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逆天行何方神圣
“快去护着黄天霸,三人一队,减少受攻面积,贴背对外!”史进一看那伙人马杀得甚是顺手,少华山的兄弟们出刀没有对方快,怎么抵挡都迟吃亏,一面下了这道指令,指挥着大家撤到一起,一面手提了双刀犹如一阵小旋风似的直杀入街道正中,将后面想通过的敌人,竟一时堵在当道没了半点进路。
史进一招“双飞燕”,身姿略低双臂朝左右迅速一挥,顿时将几个想冲击而过的人截断下肢。史进脚下不停,贴着地面一路飞掠过去,所过之处,那些不明身份的杀手皆是断**体,一个个血脉嘭张,剧痛地嘶嚎着倒地昏死过去。
就在史进这边一夫当关之时,嗖嗖嗖嗖,一阵琐碎之声划破空寂,直朝史进逼来。
史进耳路清明,一听这破空之音便知有人在暗中发shè铁藜子。当下脚尖点地借力,全身顿时从地表跃起,史进凌空挥出右手一刀斩下,当当当当,铁藜子尽数被史进的横刀一立而半道截下。就在那电光一闪之间,史进手中感知了那铁藜子击打在刀身上的震荡,便立刻以刀身带动其上还不及落地的铁藜子一同回身而旋,等转过半个圆时,也差不多消去了那铁藜子的去势。此时再看史进,已是横刀胸前,而刀身上却齐齐地码着一排四个暗绿sè的铁藜子。
少华山众人瞧在眼里皆是心下吃惊,那是煨了剧毒的暗器,这伙人真当心狠手辣,这般刁专的暗器都使得出来。但还不及他们一念想罢,史进以左手刀背迅疾一磕刀尖,“嗡——”的一声刀刃的蜂鸣,那排列其上的四颗铁藜子仿佛受了什么召唤似的,朝外直shè出去。
“噗——噗——噗——”
三个挥刀而来的不明杀手应声叫痛,其中一个被煨毒的铁藜子shè中肩膀,那人将牙一咬,便探手顺着血淋淋的伤口将那枚铁藜子扣了出来,在面前只看了一眼,立刻挥刀由肩头开始,直至手臂腋下,一并快刀削去。那人一只手臂落地,随即那只断臂溅出黑sè的血液来。而那人额上满是汗滴,一时吃痛晕死过去。
史进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由地心里紧了三分。史进倒不是怕着铁藜子的剧毒,而是愈发觉得这伙人颇有些可怖。但凡可以做的想那人般痛快爽直的人,这世上真当不多见,而那些有胆子在瞬间便决定自断一臂的人,大多也是有勇有谋之人。
只是,拥有这样胆气的人才,却不是兄弟而是敌人,这才是史进要感叹的地方。另一方面,这些不知背景的杀手尚且如此,那么他们背后的主子又会有怎样了得的本事。
史进看着那人倒下的瞬息,一念之间便想了颇多。等他朝方才铁藜子shè来的方向看去的时候,只见街旁房顶上盘腿坐着一人,此人身形破瘦,全身穿着清一sè的灰布短袍,头顶戴着一定已经破了边的斗笠。看那斗笠的颜sè,灰绿中略带些白,显然是有些年岁,被rì晒的。
史进双手一动,各自卷了个缭乱的刀花将刀反提着,贴着小臂背收在手上。史进略略做了个抱拳的意思,极有气场地道:“你终于现身了,不知怎么称呼?”
“老汉我戎马半生,还从未有人敢不报家门,就直取我姓名!”
那声音,苍老,却很遒劲,一字一句之中力道皆是饱满。
原来是一个老人,史进心里小心的提防着,口头上却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地道:“在下史进,多有得罪,还望多多包涵。”
“按如今江湖的俗套,我是不是该说久仰久仰!哈哈哈……”那老人笑着笑着,突然一顿道:“你还不配!”
“配不配,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我要走我的路,请你的人乖一点!”史进听出了那老人话语里的刀剑,但却丝毫不动怒sè,反而不失礼数地将话说了开来。
那神秘兮兮的老头从怀里取了一直烂金打造的烟枪来,约有一尺多长,烟嘴之处是镂空雕纹的银饰,与其相对的烟锅更是了得,比常见的要打出许多,仿佛就像一只黑sè的蘑菇长在了那端头一般。
史进细心打量着老人的这支烟枪,看着他打着火折子,将烟枪里的烟丝点燃,在斗笠之下一吞一吐,很是逍遥。
就在这时,史进突然听见后方,被少华山子弟再一次押住的黄天霸幸喜地叫了起来;“司空卓!你是司空卓,特么的,快来救我呀!”
那老头依然低着头,利用斗笠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一口一口很安逸地吸着烟,似乎黄天霸说什么他都没有听见,显然是把黄天霸当成空气了。老头又吸了口咽,这才朝史进道:“你走你的路,这路是你的么?老汉我走的时候,恐怕你爹还是个黄毛小儿呢。”
史进丧父不久,自从出了史家庄就被困在此处,还不曾回过。估计现在史太公的灵柩被朱武好生埋葬了,但现在这不知死活的老头却连史太公都辱了进来,硬生生的触了史进的痛处,这逆鳞一但动了,叫史进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于是,当下史进立刻换了语气,冷冰冰地道:“有这般久远的历史,那这么说来,我该叫你老不死了!”
“死于不死,其愿在我,你能奈我何?”老头说着一吐烟雾,呵呵呵的笑了,那干瘪的双唇里面随着笑意而露出黄灿灿的几颗为数不多的牙来。
“嗖——”
史进脚尖一踢,将地上的一枚石子,朝着那老人的方向飞shè过去。
老人斗笠猛地稍稍一转,当空将手一抓,五指一戳,便将那枚石子捏在了指间。史进看的分明,那正是自己方才踢上去的。只见,那枚石子在那老头修长的指间绕了数匝,最后忽然一顿,扣在中食第一关节的指背上,拇指将其一扣,其手型犹如闺中少女的兰花指。
就在史进看着正要开口嘲弄他的时候,那糟老头“呼——”的一声便把石子又shè来回来。
石子还是那枚石子,只是这次,速度和力道都徒然加了数倍,一晃眼,便飞shè至了史进的眼前……
第一百一十九章 血滴子暗箭难防
史进跟着师傅王进学了他几乎全部的武学jīng华,但王进终究还是官面上的人,如若论起这刀枪棍棒、盘马弯弓来,那自然在中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但如若论起这些暗器煨毒等旁门左道,那自然就差得远了。
如今,史进也并不jīng通这暗器的收发之道,只是靠着曾经在江湖上混过的经验和现在身手的敏锐来照葫芦画瓢,勉强应对。然而,那老汉却显然是飞镖暗器的行家,就从方才那几枚铁藜子上看,搞不好还是个煨毒的高手。
方才自己投石问路,用一个小小的石子,便打探出了那老汉接收暗器的功夫。要晓得,暗器的接收要比shè击更难十倍,如果说以兵刃截获可算是一层水平的话,那么徒手摘取便可算是十层之功。
现如今,那老汉扣石在手,须臾之间便反shè回来。史进当下紧绷着心弦,四肢百骸都灌满气力,死死凝住那双灵动的眸子,从那石子飞shè时起便紧紧盯住。
那石子在空中高速自旋,如若那刀格挡,只怕非但截获不得,反而它会借着旋劲朝着某个方向反shè,与那老头的接收之法相比,到时在众人面前须不好看。
那石子飞shè的极快,史进不及多想,立刻挥起右手之刀,当空摆顺,刀刃与那石子飞来之势相平,待那石子擦刀而走的电光一刹,史进左手刀起,逆着石子的弹道以刀背相克。只听“当”的一声抨击脆响,那石子竟又朝那房上的老人飞去。
老人看在眼中,不由地“咦——”了一声,紧接着“哼——”的从鼻端挤出一声冷笑,右手五指当空花开似的一旋,那枚石子又乖乖的被他捏到了手掌心之中。那老汉这次没有立刻反手shè了回来,反而捏在指间,不停地揉搓,似乎没有再出手之意。
但是,这样的平静来得似乎并不是那么让人觉得舒坦和安心。
那些方才一路尾随截杀的杀手们也蹭着这半路杀出来这老头的一顿胡闹,从方才的敏锐恢复了呆滞的神态,一个个托刀在地,慢慢地往后面汇集,离得少华山众人渐渐远了,两伙人中又隔出几张宽的空档,就像方才远远尾随时一样。
而此刻的史进和那老头正站在这空档之间,一个挺拔立在地上,一个逍遥坐在屋顶。就这般神情,不论谁路过瞧见,都不会想到两人方才便是在生死一念间交手。就在史进和老头都沉默不言的时候,这其中的气氛就一场安静地诡异起来。静得不但可以听到元宝大街上已久依旧热闹的人cháo之声,而且甚至连旁人的心跳都听的历历在耳。
可是,这气氛越寂静,那种生死相搏的紧迫感就越凝重。史进出生入死也不再少数了,孤身一人陷在敌阵之中尚且不觉害怕,但如今安然站才此处,手心里却渗出了细细微微的汗气。史进一双jīng锐的眸子死死地盯住那老汉不停捻动的手指,其中的那粒石子,被那老汉玩弄的飕飕打转,而且史进发觉那石子已经转的越来越快,快的连那老汉的瘦长的枯指尖都有些瞧不分明了。
史进晓得,那老汉不是在耍耍,而是要动真格的了,虽然现在还不晓得那老汉下一招是什么,但可以断绝的是,他马上就要发难了,也许就是下一瞬。
“嗖——!”
