一边看着他吃也好啊。

    “哎,都这个点了,你不说我都忘了家里还等着回去吃饭呢,你们俩去吧,我就先撤了,以后再找你玩。”

    不等二人假客气,钟茗就挥挥手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苏微感激地看着她离开,知道这是人家主动想要把时间留给自己,刘禹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女孩感观还算不错,虽然不是很惊艳,但至少不矫情。

    “怎么样?”

    “谁?你说她吗,没你好。”

    只剩了两人,刘禹便收起了严肃的表情,用调笑的口吻说道,好不容易回了后世,总算见到了一个正常年龄段的女孩子,他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只有这样才能淡化不久之前夺去一条生命的不适感。

    听了他的话,苏微只是乐,她很喜欢这种轻松的氛围,俩人干脆车也不打了,就这么一边走一边聊着天,说说自己这些日子碰上的趣事,刘禹能明显地感到她的快乐,也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钟茗几乎是用跑地来到了停车场,一上路她就加大了油门,巨大的越野车被她左拐右拐驶离了主街道,经过一些迷一样的胡同巷子,最后停在了一幢有些年头的老四合院子前。

    “首长,请进。”

    看似不起眼的院子,守门的竟然是个实枪荷弹的军人,他接过钟茗递来的证件,仔细翻开核对了照片,这才递还给她,然后“啪”地敬了一个军礼,钟茗匆匆还了个礼,一言不发地快步走了进去。

    “调出从五点半到现在天~安门广场附近所有的监控录像。”推开院中的一处房间,里面郝然摆放着许多电脑,当中的墙壁上镶着一块多屏显示器,听到她的话,操作员立即开始工作,不一会儿,显示屏上就分别出现了几个不同的画面,钟茗站在那里抬头眼都不眨地仔细观察着,直到突然发现了什么。

    “停,把那个画面放大。”

    随着操作员的动作,一个静止的画面被放大到了正中的位置,从上面清楚地可以看到,一个人影蹲在草坪上,身上是非常奇怪的装束,就像是一个古装剧演员。

    “这个位置,有哪几个探头可以拍摄到?”钟茗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出声问了一句。

    “有三处监探都能拍到。”

    “你去处理一下,我要这些探头,在刚才的时间段里,全部出了故障正在检修,找人去把它们的硬盘都拿回来,明白么?”钟茗点点头,转过身对着一个男军人下达命令。

    “是,保证完成任务。”

    男子双脚并拢,朝她行了一个有力的军礼,然后毫不迟疑地转身而去。钟茗盯着画面上的那个身影,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一百一十二章 敏感

    “慢点吃,也不怕伤了胃。”

    苏微口中所谓的大餐不过就是一顿涮羊肉,刘禹其实不怎么喜欢这类东西,因为在那个时空这就是人家的主食,绝对的绿色纯天然无激素,肉质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不过再矫情也经不起肚子饿,先填饱了再说其他。

    也不是光看着,苏微显得比他还忙,不停地夹着涮好的羊肉片放到他的碗里,直接剥夺了刘禹的动手乐趣,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苏微忍不住出言提醒,现在的天气才刚刚入秋,还不算太凉,这玩艺儿吃多了会上火。

    “爽。”

    刘禹猛吃了一阵,直到头上冒汗,才端起杯子喝下一大口冰啤,久违的味道让他啧啧出声,恍忽间回到了那个蹲路边摊吃烧烤的日子,边上也是有一个同样细心的女孩子,自己吃不了多少,却一心为他侍弄着,那股暖意甚至盖过了食物本身。

    现在不同的是,可以坐在宽敞明亮的大堂里边吃边看着外面的街景,端上来的食物精致了许多,相同的却是那份浓浓地关怀。见他停下来,苏微赶紧将伸了一半的筷子放到自己的嘴里,假装很开心地吃了起来。

    “你那朋友是军人?”刘禹扯出一张纸巾递过去,也知道是热得还是之前动得,苏微的额头有着细细的汗粒,她自己好像没有感觉,接过纸巾的时候才宛尔一笑。

    “不是啊,她是一家机械厂的技术人员,参加阅兵的时候认识的,喔你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那天可好玩了。”

    苏微不觉有他,兴奋地同他说起那一天的所见所闻,还打开手机给他看自己拍摄的相片,刘禹虽然露着一个微笑,心里却有些遗憾,这事发生在十来天前,他就住在那条街的附近,硬是给错过了。

    不过他也只是随口问一下,那个叫做钟茗的女孩子有着一种独特的气质,这种气质?他只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过,那就是雉奴,所以想当然地就以为她是军人,从刚才的打扮上也是,这年头哪有女的穿一身迷彩的,难道是大学生军训?

    既然苏微说不是就不是吧,反正对方是个女的,要有什么企图也应该针对自己这种高富帅才对,这么一yy,落在苏微眼里就变成了走神,她不由得停下了说话,闷头对付涮锅子里的肉片。

    难道他喜欢的是那种类型?女孩子一旦歪了楼,往往就会脑洞大开,难怪胖子那天说刘禹最喜欢看这种仪式了,没准就是为了去看靓丽的女兵方队的,想到这里她没来由得一阵伤感,情绪一下子低落了起来。

    突然没了语音,刘禹立刻回过神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眉开眼笑的女孩子怎么一下子没了热情?难道是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不应该啊,他可是在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中过来的人,哪会轻易让一个刚出校园的女孩子看穿。

    就这样,两人之间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对于这种安静都很不习惯,苏微偷偷地抬眼打量了一下,没想到一下对上了刘禹探询的目光,因为怀着一点小心思,她心慌不已迅速地低下头掩饰,瞧得刘禹都想拿着镜子照照了,难道是最近没有打理胡子又长了?

    “你......”

    “你......”

    过了一会儿,两人同时开口,然后又同时闭上嘴,看着对方同样的表情,都现出了一个笑容,这个小插曲打消方才的那一点点尴尬,刘禹夹起一片生羊肉,在翻滚着的锅子里来回烫了一下,没有送到自己嘴里,而是夹到了苏微的碗中。

    “你家......伯母打过好多个电话来了,每次都是我接的,有两个月没往家里打电话了吧,一会儿记得回一个吧,省得家人老惦记。”

    “公司有些事要你处理,如果有空,明天去看一眼?”苏微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提起胖子的事,他们之间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得好,自己没有立场夹在中间说什么。

    刘禹“嗯”了几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但他肯定没有空,因为晚上就得走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城里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呢,如果那些手下找不到自己,可不会像对面的女孩一样傻等着。

    家人的牵挂就没有办法了,越是亲近的人承受得越多,他只能尽量去补偿,有些事情走到现在已经是身不由已。很久没有听到老妈的唠叨了,他当着苏微的面,就打了一个电话回去,这个点儿,老妈多半在家收拾洗涮,而老爸则应该出去溜弯了吧。

    “妈,是我回来了,是,那地方是偏了点,手机没信号,要不怎么说咱们先富起来了,得去发扬一下扶贫精神呢。小微啊,她......”刘禹顺着老妈的嘴说了这两个字,突然意识到不妥,看了一眼对面,人家若无其意地吃着东西,这才放下心来。

    “我俩在吃饭,没有没有,好着呢,什么时候回来?有空吧,忙过这一段再说,您放心吧,爸在外头吧,你们都要注意身体,要不出去玩玩?我让苏微给安排,不不浪费,吃喝玩乐本来就是人生大事,行不贫了,放心吧一切都好。”

    嘻皮笑脸地应付完老妈,刘禹放下了电话,这一通话打完了手机里的最后一格电,正想要找苏微借一下充电器。一看对面,女孩低着头,脸被半边耷拉下来的长发给遮住了,手上的筷子在碗里无意识地打着转,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苏微,饱了没,要不再点点儿?”刘禹有些没话找话,他哪能看不出来,人家根本就不想吃饭。

    “我好了,你要吃什么,我去拿。”苏微愣了一会儿,站起来答道。

    “吃不下了,帮我买几条烟吧,就以前那种。”

    刘禹摆摆手,他能想像得出,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对方的失望,还好大家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如果再进一步,没有鲜花没有浪漫也就罢了,就连平时可能都会随时随地联系不上,女友可不是老妈,难保不会疑神疑鬼,那样的话还不如不开始的好。

    相处这么久,苏微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虽然有时候也看到他会抽烟,可是并没有多大的瘾,更多时候是一种需要,不用说一次买这么多只会说明一件事,他不会在这里过夜。

    苏微的心思很复杂,她能感受到对方的关心和某些时候的亲近,也能体会到他的顾虑和小心,这让她敏感的情绪更为不安,那些深藏于内心的自卑感又窜了出来,许多乱七八糟的不同心思交杂着,汇到最后就变成了深深的委屈。

    “为什么,你接电话的时候,要那样称呼我?”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连苏微自己都没有感觉到,那话语中有一点点不满,有一点点气恼,还有一点点......撒娇。

    没等刘禹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人自己就已经走开了,准确地说,是跑开了。刘禹回忆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钱都在她那里,不就是领导么?胖子平时就是这么称呼陈述的,呸!刘禹这才醒悟过来,让人误会了。

    大都城外,丁应文置下的那个庄子,离着刘禹最初选定的穿越点很近,那片田地就包含在其中,两人的缘份也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

    天色在这个时空来说已经算得上很晚了,雉奴却没有一点睡意,在这里呆了不过三五天,她却觉得好像过了许多年,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再同她说,怨言是没有的,藏在内心深处的只有无尽的担忧。

    她努力抑制着想要去打听的心思,不希望因为这份担心,变成别人眼中的麻烦。从根子上说,雉奴有着自己的骄傲,有些事做便做了,错也就错了,下一回只要她认为应该的,还是会继续去做,让她曲意逢迎扮小心,这辈子只怕都学不会。

    还好这里不是没有事做,那群女孩子在她的调教下,慢慢地变得强健了些,只要坚持下去,随着年龄的增长,纵然不敢说孔武有力,至少不会再是任人欺凌之辈了。

    习惯性地帮她们捻好被角,从那四个小女孩的屋子里出来,雉奴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月光如银水泄地,照得周遭一片白色.她走到一排木头架子前,拿起一杆长枪掂了掂,双手一拧,精钢打造的枪尖微微颤抖着,

    “嗬!”地一声清叱,手执长枪的女孩错步后退,大枪如灵蛇一般蜿蜒开来,嘴里默念着那些口决,手到心到,心到意到,横捻直刺,纵横决荡。突然地,雉奴的身影越来越快,在月光的包裹中渐渐变成了一团银色。

    “着!”

    一舞即毕,银光如雪般乍分,雉奴矫健的身影向着一个草木桩子冲过去,枪尖在大力的挺拔下发出了呜咽之声,颤动着分成了一瓣、两瓣、三瓣,眨眼的功夫就在桩子上一触即分。

    回枪收势的雉奴看了看桩子上的细孔,有些不太满意地摇摇头,梨花七分,她现在连五分都做不到,怨不得上回打不过那个黑煞神。郑叔说过,女子用枪在巧不在力,她离着这份巧劲还有很远,没有什么捷径可走,唯有苦练一途。

    “咚咚”

    正打算再练上一路,突然响起了沉闷的敲门声,雉奴警觉地竖起耳朵,声音连响两下之后,隔了一会再响一下,再过一会儿又是两下,没错是自己人,可是这个点儿了?雉奴看看天色,心中有些纳闷,路下却没有停顿地走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戒严

    刘禹的担心并非是杞人忧天,负责使团安全的杨磊就同样无法入睡,他的脸色沉得就像这大都城的夜,眼神丝毫不让地盯着来人,语气冷得如同冬天提前到来。

    “中书早已安寝,副使有什么事不妨明日再说,天色不早了,还是回房去吧。”

    吕师孟何尝不知道天色已晚,正因为如此他才想知道这位刘中书倒底是否还在房中,从元人的礼部回来之前,他就得知了城中出事的消息,因为礼部所在的那条街,离着出事地点不过一步之遥,大队的人马将整个街区封锁得严严实实,让人想忽略都难。

    当然他开始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廉希贤得知实情,才突发其想地让他来看一看,名义上嘛当然是回报他从元人那里探得的消息,其实根本就没有消息,大汗这时候哪还有心情理会他。

    梆子声远远地传来,已经三更天了,吕师孟看着这位身高巨长的铁塔,心知今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如愿。谁不知道整个使团,杨虞侯只听一个人的差遣,对上其他人都是不假辞色,哪怕是他这个副使,既然打不过那就只能退了。

    “若是方便的话,烦请虞侯转告一声,明日吕某想当面禀告。”无法可想,吕师孟只能用上了一种哀求的口气,做为一个文官也是很低的姿态了。

    听到对面传来的“嗯”声,他无奈地转头而去,进房之前不甘心地瞅了一眼,这才摇摇头迈入房中,反手轻轻地将门带上。

    杨磊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此人如此执着是出于无心呢,还是有意,刘禹的房中当然没有人,他守在这里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人去哪里了,去干什么了,他并不知情,可是城里出了事,动静闹得还是挺大的,因为这个驿馆离得也并不远。

    看来今天是没法睡了,如果不是自己守在门口,手下的人是拦不住那位副使的,他要进去也有正当的理由,因为差事本就是刘禹亲口吩咐的,回来檄命别人又能多说什么。

    “虞侯,是不是......”一旁值班的手下忍不住问道。

    “去歇着吧,明日再来换班。”杨磊低声吩咐了一句,手下没有应声,在黑暗中抱拳施了一礼,然后轻手轻脚地走了下去。

    人数太少了,分成两班都不够,而他又不想如刘禹所说的带人离去,这个小小的院落就是他的属地,只要活着的一天,便有守土之责,站在这个小楼上,犹如站在大宋的城头,人亡旗倒如此而已。

    不过就算是死,他也不想守护的人出事,只希望刘中书能在这无边黑暗中安然脱身,等到明日朝霞升起的时候,能再次看到他那张言笑不忌的脸。

    大都城外的庄子上,雉奴刚刚拿下门栓,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来,借着月光,她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是谁。

    “东家出事了。”

    丁应文一脸的焦急,他并不是一人前来的,后面跟着的,正是同刘禹一块进入撒蛮府中的那个随从。前者的话让雉奴心里一紧,而随后,同来的军士就向她说出了当时的情形。

    “他......他怎能自己去?”