果然不出史进所料,那老汉真的便在下一瞬突然发难,但史进再怎么留神也没来得及瞧清老汉的动作,不晓得那老汉是如何出的手,看他的袖摆依然丝毫不动,不像是出招的迹象,但那石子却是真的飞速激shè出来,而却那速度已经不是先前的水平了。
这一下,可超乎了史进的见识,只听得那石子嗖的一声破空之音,便已至史进面前。
史进心下一急,顿时右手条件发shè一般地提刀来截,虽然史进出手慢了半拍,但好歹史进向来出刀速度麻利,这一次依然是后发先至,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那石子又被史进一刀截获。而石子接触刀身之时,史进感到那相击的震感却不似他前两回的那般强烈。按理推测,那速度和力道都是又升一倍的,但为何此刻却没了劲力,这破空而来,都消耗了么,决然不是。
可一切已然来不及思虑,就在史进一愣神的空,那枚石子竟然“嘭——!”的一声炸裂开来,化作七八块碎石,颇具锋利棱角地越过刀身,冲着史进朝不同的方向shè去。
史进此刻再抽刀来护已来不及,只得临危后撤,变化着姿态将要害之处从爆shè的石子间移挪开来,虽然姿势丑是丑了点,也着实是有些狼狈,但好歹没有叫那老家伙shè中,也不太至于颜面扫地。
“好你个兔崽子,倒是有两下子。”那坐在房檐上的老汉将盘着的双腿松开来,一对短腿,一晃一晃悬在空中。他一语说罢,便刁住烟嘴,深深吸了一口,那神态,眯起双眼来,仿佛这下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干,他只不过是享受着美好生活似的。等他一口灰白白的烟圈吐过,才又缓缓开口道:“不过,光这两下子,可蹦跶不了多久。人人都说史进英勇,无人可敌。但在我老汉的眼里,不过是算是这个。”那老汉说着,抬起枯瘦的右手,拇指往修长的小指尖端一掐,呵呵呵的顾自乐了。
史进方才被老汉那一击搞得手忙脚乱,心底是晓得这老汉暗器的利害了,现在也顾不得逞口舌之快,全部心念都用到了那老汉的身上,凝重地盯着老人的一举一动,足下更是运劲至脚尖之处,一边随时腾挪,以防不测。因为史进晓得,从方才来看,这老头并非是什么口舌聒噪之辈,现在他嘴里的话越多,就表面他心里求胜之心越急切,他之所以费这般口舌,也不过是瞧史进身手不俗,故意想分散史进的jīng力,好来个一击得手,立刻解决史进这麻烦。
史进识破了那老头的方略,心里便当即生出一条计来。
第一百二十章 血滴子暗箭难防(贰)
“兀那糟老头,旁门左道,你当我史进便怕了你不成!”史进说着,将双刀往面前的地缝里用力一插,顺势双臂当胸一抱,跨立而站,摆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姿态。史进双目看似傲慢,望向那老头上方的天空不把老头放在眼里,实则是以余光死死盯着老头的举动。而他抱在胸前的双臂,也是这般用以迷惑外人的,看似两臂紧紧搅在一起,但实则史进不过用着虚力,如果察觉当下有丝毫不对劲的地方,手臂也顿时腾地出来。
可是这一切,老头却并未看透,只见史进将双刀撇开,一副很刁的样子。而老头心里一算计,即便史进动作再快,这次,就算他把刀拔出来挡,暗器也早已刺入肉里了。老头一念想罢,当下冷笑了。
这一笑,史进心下立刻懂的一清二白,那是危险的信号,也是自己铺下的诱敌之计上钩的标志。所以,史进当下立刻暗暗发劲,全身也不动声sè地jǐng惕起来。
那老头一声笑吧,顿时收住笑脸,右手一抚雪白的长须,等指尖到了须端之时速度突然快了不止十倍。这次,所出暗器连声音都没有了,只见那老头右手朝史进一甩,史进便动如脱兔一般,脚下不停一招倒踢七星步,一百八十度大回旋,旋身闪过一边。
至于老头方才所shè何物,在一旁观战的两伙人都没看清楚,只是现在再超史进方才所立的地方看时,地面之上映着夕阳的余辉,闪烁着幽绿的磷光,显然是些细微的犹如须针一般的东西。
此刻,那老头见史进一轻易一跃便将他一击落空,心里有气,仿佛失了天大的面子,老头二话不说立刻双掌向下击打所坐的屋檐,借着反冲之力倏尔腾身起来。就在老头腾空的空,他一面舒展双腿顺势站起,一面双掌向前一推。
史进见他出掌便知又有暗器要来,史进正打算拭目以待,看这古怪的老头还能耍出什么花样的时候,那老头的十指间果然闪着数枚寒光,随着手臂的舒展以及手腕的寸劲和手指的挑拨,那几枚八棱角的暗器便刺破当空,嗡声大作地朝着史进飞来,那些犹如酒樽大小的暗器,史进瞧在眼里丝毫不费什么劲。
但是,就在老头一出手的时候,他双臂衣袖的抖动,却分外突兀地映入了史进的法眼。史进心道不好,立刻便晓得了这老头所耍的把戏。这一招开始,可就不再是方才那般两人纯比暗器的收发功底了,而其中又多了尔虞我诈的智谋之术。
就像当下老头使出的这招,便是一招极为jīng明的母子连珠。那头一回从指间走明道掷出的是母镖,不但块头大,而且由于在八棱角上刻出了许多细小的风道,所以,凌空而过,自然会嗡嗡大响。而此时,紧随其后从袖中通过机关shè出子镖。有前面的目标遮住子镖细小的身形,又由母镖掩盖子镖的行迹声响,这般便可在对手截住母镖的时候,子镖犹如一只骑兵半路杀出,给与敌人一次措手不及的shè杀。
在老头袖内机关运作而激起袖风让史进看到之时,史进便有了提防。此刻,史进心底有数便显得不那么慌张了,那母镖一眨眼间快到史进面前的时候,史进突然将踢起脚尖,将插入地下的一把腰刀带了起来,刀身由史进这足下之力,嗖地一声飞跳而起,只听当的一声,恰好宽大的刀面悬空至史进面前挡下了那几枚飞shè而来的母镖。
就在这时候,史进足下犹如蜻蜓点水,将并排插在地上的另一把刀也踢带而起,果不其然,又是一阵“叮叮叮”的金属击打之声。
那老汉一看自己的母子锁甲镖都被史进看破,当下气中有恨,那双刁专的老眼一瞠张得老大。老头银牙一咬,看样子是发了狠劲。
他右手下垂,顿了一顿便立刻手中打了一个眼花缭乱的指花,迅疾朝着史进的方向,小臂一冲直直将落在手中的梅花镖弹shè飞去。这还不算完,老头一对短小的腿脚下,不知怎么个步法,愣是将脚边的瓦片带了起来,三片物片地朝史进甩了过来。就在这飞瓦一霎,老头的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八支响尾的甩镖,老头身形略微抬高,脚尖点地犹如一个陀螺般地旋转起来,而那八支响尾甩镖也激起了风流,呼呼啦啦地鬼哭狼嚎起来。
就在史进撮了双刀在手,足下运劲一个鱼跃闪过了那排成箭矢形的梅花镖阵,这时,那些大如飞盘的瓦片也横空飞来,史进此刻前脚步法刚刚落地,还来不及缓气歇过一息,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再要闪躲只怕步法已经周转不灵。可是那些瓦片分做八路,在史进的眼中犹如一张灰sè的大网,铺天盖地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史进“嚯——!”的一声暴喝,挥起双刀,结起一片刀花护在面前。可是这瓦片却并非和那些暗器一般,虽然质地极脆,但分量却不轻。这些瓦片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甩打下来,史进也不得不多使些气力来对付。可问题便也就出在了这里,史进刀上的气力大了,那些瓦片就更经不住击打,在刀刃相击的时候,立刻“砰砰砰”的碎裂开来,徒然形成无数的琐碎的残片四下飞溅。
史进刀刃击碎第一片瓦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问题的所在,可是眼下还有七八片瓦,如果停刀下来,必定会被瓦片击中,但如果击碎,那必定会受到碎片的划伤,但此刻史进已经没有时间来想、来决断这些。史进顾不得那些碎裂开来的残片飞速旋转着四下飞溅,划破了衣裳,划破了皮肉,史进双刀一击碎第一块后,去势不停,刀势嚯嚯激起周身风起,行云流水一般将接二连三,将来势不断地瓦片一一破败。
而在一阵“砰砰砰”的脆响过后,史进也陷入了一片碎块的伤害之中,这下史进再也没了办法,想尽什么也没有办法在避开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无绝路出箭雨
史进的全身被那些瓦片的碎石刮伤了数处,而这伤倒还不算什么,但那瓦片迸裂开来所散发开来的灰土,却阻碍了史进察觉敌情的视线。
那老头心中盘算的便是这个,他就是要借房上的这些土瓦来迷史进的眼,此时眼见一招得手,身子便旋的更快了,手中的八支响尾甩镖呼啸大作,只听,“呜嗖呜嗖呜嗖”的几声响,那八支响尾甩镖便排成一字长蛇之形,朝着史进激shè而去。