    还没等人家把话说完,雉奴就有些急了,在她的心目中,禹哥儿天生就应该是站在后面指挥的那个人,冲锋陷阵、杀敌报国那是自己这样的粗人才能干的事,想想他连鸡都宰过一只,怎么就会亲身去犯险了呢。

    “......侍制让小的先走一步,他随后就出来,当时那家人都以为我等是真正的郎中,小的也借口出去拿东西,顺利地出了府。然后一直在预定的会合地等待,谁知道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反而来了大批的鞑子,似乎是护着一个大人物要进府去,小的们当时就急了,无奈人数太少不敢造次。”

    雉奴没有责怪他们为什么不冲进去,李十一带走了绝大多数人手,城中留下的只有区区十来个人,做为监视和联络之用,刘禹的计划来得很突然,根本等不到李十一回来,那种情况下就算他们不要命了,也无计于事,反而会失去了通消息的人而陷入更大的被动。

    “后来呢,你们看到了什么?”雉奴不敢想刘禹会遭遇什么,会被人当场格杀么?

    “我等在街角暗自盯着,那府里没有什么动静,也没有人被解出来,一直盯了许久,突然来了大队人马,将整个街区都封了起来,看他们的情形像是在搜拣什么人,小的们料想,侍制也许并非被擒住,应该是躲在了某个地方,否则鞑子没有必要这么干。”

    不得不说,经过大量的实战和锻炼,这些普通军士的分析能力也在见涨,一张嘴就说了个**不离十,不过这并没有打消他的疑虑,就更不用说雉奴等人了。

    不管事情最后成没成功,刘禹没有现身这个事实,让他们都陷入了慌乱中,此刻,城中各处都还在盯着,虽然不曾听到最坏的消息,但也没人敢打保票说一定会无恙。在那种重重地包围之中,刘禹又不是什么身负异人的奇士,如果真的躲在某个地方,被人找到只怕就是个时间问题,因此,丁应文他们才会冒险出城来。

    “这么晚了,你们是如何出城的?”雉奴听完默默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问道。

    “顺承门有个关系,连夜找得他,将我二人从城墙上吊下来的。”

    丁应文在一旁插嘴答道,他也是报着试一试的心态,因为这毕竟是要担责任的,人家虽然平日里收钱,也不可能为此搭上前程。不过今日那位千户刚好不在,于是守门的百户就大着胆子帮了他们一回,反正他知道丁家在城中的势力,怎么也不可能会是危险人物。

    “还能进得去么?”

    雉奴一脸期待地望着他,丁应文有些不敢看她那张脸,推托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出城来找她就是为了寻个计议,李十一一离开,剩下的数来数去还就是这个女孩子最大,军士们没有办法,就算是不靠谱也比无计可施要强吧。

    “禹哥儿肯定没有出事,但他需要我等的接应,相信我,一定会加以小心,不会鲁莽行事的。”雉奴没有发脾气也没有拿大,为了禹哥儿,说几句软话算得了什么。

    “好吧,让某去想想法子。”

    丁应文只得先应承下来,他不知道那个千户回来了没有,如果没有回来,那还有法子可想,黑夜入城,以往不是没有过,无非是多塞点银钱罢了,他担心的是这个脾气火爆的女孩子万一在城里出了事,那才是要了命。

    没有惊动庄子里的其他人,三个人悄悄地牵马出了门,深夜里的官道上没有人影,三人打着火把上了路,雉奴早已是心急如焚,一马当先地冲在了前面,也不管后面的二人跟不跟得上,只不过等到了大都城下时,就连她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离得很远就看到了一长溜的光亮,高大的城墙被无数的火把照得通红,走得近些才发现,每个垛口处都站满了人,那个严阵以待的架式就像是城外有兵马来袭,如今的现实是并没有人来,意思便不言而谕,城门戒严了!

    “怎生是好?”

    这一下子雉奴真的急了,面上再也掩饰不住,打着马儿不住地原地转圈,如果不是前面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城墙,她肯定就直接冲过去了。

    丁应文也是束手无策,不用去问,上面的人肯定不只是相熟的百户,看这个架式,千户都打不住,应该是来了什么大人物在督阵,倒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这般地如临大敌,三人的心中都是一样,恨不能插翅飞过去,而不是站在这里干着急。

    “不好,城门打开了。”

    丁应文眼尖,一下子看到了远处的城门被打开,三人被他一提醒都赶紧打马后退,躲到了路旁的黑暗处,跳下马刚刚隐藏好,就听到了大队人马行进的脚步声,尤其是马蹄顿地的脆响,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那么地刺耳。

    当先的大队骑兵过去后,紧随着就是一队队服色各异的步卒,什么样的人都有,汉人、女真人、高丽人,扛着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这些人应该就是最近才聚集到这大都城的,怎么会大半夜地穿城而出?他们去哪儿,去干什么,最要紧的是,这同之前发生的事有没有关联,一连串的疑问在三人心头升起,却没有人问出来,因为隔得太近了。

    好不容易等人过完了,路上又恢复了漆黑一片,只有远处的城墙上灯火依旧,丁应文看了看另两人的神情,跺跺脚,这一趟说什么也得自己去了,大不了被人赶回来,难不成他们还能拿箭射?没等迈出脚步,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让人听得又喜又惊。

    “你们几人在这啊,看什么呢,这黑灯瞎火的,一不小心还走错了方向,还好碰上你们,噎,雉奴也在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后招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脱不花已经完全相信了刘禹的说辞,忽必烈的确在集结兵力。UU小说,www.uu234.com按照他打探来的消息,一部分南下了,自然是为了防备宋人,而大多数则在大都城周围,只要联想一下整个汗国境内哪个地方在叛乱,其走向就不言而喻了。

    在参与了城中的一系列事件之后,他被解除了软禁,可以正大光明地在这城中行走。脱不花行事很小心,并没有得意之举,从这些汉人身上他学到了许多,其中也包含简单的反跟踪。

    做为负责大汗对外情报的心腹,他对于曾经绑架过自己的人自然不会和盘托出,在这大都城中,早就存在海都的探子,他们的公开身份同样是商人,位置在城西的骡马市,经营的自然是各类牲畜,尤其以马匹和骆驼居多。

    脱不花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找了对面一家色目人开的茶饮铺子坐下,点了一杯马奶酒一边啜着一边观察,既是想看看有没有人跟着自己,也是想看看那个商行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他并不担心这城中会有谁认出自己,因为忽必烈这边能认出自己的几乎没有,做为海都的左右手,敌人就算有所收集,那些资料上无非写着“身量不高、相貌平平”之类的套话,之所以如此笃定,是由于他对于别人的描述亦是这样,而按照这个标准,只怕大多数的蒙古人都能套得上,有也等于无。

    原本他没有前来联系的打算,这处据点设立已经好些年了,经手之人的就是他自己派出的,为的是紧急联系之用,平常一般很久才会传递一次消息,距离太远了,来回数以月计,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眼下得到的消息其价值无法估量,如果不尽早通知海都,很可能会与忽必烈的优势大军一头撞上,那样的话一切就太晚了,故此他不得不亲身走上一趟,这里有着他急需的通讯手段。

    让脱不花感到疑惑的是,这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已经属于自己规定的紧急情况了,为什么在自己来之前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这样的疑点足够让他谨慎了,更何况他看了对面半天,竟然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发现。

    现在是一天的开始,日头还没有完全升起来,街道上行人不多,各处的商铺都在赶着开门,对面的那一处也不例外。几个汉人、回回伙计拆下了门板露出不大的店门,一个管事模样的蒙古人吆喝着走了出来,让人拿扫帚清扫门口的道路,在他身后,走出一个三十许的中年男子,而这个人,脱不花一眼就认出,正是多年前自己派出的那一个。

    没等他站起身打招呼,那人转头向管事吩咐了一句什么,就转身朝外走去,目光扫过街面的时候,脱不花下意识地一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然后从兜里摸出一张宝钞,放到了桌子上,起身朝着那个背影跟去。

    看得出此人在城中多年来,还是混得比较熟,延路都有人同他打招呼,可是他似乎有什么心事,回应得十分勉强,一刻也没有停下来。脱不花看着他奇怪的表现,心中的疑虑更甚了,两人的脚步都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处主街,被跟着的那人脚步不减地横穿过去,脱不花却停了下来,因为对面是一间官署,上面的匾额用几种文字写着“警巡院”三个字。

    “唔。”

    当时心中就是一沉的脱不花有些不知所措,情况可能未必是自己想像的那样子,但眼前的事实告诉他,此人已经不可靠了,没等他想到怎么做,突然从后面被人用手捂住了嘴巴,身体也随之被拖入了一条巷子里,当他看清抓住自己的人时,手上立刻停止了挣扎。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很危险明不明白?说不定哪个人就是探子扮的,到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一个汉军百户模样的男子用教训的口吻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通骂,脱不花没有丝毫的不满,因为他知道人家这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我要那个人。”他怕人家听不懂他的汉话,一字一顿地说道,还好这句话没有什么歧义,男子一听就明白了。

    “就是你跟着的那个人?你认识他。”

    “是的,他很重要。”

    男子点点头,脱不花不知道他是指的自己听懂了,还是知道该怎么做了,特别地强调了一下,这一刻他无比相信对方的本事,方才自己已经很小心了,可还是没有看出这人是如何跟在自己后头的。

    想了一下,男子转身走进巷子里,似乎拿出一个什么事物,对着它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脱不花有些糊涂了,完全不明白他在干什么,不过汉人的东西自有其精巧处,他也很聪明地没有出口询问。

    “行了,就他一人是吧,一会儿等他出来,你想办法引他到到偏僻处,剩下的事情我们来做。”男子很爽快地答应下来,这人是侍制交待过的重点保护对象,一般的情况下有什么要求都会满足他,不过是掳一个人而已,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说完,男子就走进了街道的另一头,有了他的保证,脱不花心里顿时有了底,他耐心地等到那人从元人那里出来,然后跟着一路返回去,直到一个巷子口,这里离着元人的官署已经有些远了,不逾会惊动巡兵。

    “阿济格。”脱不花四下里看了看,突然朝着那人大喊一声,被他跟着的人身形明显一顿,转过身来的时候,面上僵硬无比,似乎难以置信他的突然出现。

    “必阇赤,你......”没等那人说完,脱不花朝他招了招手,然后转身进了巷子里,那人走到巷子口,朝里头张望了一下,没有发现别的人,可是看着脱不花的眼神,他自己反而显得有些慌乱,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就掉头跑了出去,只留下脱不花一脸愕然地站在那里。

    等到此人再出现的时候,身后跟着三个汉军,当先的是个百户,脱不花看到他们的样子松了一口气,被他跟着的那人一边指着他一边同那个百户说着什么,大概是指认自己是谁派来的探子吧。

    “拿下他。”出乎意料的是,百户指着脱不花径直说道,两个汉军军士立刻上前,将他反手押了起来,脱不花没有动弹,也没有出言反驳,他知道人家这么做,肯定有其用意。

    “你说他是敌人,有何证据?”等拿下了人,百户转头问那个指认的男子。

    “都在我的店里,我带你们去。”

    许是看到自己害怕的人被押了起来,那人胆子也大了些,拍拍胸脯说道。百户做了一个前头带路的手势,这才朝脱不花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安心。

    进了那家店,同这时空所有的铺子一样,都是前店后库,卖牲畜的又有所不同,后面就是一个饲养场,到处都充满了牲口特有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捂住鼻子,不过对于草原人家来说,这才是最正常的气味。

    “你一人说了不算,将所有叫出来,认认这个人。”百户走进院子里,没等那人继续带路,叫住他吩咐道,虽然有些奇怪,但那人没有质疑什么,喊来之前那个管事,让他将店里的伙计全都召了进来。

    店里连管事带伙计一共不过七个人,看到几个汉军押着一个蒙古人进来,自己的东家在一旁指指点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百户再三确认了没有遗漏,这才命人开了一个厢房,将那七个人全都投进去,美其名曰“以防不测”。

    “交给你了。”大局在握,百户露出了一个笑脸,押着脱不花的两个汉军军士听到这话同时放开他的手,脱不花点点头,人家的确比自己想得周到,一下子就控制了这个铺子。他一得到自由,就从一个汉军的腰间抽出一把长刀,刀光明媚刺眼,那个被他跟踪的男子看着眼前的变化,已经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必阇赤,都是那个回回威胁我的,如果不听他的,就会杀了我,饶命啊......”那人一下子扑到脱不花的脚下,抱着他的靴子恳求道,那种下作的表情就连三个汉人军士都看得直摇头。

    “你说的回回已经死了,既然你这么听他的话,我就送你下去侍候他吧。”脱不花冷笑一声,毫不迟疑地一刀刺进他的胸前,当场就捅了个对穿,那人连叫都没有叫出声就歪了过去,脱不花一脚踩在他的尸身上,将那把刀拔了出来,然后蹲下去将他的眼睛合上。

    能被他选中的,当然不会是毫无感情之人,原先也称得上是自己的心腹,这样的背叛,要比自己带来的五百骑军全军皆没还要令人痛心。出了这件事,总算让他看清,之前迭刺忽失所做的一切都是不怀好意地,要不是被汉人误打误撞地捉来,此时只怕已经被人砍下脑袋送到了忽必烈的座前了吧,突然之间他感到了一种庆幸。

    “就这么杀了?不是说他很重要么。”百户不料他说杀就杀,有些诧异的开口问道。

    “重要的不是他,而是这屋子里的东西。”

    脱不花将刀还给军士,带着他们朝主屋走去,那间屋子很大,里面除了用作招待的堂屋之外,右边是住人的寝室。而左边,则养着许多的鸟儿,以百户的眼光看不出这些鸟儿有什么特别的,脱不花看到它们,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起的珍宝一般,连脚步都放得很轻,生怕惊到了它们。

第一百一十五章 歪打

    刘禹其实起得比脱不花还要早些,他是被窗外的叫喊声吵醒的,如果是一帮大老爷们儿的声音就罢了,偏偏是一群女孩子清脆的嗓音,一脑门子的高频冲击波,这哪还睡得着?