老头一手暗器shè出,脚下一顿立刻激荡发动起袖中的机关,“唰唰唰”的又一阵风响,十几发袖箭便朝史进的左右两侧分别shè去。老人手上极快,嘴里也不歇着,那张干瘪的双唇一动,不知怎么耍的,口中竟吐出一把钢针来,向着史进的上首的位置转眼及至。
此刻,那老头所发出的暗器,犹如一个庞大的兵团阵营,前后有致,错落而发。更可怕的是,所用暗器兵分多路,将史进任何一方的闪避之处皆被那老头以各种法门所封死。
史进现在已经是自顾不暇,就算是他有天大的本事也将无济于事。可是,那老头这最后一招出手之后却没有收手的意思,他将手一挥,顿时傻呆呆地站在一旁的那伙杀手们就像触电一般,一个个猛然间抖擞一下,以一种难以形容的反应力,朝着史进和少华山的兄弟们突然shè出了密密麻麻的袖里箭。
而这前前后后也就是那么一瞬之间的事,老头却身手极快地下了如此极多的杀手锏,让侧旁观战的少华山子弟尚且目不暇接,更何况是正被那瓦灰所迷蒙双眼的史进。
此刻的史进只听得面前一片呼啸大作,心里晓得又有暗器袭来,当下挥起双刀护在面前。史进不敢大意,他双刀在手,左右虽然各自为战,但刀法却暗中相合。
史进左刀护住外身,右刀抽补内空,就这般一面旋击,一面下盘旋转后撤,史进刀风所至,呼呼呼呼地荡起一阵风响。而刀身所过之处,也是连连劫落极多暗器。
但就在史进这边极力苦战之时,原本安静的两伙人,又顿时沸腾出许些嘈杂,紧接着便是一阵金鸣抨击之音和少华山子弟们吃痛闷哼之声。
史进听在耳中,这下心里就急了三分。史进不晓得那糟老头又耍了什么把戏,但看样子是大事不妙。史进心下急切难耐,自顾不暇之时,却分神又往少华山兄弟们那边瞧了一眼。
虽然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眼,但史进心里却已然明白。只见少华山的兄弟们挥起了腰刀,当空乱舞,各个表情极其狰狞,而其中亦有不少弟子已经血溅五步瘫在了地下。史进隐约瞧得分明,这正是那伙杀手们shè过来的袖里箭。而这突然的发难,分明就是无赖混杂的做法。
史进心里有气,正要破口大骂那老厮,但方才分神之际,却已经为转眼后的此刻留下了后患,那八支响尾甩镖虽然被史进劫下六支,但史进万万没有想到,这一连串的甩镖竟然走的是同一个弹道。而方才分神,刀法又有了破绽,之那一瞬,便让那最后的两支甩镖乘虚而入,让史进差点前功尽弃,好在史进身手明锐,在身法向后旋退之时,史进稍稍委身,两只甩镖恰好擦顶而过。
“唰——!”的一声轻响,其中一镖竟将史进头上挽着的发髻顿时打散。
史进瞧这情形,全身不由地微微惊出一身冷汗。可是,那老头虽然此刻又换了处房檐盘腿坐下,抽出烟枪来打算静观好戏,但那老头却没安什么好心,能让史进歇上一息。
此刻,那些站在街道一端的杀手们一个个袖中风声鼓鼓,“嗖嗖”风响不绝于耳。而在那不大的袖口中却不停地吐出一**的袖里箭来,任由那些杀手们控制方向,随意shè杀过来。
史进看着这场面心中大惊,他虽然在江湖上也曾走动过,但那里见过这般的场面,更不晓得那伙人马的袖筒里装的是怎样的机关,如何可以不断shè出这么多短小jīng悍的袖里箭来。他们身想一定装备不少,难怪方才一直都是一副疲惫相,一个个能不动便不动,原来是负重之故。
史进虽然一瞬间多半想了个明白,但眼下却顾不得再多言,就这般汹汹攻势,就算自己的刀风再密,也不会周全的截获任何流矢,多多少少总会有漏洞显露出来。而自己手下的那帮兄弟们,又该面临如何的打击。
可就在大家当街苦战,少华山的弟子一个接一个倒下的时候,一连串的叫痛中箭之声突然从对面惊起。而那些袖里箭的来势也突然弱了许多。史进这边被一路压着打的局面缓解开来,运起到来也就轻松的多了。史进一面结了刀花护在身前,一面偷眼瞧了眼那伙杀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着实让史进吃了一惊。那伙不明身份的杀手此刻反而陷入一片箭雨之中,箭头犹如嗜血恶魔的獠牙,飞蝗一般铺天盖地而来。那箭势来的很疾,一支支的长箭穿身而过,大多杀手皆是身中数箭,穿身而死。也就一眨眼的空,那伙方才还气焰嚣张地发shè暗器的人马,此刻竟被这一阵箭雨shè的毫无招架之功。多半杀手都是稀里糊涂地便被shè杀的血浆横飞,惨死当地。
史进不禁急急回首,顺着那箭矢所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少华山子弟背后的街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伙人马,此刻正搭弓上箭,接连不断地朝对面shè杀。但令史进吃惊的是,那伙人马所来并不甚多,为何短短时间内竟shè出如此壮观的箭羽之阵。史进当下凝眸细瞧,这才发现原来是那些shè箭的手法不同。
虽然此刻将敌人压制的连喘息都困难,但还不是可以研究那shè箭手法的时候。史进只是担心那老头,转眸再瞧的时候,那老头依然淡定地坐在房上。
“明枪好躲暗箭难防!我叫尔等也尝尝这滋味。”说罢,便仰天长笑。
史进一听这话,嘴角不由地露出一抹笑来,心中暗语道:“好你个兔崽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争锋起各显高超
时迁所带的人马刚刚shè完一轮利箭之时,那伙背景不明的杀手们早已浑身是血地东倒西歪惨败在地上,场面一片血sè,斩马刀狼藉地遗落一旁,袖里箭更是散落的遍地都是,唯有几个站着的也是数箭穿体,用斩马刀勉强支撑着全部的重量,在风中摇摇yù坠。可以说,这一轮猛烈的箭羽过后,那伙杀手几近全军覆灭,起场面亦是一片惨淡。
可是即便如此,史进转眸往那房檐上看时。而那老人却依然在房檐上安安稳稳地坐着,右手斜斜地拖着银身烟枪,叼着烟嘴一口接一口的吞吐着烟气,瞧那神情,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干似的,仿佛他所在的也不再是一场争锋,而是坐在有烟有茶的戏场里头,津津有味地看着一场有血有肉的大戏。
如果史进不是亲眼看见他指挥那伙人使出袖里箭的话,那么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安逸的老头,会和这场杀戮有一星点的关系。可是,这世间就是这样的,而这事实也就是这样。有时候,什么都可以是假象,连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的都可以是假的,不然,这世上哪里会有那么多的jiān计、妙计,不然这个世界也该少去多少乐趣、志趣。
“大哥!”时迁眼看自己出场下令一招便杀败了那伙不明身份的人,便急急忙忙带了手下,就像一阵风似地冲到史进身边。时迁赶紧双手抱紧史进的双臂,担心地道:“大哥,伤得重么?小弟我……我来迟了!”
史进微微笑了,此刻看着时迁那张干净的脸庞,不禁有须些感慨,有许些欣慰,但那种心里的感觉却呛在胸口,怎么也不会表达,史进不得已,将千言万语都化作一笑,用力地拍了拍时迁的肩头代表了一切。史进深深换了口气,舒缓了下才道:“你这哪里是来迟了,来的正是时候。还多亏贤弟你的箭雨了,不然,大哥我还不知要如何狼狈呢,呵呵……”史进说着又笑了。
时迁全身打量着史进,只见史进身上的衣服又破了数处,有淡淡的血sè染出来。
时迁托着史进的一条臂膀,看向史进的眼睛认真地道:“大哥,这伤……”
“都是皮肉之伤,又不碍事,说他做甚。”史进说着便往少华山子弟那边看去,见伤者已经被时迁带来的兄弟们相互扶持了起来。
“还好黎百草在,大哥可带众人先走,这里就交给我吧!”说着时迁松开史进,向前踏出一步,朝着那房檐边上荡着双腿的老汉拿手一指,大喝道:“兀那老贼,我大哥可是你这老王八shè伤的!”
“我脚下的小儿,你大哥是我伤的。”老头说道此处,语气里满满当当全是傲慢,连头颅都不由地上扬了三分。透过斗笠的帽檐,斜眼瞥了眼稚嫩的时迁,鼻端接着又是一声冷哼,口角锋利地道:“我儿不孝,怎敢如此和老子说话。”
“好你个厚颜无耻的老贼!”时迁说着便暗暗捏紧了拳头,看来还是年轻,经不住几句话相激,便动了气,时迁死劲一踏地面,破口朝那老头吼道:“敢这般悖逆你爷爷,活的多了不是!我爹可是你这老厮随便作的,看我不把你剁了八块,来祭奠我爹的在天之灵!”
时迁说着便从左右手里夺过一张强弓来,从箭壶里抽了一支箭,搭在弦上,全臂用力将弓弦拉扯圆满,叫骂了一句“去死!”手指一松。“嗖——!”的一声轻响,一箭便朝着那老头的心窝shè去。
老头又冷哼了一声,只见他抬起左手凭空一夺,立刻在那箭头快要近身之时,便将那箭硬生生地顿住,死死地攥在了手心里。老头将烟嘴喂到唇边,一口用力刁住,腾出右手来,握住箭的两端。“咔嚓——!”一声,那支箭羽应声断作两截,老人一副慵懒的样子,随手丢下房去,冷冷地道:“就这点本事?”