    看一群女孩子训练应该是件很赏心悦目的事,哪怕并不都是美女,至少青春无敌不是,可是如果这群女孩太小了,小到你根本不忍心下手,那就没有什么美感可言了,难道你喜欢看幼儿园小朋友打架?这爱好也够独特的。

    雉奴的训练方式同她的性格一样简单,甚至还有些粗暴,简单的体能训练过后就是分组对打,负者会有一定的惩罚,而胜者之间再进行对决,直到决出最终的那个全胜之人,在刘禹的眼皮底下,这群小女孩十分卖力,最终的胜利者不出所料就是最大的那一个。

    就算看到他过来,雉奴的脸也一直是板着的,等到结果已定,招手将那个小女孩叫过来,都不曾露出丝毫暖意。而对她所说的话,自然没有什么赞赏,反倒是指出了她的一些错漏之处,有讲解不到位的,还亲自示范了一番,那些直取要害的杀招,让做旁观者的刘禹看了都直冒冷气,他不认为这么小的孩子需要如此严厉的训练,明显就是女杀手的节奏啊。

    显然当事人并不这么认为,她们稚嫩的小脸上都有着不屈不挠的坚强,这是历经劫难之后才会拥有的气质,这个时空没有什么妇女儿童权益保护法,她们才是战争中最大的受害者,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上,因此刘禹也只是想想不会去多做干涉。

    “她就是做掉李仁辅的那个?”毕竟年纪还小,体力不可能像成人那么持久,练到一定时间雉奴就会让她们停下来歇息一会儿,喝点水吃点东西,趁着这个时候刘禹上前问了一句。

    “嗯,一共有四人。”雉奴点点头,指着兀自练习不休的那个女孩说道。

    “她们叫什么?”一想到她们小小年纪就从事这么危险的工作,还差一点被牺牲掉,刘禹就想多问几句,不料雉奴一听愣了一会儿,好像她也不清楚。

    “大姐儿。”她叫了一声,那个小女孩停下了动作望着她,睁着圆圆的眼睛,模样倒是很标致,不得不说那个人贩子还是有些眼光的,捉来的这些女孩小小年纪就有着成为美女的基础。

    “去将二姐、三姐、四姐儿叫来。”

    “是。”

    看来她们是以年龄分的,后面跟来的三个明显要小一些,四人在离着他二人两三步的距离上站成一排,等着雉奴发话。

    “这位就是你们的主家,可记清了?”雉奴后退一步,将刘禹让到了前面,让她们四个看清楚。

    “奴等见过郎君。”

    四人口称“奴”,施的却是揖礼,看来也是受了雉奴的影响,刘禹没有买卖人口的爱好,她们是自愿投效的。都是没有了家人的苦命人,如果没有人收养,只怕之后的境遇和被拐之前相差不远,不得已,刘禹只能当了这个她们口中的主家。

    “不必多礼,都叫什么名字,说与我听听。”对着这么小的女孩,他摆不出什么谱,于是尽量用上了柔和一些语气,四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向那个最大的,她眨了眨眼睛,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还请恕罪,奴等记不得之前的那些事了,若是郎君不弃,就请赐与奴等姓名吧。”

    这突如其来的要求让刘禹怔住了,宋人自小无名,最多是有个小名或是排行,女子更是如此,可她们这意思是连姓都不要了。看着那些期待的小脸,刘禹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拒绝,如果跟了他的姓,就算是自己的家奴了,他看了看一旁的雉奴,突然灵机一动。

    “是她救你们出来的,又是你们的师傅,今后你们便随了她的姓,名则由我来取,好不好?”与其为奴仆不如为师徒,刘禹希望她们互相能有个伴,更不想看到雉奴孤单的样子。

    雉奴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既然是禹哥儿的安排,她受下来便是,这四个女孩她其实也很喜欢,刘禹这么说,等于是将人送给了她。四个女孩不防他会这么说,对着这个有些严厉的师傅,都是小心地打量,那付怯生生的模样,让她心中没来由地一软,最后还是点点头表示应允。

    “好,今后你们就姓金了,至于这名,可能有些难认,一会我回去写给你们,日后你们除了习武,还要识字,我希望你们每一个都要成为文武全才之人,就像你们师傅一样。”

    “有姓了!”

    “金,郎君说奴姓金。”

    “郎君还要咱们识字。”

    ......

    刘禹无法理解跟了别人的姓为何如此雀跃,不过看着一张张兴奋的小脸,心里也很高兴。随即便去屋里写了几个字,他的字虽然不怎么样,但不过四个而已,描也能描出模样来,不料拿给雉奴一看,她当时就有点晕。

    “鬼、鬼、鬼、鬼?”

    “魑魅魍魉。”

    刘禹一头黑线,要说这几个字确实复杂了些,他自己也是临时想起来的,原因就是之前嘱咐李十一的那些话,既然这些女孩子执意要从事这类工作,他干脆送上一个相称的名字。

    “四个人如何分你来定,她们的识字就从姓名开始,总有一天这些名字会让敌人闻风丧胆,如此才不辜负你的一片苦心。”

    雉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没想那么长远,教她们这些只是为了防身,一个女子在军中有多难没有人比她更有发言权,身上那些累累的伤痕便是明证,可是看到几个人欢呼的身姿,便知道再说什么已经没有用处了。

    做完了这一切,刘禹就打算进城去了,他要是再不现身,杨磊他们还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一转头就看到了雉奴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十一他们还未归,你让我进城好不好?”犹豫了一会儿,雉奴还是低声恳求道。

    其实她不过比那四个才大了几岁而已,刘禹一看那张期待的面容,就知道自己生不出拒绝的心思,城中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余下的那个凶手不在大都,只要再拖上个把月,他的这趟大都之行就堪称圆满了,既然这样进城就进城吧,刘禹正打算答应她,突然看到丁应文匆匆而来的身影,后面跟着的是自己的一个手下。

    “禀侍制,城中传来消息,昨夜出城而去的敌军,很可能是前往辽东。”

    “什么?消息准确么。”刘禹闻言吃了一惊,辽东没有什么目标,忽必烈这个时候突然兴兵,难道是......

    “消息是那个蒙古人转来的,不是咱们弟兄的路子。”

    脱不花得到的消息?刘禹迅速转动了脑筋,他是个蒙古人,要想在这大都城里打探什么天然就有优势,这个消息极有可能是真的,如果是那样的话,必须赶紧想办法发过去,在他的战略中辽东也是很重要的一环,不能让忽必烈轻易地破去了。

    可是为什么呀?一直以来他都是将线索指向海都,根本没有打算牵扯到那一头,忽必烈是从哪里脑补出来的?还是说他未雨绸缪,有着天才般的预知能力?不管是哪一种,都是极大的麻烦,好不容易以为可以休息一下了,没想到还得奔忙,他不禁摇摇头,很快地就做出了决定。

    “即刻联络李十一,叫他们暂时不要返回了,将消息设法转过去,有可能的话,协助那边做好准备,以防敌人偷袭。”说完转向了雉奴“雉姐儿,收拾一下,随我进城。”

道歉

    因为个人的原因断更了很长时间,在这里首先要说一句对不起。

    之所以现在写这些,是由于曾经以为这书没多少人喜欢,就算不写了也没人会记得,谁知道就在断更的期间,意外地收到了唯一的一个舵主,他还在信箱中留了言,可惜我看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久,让酱油无地自容,总觉得要写点什么来谢谢他,当然还有那些一直以来支持的朋友们。

    从上月复更到今天一共更新了三十五万多字,明天打算休息一天,陪儿子过六一,他们学校有活动,下个月还是一样,每天至少五千字,一更或是两更。

    停了那么久,突然开始写,感觉没有以前流畅,相信慢慢地会恢复,故事写到这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这一卷很快就要結束了,下面会有一个短暂的过渡然后转入最后决战,我不知道这样的结构大家喜不喜欢,可能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的人自然喜欢,不喜欢的也无法强求。

    人生就和故事一样总会有些意外,酱油无法保证今后一定怎么怎么样,只想用实际的行动来阐述,希望喜欢这个故事的朋友,哪怕你看的是盗版,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为这本书送上一些订阅,所有这样的朋友都是我的衣食父母,码字不易,你的几毛钱,可能就是作者的生活费,酱油在此恳求大家的支持!

    真的,无论什么样的支持,酱油都会铭记于心,感谢大家耐心地看完!祝节日愉快。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相召

    元人的太医院最近这些天很是热闹,因为先是一个执掌内廷的都总管在家中被人砍下头颅,紧接着,负责大汗宿卫的近臣居然死于派去的太医之手,这种段子已经属于突破脑际之作了,然而它真实地就发生在眼前。…UU小说,www.uu234.com

    而身处漩涡当中的关汉卿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趁着话题热议,激流勇退去写一本事件亲历记,连名字都已经想好了,就叫《我当太医那些年》,一准能火遍大都城,好吧这只是某人事后的脑补。

    “关经历,还请再说一遍,你当时是如何开的方子,用的药又是哪些,经手都有何人。”

    问话的是刑部一个汉人侍郎,语气倒是不怎么凌厉,但也绝不像是走走过场,一双鹰隼般的小眼睛紧盯着他的面部,试图找出某种不为人知的破绽来。

    小儿科而已,他关某人可不仅仅是个医术平平的大夫,作为一名优秀的演员,在这样的场面下,恰到好处地表现一丝无奈、犹豫、彷徨都不过是最基本的演技要求,一下子就让问话之人失望了,这里头唯独没有他想看到的惊慌失措。

    “......那一日,下官接到旨意,连夜便进了必阇赤长的府中,人大约是三更时分回来的,当时就流血不止昏迷过去。在下先用金针刺穴促其苏醒,既而重新敷药包扎,在场的有他娘子和一干人等,所开具的方子在广惠司有备案,不过是寻常的止血生肌之药,因为下官走不开,去抓药的都是他府上之人,具体是谁恕下官不知,侍郎可去一查便知。”

    关汉卿耐着性子又复述了一遍,他的心思很坦然,本就与他无关,牵涉进来只是因为他是最早接手之人,当时报上去的是并无大碍、将养即可,如果不是大汗催得急,要临时换个人,只怕最后下手的那个人就变成他了。

    毫无所得的汉人侍郎只能将他打发走,关汉卿步出刑部大堂的时候,被外面的风一吹这才感到整个后背凉嗖嗖地,人也清醒过来,他现在陷得越来越深了,难保不会有一天露出马脚,怎么办?望着街口,犹如站在人生的十字路上,问题在于自己还有别的选择么。

    医者医人,如果哪一天要用于杀人,他是绝不会干的,对于那个年纪青青却行事狠辣的刘中书,他除了惧怕,还有些敬意。身居高位不怕艰险,在元人的都城都敢亲入虎穴,这样的一个国家会被轻易地灭掉?原本有些笃定的心又动摇了,或许真的可以如其所说,换个环境一样能写心爱的曲子,还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等进了广惠司,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因为同僚们的眼神都透露出了一股疏离的味道,毕竟谁也不想同惹上麻烦之人打交道,有了决断的他反而感到一阵轻松,对于未来的路也不再感到迷惑。

    “你当真不想做了?”王都知听到他的恳求,没有太多意外,因为自己的心里也是杂乱无章。

    两个人都是奉了自己传下的旨意前去的,如今一个心灰意冷求去,一个直接解职关入了大牢,就连他自己也吃了瓜落,大汗没有明着责罚,却寻着几件小事敲打了他一番,其不满是摆在明面上的。

    因此,他也只是多问上一句,并没有强留的意思,本来这种事情直接找上广惠司主事或是太医院院判即可,关经历直接找上了自己,希望的不就是快刀斩乱麻,走了也好,万一以后出什么岔子被人揪出来,没准又会牵连到自己身上。

    “行吧,等咱家有了空去同人打个招呼,你也莫心急,就当是回家歇息一阵,等到事情过去了,慢慢再说。”

    事到如今,王都知也不想留什么尾巴,多说这么一句还要看在丁应文的面子上,他托办的事情有了些眉目,只要能掌握西边的商路,丁家的崛起也是指日可待的,这大概要算是唯一值得高兴的事了。

    这一趟出来,王都知奉了口谕去礼部一趟,原本这种差事随便遣个宫人就能办的,亲自走一趟也是为了表现自己的勤勉,事情很简单,通知礼部大汗有意召见宋人使团。

    于是,刚刚赶回驿馆的刘禹就有幸碰上了好久不见的廉希贤,自入城时分别之后,两人再也没有碰过面,说好的接风宴都被忘到了脑后。廉希贤其实是有些愧疚的,他没有想到大汗的心目中根本就没有宋人使团的存在,再加上接二连三的出事,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王都知去找他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想到会是这件事,愣了好一会儿才反映过来,当下便亲自赶到了驿馆中,谁知道被人告知刘禹一大早就出去了,他想着自己的人在盯着,不如回去问问,刚好迎面碰上了后者回来。

    “尚书有事?”刘禹也没想到会碰上此人,还以为他是来找吕师孟的,不过顺手打个招呼而已。

    “侍制起得好早,倒叫某扑个了空。”廉希贤不疑有他,只当是年少心性,贪玩而已,大清早地会有什么可看的?

    “心中烦闷,如何睡得踏实,哪能如尚书一般高枕无忧呢。”刘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难道一早就是来瞎客气的。

    “日后不必了,吾主有命,五日后朝会,请侍制入谒。”

    看着对方一脸的欣然,刘禹不知道他高兴个什么劲,谁不明白所谓的和议已经黄了,翻脸只是个时间问题,难道就在五天之后?

    “如此么,多谢尚书专程相告,刘某可否多问一句,汝主突然相召,所为何事?”