“作死!”说着时迁取了三支箭羽同时搭在弓弦之上。
这下可让史进吃了一惊,这三箭同发,当世之人会这绝技的极少,能掌握一般火候的已是奇才,莫非方才那箭羽之阵便是靠这般奇技所成。只是,这般shè出的箭,如若没有练到火候的人,通常两侧的箭羽是脱劲的,闹不好的灰弦响箭掉,好点的也会shè的歪歪扭扭,毫无准头,更别说有杀伤。当初史进听师傅王进说起来时,一时心强好奇,也曾试过一试,果然入师傅所言,如此shè法,若不jīng通便还是不要使出来的好,因为效果甚微,纯粹是活丢人。
可此刻,时迁搭弓上箭,朝那老汉道:“你若本事,便将我的箭全都劫下!”说着便要shè将出手。史进方要出言劝诫,但出语已迟。
只听“嗖——!”的一声,三箭同声而出,果不其然,位处两侧的箭羽果然失弦劲,但好在三箭并排一同都是朝着那老汉的心窝而去。
老人一看又不由地冷哼一声,探手摘下头上的斗笠,当空一挥一旋,三支箭羽齐齐插在了上面。这下看得就连史进都不由间心生赞叹,真当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那老汉没有抬头,一手从斗笠上抽下那三支箭羽来,将斗笠重新带回到头上,两手一抓箭羽,“咔嚓——!”又是从中折断,老汉依然随手丢下房来,拍了拍双手上的木屑,深深吸了口烟,吐了个畅快。这般悠闲,可把时迁给气坏了,恨不得一声令下将那老王八shè成个老刺猬来。但自己的面子损了,这般只能解气,却不是挽回颜面的办法。要想扳回这一局,还得靠自己来,这才行。
时迁赌气哼地一声,将手里的长弓狠狠丢在地上,从腰间“唰”的一声抽出一把腰刀来,明晃晃地持在手中,大喝道:“看我要你老命!”说罢足下发力,凭借着自己优越的身手,便朝那老汉冲杀过去。
史进一看时迁已经被那老汉激起了血xìng,此刻只怕冲动起来,多有闪失,何况那老头全身上下全是暗器,只怕时迁这般冲了过去,要着了那老汉的旁门左道。
“贤弟去不得!”史进急了,扯了张弓在手,大声叫道:“小心他的暗器!”说着史进从身边左右的箭壶里取了之箭,将平生之力尽数注入这弓弦之中,一但那老头要出什么损招,史进便一箭先将他shè死,也好保得时迁的xìng命。
时迁倒提着腰刀,双足一蹬街边的墙面,就像足下生出吸盘似的,只两三步便左手勾住了房梁,时迁接着上升的冲势,将身一荡翩然落在房顶之上。这一手俊俏的轻功露出来,下面少华山的子弟顿时爆出一片叫好,就连那老汉心下也不由地惊了一跳。
他万万没有料到这小青年竟有如此了得俊俏的功夫,不然他如何还敢坐在房檐之上,就算是要秀逍遥,那也要分场合和资本。此刻,那老头要撤显然已来不及,时迁足下功夫了得,这房檐之上奔走,有如插翅而飞,只一瞬间便到了那老汉的面前。
可是,就在时迁高高举起腰刀,要将内心这全部的憋气都注入到这刀刃上时,他的刀势却硬生生地顿住了,时迁的身子也愣在了当地,他眼直勾勾地看着屋脊后面的房檐,手中高高悬着的刀刃,此刻却怎么也没有斩下的力气了。
史进在地上瞧着,心里也不由地疑心大起。史进晓得,时迁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不然为何不赶在那老汉暗器出手之时,先下手为强,而是迟迟还不敢挥刀,要落个后下手遭殃。
“贤弟……你……”史进扯着弓弦,死死地锁住那老汉的心窝,一面朝时迁发问。
可是,时迁却没有说话,而是慢慢地往后挪着步子,渐渐地往后退着。时迁眼看就要退到房檐的边缘了,史进的心也再一次的悬了起来。但史进也明白,很快也将有些东西,会从屋脊后显现出来。而那便是史进要问的答案,那个让时迁不敢妄动的原因所在。
第一百二十三章 局势跌宕兵锋劲
“兀那小子,你方才说的什么来着,‘明箭易躲,暗箭难防’,哈哈哈——!真是凑巧啊凑巧,我这明箭也有,暗箭也有,不知,你想尝尝哪个的滋味?”
人还没有屋脊后面走出来,但这声音已经放肆地从那儿响了起来,一句不落地传入史进的耳朵了。
史进听了,觉得这腔调虽然陌生,但这声音却有三分的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呢?史进心里想了三番,还是没有想起点头绪来。
“哈哈哈——!”
黄天霸此刻跨立站在少华山兄弟们间,虽然被人左右压着,但此时听出了那人的声音,顶天立地的站着,连头颅都不由地扬起了三分,心下得意的一阵大笑。
史进被黄天霸这一奇异的举动着实小小吃了一惊,这厮一会儿一个态度,一会一个表情,一会一个姿态,比变sè龙变的都快。如果单是变得莫测也就不说了,主要令史进反感的是,每次那黄天霸都会有些奇异的举动,只是不知,这次他这大笑为的又是哪般,又要做什么。莫不是那屋脊之后,有他安排的人马?那么,方才那人……
史进想到此处,立刻转眸往那房檐边上瞧去,只见那老头依然优哉游哉地吸着烟,吞吞吐吐地搞得斗笠下一片云雾缭绕,而那老头仿佛还很享受这种飘飘yù仙的感觉。史进在他这般安逸的姿态上,看不出一点慌张和凌乱,反而一切更加与他无干似的。
就在史进这边揣测来人的时候,一支支闪着寒光的刃尖从屋脊上开始冒出头来,密密麻麻排了一排。
原来是一层伏兵,史进这下可就又多了一点惊意了。虽然听闻黄天霸手下养了那么一帮闲汉,但没想到人数却也可观。而现在,接二连三的又来了这么多的兵甲庄丁,先前是以那房檐上安坐的老汉所统的一波杀手,现在房檐后有出来一波手提刀刃的jīng锐。
可真别说,这华yīn县里的猫腻当真不少,原来每次进城只晓得这县城里太平的那一面,却万万没想到在平静的波澜下,会隐藏这这么多的黑暗和血腥。那可恶的狗县令,也真当是该死之极。
就在史进想到此处之时,时迁又被刀剑逼迫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眼看就要一脚踩空了,史进眼快,瞧在眼里,立刻张口疾呼小心。时迁却闻所未闻一般,那踏空的一脚还没踩稳,便重心后撤。史进此刻眼看时迁要失足,跌下房来,便也顾不得什么老头的暗器,什么房后的伏兵。在那一瞬,史进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最快的速度奔到房檐之下,也好助他一臂之力。
但就在史进一把丢了弓箭,往那房下发足狂奔时,时迁却还是先一步身子后仰即将落下房来。可是,意外也在此刻发生。时迁就在身子与房檐平齐的时候,那只失足的左脚竟然一探腿勾住了房檐下的侧梁,而与此同时右脚也凌厉地踢起了一块檐边的瓦块,电光一闪般地直飞向那老头。
此刻,那老头一面吸着烟,一面撇起头,等着看时迁失足摔落的惨象,万万没有想到时迁的轻功如此了得,更没想到时迁会选择在此刻发难。
而如今老头和时迁的距离极近,那一片青泥烧制的瓦片旋转着也不过只一眨眼的空便到了老头的脸侧,老头就是想防备也恐怕来不及了。虽然那老头收发暗器的水准很是高超,但此刻看来,说什么都迟了,一切也都是徒劳。果然,老头的右手本能地抬起来格挡,虽然将那片瓦中途截住,但拳掌所挡之处,也不过是瓦片的边缘。
只听“砰——!”的一声,瓦片拦了一边,但有大半却去势不止,流火飞星似的“唰——!”地一声抽在了那老头的侧脸颊上。而方才那破碎的小碎片也“嗖嗖嗖——!”地划破了那老头的脸面。
这一招,可是高明的很,不但时迁挽回了自己的面子,而且还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法子来替大哥史进报了一仇,这不但报的爽快,更可谓是变本加厉,一起还回到了那老头的脸上。
那老头被这一击打得烟枪飞落,不但弄了个灰头土脸,而且受伤的脸颊顿时肿起老高,红的仿佛能渗出血来。老头被这一击彻底激怒了,蹭地跳了起来,方才的那份安逸和潇洒,就像他的那支金烟枪一样,被这一瓦盖在脸上,早不知飞落跌到哪里去了。
“小畜生!”老头暴躁地一声怒吼,手上一抖,立刻十指间多出数枚磷光闪闪的血滴子。看这样子,连煨了剧毒的暗器都上手了,真当是有打算拼了老命的架势。可是此刻的时迁已经一个倒挂金钩,早安然无恙的悬在梁下了,朝着奔到一半的史进,咧嘴笑了一笑。
史进一看时迁这兔崽子耍的好jiān计,又搬出这般的嘴脸,真当像个捣蛋的孩子闯了大祸似的,心下不由地看着欢喜,也不由地朝着时迁露出一个笑意来。
而此刻的老头却朝房下吐了口混着大片血迹的口水,一面奔到房檐边上,一面大骂起来:“好你个小畜生,你给爷爷上来!小畜生!畜生,畜生!”
“司空老伯,何必如此暴躁,你看史进就在你面前,你若杀了他,我料那小畜生也跑不了。”
“二弟!快来救我!”黄天霸此刻又闻声又大呼起来,一面疾声呼喊,一面奋力挣着左右押解他的少华山弟子。
史进一听,心里顿时空了一片,因为在黄天霸一叫的瞬间,史进突然想起来这说话的声音是谁的了。史进急忙抬头望时,当真还是不可避免的又吃了一惊,果然,那大摇大摆越过屋脊,由一排朴刀手护在中心,后面有弓箭手压阵的正是史进先前交过手的黄二郎。
黄二郎此刻换了一身行头,头戴风雷靛蓝巾,身着豹头锁子软甲,足下更是瞪着一双黑sè的追风靴。从下面朝上看去,这黄二郎和先前已经大不一样,少了七分的鲁莽,而多了三分霸气。
黄二郎看司空卓还真有要立马动手杀掉史进的意思,于是便走到他的身边用力地按了按他的肩头,那暴跳如雷的司空卓顿时没了脾气,暗暗“哼”了一声,便负手立在一旁不说话了。
“方才是何人在大呼小叫啊!”黄二郎朝着少华山弟子的人群里瞥了一眼,破不在意地故意问道。
“二弟,二弟!是我,是大哥我!快救我!救我啊!”黄天霸呼喊着,就更急了,虽然方才那一伙人颇有要杀了黄天霸的意思,但从始至终却也没有对他下过手,现在自己这同父异母的弟弟来了,那么便有救了,这是最后的希望了,黄天霸看的很重,就像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对他自己更是意义非凡。
黄二郎往黄天霸的方向走了两步,一脚踏在房檐的滴水檐头上,笑了笑,装模作样地大声朝着那个方向道:“原来是大哥,啊呀,你怎么成了史进的阶下囚了!你一向可是威风凛凛啊。”
这话说的绵里藏针,就算是黄天霸,此刻也听得出其中的味道,刺的他内心一阵犯酸,一阵犯痛。可是,现在落入敌手,颜面扫地真当生不如死。但虽然现在黄天霸处境极丢人现眼,但面子还是能撑就要撑的。于是黄天霸深深叹了口气,朝高高在上的黄二郎认真的道:“二弟,并非是你大哥无能,我布下天罗地网,你也晓得,要是史进从大门进来,一定叫他深陷其中,杀他个片甲不留!但是谁晓得它怎么直接就到了咱家后院,我是担心咱家眷的安慰,不然怎会分心,怎会受缚至此!”