    “侍制莫非忘了?你等的国书递上去多日了,一直不曾得空,方才拖到了今日。”廉希贤一脸的愕然,也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过了一会儿又补一句“或许还有和议之事,侍制最好有个准备,以备吾主咨询。”

    原来如此,忽必烈是看到境内两处起了火,才突然想起了宋使这回事,他倒底有什么打算,刘禹大致也能猜得出来。好消息是,拖延的目地可以算是达成了,坏消息则是,要直面这个时空的位面之子了,不知道凶吉如何。

    对于他的话,刘禹不过点点头就越过了前者朝楼上去,起得太早了,与其在这儿说些废话还不如回房睡个回笼觉。都到这份上了,他连表面上的客气都不再想维持,如果不是事情还没有出结果,都想连夜逃走算了。

    当然不过是想想,既然披了这身皮,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去做的,如何体面地撤回去就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使团中还有十多口子人,那些提前回去的多半也还在路上,万一他要是偷跑,之前做的就白费了。

    廉希贤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大家都是聪明人,没必要再说一些不现实的话,直觉上已经认为此人不可能为已所用,但是心里仍报有一丝希望,那就是大汗的个人魅力,五天后是什么结果殊难预料,怎么也好过这么不明不白地挨着吧。

    “尚书。”刘禹走了一半,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朝着他一拱手道:“你我共事有些日子了,虽然立场不同做不成朋友,总算相识一场,他日若然刘某有什么不测,还望尚书不要为难这些人,如此便足感盛情了。”

    廉希贤明白刘禹指的是周围的那些普通军士,他同后者一样有着自己的骄傲,肯定不会去做那种事,可是如果是大汗下的令,那他又能做些什么?因此廉希贤无法向他保证什么,只是回了一礼。

    “廉某自当尽力,侍制保重。”

    交浅言深,话也只能到这份上,刘禹不再多说,带着雉奴等人上楼而去,这份视生死如无物的恬淡倒是让廉希贤颇有感触,虽然江南一行也经历过一些磨难,不过自己也知道其实都是有惊无险,哪会像人家一样自身都难保了还惦记着不相干的人。

    “下官送送尚书。”

    刘禹的身影没入了房中,吕师孟却突然出现在身边,面带殷勤地假装为他引路,廉希贤毫地所觉地站在那里,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一直到吕师孟觉得有些窘迫了,才收回了视线在他身上打了一转。

    “不必了,吕大夫好生准备吧,他日你也会一同上殿。”

    说罢就带着随从出门而去,留下吕师孟不知所措地四下看看,感觉似乎就连普通的军士们都在嘲笑他,一时间面红耳赤,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最后实在撑不住了,一跺脚跟了出去。

    “雉姐儿。”

    从窗户后面看到这些人都走了,刘禹转过身,一袭红袄的雉奴俏生生地站在他后面,就像一朵绽放的蔷薇花,充满了活力,这妮子的成长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再这么下去他都不敢直视了。

    “你要我走?”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准确得可怕,哪怕是雉奴这种粗线条。

    “此事一过,我也会走,晚不了几天,你带着庄子上的那些女子先行一步,陆路太远了,就从直沽上船,直趋楚州吧。”刘禹点头答道。

    经过一番调养和训练,那些小女孩的身体已经强壮了许多,在海上颠簸几天应该问题不大,否则要横穿整个元人统治区,万一出点什么事很难应付,想来想去还是搭姜宁的海船比较便捷。

    “好。”

    原以为她会争上一番,少不得要多费些口舌,没曾想雉奴一听就应下了,那双大眼睛里没有一丝的不快和犹豫,倒让刘禹有些不踏实,事出反常必有妖么?

    “你也要一同去,她们太小,单独上路我不放心。”

    “好。”

    仍是一个简单的答案,刘禹瞅了半天也没发现哪里不对,雉奴是个单纯的性子,喜怒都在脸上,她一脸平静的模样,实在让他生不出疑心,左右不过几天的事,想必早有心理准备吧,刘禹这样安慰自己。

第一百一十七章 相劝

    “刘,我必须要说,脱不花感谢你的帮助,如果可能的话,海都汗会亲自向你致意,你是汗国真正的朋友。UU小说,www.uu234.com”

    听着这些廉价的恭维,刘禹没有感到飘飘然,双方不过互相利用,别说什么朋友了,就算海都真的能取代忽必烈,做得只怕比后者还要狠,因为他根本就瞧不上汉人,那些充门面的儒学之说对他可能连废纸都不如。

    此刻蒙古人占有着这世上最广阔的土地,然而由于人口的劣势,不免就会被为数远多过的当地人种同化,与弱肉强食一样也是大自然的规律,到了汗国分崩离析的那一天,就像之前无数的征服者一样,留下的不过是历史上的传说罢了。

    当然刘禹还是露出了一个谦逊的表情,在双方的这个大敌没有倒下之前,维持一个表面上的友好是很有必要的,海都有着他需要的战马,哪怕辗转一些都比毫无所得要强,这种战略物资偏偏他无法从后世带来,因为传送门限制了,没有任何活物能够通过,人、马甚至是细菌。

    “这是我应该做的,为了消除之前的误会,或许有一天我真的能去谨见海都汗,但愿就是在这大都城下,哈哈。”

    “会有那一天的,呵呵。”

    脱不花的表情比他的语气要真诚得多,看着刘禹的憧憬他露出了一个赞同的笑容,海都对于蒙古故地的兴趣更大些,可是如果不打倒忽必烈,这个愿望就是一个泡影。汉人的土地太大了,汉人的人口太多了,看上去比蒙古人的牧群还要多,这样大的一个国家就算打败他十次、二十次都没有用处,就像是成吉思汗对于金国的征伐一样,恐怕要持续到下一代,然而这并不妨碍双方有个美好的前景。

    一直到昨天,他才觉得这一趟来得有多值,损了几百个侍卫已经算不得什么了,眼前的这个年青人带给他的是无法想像的惊喜,在他一步一步地算计之下,竟然真的实现了他来之前的目地,而原本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而已。

    昨夜穿过大都城那些兵马,已经被他确认是前往辽东了,这么大规模的调动,根本就做不到保密,通过他自己的线,很容易就打探了出来,甚至就连领兵的统帅是谁,也让他猜了个**不离十。

    “三天之前,忽必烈的中书右丞阿塔海从河南府赶了回来,今天已经不知所踪,如果料得不错,应该已经随军出发了。”脱不花没有瞒他,这种事情算不上机密。

    “这个阿塔海,比之伯颜如何?”刘禹对这个名字只有一个粗浅的印象,自然远不如眼前的蒙古人更了解了。

    “不好说,一个是奇兵迭出,一个用兵稳重,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都不好对付。”

    脱不花还有一句没说出来,这个人如果没有兵出辽东,只怕会是大都城周边这些兵力的统帅,有他去策应伯颜,海都等人的胜算就几近于无了,这才是他衷心感谢刘禹的最大原因。

    “脱不花,再过几天,我就要回去了,这边的事,自然会有其他人同你联系,最要紧的就是西边的商路,为了双方的利益,你必须亲自领着他们走一趟,否则这合作就无法达成。”

    “这么快?”脱不花没有想到他前来找自己是因为这个,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无意中就暴露了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恩,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这几天,忽必烈突然想要见我,我却不知道和他说什么,你说会不会是他看上我了,想要嫁个女儿什么的,如果是那样,我是从呢、从呢、还是从呢?”

    刘禹的冷幽默做给了瞎子看,人家根本就没有觉得有多好笑,脱不花的眉头一下子就皱紧了,他当然清楚前者不像表现出来那么轻松,伴君如伴虎,这个准则放诸四海都是皆准的,在做了这么事之后,难保不会露出点什么让有心人抓住。

    “刘,会不会有危险?”脱不花用上了平等的称呼,表示他在心里已经当刘禹是合作伙伴,那么这句关心,多少也会有些真心。

    “谁知道呢,只要不是一见面就拿刀来砍,命还是保得住的吧。”刘禹无所谓地摇摇头,既然是上朝会,肯定就不会是突然翻脸,面子功夫还是要的,最大的可能就是羞辱一番之类的,然后么,见招拆招吧,他不是先知猜不到人家会干什么。

    “你放心,你交待的事情我一定亲自去办,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你能活下来,我的朋友。”

    这是脱不花第二次用这个词了,既然人家真的有诚意,刘禹决定再送他一份大礼。

    “那就多谢了,你可以晚几天再走,说不定还有更大的惊喜,到时候一并带给海都汗,就说是我刘禹附上的赠品,对于真正的朋友,我们一向不会吝惜。”

    “刘,你本身就是很大的惊喜,我虽然有些期待,但是比起你的安全,我另可不要你说的这个赠品。”

    脱不花隐约猜到他的意思,那绝不是什么附赠品,而的确是一份无法推托的大礼,相信海都听了也会欣喜若狂,可是表面上他只能做出一个诚挚的表情,没有透露半点喜色。

    “行了,我还有事,就此别过吧。”刘禹不想看他演戏,要看也得去看人家专业的,这话倒不是托词,因为他要去见的另一个人就是关汉卿。

    对于是否要离开这里,关汉卿还有着一些犹豫,那日同王都知说过之后,就去太医院告了假,他不是什么著名的大夫,自然也没有太大的重要性,出了一摊子的事,人家连假意地挽留都没有做,就直接让他回了家。

    等到刘禹甩开身后的那些尾巴,转弯抹角地来到他居住的小院子,后者正孤零零地坐在桌前发呆,桌上摆着几个小碟子,装着一些简单的佐酒之物,一看就是从街上买来的,因为屋里的灶根本就没有生火。

    “经历好兴致啊。”刘禹同他也不客气,倒是关汉卿有些奇怪,似乎二人很久之前就认识一样,不然为什么此人总是紧着自己坑?

    “职事一早就交卸了,这个劳什子经历再也休提,无事一身轻,这下子是否如你所愿了?”

    不能怪人家口出怨怼之词,在他来之前,人家官做着,小曲唱着,生活虽然不是乐无边,也没差到哪儿去。可现在呢,妻儿走了,家中一壁如洗,就连吃食都没有人来弄,心情当然不会有多好。

    “先生言重了,这确是刘某所愿,不过于先生而言,不吝于新生,日后也许有一天你会感激今日某所做的一切。”

    关汉卿斜着眼睛看过去,好像在确认他不是在说糊话,都快要家破人亡了,还想要人感激,一句“大言不惭”到了嘴边却没能说得出来,只是狠狠地将手中的酒饮下去,一言不发地顿在桌子上。

    “先生勿忧。”刘禹像是视而不见一般,拿起酒壶帮他满上,然后自己坐在了一旁。

    “元人这里,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你比某更清楚,这只是初建,那些眼高于顶的蒙古人、色目人就已经闹出了多少事来,如果让他们得了天下,似你我这等还能苟延残喘,那些手无寸铁的小民又当如何?”

    “天下?”关汉卿露出一讥讽的表情,摇摇头说道:“那是你们这些上官老爷考虑的事,关某不过一介白身,能有一碗安生饭就足矣......”

    “只怕到时,欲求一碗安生饭亦不可得。”

    被这人打断了话语,关汉卿也不着恼,但对他的话显然有所保留,这饭是吃不成了,那还不是让你给逼的么?

    “直说吧,你究竟有何用意,杀人还是放火,关某别无所长,只怕要叫你失望了。”

    “先生误会了,刘某此来并无所求,既然此中容不下,不妨考虑一下之前同你说过的话,若是先生应允,今日便能成行,如果迟了恐怕有不测之变。”刘禹一脸的诚恳,并没有因他的恶语有所改变,利用之后便不管,这不是他的风格。

    “噢,此话怎讲?”

    关汉卿见他一心为自己考虑,脸色便有些松动,哪怕是离乡背井也比枉送了性命要强,这个道理他如何不明白,人家的态度一直都很客气,再要拿大就成了不识抬举了,他又不是傻憨大,这点子情商还是有的。

    “一言难尽,你家大汗欲请我一叙,说得好便罢,他日南边还能与先生置酒畅谈,若是说得不如意,只怕今日就是永别了。”

    刘禹笑嘻嘻地说完,后者立时变了颜色,这话说得轻松,其实就是身入虎口,在城中做下那么大的事,随便哪一件也足够杀头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默默地端起杯子陪了一下。

    碰了一下两人都是一饮而尽,刘禹当然不会嫌弃他的酒不好,此人的确同历史上的记载一样是个性情中人,没有那么多拐来拐去的心思,高兴就是高兴,担忧就是担扰,哪怕就是因为这个也值得他跑上一趟,这时空的百姓娱乐节目太少了,不能不让他操心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东道

    尽管有着超越时代的黑科技,联系上李十一所部也颇费了些周折,这还要多亏海上的姜宁帮忙,他们在中间充当了一个中继的功能,才能将刘禹的命令转达过去。UU小说,www.uu234.com

    在蓟州境内越过了燕山山脉,李十一和他的手下就进入了上都路,他们原本的打算是渡过滦河之后折向下行,争取尽早地赶到海边。可是收到了刘禹新的命令,自然就要重新计划一下了,让李十一伤脑筋的是,自己同那边素无来往,贸然前往只怕和脱不花的下场没有两样,被他们当做奸细解往大都城。

    兀鲁思汗乃颜的封地大致在后世的松花江、嫩江一直到黑龙江流域之间的地区,作为整个华夏数得上的优质农田保护区,肥沃的土地呈现出一种黑红色,那是养份极渡过剩的征兆,可惜的是他们的主人是游牧民族,对于没有牧草的土地没有任何兴趣。

    因此,历代汗王都着意向周边扩张,到了乃颜这一代,几乎将势力伸展到了鸭绿江边,可以想见那是多少大的一片区域。然而再大的地盘没有人也是无用,忽必烈这一招釜底抽革薪就打中了其人的要害,成百上千的女真部落被抽调一空,纵然心中有些异样也是无可奈何,光凭部落中的蒙古人,怎么可能是大都城中那位主人的对手?

    除去人力之外,物力上也没有给他们留下多少,不但让他们自备战马、给养、就连不多的武器都没放过,如果不是这样,那个部落中的头人色愣格又怎么会对着几把刀斧趋之若骛。

    “丁,你是想让我们站在兀鲁思汗那一边,可是部落中的孩子们都在薛禅汗的麾下,如果让他知道了,也许这些孩子就回不来了。”色愣格按住老丁的胳膊,接着说道:“不,我们是朋友,朋友之前就应该说真话,我不是向你提要求,而是实在做不到。”

    其实对于李十一的指令,老丁也无法理解,就凭这山中的老弱妇孺,怎么可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站到忽必烈的对立面上去,这一个月以来他带着人几乎走遍了山中的每一个部落,得到的结果大同小异。

    “色愣格,我没有想让你背叛谁或是投靠谁,只是想送给你一份礼物,不论兀鲁思汗和薛禅汗之间谁能胜出,在这一片山林里,他们都离不开你的支持,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不多留一条退路呢?”

    “可是现在的情况,我倒宁可某一方被消灭,那样还能少交一份贡物。”色愣格摇摇头,如果让他选择,表面上看怎么也是大都城里的那位更强大些,

    “那你就更应该听我的,因为我的主人不会坐视他被消灭。”老丁有些意外,自己的角色转换之快,这同之前为丁家行商做买卖相比,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他居然在挑起两个强大势力之前的争斗,事后回想起来兀自吃惊不已。

    “好吧,说说你的打算。”色愣格看上去像是被他缠得没有办法了。

    “让你的人走一趟失剌斡耳朵,警告他大汗可能会对他不利,此行只怕有失。”如果只是遣人传个话,色愣格倒是没多想,正准备点点头答应下来,一个声音突然从外面响起。

    “不是可能,告诉他薛禅汗已经动手了,使者的身后就是征讨的大军,他必须亲自去兀鲁思汗的驻地,说服他们做好准备,千万不能前往,那样就会中圈套。”

    李十一的声音与他的脚步同样快,话音落下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他们的面前,一身的灰尘和不修边幅,看着就是昼夜兼道而行赶来的。老丁将他的话翻译过去,色愣格被这个汉人的话惊得呆住了,如果真的是那样,自己去又有什么意义?

    他的想法并没有错,就在李十一抵达山林的同时,远在松嫩平原的斡赤斤兀鲁思汗驻地,忽必烈的使者刚刚走出了乃颜的大帐,而他带来的消息,则让帐中一干人等面面相觑。

    实际上,历史上一直到至元二十年,从表面上来看,辽东的局势都显得波澜不兴,以乃颜为首的东道诸王虽然暗地里在扩张着自己的势力,可是要说他们会起兵作反?只怕这些人自己都不会信。

    原因很简单,这里离着大都城,离着蒙古故地都太近了,近到他们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大都城几天后就会做出反应,就比如眼下使者所说的领土争端,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了,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引得大汗亲自相召,让他们上大都去辩出个输赢来。

    “不过是低贱的高丽人,也想同我们理论,依我说干脆不理他们,忽必烈难道会站在他们一边?”

    乃颜的封地位于辽东的侧上方,占据着两河流域水草最丰盛的一大片地区,这也是他作为东道诸宗王之长的底气,因此大多数时候他的大帐就是诸王的议事中心,听到这句话,一个身着华丽服饰的中年男子紧了紧身上的长袍,站起身。

    “有什么不可能,他们不是光是高丽人,那边还是他的女婿,你抢了忽都鲁坚迷失的嫁妆,忽必烈不找你算帐,察必也会同你拼命。”

    男子的话让大帐中的诸王都笑了起来,鸭绿江以南直到高丽人的王京,这些土地都是元人征讨高丽时从他们手里夺来的,高丽人臣服之后也没有还回去,转而成为了辽东的一部分,在忽必烈嫁女入高丽时,就有人戏称这些土地是他女儿的嫁妆,而实际上高丽人对此也是耿耿于怀的,一直在暗地里向那边扩张这才会造成双方的冲突。

    “忽必烈的女儿比他的牧群还多,少上一两个有什么打紧,我们才是家族的一份子。”

    “可你不要忘了,我们只是旁系,不是成吉思汗的血脉。”

    “十多年前他同阿里不哥争位,如果不是我们的支持他能有今天吗?”

    “如果他还记得十多年前的恩情,就不会召我们去大都对质了。”

    ......

    听着这些纷纷攘攘的争吵,男子却恍若未闻,在大帐中不停地踱着步子,他心中所想的并不是这些流于表面的猜测,直觉告诉他,忽必烈的这次相召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辽东现在还有什么?几乎所有的部落都被抽调一空,山林中剩下的不是老弱就是女人,这种明显的防备姿态不就是为了应付帐里的这些人么?忽必烈要这么多兵马,倒底是要西进去讨伐那个顽强的海都,还是南下去征服广大的汉人,他并不关心,自己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才是最紧要的。

    在利益面前,血脉是可笑的,只有实实在在的东西才是这世上的立足根本,东道诸宗王抱成团强大起来,就是忽必烈也会有所忌惮,到时候谁还会在乎他们是不是成吉思汗的子孙?

    对于那个蒙古大汗的位子,他们现在只能施加侧面的影响,冷眼旁观着这些所谓的正统们你争我夺自相残杀,可谁知道哪一天,好运会不会落到自己头上?毕竟草原上讲究的是强者为尊,他们也是黄金家族中的一员,凭什么就不能想一想呢。

    “乃颜,你是怎么想的,真打算去吗?”

    男子的心思被人出口打断了,他转头一看,是同为成吉思汗弟系的后王哈丹秃鲁干,在诸王中他的心思最是不加掩饰,几乎是**裸地表现出了不臣之心。

    “都静一静。”乃颜伸出双手按了按,帐中的人都停下了争论,看着当中的他。

    “不管我们怎么想,名义上,他是我们的宗王,有着正当的理由相召,这一趟是一定要去的。”开口第一句话就差点让帐中再次鼓噪起来,乃颜压压手示意他们听自己把话说完。

    “现在忽必烈就像个巨人,比辽东的大树还要高,而我们加起来,就像我的乌日娜一样弱小,你们觉得她能打得过一个站在半空中的巨人吗?”

    乃颜的这个比喻让诸人沉默了,他们清楚地知道,二者之前的差距只怕比十岁的小女孩和参天巨人还要大,忽必烈就像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一样,一旦压下来,谁都无法幸免。

    谁都知道,眼下这个巨人的目光还不在他们身上,但是私底下的这些小动作不可能瞒过他设在辽东的那些宣尉司、监察道的耳目,等到所有的外患都被除去,近在咫尺的辽东还会那么平静吗?

    其实乃颜最担心的,不是失去一两块莽莽大山或者森林,而是这样下去,忽必烈很有可能会采取进一步的措施,比如说如同别处一样设立行省,将这广袤的土地纳入正式的行政区划,那才是致命的,而据他所知就有过这样的传闻。

    传闻自然不会是空穴来风,忽必烈没有即行的原因也很明显,还不到时候,因此他的确想去大都看一看,这种传闻的真实性倒底会有多高,而此行的危险?他没有放在心上,要知道目前自己还是铁杆支持大都的势力之长,忽必烈疯了才会对他下手。

    这就是信息的不对等带来的后果,因为消息的滞后,他根本不知道西北发生的一切,不知道海都遣人前来,不知道撒蛮针对他们制定了一个一石二鸟的计划,不知道刘禹的行事无意将事情栽到了他的身上,这一切用后世的一个网络用词来形容,就是“躺着也中枪”。

    “我去跑上一趟,不过事先说清楚,如果同高丽人扯到了土地的事情,有些地方该退让的还是要退让,我谈回来的结果你们必须要承认,否则就跟我一块去。”

    接下来,乃颜的话让帐中诸王愣住了,他们说了半天不过就是不想跑这一趟,谁知道他会提出自己去,这一刻做为东道诸王名义上的宗长,乃颜的大度让所有人折服了,纷纷向他表示出自己的慷慨,开玩笑,什么样的协议在土地和人口面前能站得住?不过口头上没有人会说得这么直白。

    “好了好了,我马上就要起程,你们也都回去吧,我走之后,部落里的孩子和牛羊就要靠你们照应了,如果我回来发现哪怕少了一只,你们每个人都要赔给我十只。”

    将这些送出去,乃颜收起来脸上的玩笑,使者明言只能带一千护卫,这点人为的是确保路上的安全,在大都城下,哪怕就是将全族所有的男子都拉上,也不够忽必烈塞牙缝地,所以他没有打算去精挑细选,平时的那些护卫就足够了。

    “阿瓦,你要走了么?”听到女儿稚嫩的呼声,乃颜面上一喜,转身走过去将她抱起,十岁的小女孩已经有了一些少女的味道,再过一些时候,就要谈婚论嫁了。

    “我要去一趟大都城,等回来的时候,一定为我的乌日娜带上一些好玩的东西,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乌日娜什么都不需要,只要我的阿瓦平安归来。”

    女孩流露出的不舍让乃颜心头一软,将她像小时那样放到了自己宽阔的肩头上,在女儿清脆的笑声中,昂头走向自己已经集结起来的卫队,黑色的大旆被他的旗手执在马上,就像这松嫩流域的土地一样,坚实无比。

第一百一十九章 送行

    不过三天的功夫,中书右丞阿塔海所领的骑军已经渡过了滦河直插辽河的上游,侦骑放出去百余里,求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UU小说,www.uu234.com

    他是从南京路赶回来的,原本忽必烈是准备以他为主帅,统一坐镇指挥用于两淮正面方向上的兵力,眼下出了这么档子事,只能临时将他召回来,因为所有的将领中属他离得最近,否则就只能御驾亲征了。

    目标会走那一条路,他们当然不清楚,但是从乃颜的驻地往大都的方向,怎么也绕不过横亘其中的辽河去,因此在阿塔海心中,最佳的设伏地点就是辽河之侧,这个打算倒是与迭刺忽失的那个计划不谋而合。

    按照路程算,使者比他们的行程要快上三到四日,这么算下来,如果一切顺利,只需要保持目前的行军速度,他们将会先于对方赶到预设地点。然而这只是纸面上的分析,对于阿塔海这样的宿将来说,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绝不能想当然地以为一切就会是这样。

    “玉哇失,从这里过去,一直到前面那条宽广的大河,你的前锋必须要比我的人快上一天,能不能做到?”他的手臂伸向前方,长长的骑军队列正匀速通过,在蜿蜒的道路上行进着。

    被他叫到的是一个身材中等的男子,哪怕穿着一样的装束,仅从面相上来看也不是蒙古人,实际上玉哇失是钦察人,他的部落在成吉思汗西征的时候就降伏在了蒙古人的铁蹄下,此后为大汗的军事行动屡立战功,已经成为军中有名的猛将。

    此役,他带着二千被编入探马赤军的钦察骑兵成为整支大军的先锋,听到阿塔海的话,他没有马上答应下来,而是在心中默算了一下,骑军的速度本来就很快了,前锋要是想达到阿塔海所说的再快上一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谓奔袭并非指的全速奔跑,那样的话马力早早地就会被消耗殆尽,相反地他们必须要始终保持一个中等的速度,既不慢也不能快,等到一匹马儿快要力竭的时候,马上换上备马,这样才能在长途的运动中始终保持一个较高的速度,而且还保存了体力。

    “我需要增加一匹备马。”很快玉哇失就得出自己的结论,他要快上这么多,就不能照之前的速度去跑,只能用消耗马力的方式来换取,人又不是神仙,做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没有问题,一会儿就从我的中军里拨,如果发现了敌人的踪影,务必要缠着不能让他们逃脱,如果做不到也要想办法留下那个人,死活不论。”

    阿塔海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其实出发前忽必烈对他的要求是尽量活捉,可是他不能用这个框框来约束前方的将士,没有什么比无功而返更让人无法接受,只要除去了为首者,余下的那些都不足论了。

    除开玉哇失所领的二千前锋,他带了一个完整的骑军万人队,当然都是陆续集结而至的岭北诸部落,被大汗编入了探马赤军中。用岭北的人去打辽东,为的就是加深二者之间的隔阂,这一点不用大汗提醒他也能猜得到,至于后头的那些步卒,等到他们赶过来怕只能当民夫用了。

    玉哇失带着淘换下来的备马出发了,为了达到目地,这些马的下场不言而喻,阿塔海的眼中没有丝毫可惜。自从渡过了滦河,前面就不再有任何城镇,一路上荒无人烟,这意味着大军将只能靠着携带的口粮渡日,如果放跑了目标将战事打成焦着,最后的结果就难说了。

    从大都城到直沽口,沿着桑干水入海的方向直行不过两日功夫,若是赶得急不惜马力,一日多也能将将能到,而如果带了家眷那就没个准了。雉奴一行人到达海边的时候,已经过去三天,奉命接应他们的姜宁则在海上等了一日一夜,不过两人见面的时候都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关先生一家人同行是禹哥儿特意嘱咐的,他们都是北地人,突然间搭乘海船,身体肯定有所不适,你着人照应着些,特别是他娘子。”

    姜宁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一辆马车上载着两大两小四口人,关汉卿同他娘子以及一双儿女,大小同后面的那群女孩子差不多,不过他们只敢好奇地张望却不敢主动凑上去,因为大一些为首的那个女孩子看上去说不出地冷咧,眼神让关汉卿这个大人都有些心慌。

    很显然关汉卿对这趟出行也有些畏惧,姜宁带来的那条船就停在不远处的海湾中,这里只是一处海边没有码头可供停靠,他们必须通过小舟一船一船地登上去,他们一家四口就是要上去的第一批。

    事到如今不行也得走了,宋人的安排自有他们的道理,海上不比陆地,元人的力量相对薄弱些,看这些操船的汉子个个精悍无比,为首的年纪不大气势却十足,让他们的心安了不少。

    “那些女子到了楚州之后,有几人是要返回家乡去的,有一些。”雉奴招招手将最大的那个女孩子叫过来,对着姜宁说道:“这几个都随了我的姓,算是金家的人,若是......你日后没了我的音讯,便将她们送到我兄长家,交与我嫂嫂便可。”

    “怎么?你不走。”姜宁听出来她话中的意思,不由得大吃一惊,雉奴是这一趟他最想接的人,如果她都不走,那自己在这等着还有什么意义。

    “谁说不走了,不过晚几日罢了,你带她们先行,我同李十一等人走陆路,这海船坐得忒不爽利,哪有骑马来得自在。”

    雉奴故作轻松地笑着解释了几句,姜宁的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失望之情,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当初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一应后果便考虑过了,雉奴仍然无法说服自己就这么离开,最起码她想要知道城中的消息。

    “好了莫要啰嗦了,又不是见不着,记住我说的,这些人都交与你了,好生将他们送到,我便感激不尽了。”

    不待他答话,雉奴拍拍他的肩头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坐骑,老狗子同另一人相互看了一眼,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对他们来说,雉姐儿就是唯一的目地,谁也无法让他们先行离去,包括雉奴本身。

    姜宁了解她的性子,没有上前拦住,雉奴今天说了许多话,比他认识这么久说得总和还要多,姜宁心中有个不详的预感,这一去没准就真的见不着了。

第一百二十章 檄文

    元人对于大都新城的建设始于至元四年,最早开始的自然是宫城内的建筑群,如今八年过去了,整个宫城还没有完全峻工。⊙頂UU小说,www.uu234.com不过供帝后议政理事休憩的几座大殿都已经交付使用,毕竟那是新朝的脸面,不可能时时放在城外进行。