“哈哈哈——!”黄二郎仰天笑了,这笑声在史进听来,真当是和他大哥是一个丑模样。
“你莫说也我晓得,我什么都不晓得,你也莫说什么咱家,在这华yīn县里上到八十老人,下到孺子小儿,谁人不晓得你黄天霸是黄家的当家人。那黄家大宅自从爹爹没了,就只是你一个人的家。”说着黄二郎把脸撇开一边,不愿再往黄天霸身上看上一眼。
黄天霸一听,顿时空空长大一张狮子口,好似想说什么,但话在嘴边绕了几圈还是没能说出来,到最后,黄天霸自己都觉得吞吞吐吐太不爽快,狠狠地叹了口气,朝黄二郎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是怪我一手撑起这硕大的家业么!自打爹爹过世,如若没有我,黄家还会这般屹立在华yīn县里么!早会被孔家给吞了,还不是我苦心经营,一天天的打拼,才有了这般巩固的基业!可你呢!你呢!”
听这语气,黄天霸这张老脸被黄二郎说的也拉不下来,此刻语气突变也来了脾气。看来是内心要怒了,有场好戏看。史进想着,不由地暗暗笑了,咱就静待好戏开场罢。
“我?你说呢,我在干嘛?”说着黄二郎有仰天笑了,只是这次笑到一半突然顿住朝着黄天霸语气极冲地道:“你怕我和你争家业,你是一手撑着黄家,但更是一手遮天,你只会把我当傻子来看,丢给我些毫无意义的下贱活。呵呵,我是不是真的该感谢你黄天霸,为了限制我,还苦心专门开挖出一口地窖来,让我也尝了尝囚禁的滋味。你是想借着铲除史进,让孟森进城好做地发财升官大吉是吧?也想借着这大乱,将我杀了,好独霸家产是吧?那——我此刻出现在这里,你应该很惊讶吧!”
“黄二郎,你……你……”
“你不是整天都很刁么,黄家的大少爷,华yīn县的黑头蛇。怎么现在就说不出话来了,我要是告诉你,我在地窖里非但没有受半点委屈,而且大鱼大肉被伺候的要多舒坦有多舒坦,那么,你会不会还瞠目结舌气死过去!”黄二郎哈哈哈的第三次仰天长笑,这一笑,仿佛扬眉吐气,将这十几年低调的委屈都尽数宣泄了出来。
黄二郎在那边长笑,黄天霸这边听了,也顿时仰天笑了起来,一气笑罢,黄天霸定了定,又恢复了往昔的霸气,双肩一震,挣脱了少华山左右的押解,自己大刺刺地站在当地,朝着黄二郎道:“黄二郎,你别以为自己有司空卓的相助就可以独步华yīn为所yù为,你别忘了,虽然我身陷囹圄,但黄家我几年来练就的兵士,却是铁了心是我的人。就算你此刻不救我,他们一样会来,等到杨明老伯来救我出去之时,看你有何面目见我!有何口舌辩解今rì之事!”
黄二郎微微地笑了笑道:“我真当不该出这个头,我现在后悔了,你知道么,黄天霸!”
“哼,你还知道后悔二字如何个写法,真当是了得的很呐。不过,你我兄弟的家事,回去也好商量。此刻,史进在此,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黄天霸还没说完,在他身旁看押他的少华山子弟便唰唰唰地一口气架了四五口快刀在他脖颈之上。黄天霸只觉脖颈一凉,嘴里便再也没了言语。
史进一看自家兄弟架刀迫使黄天霸封了口,正好借着这个空,也好搅合他一局。于是便上前一步,朝着房顶上的黄二郎一拱手道:“好一场兄弟相争的大戏,jīng采!着实jīng采!”
黄二郎鼻端冷哼一声,将头往天边一扬道:“史进,你如今脚下,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就奇怪,你哪来的这么多胆子,还顾得上看戏?”
“有人唱,就有人看,何况连你这等人都上了台,我怎么就没胆量看。只可惜我早些时候,不曾想到,不然定令左右带把太师椅来。”史进说着,将手一指当街,继续道:“翘起脚来,坐在此地,好好瞧瞧你等着沐猴而冠之人!”
“史进,几rì不见你好生狂妄,你殊不知,‘士别三rì当刮目相待’!你还当我黄二郎真的是那本儒弱,那般没头没脑么!”
“哎呦,好一个‘士别三rì当刮目相待’。”史进说着,故意装出一脸的惶恐来,但话说到此处,史进的脸sè就变了,嬉笑着继续道:“不过,我现在更奉行一句话,你猜叫什么?”
史进一双锋利的眸子深深地盯入黄二郎的眼眸里,见他眉头微蹙,似乎在急急思索,但史进顿了一顿见他不答,便紧接着道:“叫‘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一语说罢,少华山的兄弟们顿时轰然大笑。
“史进,别以为我还那么傻,就凭你区区小计就想激怒了我,当初我不过也是一时大意,但现在可不一样了,我有的是时间,可你不多了,我有的是兵力,可你此刻也不多了。”黄二郎说的越来越慢,特别是将那几个“越”字咬得很是清楚。因为他在提醒这史进,现在的处境,是他黄二郎说了算。
时迁在房檐下可是听出了黄二郎的这个意思,心里极不舒服,便立刻翻身落在地上,走出到当街,立在史进身侧,朝那黄二郎大喝道:“你这厮,才真是好生狂妄!若要论兵力,我哥哥在华yīn县里好歹也有几千守军,城外亦屯有救兵,山寨之中更是数之不清,你算那只鸟人,也配和我哥哥相提并论!莫非在这华yīn县里,你也有几千壮丁不成!我呸——!”
“你来的好,这次莫做缩头的鳖!看爷爷怎么割了你的舌头,要了你的命!”说着司空卓立刻便一抖衣摆,又要动手了。
“慢着!”黄二郎将手一压司空卓的臂膀,转过头来,对时迁道:“几千兵卒我倒没有,但上百兄弟却是有的。”
“这年头林子大了,真当是什么鸟人都能有,你就有区区百人便要拿下这座城池,不免太妄自尊大了吧!说的这般天真,你是爬房被瓦磕着脸了,还是骑马过来被驴踢了头啊,如果真如你所言这般容易,那我哥哥岂不是可以坐享天下了!”时迁说罢便笑了。
“小畜生!你又辱我,看我……”那老头听出了时迁话里讥讽的弦外之音,立刻便又要发作,不耐,黄二郎再一次将手按住了他。
“这条街,深在城中,与你们那守军相距甚远,更何况,你们的人守城尚且捉襟见肘,史进你也根本没有安排城中巡逻的人手,此刻,那城防是你的,而这街却是我的。顺便,我也请你,请你的手下,死死心,你看——!”黄二郎说着当空将手用力一挥。
顷刻间,轰轰隆隆一片衣甲摩擦之声,听这样子,已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史进顺着朝那街口望去,顿时,被眼前所见唬得魂飞魄散。
第一百二十四章 局势跌宕兵锋劲(贰)
在这街道的两段不知何时涌出了一大批的官兵,一个个银盔银甲,手持宽背朴刀,把整条街口封了个严严实实。
史进见了此状,如果是放在这华yīn县城门之外,就是再来此数的十倍、百倍,史进也是临危不惧的,今儿个却当真是看得大惊失sè。
这……这官兵怎么进来的!难道城头的兄弟们……失守了,不会的,官兵哪里有这般迅速的作战,如若官兵有什么动静,城头上的金脚板瞧着必定要差人火速来报,可现在既无少华山的兄弟前来禀报,先前也不曾听到过那边有什么大的交战动静。那么,难道是看花了眼……史进用力地闭了闭眼,在看那边时,官兵一个个虎视眈眈右手按在刀兵上,看样子就等一声号令便可杀过来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这时莫名其妙地爬上了史进的心头。莫非,他们黄家个个都是老鼠jīng,黄天霸开了条从黄家老宅到百草堂后院的地道,这黄二郎不会是比他哥更牛叉,开了条从城里直达城外的地下隧道吧。这工程量如此浩荡,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开的出来?可是,眼下这官兵确实是站在这里了,不如摸摸他们的底再做打算,也好比在这里毫无头绪的瞎揣测要来的强。
“史进啊史进,你这是怎么了呀。是看傻眼了么,哈哈哈,一定是没想到吧,才过了几天,我黄二郎这不起眼的人物都有了这般规模的队伍,而且,话说回来,我黄某人的兵甲不比你少华山的人差吧。”
“恭喜,恭喜。”史进说着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
“不谢,不谢。不过,我黄二郎还得和你道声抱歉,因为……你莫觉得今天还有什么侥幸可以活着离开这里了,不但这街口封死了,就连这街道两侧的院宅里都是我的人。你如今是插翅难飞了!实在不好意思。”说罢,黄二郎笑了笑,双手把腰身一叉,摆出一副信心满满的姿态。
黄二郎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了少华山众人的jǐng觉。
此时,时迁带来的那三四十个弓箭shè手,一个个箭在弦上将弓拉满,而史进带来的兄弟们伤势无碍者也有四十多个,此时他们横刀在胸,押着黄天霸,与那弓箭shè手一起发足朝街中本来,将史进时迁两兄弟团团护在当心,一个个皆是横眉冷对,显然一副誓死一战的态度。
“黄二郎,你这些手下,行头倒是不错,有那么几分正规军的样子,看来你比你哥黄天霸混得好多了。”史进现在担心的不是此刻的安慰,而是整个大局的状况如何,眼下首要弄明白的就当数这眼前的官兵归属何部,由何而来。顾而,史进故意如此说来,也好埋下套子,打探一番。
黄二郎不知史进心内的打算,也没能听出史进话里的意味,只是听得史进说他比他大哥强,他心里就高兴,因为这话就是黄二郎想听的,也确确实实史进这话说的很中听。黄二郎美在心里不由地看了眼被刀架住的黄天霸 ,顿时脸上又多了一分笑意。
黄天霸此刻却没有察觉黄二郎稍稍得意的嘴脸,而是转目直勾勾地瞅着那些银盔银甲的朴刀手,黄天霸满脸却是布满了疑惑。但史进瞧他那副眉头紧锁,yù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但又似乎实属他内心的隐痛或者有什么不愿面对的顾虑。只是,此刻来看史进还是猜不出个什么,只得看黄二郎自己怎么说了。
黄二郎得意地笑了笑,立刻严肃地说道:“史进,没想到你也是马屁jīng之流的人物,当初如何讽我,当今却又说的这般让人舒服,哈哈哈,真是个人才啊!”