    于是乎刘禹就成为了新临这座宏伟大殿的第一人,不管是作为宋使还是穿越者,从正门沿着步廊走进去,远远地就能看到拨地而起的石台,在一片空旷的广场当中显得十分突兀,台高三重,每一重都有一人多高,而这只不过是台基而已。

    三重石阶之上,一座宫殿巍峨耸立,朱墙碧瓦飞檐画栋,双人合抱的廊柱承着巨大的拱角,犹如上位者骐张怒坐,威势惊人地压下来,直夺心魄。道旁的值殿武士盔明甲亮,按刀而立,刘禹能明显地感觉到身后的吕师孟呼吸急促,心跳加快,甚至能想像出他眼神躲闪、面容惊骇的样子。

    护卫着他们前来的杨磊等人被拦在了宫城之外,只允许受召的二人入内,眼前的这一切毫不稀奇,连下马威都算不上。无端端地刘禹想起了后世所看过的某些神剧,主角孤身一人去闯匪寨,贼人并立两旁,高举大刀组成从林,主角毫不畏惧坦荡而行,折服了一干人等,其中很有可能还有某个肤白貌美的女贼。

    此时的刘禹并没有做到目不斜视,他眼神随意地四下打量,步子也走得很慢,感觉就像在故宫中游览一样,难得的是还有一帮尽职尽责的演员在陪着他,这样的机会哪能错过呢,要是情况允许他都想掏出手机拍上几张了,放到后世就是现成的拍摄素材。

    前头引路的王都知没有因此而鄙视他,在宫里干了这么久,接引的各国使臣也算不少了,很少会有人像这位宋使一般放松,是的,这比一脸正气目光凛然还要难以做到,让他暗暗称奇不已。

    “贵使请稍候,待殿中召唤方可入内。”王都知将二人带到殿外,低声嘱咐了一句,刘禹不过略为颌首便仰起头,看着大殿上头的匾额,书着“大明殿”的三个汉字边上还有弯弯曲曲的蒙古文字,这名字起得颇有些画虎不成的意思,因为历史上灭掉此獠的正是名为“大明”的汉人朝廷,不知道算不算天意。

    因为要朝见,此行他们二人都没有着常服,而是穿着绯色朝服,头戴的也不是翅帽,而是梁冠,胸前压着一个上圆下方的白色硬领,这套装束在将近一米八的刘禹身上,确实衬出了几分气势。

    “宣,宋使觐见。”

    听到一个尖利的男子声音之后,王都知提醒他们跟好,便当先低着头趋着小步朝里走,刘禹大步迈过殿门口的门槛,眼前的光线陡然一暗,殿内人影绰绰,走进去才发现,分成两班,在左边低头谨立一看就是汉臣,而右边站着的,都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装束上截然不同,也不像汉人那样谨小慎微,有的秃顶綄发,有的梳着数条小辫子,一看就知道,不是蒙古人就是色目人。

    而在最前头的高座上,一个人影横卧着用手撑着头,似乎在假寐一般,一直走到离着还有十来步的样子,刘禹在王都知的示意下停住脚步,身后的吕师孟收势不及,差点撞到他身上,引得殿内一片窃笑。听到了动静,高座上的那人才突然睁开了眼,刘禹只感到一阵电光射来,饶是他早有准备,这一刻也有些恍然,这时空的位面之子,垂天下十多年的强大帝国主人,眼下就活生生地在他面前。

    与后世画像上的慈眉善目不同,六十多岁的忽必烈即便没有怒气拨张,平静的表情下仍有一股威势,那是权倾天下一言可决生死所养出来的。就像后世某个大公司的经理,对不相干的人自然算不得什么,如果是能决定你的饭碗大小、长短,那他不管长成什么样子,都会有某种气势,俗称就不说了,那真的很俗。

    刘禹就这么直愣愣同他对视着,从忽必烈的眼神中看出了毫不掩饰的轻视之意,即便被人这么看着,也没有露出多少凌厉之色,甚至都没有想像中的杀意。刘禹在心中暗叹一声,今天的事只怕不能善了了,刚刚这么一想,脚上就被人碰了一下,一低头就看到了王都知催促的眼神。

    “我朝祈请正使刘禹觐见大汗。”刘禹正色朝着那人作了一礼,这一揖不要紧,右手边的胡人倒没什么,左边的汉人群中发出一阵大哗。

    “宋使应行正礼。”为首的一个老臣站出来说道。

    “何为正礼。”

    刘禹现出一个诧异的神情,他身后的吕师孟突然一下子伏倒在地,不住地叩首,口中还告着罪。那个老臣面露讥讽之色,指着他身后笑了笑。

    “贵国副使便是垂范,何故你这正使反倒不如?”

    “他么?骤见大汗,心中生畏,驾前失仪而已。”刘禹撇了一眼身后,转过头毫不示弱地瞪了那个老臣一眼,这才拱拱手对着前方说道:“我朝臣子见官家、见圣人俱是此礼,下官以此觐见大汗,正示尊崇之意,若似这般做作,在我朝好有一比。”

    “什么?”老臣下意识地问了一声,刘禹不由得为他的机智暗暗在心里点了个赞。

    “犬耳。”

    刘禹好整以暇地答道,一时间殿上突然安静下来,他能感觉到众人杀人般的目光射在自己身上,站出来的那个老臣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行了,接着说正事,让那人出去。”眼看就要出现骚动,刘禹已经在考虑要怎么逃过众人的群殴,从上方飘下来一个不大的声音,一下子让殿里肃静起来,刘禹以为忽必烈说得是自己,这当然正中下怀,没等他拔脚后退,上来几个中官将他身后的吕师孟给拖了出去。

    “谨尊圣谕,姚学士,你来吧。”差点晕倒的那个汉人老臣点了一个名字,从汉人臣列中走出一个年纪更大的老臣,他先对着上方施了一礼,然后从前者手里接过一封奏章一样的文书,展开来念道。

    “爰自太祖皇帝以来,与宋使介交通。宪宗之世,朕以籓职奉命南伐,彼贾似道复遣宋京诣我,请罢兵息民。朕即位之后,追忆是言,命郝经等奉书往聘,盖为生灵计也。而乃执之,以致师出连年,死伤相藉,系累相属,皆彼宋自祸其民也。襄阳既降之后,冀宋悔祸,或起令图,而乃执迷,罔有悛心,所以问罪之师,有不能已者。今遣汝等,水陆并进,布告遐迩,使咸知之。无辜之民,初无预焉,将士毋得妄加杀掠。有去逆效顺,别立奇功者,验等第迁赏。其或固拒不从及逆敌者,俘戮何疑......”

    来了!刘禹的古文底子不算好,也知道这里头说的是什么意思,原本想要借题发挥让人赶出去的目地没有达到,应该说是被座上那人给看穿了,故意让自己站在这里听人念着这些话,不就是想羞辱自己么?

    不就是对着宋使念一份讨宋檄文么!如果他是文天祥之类的忠臣,只怕还会有些效果,对着自己不是对牛弹琴是什么?刘禹冷眼看着他们的表演,脸上露出些许不忿,却没有上面那人想像中的激动。

    “宋使都听到了,有何感想?”发问的不是忽必烈,而是他座下一个年青人,说是年青人其实也比刘禹要大些,穿着一身蒙古王公的服饰,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刘禹猜出来他是谁,还是多问了一句,既然人家这么闲,放着军国大事不管来消遣他这么个小臣,那自己也不能不配合。

    “放肆,这是太子殿下。”姓姚的学士上前一步叱责道。

    “失敬失敬,下官有眼不识,还望殿下莫怪,久闻太子仁德,信义著于天下,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刘禹热情地上前作礼,其恭敬之处更甚于方才见忽必烈,真金虽然面色微沉,倒底年轻些,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对他的痞态,就有些不知道如何应付。

    没等刘禹继续胡说八道,姚学士一把将他拉住,然后暗暗朝真金使了个眼色,心里却有些慌乱。刘禹的这番做作,看似胡闹,实则另有深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赞太子而轻陛下,这是何等的祸心,他甚至不敢看上面的表情,只能将气撒在这个南蛮子头上。

    “宋使还未答太子的话。”

    “依下官看来,此文矫揉造作,文过饰非,谈不上出彩,不过史书上另有一文,可供参考。”

    “你......”

    姚学士见自己的心血被轻飘飘的几句话就给否定了,不由得心生怒意,还未骂出来,真金朝他摇摇头。

    “让他说。”

    “谢过太子殿下。”

    刘禹不失时机地补上一刀,面朝众人微微一笑,这份气度首先就让人再也生不出轻视之心,忽必烈仍是保持着那个姿态,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的表演,想要听听他会说出些什么来。

    “昔日曹孟德下江东,尝谓书信与孙权,其中有言‘近者奉辞伐罪,旄麾南指,刘琮束手。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寥寥数语,杀气陡生,不比方才那些陈辞滥调强上百倍?不过。”

    说完之后他留下了一个转折,等到众人的目光都到了自己的身上,才慢悠悠地继续说道。

    “依下官看来,此语仍是繁复了些,史上另有最简略之文,仅只一句话,最得在下之心,而此语朝中诸位亦是熟悉,便是当年成吉思汗西征时所发,这位学士问在下有何感想,下官便以此语送你,还有殿下以及......”刘禹朝上方拱拱手,眼神中流露出的,是一往无前的气势和睥睨天下的自信,再不复方才的惫懒之态。“大汗。”

    “你要战,便来战!”

第一百二十一章 阻截

    就在刘禹快被人逼入墙角,不得不喊出了战斗的口号时,乃颜和他的卫队却陷入了一场真正的战斗。≧UU小说,www.uu234.com事情的起因有些莫名其妙,从上游浅滩处渡过辽河的他们突然接到了前方斥侯传回的消息,一伙疑似马贼的骑军正迎面扑来,而数目多得有些让人不敢置信。

    这里算得上是他统治区域的边缘地带,因为人烟稀少的缘故,纳入其中的散居部落并不多,从这里一直到滦河都是如此,往常行走最多的便是往来大都或是上都各路的商队,要说马贼还是有的,比如臭名远扬的老北风就是其中一支。

    可是让乃颜困惑的是,对方的行事做风颇不同于他所熟知的马贼,上来不问情由也就罢了,看到自己的大旆不但没有撤走,反而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一样钉了上来,难道他们以为就凭数量多上那么一点的乌合之众,能一举拿下自己的一千精骑?乃颜有些郁闷地看着自己的旗子,是不是好久没有发过威了,什么猫猫狗狗的都当自己病了。

    “大汗,要不要......”他的卫队长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忠心可靠,性格上稳健有余,话一出口乃颜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回去不过三天的路程,如果没有大都城的使者在队伍里,没准他就真这么做了,可是眼下当着人家的面被一群马贼赶回家去,他兀鲁思汗以后还要不要在这一带混了,如何去当东道诸宗王之长?

    “带上你的人,将他们驱散。”

    乃颜还没有自大到以寡敌众能在这河谷平原地带一鼓聚歼上千马贼的地步,眼下只要能继续赶路,天大的事也只能回去以后再说,身后的使者似乎打定主意要看笑话,一言不发地跟着,暗地里却放慢了马速,就连方向也侧了几分。

    不得不说,阿塔海的战场感觉极其敏锐,如果不是遣了玉哇失所部先行一部,以他那支大军的行军速度,双方的接触点肯定就在两河平原之间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将将堵在辽河之侧,目标是背水,就算想逃也不容易。

    当然玉哇失所想的就没这么简单了,虽然如他们所愿截住了目标,可是经过将近十八个时辰的狂奔,废了多少马力且不说,就是马背上的骑士也差不多精疲力竭了,对方却是以逸待劳的精锐之师,乍一照面,已方就只有一条路可走,拼死冲上去打成混战。

    没有备马可以换了,胯下的马儿也吐着粗气,玉哇失没有任何迟疑,策动马匹的同时先是将背上的圆盾拿在手中,另一支空手从腰间拔出一把长刀,就这么呐喊着冲了上去,从打法上看的确同马贼十分相似。

    迎面飞来的箭矢精确而有力,他身边不时就有人连同坐骑一块儿倒下,更多的人马上补了上去,而奉命阻截他们的蒙古骑兵往往还没来得及回转,就被扑上来的大队人马淹没了,这种以命搏命的打法让乃颜的一开始就处于了下风,等到黑压压的人群渐渐逼近,再蠢的人也看出这些亡命之徒,无论是装束还是技艺,远不是普通马贼所能比拟的。

    “钦察人!”乃颜咬牙切齿地喊出这几个字,能在这片荒地突然冒出这么大一群成建制的钦察骑兵,目标又是如此地明确,想都不用想会是何人所遣,可是为什么?没等他想明白,就蓦然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信使和他的随从,不知道什么时候逃走了,只留下了被尘土掩映下的背影。

    “他们已经力竭了,斡赤斤的勇士们,随我一块杀出去。”

    身临险地,反而激出他的血性,乃颜一把拔出弯刀,高喊着策骑向前,身后的黑色大旆晃动了两下,余下的所有骑兵紧跟着自己的大汗,迎着潮水般扑过来的钦察人冲了上去,两股人马狠狠地撞在了一块儿。

    正如乃颜所说,对方的确是疲累相加,这么大的动作下来,更是身心脱节,仅凭着一股子心气在强撑着,被乃颜带着几百生力军这么一冲,顿时就有崩坏的迹象,乃颜在左右的护卫下纵横驰骋,仿佛又找回了当年东征西讨时的快感,直到碰上一个面色黝黑的壮汉。

    玉哇失同他的部下相比也就好上那么一点,虽然自恃勇武,可是冲杀了好一阵子,身上也是摇摇欲坠,可是那面黑色大旆如此醒目地立在阵中,所到之处无不披靡,他只能亲自迎上去,否则就会被人打穿了。

    “啊!”