“黄二郎,你少得意!我家哥哥岂是你等之流,你再废话,我便令人把你shè作刺猬来玩玩!不……”
史进将手往时迁的肩上一搭,示意他莫再言语,时迁心下感知,便立刻住了口。
黄二郎一看,顿时乐了,笑道:“史进,你我也不必这般废话了,如今的处境你也瞧见了,快快自己绑了自己,与我一同出城,我看在你送了我份大礼的份上也饶你一命。”
“大礼?”史进有点摸不清头脑了:“我何时送过你一份大礼,莫不是以反讽之腔,说我杀了你的人?”
“死几个人那又算得什么,我黄二郎岂是心胸如此狭隘之人?哈——!真是笑话。”黄二郎换了口气,心里略含得意地道:“你我首次见面,便把十万白银资产给我,你知道么史进,那十万白银对我而言代表着什么?那真当是火中送炭,解我燃眉之急啊!黄天霸养着这百多十号人,他其实不知其中大半是我的人马,我一直低调装傻终于等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我要想借着你大闹华yīn县的战乱来有所作为,好自立门户。但你知道最困扰我的是什么么?那就是需要钱,而且还不是一点钱。你说你这礼送的,怎能不让人欢欣鼓舞!真当是,叫我感恩戴德,颂德千秋!”说着黄二郎露出了一抹显而易见的jiān笑。
“你……的意思是……孔儒?”史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才明白了黄二郎话中的深意。当初,史进确实是因为扳倒了华yīn县的“财神爷”孔儒这棵大树,解决了粮草的问题,而一时高兴,使得自己大意疏忽了。他早就该想到,将孔儒交给黄二郎实在是一件极其不妥当的事情。但是,事情既然如此,现在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只是,现在孔儒何在,莫不是和黄二郎合伙同来了?
于是史进顿了下继续追问道:“孔儒当今何在?”
“没错,你送给我的见面礼便是孔儒,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孔儒今rì定然不回来,因为当初你叫我处理掉他,我便下了杀手,现在恐怕早已经万虫附体,尸腐骨枯,早被我差人随便埋了。不过,你一定不会想到,我借着我黄家和他孔家敌友兼容的微妙关系,骗他以他全部的银子来换他的命,孙子毕竟还是个狡猾的jiān商,竟然留了一手,不过,虽然我没有拿到他全部的资产,但这百万白银也够我所用了。史进,莫与我相争,我深藏了这么多年,处处夹着尾巴做人,等着的就是这一刻,黄天霸傻兮兮地替我养兵,你不但给我带来了战乱,还给了我钱财,如今我只要把你献出城去,什么功名什么权势,不都是平步青云这般简单么?”说着黄二郎微微咧开嘴角笑了。
“黄二郎——!你个jiān诈小人!”黄天霸听了,这才想起为什么之前在黄家老宅里围剿史进,跟自己杀过去的之又区区不过五十几人,有些武师跟随都不过装装样子,更有甚者连脚步都不曾挪动一下。当时因为情况紧急,黄天霸也不及呵斥质问,可现在听黄二郎这么一说,黄天霸什么都懂了,就连平rì里,某些武师一点一滴的异常表现,其中所包含的意义,其中能说明的问题,黄天霸此刻都理解了,只是一切都迟了,“为他人做嫁衣裳”这傻比的错已经犯下,不由地让黄天霸内心翻江倒海,他多年一直引以为豪的自己手下,原来都是为别人做了天大的好事。这样的事,让黄二郎在大庭广众下曝光,让黄天霸觉得真当是比“戴绿帽子”还让自己绿。
黄天霸心里不由地爆发了无尽的愤慨,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兄弟手足,顾不得什么家丑不外传,黄天霸心里就像烧着一把烈焰腾腾的火,让他不由地朝着房上的黄二郎破口大骂:“好你个jiān贼!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听我娘的话将你斩草除根!”
“今天爷高兴,别提那个**,坏了我的xìng质!”
“畜生!你说什么!”黄天霸听了气的血脉喷张,此刻也顾不得什么架在脖颈上要命的刀刃了,朝着黄二郎的方向像一条疯狗似的,直想扑上去,害得少华山的弟子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按在地上,但此刻的黄天霸依然一副要拼老命的样子。
可是,此刻与他产生鲜明对比的黄二郎却高高在上的立着,一副顶天立地的模样,俯视着看着他的狼狈,满面含笑地看着他,满眼尽是嘲弄,又一次吐字清晰地说道:“我说了,你娘是个**,是个——**!”
“黄二郎,你就是个畜生!畜生!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个畜生!”黄天霸此刻更激动了,押解他的几个汉子不得不全身扑在他身上才勉强把疯魔了似的黄天霸死死按在地上,可是就是这样,黄天霸依然大骂不停。他看着黄二郎高高在上的那副刁厮样子,心里愈发来气,顿时朝着黄二郎的方向狠狠呸了一口,然后嘴里不停,继续骂道:“你个小王八蛋,有朝一rì,我定亲手杀了你!”
“哎呦,黄天霸,你这一句可吓死我的小心肝了,我好怕啊,好害怕啊,哈哈哈——!”黄二郎戏谑了黄天霸一会儿,立刻将脸sè拉了下来,恶狠狠地道:“黄天霸,我也相信有一天你会这么做,但我不会让你等到那一天的。我今天是特意给你来送行的,你知道么,我安排在你身边的人,今个已通知我你被绑了,我是急的连下午茶都不曾吃一口,就急急忙忙来了的。感动么?”
黄二郎往黄天霸的方向又走近了一步,也不管黄天霸在下面不停的叫骂,只是顾自言语道:“虽然咱俩是同父异母,但好歹兄弟一场,在送你上路之前,我告诉你一件你想不明白,却很想明白的事。”说着,黄天霸果然叫骂的声音低了几分。
黄二郎瞥了眼史进,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这一眼的深意,史进看的很清楚,就是说他黄二郎下面的话不只是说给黄天霸听得,而更是说给史进听的。
黄二郎扬声道:“也难为你黄天霸这么个粗人,想出一个挖地道的法子来偷书,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啊,可是你断断没有想到吧,你差人事后将洞穴添死掩埋,可是,真是不好意思,你信任的却是我手下的人,他那天却没有直接去做,而是先来请示我,黄天霸,你猜我怎么说?呵,我这么告诉他,只把原先的入口回填平整,在后院一般无人问津的草料场枯井下开一个新口,而这个地洞却要暗中留下,你带几个人就地动动铲子,不但不回添,还要好好的再开挖,把洞搞宽一点,高一点,特别是在百草堂的后院,更要多搞些动静出来。”
黄二郎说到此处便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道:“黄天霸,这下,你可知道为什么史进会来的这般迅速,这般悄无声息,这般绕过你的埋伏而直接抵达后院了么?啊哈哈——!”说罢黄二郎仰天长笑。
“黄二郎!我生不能啖汝之肉,死必钩汝之魂!就算我落入十八层阿鼻地狱,我也要夜夜入你梦中,折磨死你!”黄天霸此刻已经被这众叛亲离的处境折磨的内心极尽疯魔,此刻说话亦是凶残毕露,再加上被按在地上死命挣扎的模样,这么猛然一看,真当狰狞地像一只从地下爬上来的恶鬼。
而同样听了黄二郎这说辞的史进,却沉默不语了。他此刻终于晓得,一个人的势力再怎么强大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人的思想。眼前的黄二郎当真不再是当初他所认识的那个跪在他面前说“大哥,我跟你混”的黄二郎,那时的他,虽然是一副可怜兮兮、一副崇拜至诚的样子,但只怕在他的心里,早已酝酿起了所有的一切。
史进在攻入少华山以来,虽然可观条件世事变化,亦有不少恶劣,但但凡自己出马,没有不是手到擒来的。但今天,却自以为是的中了别人预先布下的圈套。现在,虽然史进的处境并非险恶,但今rì中计,史进的内心却小小地受到了一次敲打。
它让史进沉默了下来,从一切虚荣和烦躁中沉默下来,不管此刻黄天霸又在骂着什么,也不理会黄二郎又在怎么说,此刻,史进的内心突然静的可怕。这次的教训虽然史进不承认失败,也确实还未失败,但被别人这般设计玩弄于股掌,心里还是很受震动,那种耻辱感像无数的触手,湿漉漉地爬上了史进的心头,将那颗一度滂湃的心一层层卷紧,然后收缩,紧出密密麻麻的痛觉来。
史进暗暗捏住了拳头,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手掌,等他再放松手掌的时候,他已经平息下来了,此刻的史进冷静了许多,不再轻敌,不再一味的由着自己的xìng子来随意演义,而是,认真地面对眼前的一切。此刻,史进微微又笑了,调节迅速调节过来了心态,内心反而又多了一阵幸喜和悸动,毕竟在这华yīn县里,除了孟督监,终于又遇到了一个还能算作对手的人。
“你把我妻儿怎样了!你说!黄二郎,你敢胡来,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黄天霸此刻已经气的全身发颤,虽然被人死死压在地上,但因为他怒火中烧,被绑住的身子在疯狂的扭曲。
史进知道黄天霸的愤怒,也将他的愤怒看到了眼里。此刻,恐怕黄天霸已经快失去理智了,也快达到愤怒的顶点了,史进知道这个黄天霸不但是黄二郎的目标,同样也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好棋子。只是,史进却明锐的察觉到,黄天霸的威力还没有达到需要释放的顶点,就好比一把弩箭,那强硬的弓弦没有拉到最大的限度就不会shè出最大的威力,但史进也要极力去控制局面,因为如果一但超过黄天霸的极限,那么所带来的绝望会将威力削弱,产生可怕的负影响力。
“我能把嫂子侄儿怎么样,我替你疼爱都来不及,哪里舍得伤害他们呀。”说着黄二郎又扬起了那副欠抽的jiān笑,惹得时迁心里都是一阵发毛,如不是顾忌他身后的那些弓箭手和那立在身旁的糟老头,时迁就恨不得此刻上去一刀剁了那厮。
“你——!”黄天霸一双仇恨的眸子已经几近血红,红的仿佛此刻都可以滴出血来。
史进知道现在黄天霸需要缓一下,于是,史进便果断地插话进来,朝着黄二郎扬声道:“黄二郎呀黄二郎,你先前让我刮目相看的便是你这等欺兄霸嫂的做派么?果然,是我等望尘莫及之处,佩服紧,佩服紧呐!”
“史进,人人都说你智勇双全,依我看也不过如此,你现在莫来笑我,你尚且自顾不暇,还不如多用用你的小聪明为自己谋个好出路。要不,我给你指两条明路出来,这第一条便是方才说的,想必你也晓得,我不必说第二遍,但这第二条路,便是恭恭敬敬朝我磕八个响头,从今以后,带了少华山的人跟我黄二郎混,你觉得,这般如何?”黄二郎说着将手一指史进,又指了指史进的面前的泥土。
“黄二郎,大堂堂的汉子,有话尽管直说,何必这般绕来绕去,拖泥带水的。你说了那么多,还不是告诉我你只要两样东西么,其一叫作‘名’,其二叫作‘利’。其实无论是要我史进自缚投降,还是要我跟着谁混,这些都容易的很,我只要服,莫说磕八个响头,哪怕就是八十个、八百个响头,都不在话下。”
史进这一番说辞已经让黄天霸缓了一口气,现在虽然把方才他两兄弟的话头扯远了,但史进还是要再扯回来,这才好给黄天霸的愤怒保保温,以备用时之须,于是史进顿了一下,又道:“但是,你这鸟人,却是卖主求荣之徒,欺师灭祖之辈,非但yīn险狡诈,而且……”史进加重了语气,意在刺激黄天霸:“还败坏常伦,尽做些苟且之事,你说我堂堂史进如何服得了你。”
史进说着,余光偷偷看着黄天霸的反应,见他双肩颤抖,气息虽然粗重却没有了方才的那般急乱。史进不待黄二郎接话“反攻”便也说了一番别有用意的话来:“黄二郎,你别以为你有这些步卒,便了得的很,我史进见过的官兵多了去了,当rì我只身一人深陷华yīn县城中,当时面对数千官兵浴血死战,我尚且立于不败之地,你这区区百十个人就想灭我史进,岂不是太狂妄自大了。可你既然想要,我也不会拒绝,但那就得看你自己,凭本事来拿了。”
史进这话虽然说得大气,但其实都是说给黄天霸听的。史进瞧他气息更匀了,便知时机快到了,说着低声喝道:“众人听令!”接着史进举手过顶,收拳紧握,猛然间伸出中指、食指和最末的小指,形如弓弩一般大咧咧的撑开,向着黄二郎的方向手腕徒然一扣。随着这手势的打出,时迁手下的弓箭shè手们方才还一排圆环剑拔弩张地瞄着街道左右两侧官兵模样的那伙人,现在却突然舍弃原有目标调转箭头全都瞄着黄二郎,只待史进一声令下,便要瞬息间万箭穿心,将黄二郎shè的体如筛子,毫无寸肤完好。
“史进,这可就是你不对了,我好心留你一条活路走,你却这样待我,可惜啊可惜……”黄二郎说罢顿了一下,举臂朝前一挥,高声道“盾牌兵何在!”
黄二郎的话音一落,立刻房顶上除了那七八个朴刀手外,又后面的屋脊上闪出几个手持圆形虎头盾的士兵来,将黄二郎和那老头等人护得严严实实。于此同时,街两边也轰轰隆隆地跑出一众盾牌兵挡在那些朴刀手的面前。
等一切站定,这跳街又安静下来的时候,黄二郎一字一顿地道:“史进,你倒是放箭啊!我可是迫不及待了。”
史进没有接黄二郎的话,而是趁此时机压低声音对时迁说道:“一会儿,我命人shè箭,你便带一队手脚麻利的兄弟将那边成堆的死人都丢在那房檐下得墙边去,一会儿方便我等上去为好。”史进这边安排完时迁,立刻叫弓箭shè手朝着那些盾牌的缝隙处轮番放箭。
黄二郎在房檐上,只瞧着史进嘴里咕叽咕叽不知说的什么,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史进要玩什么把戏,便紧接着见史进将手猛然一挥,少华山的兄弟们一齐松手,方才那震慑般的箭羽便朝着黄二郎的所在爆shè而来。黄二郎还不及骂一史进一句,站在前面的盾牌兵便高举着虎头盾牌将黄二郎遮蔽的严严实实。
而此刻的史进见黄二郎的视线全然因为这箭羽的势头强烈而被盾牌遮挡,箭羽不停,黄二郎断然没有可察觉之处。而时迁也将这情形看在眼里,时不我待,立刻便带着是个朴刀手只朝着那些中箭死去的杀手奔去,此刻的少华山兄弟们也顾不得什么血污什么惊悚,一把拽起一个个血淋淋的尸体便扛在身上,脚下发力狂奔两步将那一坨坨的血肉尽数丢在那墙角之下。
就这般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史进的预想,一轮箭雨还没放完,那边时迁便已经堆叠起了一座尸骸山,鲜血四溢地流了满地,那些尸体的头颅身躯相互堆叠,有些地方突兀地露出许些血淋淋的手脚四肢。这般看着这,也着实有些令人毛骨悚然。时迁将这一切摆布带人回来的时候,一轮箭羽也接近了尾声。
史进满意地将头一点,斜眸看向黄天霸,见他依然怒火中烧,不过看他此时的神情,似乎正为这轮箭羽的爆shè而看得全身大爽,但是没有立刻shè杀黄二郎等人,却叫他微微蹙眉,一副难解心头大恨的模样。
史进心觉时机便是此时,立刻斜跨一步来到黄天霸的身侧,手起倒落立刻将黄天霸全身的绳索尽数断开。
而此时,黄天霸也顿觉周身舒泰,他拼了老命地猛然向上一争,欣喜地发现束缚全身的麻绳不知何时已经寸断,而且方才押解他的两个弟子亦被他这一挣而摔在一边。黄天霸这一得zì yóu,看着朝房顶上的箭羽也渐渐奚落,可黄二郎等人还是半点损失没有,心下不满,顿时又激起方才的仇恨来。黄天霸二话不说,就近夺了把朴刀便朝那房檐奔去。此时,先前受了史进手势之令的少华山众人,更是纷纷让开条道来与他走,没有半点的为难,这也让黄天霸的速度奔走的更快,不过须臾之时,已经踩着那些血肉之躯,开始向房檐上攀爬。
第一百二十五章 妙计成剑拔弩张
叮叮当当的箭羽撞击虎头盾牌的声响渐渐稀落下去,黄二郎令左右盾牌手将这扎满箭羽的虎头盾牌挪开时,刚要嘲弄一番史进这荒谬的战术,可是眼前突然多了一个浑身染血的大汉。黄二郎此刻一言还没出口,便遭到这大汉当面的一刀。
黄二郎虽然眼尖,但是这大汉杀得虎虎生风,这一刀下来还有万钧之力,而且就在黄二郎身前一步之遥出刀,这就是说成什么都躲不开了。可就在黄二郎被唬的几乎失声叫喊出来的时候,一个身法极快的身影一闪身便挡在了黄二郎的面前,高举这一只银sè的长杆烟枪当空想架住那来势汹汹的刀刃。
就在这刀杆相击的一顿之时,黄二郎看清了那来人,正是方才还被人绑着压在地上,狼狈不堪的黄天霸。此刻的黄天霸因为攀爬这那尸骸上得房来,满面浑身全是血污,再加上他因为仇恨而极度扭曲的面容,此刻黄二郎这般近地看着他那狰狞的面容,在心里不由地打了个冷战,生出大片大片的寒意来。
本来黄二郎就心亏,不敢这般近的直面黄天霸,多亏司空卓身法极快,此刻一闪到了黄二郎的面前,将他两个兄弟隔在两头,不然黄二郎非得被黄天霸这出乎人意的一举而吓得魂飞魄散。
可是司空卓同样也是没有料到黄天霸会冲杀到面前,抬手将以烟枪相挡,那完全是一种本能的招数,而自己更本就没有时间去抽出什么兵刃来。虽然此刻挡得刀势有些收缓,但朴刀就是朴刀,而烟枪也还只是烟枪,当初没有把烟枪按兵刃来打造,此时,哪有什么奢望能够靠它架住黄天霸这极其霸道的刀法呢。
果然,“噌——!”的一声,那锋利宽厚的朴刀,在黄天霸青筋暴起的大手中继续蓄力,顿时将司空卓那根自登场以来就用来享受的银杆烟枪削作两截,之后刀锋的去势不止,在黄天霸这一暴击之下,继续斜向下砍了下去。司空卓此刻再躲闪已来不及,黄天霸的刀锋转眼一瞬便已削入了他的身体。
就在刀锋入体的那一刻,黄二郎被唬得心惊肉跳,仿佛呼吸闭塞心脏停跳,就连时间顿时都暂缓了。在黄二郎的眼里,那把刀锋缓缓地削入了那个紧紧贴在自己胸前,用身体护着自己的司空卓。甚至黄二郎可以感受得到,那把刀锋进入肩膀时皮肉绽开的感觉,能亲眼看得见那皮肉下血管被切开时鲜血飞溅的一瞬,仿佛就连那些飞溅的血滴也慢了下来,一滴滴凝结在司空卓的肩头上方的空气里,缓慢地旋转着,朝着四面八方飞散而去。其中,在那些飞向黄二郎自己的血滴里,黄二郎仿佛看到了上面反shè出来自己脸面的影子,而此刻的自己,看上去是那么的惊恐,那么的慌张失措。
可是一切,都不过是极度恐惧下的幻觉。黄天霸的那一刀,只是“唰——!”的一声,斩断了司空卓手中的银质烟枪,也一路向下,将同样挡在黄二郎面前的司空卓由肩劈下,顿时斩成两半。