    他的圆盾上插满了箭矢,没有时间一一拔下,双手一交错,用长刀将突出的那些箭杆截落地上,玉哇失大吼一声,将不多的精神提振起来,然后反手一个刀柄打在马背上,逼得自己的战马扬起四蹄,朝着那个黑色大旆下的醒目身影冲了过去。

    乃颜也看到过冲过来的对手,被战马驮着的那个壮汉看上去就像喝了酒,摇摇地随时都可能跌落下来,但他清楚这只是表象,因为接连两个冲上去的护卫都没能在他在身前挡上一个回合。乃颜毫不畏惧,狠狠地加了一鞭子,舞动着弯刀冲了上去。

    “砰!”地一声闷响,并不是乃颜期望中的双刀交锋,那样的话,他有把握砍断对手那把伤痕累累地长刀。可是错马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弯刀砍中的却是对方的圆盾,那个硬木镶铁的盾牌在如此大力的冲击下,一下子就变成了四分五裂,只余下被紧紧抓在手中的一个铁框子。

    接下对手的全力一击,让玉哇失摇曳的身姿差点失去了平衡跌落马下,好不容易扶住身体,他没有勒转马头,而是用刀柄再一次抽到了马的后面,几乎要吐出白沫的马儿再次加速,朝着他的真实目标冲过去。

    玉哇失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一击干掉乃颜,且不说他身边的护卫如云,就是本人也不是泛泛之辈,这一点从他冲过来之前就了然于胸了,然而他还是拼死冲了过来,目标只有一个,那面黑色的大旆。

    乃颜明白对手的打算之时,已经太晚了,将将调转马头他就看到,那杆大旆连同自己的旗手都被黑壮汉砍倒在地,那个壮汉连自己的刀都扔了不要,捡起半截旗子一边挥舞一边高喊着。

    “兀鲁思汗死了!你们的大汗死了!”

    然后乃颜就悲哀地发现,自己的人心要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北风

    说是平原河谷地带,其实总会有一些藏身之处的,上游不远处就是一片密林,虽然不是兴安岭和长白山区那种参天大树,隐藏一小队人马却是足够了。UU小说,www.uu234.com

    老北风他们到得比乃颜还要早些,就连钦察人昼夜兼程赶到的情形也尽收眼底,可是直到双方陷入了激战,他们都没有任何动作。老北风倚在一棵树干上,摘了片叶子在嘴里咀嚼着,视线望着远处出神。

    他还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李十一在赶赴长白山林区的同时就派人来找他,通过那种神奇的传音筒,亲自向他寻求帮助。震惊于无法理解的黑科技之余,老北风也没有丧失理智,因为对方的要求已经超出了他的底线,即不陷入任何一方的争夺,只做一个逍遥的马贼,但是李十一的警告却容不得他不重视。

    “火烧锦州城,你已经得罪了薛禅汗,他没有派大军来剿,只是因为有别人在牵制他,这其中就包含了兀鲁思汗。一旦扫平了这些障碍,以你们的行为,还能在辽河周边往来无阻吗?带上你的人,救兀鲁思汗一命,这是多大的人情,只要他活着你就等于多了一个栖息之所,难道这样的结果还不值得你舍命一搏吗?”

    或许是李十一的劝说之语太过生硬了,当然这肯定是他在焦急之下的口不择言,老北风出于礼貌,只答应了亲自去看上一眼,并没有打什么保票。开玩笑,人家双方几十万兵马之间的大战,他这点人连个水花都算不上,凭什么就能左右某个大汗的性命?更不要说最后那一句,在老北风的心目中,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舍掉性命。

    耐着性子在这不大的密林里呆了两天,一直等到现在,他才明白李十一话语中的含义,双方的规模不过是千人级别,其情形就像那日在辽河之畔,自己打算偷袭却险险被人算计的那一种。一想到当时二百多白白枉死的弟兄他的火就腾腾直冒,就算之后烧掉了锦州城也无法平息,些许财物怎么能同跟随了多年的老弟兄相比,那是无法补充的损失。

    就算这样,他仍然没有贸然下令冲过去帮乃颜解围,而是像一个狡猾的猎手窥侧一旁,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最好的机会,一个让他身后的这近五百马贼能左右战局的机会,一个能让兀鲁思汗险死还生感激涕零的机会,最要紧的是,让这五百多人战损最小战果最大的机会!

    这一刻,辽东第一悍匪的尽显无疑,不出则已一出必杀,任是谁也不能左右他的思绪。被李十一派来跟在他身后的那个汉军军士举着一个双头圆柱状的事物,一动不动地打量着那边的情形,倒是让老北风有些好奇,这事物还能比自己爬上树梢的弟兄看得还远?

    “兀鲁思汗还撑得住。”片刻之后他放下千里镜,没等老北风反应过来,又接上了一句:“不过,按速度推算,敌人的援军距此不到八十里,最慢半日可到,最快......可就难说了。”

    军士一脸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老北风当然听出了他的催促之意,再这么好整以暇地等下去,那个时机到达的时候,敌人的援军也接近了,那可是一支完整的骑军万人队,从数量到质量都不是眼前这支疲惫之师可比的,就算是眼中这些疲惫之极的钦察人,表现出来的实力依然让老北风心惊,这才是真实的精锐之师。

    “贵东家之前所说的?”

    “绝不食言。”军士断然答道,目光没有丝毫作伪的成份在内,由不得老北风不信。

    “这事物能否送在下?”他指的是挂在军士胸前的双圆柱状事物,因为方才从树顶打来的手势,证明了这东西的有效性,虽然不知道是如果实现的,但这么轻便好用的事物,他没道理放过,只是那个军士同方才的反应一样,断然地......摇摇头,竟然干脆地拒绝了他。

    “这事物,等同小的性命,当家的有所求,只能去找我家掌柜的分说,他也是做不得主的,送与不送,唯有我们主家才能决定,恕小的无法从命了。”

    老北风讪讪地干笑了两声不再提起,其心中反而勾起了更强烈的**,在这样相求自己的情况下,依然半点都不松口,还不能说明这事物的重要性么?既然人家说了无法做主,那就只能去找能做主的了,他还不至于同一个军士发脾气。

    “上马,整队,乱轰轰地成什么体统,真给老子丢脸。”

    自然这脾气就发到了身后的马贼上,不过大伙儿向来都是如此了,只当大当家的话如耳旁风。在一阵嘻笑打闹中,所有马贼都上了坐骑,密林中是整不成队的,老北风的本意也不在此,五百多人横着展开,就在林子中排成了一个松散的长阵,开始向外面慢慢走出来。

    老北风的哨探和千里镜中看到的,都不能算错,但对于身处战局中心的乃颜来说,情况已经万分危急了,自己的大旆倒下之后,原本就以寡敌众的护卫立刻陷入了混乱中,虽然不至于四散逃窜,斗志下降却是不争的事实,带来的就是战斗力的下降,对上人家以命搏命的打法,更是不言而喻。

    方才他突击冲阵的打法,不但没有击穿敌阵,反而起到了一个相反的作用,那就是将自己这位全军的统帅,置于了战局的中心地带,身上醒目的王公装束成为了敌人最好的目标。

    “我乃兀鲁思汗,斡赤斤部的主人,辽东各部族的保护者,不要相信卑鄙的偷袭者的话,都向我靠拢!”

    没有了旗帜的召唤,乃颜不得不使用这种基本靠吼的通讯方式,以求尽力地收集残兵,然而在纷乱嘈杂的战场上,任是他吼得声嘶力竭,聚拢过来的也不过百人而已,等到钦察人解决了那些各自为战的护卫骑兵之后,立刻将他们这只不到五百人的队伍围在了辽河之侧。

    实际上,就战损来说,钦察人的数目更大一些,二千总数的骑兵战到现在,已经不见了八百多人,但同对方的比例反而拉得更大了。失去了武器的玉哇失早已被手下救到后面,手拿着那半面黑色旗子,面带得色地看着他的人合围,只怕不需要等到阿塔海的援兵,就能达到聚歼的目地了,与这样大的战果相比,死掉的那些人又算得了什么。

    包围圈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着,余下的蒙古骑兵们都在奋力拼杀,无奈这种打法根本不是他们擅长的,钦察人就像不要命一般猛扑上来,空间小得战马没有了冲刺的余地,双方骑在马上肉搏或是扑倒在地下打着滚,拼得不过就是数量,谁能比对方剩得多,就能赢得最后的胜利,而这结果,还用得着说吗?

    乃颜已经喊不出话来了,并不是他嗓子完全变哑,而是已经没有意义了,三百多名忠心耿耿的护卫拼死将他包在当中,敌人的突破却只是个时间问题,他所有的郁闷都化成了不甘心,这一切倒底是为什么?忽必烈真的失心疯了么。

    原本他一直有机会逃脱的,先是以为对方不过是骚扰,后来又看出对方体力不足想拼一把,等到战旗倒下,又想着能多带一些人回去,一来二去地就成了这个样子,战败被俘?送到大都城去被那个名义上的宗主羞辱,这一刻乃颜突然冒出一个自己从来没有过的想法,不如拼了!哪怕战死在这里。

    “再加把劲,杀光他们,捉住为首的那个,大汗有令,赏万金,封千户!”

    玉哇失明白这种困兽出笼时那短暂的勇猛,不失时机地补上了最后一刀,在他话语的刺激下,原本就勇猛无匹的钦察人更加疯狂,一个个像猎狗一样嚎叫着扑了上去,目标都对准了狮群当中最醒目的那一只,以求获得最丰厚的奖赏。

    最后的时刻到了,三百多人的卫队几乎在一瞬间就消失了一半人,他们并不是逃了,而是被人不要命地扑到了地下。在这样的厮打中,刀什么的都已经不好使,拳头,手指甚至是体重都是致人死命的武器,更多的则是死在了冲上来的敌人或是自己人的马蹄之下,原本还算严密的包围圈被削成了薄薄的一层,最鲜嫩的果肉只有咫尺之遥,乃颜的瞳孔急剧地收缩着。

    不过片刻的功夫,钦察人狞笑的面孔已经近在眼前,绝望!坠入深渊一般地绝望从乃颜心中生起,执在手中的弯刀无意识地被他举起,砍向的并不是隔着两三骑的敌人,而是自己的颈项之间,死不受辱!

    “大汗,你听!”突然手臂被人一把抱住,一个护卫在马上冲他吼了一句,乃颜茫然地睁开眼,在钦察人疯狂的吼叫声中,竟然夹着一阵无法遮盖的呼声,如同巨浪一般扑天盖地而来。

    “北风!”

    “狂啸!”

第一百二十三章 找死

    “宋使如此说辞,是想挑起两国纷争么?”

    两国交战倒底斩不斩来使?别的不清楚,但刘禹能肯定自己的记忆,宋人一方是会杀的,死在独松岭的廉希贤使团只是一个特例。二圣出降之后,光是李庭芝杀掉的就不下三拨人,更别提死在常州、潭州、静江、重庆的那些可怜炮灰们了。

    那么元人呢?他没有这方面的资料,只能去赌一把,赌忽必烈为了收天下之心,不会做出贸然杀使的行为。对于一个俘获的文天祥他都有着足够的耐心,自己好歹也是个四品正使,就算没有丞相和状元的光环,至少战绩摆在那里,招揽一番总是要的吧。

    “下官不知学士所言的纷争是什么?和约未定,两国本就处于战事当中,最先挑起的,正是贵国,而始作甬者。”刘禹朝着四下打量了一番,悠然说道:“那位带着大军先行返回的伯颜丞相,不知在不在场?”

    身处虎狼之地,一味地示弱是没有用的,草原上奉行的也是从林法则,强者为尊,谁敢说他就不是个强者,至少在这一刻他是战胜者,有意识地点出这一点,果然让大明殿内安静了下来。

    这个话题当然有些尴尬,对方显然也不想争论下去,刘禹一点即止,不想太过刺激他们的神经,他的注意力始终放到进殿之后只说过一句话的上方那人,是凭着身上的神器逃脱,还是安然回到驿馆再带着杨磊等人想办法出城,就要着落到那个人的身上。

    “一派胡言,照和约所拟,既然约为伯侄之国,你不尊礼数在先,咆哮朝堂于后,小小使者竟敢大言不惭。吾不知为何南朝会遣你这么个......前来,年青人,须知一言可丧邦,你的妄言,自己的性命是小,江南兆亿黎民陷于水火,这难道便是你们官家所期望看到的?”

    大汗座前,姚枢还是留了几分口德,没有直斥其是黄口小儿,操!刘禹一听就冒火了,这tm是自己想要来的么,他眼神一转,在右手边的朝臣中发现了廉希贤的身影,后者面无表情一付与已无关的模样,更是让他暗生鄙视。

    “强盗就是强盗,再怎么样的生花妙笔也改不了尔等的本质!”既然这人主动找上自己,刘禹也顾不得他老得随时可能中风的模样,他最喜欢的就是不讲道理,真要辩论起来,那些饱读诗书的汉臣一个回合就能秒了自己。

    “你......”姚枢不料他会如此强硬,差点儿就步了前面那个老臣的后尘,刘禹当然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不知道是哪个在大言不惭,还敢口出威胁之语,贵国之臣若都是如此素质,吾朝还有何忧?”刘禹看都没看这个老人,此刻显然不是尊老爱幼的时候,益将剩勇追穷寇,伟人的话就是真理啊。

    “妄言天下,妄言黎民,尔等也配?江南百姓在我朝治下,丰衣足食,三百多年有多少人揭竿而起,又有多少人活不下去逃往北地?窥人土地、抢人衣食、夺人子女、杀人父母,翻遍史书,自古可有如你等一般无耻者?还敢言刀兵,当我朝怕么。”

    这一刻,刘禹仿佛真的被某个忠臣附体了,说出来的话让他自己也感到吃惊,是不是太过激烈了,上方还没有传出任何声响,汉臣那边一下子炸开了锅,无数的指责叽叽喳喳地,搞得朝堂上像是个菜市场一般。

    “你这厮好大的胆子。”

    “无礼之至。”

    “拿他治罪。”

    ......

    “你这蛮子,可知和议不成,会是什么后果么?我朝可不像那个什么曹孟德,十几万人号称八十万,便是实数也远不只此,到时候你要如何向你的官家交待?”

    “百万又如何?”刘禹毫不犹豫地顶了回去,宽大的衣袖一甩,负着手傲然独立,已经忘了自己身处敌人环伺之中。

    “赤壁犹在、淝水常流,采石依旧、建康不倒。”刘禹的声音在殿中回荡着,效果比音响放出来的还要好。

    “这份和约是你们的廉尚书所签的,你们可以不认,我朝原也未做指望,不过身为礼仪之邦,自然不会失信于天下,下官不合为朝臣中最无能者,便摊到了这个差事。方才这位所言,是否能代表尔朝上下一致之定,如果不是,便请免开尊口。”

    说完他转向前方,朝着上方一拱手,继续说道。

    “下官谨以大宋使臣身份再次问大汗一句话。”不等上面的人答话,他就接着开口:“是战是和,贵主可一言决之。”

    这是主动找死么?他的表现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忽必烈都微微一愣,原本他打定了主意想要看看这个廉希贤口里的俊才有何过人之处,顺便打探一下宋人的虚实,看看此人是不是真的熟知北边事务。

    可是一开始事情的发展就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那帮汉臣实在太不给力了,弄出来的东西涩口难懂不说,还让人驳得哑口无言,枉自读了那么多的书,连个毛头小子也辩不倒,还让人家越战越勇,真是战五渣。

    是个聪明人啊,在刘禹驳斥那份檄文的时候,忽必烈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先用曹操的例子回击了一下,接着引用成吉思汗的例子让人说不出话来,恰到好处地保持了尊严却又不失变通。

    接下来的争论纵然有些激烈,并没有引发他过多的联想,不过是汉人之间的狗咬狗罢了,只是这个宋人的表现也太过急躁了一些,他还没有看够戏呢,就逼着自己表态,难道真要像之前就拟定的那样子行事?

    “来人,将这个蛮子拉下去,砍了。”

    忽必烈语气平淡地吩咐了一句,不但当事人惊了一下,就连满朝文武也愣住了,他们知道大汗不会答应那个什么狗屁和约,可一言不合就直接杀了?真的好吗。

    要说可恨,这个南蛮子的确很可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而再再而三地口出狂言,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如果允许的话,根本不用大汗开口直接就会有许多人冲上去了。可是既然选择了汉人的制度,至少这样的朝会是有规矩的,为了表现国家的正统性,这种制度还订立地十分严格,十多年的执行下来,已经深入了骨髓,包括蒙古人和色目人在内。

    既然要杀人,行事的肯定不会是宫人,王都知根本不敢去求证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小跑着出宫门,立刻就有几个武士冲了进来,想要拖住刘禹的胳膊往外拖。

    “放开,本使自己会走!”刘禹还没有从惊骇中回过神来,这尼玛是不讲规矩的节奏啊。

    既然已经这样了,他当然不会求饶,怒喝一声,转身就朝宫外走去,这份气度就连左边的蒙古人和色目人都目露敬佩之色,至于汉臣许多人已经低下了头去,不敢同他对视,站在头里的姚枢反应过来之后,急急地同真金打了一个眼色,意谓不可。

    真金明白了他的意思,并不是可惜此人会死,而是不能就这样杀了,那样做的话就成全了人家,变成青史留名的忠臣,相反的大汗的评介会是怎么样?还用说么。

    “阿瓦。”真金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刘禹的身上,悄然上去低声叫道。

    忽必烈没有答他,只是招招手让他过来,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真金点点头,跟着他们的后面追了上去。

    一脸平静的刘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问候那只无辜的神兽,大白天地又要逼他施展穿越绝学,虽然从这里过去,极大的可能会出现在故宫博物院当中的某处,可是要怎么解释这一行为呢?

    出了大明殿,没有走出多远,就在下了台阶之后的那个大广场上,几个押着他的军士站住了脚,却没有上来拉扯他。刘禹看了看上空的大太阳,天气不错,一会儿展开传送门只怕这些人都看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慢着。”没等他摸上去,一个声音在后面响起来,是那种口音不太纯正的汉话,这话在殿里听到过,他知道是谁。

    “大汗想问问你,临死之前有什么说的。”这句话一问出来,刘禹就知道有戏了,真要杀自己不会问这种废话,忽必烈没这么闲得无聊。

    “别的倒也罢了,有一事想请教太子。”刘禹回过头,神情轻松地说道,这份从容在真金眼中就变成了临危不惧,连他没有朝自己行礼都不计较了。

    “贵使请说。”

    “下官想问太子殿下,哪一处是南方?”

    “啊,应当是那边吧。”

    真金不防他会问这么个问题,下意识地看了看,指出一个方向说道。刘禹朝他一拱手,面向那个方向站定,再也不说一句话。

    “这是为何?”忍了一会儿,真金还是问了出来。

    “下官想在死之时面朝故国,多谢太子殿下成全。”刘禹目不斜视地说道,语气淡淡地,如若无物。

第一百二十四章 羁押

    战争从来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就像是忽必烈料不到会有西北叛乱,料不到会对乃颜动兵一样,尽管他对于南下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但该做的准备功夫一样都不会少,比如说这南朝人物,特别是建康之战的宋人主官,但无论如何都料不到那个叙功第二的权守会是这么一个棱角分明的年青人,不得不说刘禹留给他的印象还是很深刻地。+UU小说,www.uu234.com

    他见过不怕死的人,很多,武人也有文臣也有,但像这么从容不迫一心求死的,还真没见过。忽必烈从来就不信真有不怕死的人,大多数不过是逼到那个份上了,又被某种心气或者说是信念驱使着,不得不尔,不过今天刘禹给他的感觉是,这人真不怕死!

    真金回报的消息甚至让他感到了一丝尴尬,这件事要怎么收场?君无戏言,说过的话不能随随便便收回来,这是汉人教给他的,如其所愿一刀砍下去很简单,料得这些朝臣也不敢说什么,可是被汉人喊了十多年明主,为了这么一个南蛮小儿无端端戴上一个暴君的帽子,亏不亏啊。

    想要南面而立从容赴死么?忽必烈在心头冷笑一声,蛮子就是矫情,放眼下去这么复杂的心思,那些自己族人是无法懂的,回回虽然花花肠子不少,多半都在钱财上面。再打量另一处,姚枢等几个老臣都是心领神会,不过比他们更快一步的大有人在,忽必烈不由得暗叹一声,谁解君忧,唯有汉臣啊。

    “关于宋使,微臣还有下情启奏!”

    眼睛一花,一左一右竟然是几乎同时站出二人来,说话的是个汉臣,正打算说话的则是礼部尚书廉希贤。

    “郭卿你说。”忽必烈没有理睬廉希贤,这个麻烦就是他带回来的,到这个时候才跳出来,显得你沉得住气么?

    “臣以为,此人既然曾历建康战事,有些事情不妨让他解释一番,而后再听凭处置为好。”

    都水监使郭守敬朗声答道,说的话正中忽必烈的下怀,刚想要答应下来,撇到站在一旁的廉希贤,有些不耐烦地指了指他。

    “廉希贤你想说什么?”

    “臣请陛下三思,此人死不足惜,若是一怒之下伤了陛下仁厚之心,就不值得了。”

    忽必烈被他噎了一下,这些难道不应该是汉人才会说的话么,他仔细地看了看廉希贤,确定对方没有被人附体,才摆摆手。

    “也罢,就着你二人去传话,此人言语莽撞,傲慢无礼,朕念其心怀忠义,不加诛戮,暂押驿馆当中听候处置。”

    一句话的事,为什么要让两个人去,没有人敢质问,也许大汗也看中了那个小子的傲骨想要加以笼络呢?二人领命出去,廉希贤走在后头,刚刚跨出门槛,没等他看一眼刘禹的样子,突然有个人抱住了他的腿。

    “尚书救我,我可是一心向着大元,你都是知道的啊。”吕师孟的哀求中带着恐惧,他亲眼看到刘禹被人带出去,就在下面的广场里等着明正典刑,生怕连累到自己,正彷徨无计的时候,眼见着廉希贤出现,哪里还不赶紧抱住。

    “稍安勿噪,大汗并未想要杀你等,一会你同他出宫去。”廉希贤有些厌烦,却不好公然作色,只能先安慰他两句,在吕师孟听来就是另一层意思了,莫非这位尚书打算抛弃他了?

    他放开了抱着腿的双手,站起身低着头在廉希贤耳边说了一句,听得后者就是一愣。

    “此言当真?”

    “下官哪敢欺瞒尚书。”吕师孟也顾不得许多了,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廉希贤神色复杂地打量了他一眼,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此人,可是如果其人说得是真的,那就要断然处置了,否则大汗的怒火怕是要发到他的身上。

    “既如此,你就更应当随他前往,为本官盯着他,放心本官即刻就去请大汗示下,误不了你的性命。”

    说完不等他再过多啰嗦,拂袖将他推开,转身的那一瞬间,廉希贤的眼角扫过了广场当中那个挺立的身影,心头涌现的竟然是“可惜”这个词语。

    太热了,这鬼天气,本来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可他身着一袭厚厚的大装,在大日头底下一站就是大半个时辰,还要装出一付凛然不惧的模样。这也就算了,周围站着几个目不斜视的军士,根本就没看自己一眼,既然没有观众,他哪还有演戏的兴趣。

    自真金返回去之后,又等了好一会儿,直到他想干脆凭空消失得了的时候,才从上面下来几个人。刘禹被太阳晒得有些晕,只看出为首的是个汉臣,高高瘦瘦地,走得近了,模样倒是颇为干练,一缕清须挂在颌下,目光炯炯地打量了他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

    “大汗有口谕,宋使不合语出莽撞,特命有司稽押驿馆当中,容后处置。”

    刘禹只听出了一层意思,不杀了,那就行了呗,他无所谓地点点头,转身就想朝外走去。对方愣了一下,上前一把将他拉住,刘禹回过头,眼神已经有些不耐烦。

    “还有何事?”他这番做派让来人看了更是心生敬意,未料到此人做事如此干脆,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对生死更是置若无物,不由得语气也和缓下来。

    “尊使留步,下官还有一事请教,这里有一事物,烦请认一认,看看是什么。”说完朝后面一招手,几个人分别端了些盘子上来,他拿开上面的罩布,刘禹一见就差点没笑出声,不过好在马上反应过来,眼神变得凝重无比。

    “这事物可是从建康得来?”

    “尊使认得?它有何用。”

    刘禹当然认得,那就是他最早送来的motorola对讲机,现在只能称之为碎片,看到这些东西,他突然想到了这每个被砸碎的小盒子后面,都是一条或是几条鲜活的生命,笑意顿时掩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敬意。

    “人亡机亡”的规定不是李十一定的,最早还要追述到跟着他出往太平州的那个王都头,头脑中连人家的样子都有些模糊了,看到这些碎片,刘禹一下子又记了起来,他拿起一块键盘的残骸,上面还有他亲手包裹的胶布,眼中一下子就湿润了。

    “这是我大宋将士之魂,里头的每一个都是,此物的用处不足道,只有上面的英灵才是永生不灭的。”

    “......郭某唐突了,尊使请回去吧,料得不久大汗就会有特赦下来。”来人不再追问,郑重地朝他施了一礼。

    听到让自己走了,刘禹点点头将手中的碎片放下,正打算转身而去的时候,心头突然泛起一个激灵,郭?他似乎在哪听过,射雕英雄传还是神雕侠侣。

    “敢名阁下尊姓大名。”

    “不敢当尊使之问,下官郭守敬,在朝中任职都水监使。”

    原来是他,怪不得会把一堆碎片当宝,可惜了啊,生在这边,不然拐回去同叶应及做个伴,两人肯定能成为好基友,都是技术宅么。当然眼下他哪还有骤遇名人的激动,能力越大,破坏越大,他摇摇头,颇有些“卿本佳人奈何作贼”的遗憾。

    刘禹没有闲功夫再多扯什么,道了声“失敬”就匆匆走出来,元人看上去不怎么担心他会逃跑,只是派了两个军士跟在后面。

    “怎么现在才出来,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一出宫门,杨磊急急地上前相问,刘禹朝他使了个眼色,两人加快了脚步走在前头。

    “赶紧带着你的人出城,现在就走。”料到后面的人听不到,刘禹压低声音对他说道。

    “出事了?”杨磊吃了一惊,他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从时间上来推算,二人在里头呆的时间长了一些。

    “元人要羁押我等,主要是本官,你寻个空子带人快走,不要做任何停留,身上的装束也换了去,扮成百姓走陆路,本官会遣人带着你们,不出半个月就可回去。”

    刘禹的语气又快又急,他在这里连一天都不想再呆,元人想怎么样随他们去罢,只要杨磊他们走掉了,自己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你不走?”杨磊哪里肯先行,他偷眼打量了一下身后,才不过两个人,估量着自己一个回合就能拿下。

    “我一动,全城就要戒严,你们就走不了了,听我的,你带着人先撤,我自有法子脱身,说不准比你还要快些,事情紧急就莫要再争了,我的杨虞侯。”

    一急之下,刘禹直接用上了本称,事情就此結束,已经可以算得上圆满,他不想再出任何意外。杨磊听出了他的意思,虽然不清楚他有什么路子,但是人家的一片好意是确定无疑的。

    “驿馆还有八个弟兄,等一回去,杨某就照你的意思行事,只不过中书,你可千万莫要诳某,杨某死不打紧,你是万万不可出事的。”

    “安心吧,我这么年青,且惜命呢。”

    对于杨磊的建议,刘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本来想的就是能多走一个是一个,所有人全身而退那是最好,郭守敬的那些碎片提醒了他,每一条生命都是鲜活的,失去任何一个都是大宋的损失。

    他们一行走得很快,驿馆的大门转瞬就到,杨磊朝着守在门口的两个军士招招手,让他们跟了进去,随后而来的两个元军立即上前代替了他们的位置,把住了出口的位置。

    “赶紧收拾一下,能不带的就不要带了,出门之后右转,街角上有我的手下接应,他们会带你们一路前行,虞侯一路保重,咱们临安府见。”

    本来人就不多,上下招呼一声,总数十二人的队伍就集合完毕,刘禹简单同他说了一句,就示意他快走。杨磊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他,军人没那么多琐事,每个人都只拿了自己的兵器,就连甲都没有着,完全一付百姓的装束。

    “不好!”

    杨磊轻身上前正准备开门,然后出其不意地放倒那两个元人,突然听到一阵隆隆地马蹄响,声音越来越大,看情形正是朝着这边而来。刘禹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都是变了色,元人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快?猜出了自己的意图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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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1275介绍:
21世纪宅男刘禹在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可以通往13世纪的双向传送门,本来只想倒卖东西赚点钱的他,却被人出卖而惨遭追杀,被逼武装自己以求报仇的主角,投入历史的大潮中。建康,临安,扬州,静江,崖山,民族的末路来临,他是否能力挽狂澜面对21世纪国安特工和…混在1275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混在1275,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混在1275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