黄二郎只觉得迎面扑来瓢泼般的血液,染红了他的脸面,也染红了他全身的衣甲。可是这并不是噩梦的最终回,而一切都只不过是刚刚开始。这一层血液飞溅的背后,紧接着的便是黄天霸飞来的一脚。黄二郎此刻反应不及,功夫本来就不及黄天霸,此刻,由于突然的惊吓,身手又慢了一拍。故而,黄天霸那一刀虽然靠命侥幸躲过,但这飞来的一脚就只得结结实实得挨了。
黄二郎被黄天霸这一脚顿时踹飞出去,撞在紧随其后的那七八个朴刀兵的身上,顿时便一同倒了三四个。而此时,那些站在房上的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可是,虽然意识到了危险,但还是犹犹豫豫出不了手,虽然当初招募他们的不是黄天霸亲自来的,但却是黄天霸一直养着他们。这些人虽然跟着黄二郎,可是在当下的恐惧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理亏,不由地出手犹豫,身手也就慢了几分。
可是黄天霸就没有这般的顾虑,他根本不记得什么旧情。此刻除了背叛便是仇恨,在这样沸腾的血液下,只有讲手中愤怒的刀刃刺穿那些家伙的狼心狗肺,才好彻底的宣泄他自己内心的狂暴和愤慨。故而,那边朴刀在黄天霸的手中顿时舞的风声大作,呼啸不止。黄天霸朝着黄二郎倒地的方向追杀过去,但凡沿途可以杀戮的人,都没有一个逃得出此时黄天霸疯魔血腥的手掌。
史进在下面暗暗地瞧着,只见将黄天霸一人送上房檐便势如破竹地将黄二郎杀得乱作一团,心知这计已成,便立刻下令,弓箭手以箭羽断后,其余所部更随自己和时迁从巷口向元宝大街突杀出去。
顷刻间,少华山的兄弟们山呼海啸般大喊着杀,跟在史进和时迁的身后直朝那守在街口的大片‘官兵’杀去。史进提着双刀冲在最前面,没有几个起落便来到了那伙‘官兵’的面前。此刻包围在‘官兵’外围的是一圈手提虎头盾牌的兵士,他们见史进率兵杀来,一个个急忙将盾挤在一起,组成一面半圆的虎头盾阵,每一块虎头盾牌的边上都相互勾连,而其背后都有一个军士死力相持,而在这些盾牌的缝隙中,迎着史进冲来的势头,突然刺出朴刀的尖锐来。
史进在奔走的时候,就察觉了盾阵间的缝隙。如若普通盾阵必然重重叠叠不透缝隙,但面前这个却并非这般,故而史进心里留了一个心眼,脚下步法变得更加沉稳、坚定。等史进冲到一步之遥的时候,那些刀尖突然刺了出来,史进步法一顿,立刻便有下沉之力将史进的去势生生缓住,史进借着一顿的时间,双刀顺着盾牌的光面,犹如剃须一般,打了一个刀花便将那面前突出的刀刃拦腰截断。随着“乒呤乓啷”的一阵鸣响,那些刀刃应声落了一地。
史进此刻刀势带住,但足下发力,去势徒然快了七分,史进飞起一步,正踏在那虎头盾牌的正心上,接着后脚借力而上,史进前面双刀如法炮制,立刻沿着盾牌的圆面奔到了盾牌手的上首。史进一路手下亦不曾停,双刀所向,那些陆陆续续突出的刀刃顿时斩断散落地上。
虎面盾牌阵下的盾牌手当下叫苦不迭,本来举着沉重的虎头盾牌就很是辛苦费力,此刻被史进踩着,在上面奔走,这些盾牌兵就有些吃不消了,史进但凡踩过之处,那些个盾牌兵都顿觉下盘稀松酸痛,仿佛双腿是灌满黑铅的朽木,再多一秒都支撑不住。
于此同时,那些混杂在盾牌兵之间的朴刀手,但见周身的盾牌手被压得头昏眼花之际,自己手里的朴刀也是随之一震,传到耳中嗡嗡作响,而震的虎口更是火辣辣地痛。等他们有如针扎地收手回来时,那把方才还锋利坚韧的朴刀此刻已经折断刀尖被史进削去大半。那些着了史进之手的朴刀手们一个个看着那半截朴刀,顿时心里一切的坚韧都化作乌有,浑身亦是不住的打颤。外加上少华山那帮人排山倒海地一片喊杀,其势犹如下山之虎,入海之敖,心里更是被这气势所震慑,顿时七碎八裂没了半点底气。
史进一路冲过那虎头盾牌阵,待到尽头之时,足下一跃便至半空,临空之时又抖开双刀,一边空翻,一面刀花飞旋直落到后面那伙手持朴刀的“官兵”阵中,一时杀出一片血肉飞溅的落脚之处。
就砸史进落脚的那一刻,后继的时迁等人也借着史进的冲击之势,将虎头盾牌阵从中间冲开偌大个缺口,少华山众兄弟齐声又暴出一阵“杀”,立刻cháo水一般朝“官兵”杀去。有史进在前面开路,但凡在那些“官兵”阵营中有勇猛陷阵者都被杀的多半战死,余下的兵士也皆已胆寒。
史进前脚刚落到敌阵之中,双刀向前一开逼退来前面攻来的几个“官兵”,立刻刀锋一转朝着身后杀戮开来,只见史进刀锋过处尽是血肉横飞之态,足下所踏皆是倒毙肢残之体。史进就像一把燃烧的火种在这犹如冰雪的银盔银甲中一路所向披靡,无所障碍。
那些被史进杀昏了头的“官兵”本来以为史进突破了盾牌防线应当一路杀出去的,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史进不但没有再接再厉只身杀透“官兵”的意思,反而毫不犹豫地掉头又杀了回去。可等他们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史进已经接应到了时迁等人,大家合力一处,前面朴刀开路,后面借势远shè,立刻将守在街口的“官兵”杀得惨败。
此刻那些从就近院里包抄过来的官兵看见史进已经将街口的守军撕开一张大口,而史进的兵锋正劲,部下的气势又尖锐无比,此刻就是拼命上去堵住缺口,也不过是白白送死的枉然。故而那些守在街旁宅子里的“官兵”只是虚长声势的喊杀一阵,史进往哪个方向一蹦过来便立刻溃散,不做丝毫的犹豫之态。
可就在此时,就连时迁等少华山的兄弟都觉得史进既然带领大家杀了出来,那么必当首先快马前往就近的东城门,调百十个兄弟来,将黄家的余部搜查出来,一一宰了。可史进却在杀了最后一个在街口布防的“官兵”时,大喝一声又率着众人掉转枪头直杀回这街道正中。
第一百二十六章 黑势力聚众火并
时迁见史进一展双刀,头也不回地又朝着那条刚刚一路浴血杀出来的街道,犹如猛虎下山似的杀了回去。时迁心里好生纳闷,虽然当下不解这是究竟为何,但既然大哥如此做了,那必然是有他要回去的缘故,况且,时迁也似乎觉察出这后方的动静大的很不应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时迁安排了一个机灵的人赶紧将当下的情况报上城楼去,便二话不说,立刻一挥手带着众人紧跟在史进身后冲了回来。
再次回到这条街道时,史进才倏然发现,因为方才的厮杀,这里已经尸体遍地,整个街道仿佛被血染过了一通,街道墙壁全是飞溅的血污。史进奔走在这样的街道上,扑鼻的血腥让他的肺腑不由地有些微微的翻腾,就仿佛那些斩断的肢体,流出的内脏,都搅动起来一样。史进强忍着内心的悸动,赶紧往回奔走,可是还没奔出多远,这转眼间街巷里便又多了几伙人,满满当当地充斥在这街巷里,将史进的去路遮拦的严严实实。他们有的手持砍柴劈刀,有的是斩马宽刀,更有甚者拎着两把菜刀就上前厮斗,那且其杀势更是凶猛无比。此刻这伙人已经冲乱了方才把持街道另端的“官兵”,两伙人就想卷在一起的旋风,已经死死咬合,厮斗在一起了。
史进眼看要过去又得费不少力气,索xìng在他们无暇顾及的时候便先退回到街口守着。史进借此机会大概整顿了下所余兵马,便放眼远眺,将全部的jīng力都投入到现在这乱战之中。
就方才那伙人所持的兵刃来看,那些新参与到厮杀中的人都是黄家的家丁和黄天霸的心腹。之前在黄家大宅的时候,史进把黄天霸绑了,他们投鼠忌器不敢有所动作,迫于自家的主子被威胁,没得办法只得放史进一行人从后门出了黄家大宅。但是,他们救主之心却未就此熄灭,就在史进押解着黄天霸前脚一走,那些被史进等人驱散的黄家兵士便又在黄天霸心腹的组织下重新召回。
而在另一边,有几个远远跟着黄天霸的心腹之人在看到黄二郎设下伏击而意在灭口之时,便立马飞速回报,引了黄天霸所余的人马前来施救,其中更不乏一些给黄家跑腿打杂之人,但凡在宅子里能拎动菜刀的人,那么就不会看事不管。虽然黄天霸平rì狂暴是狂暴一点,但对自己黄家人却待他们不薄,而现在又恰逢围城战乱,大家在黄家大宅里就像世外桃源一般,饿不着渴不着,如有什么战乱,还有黄天霸可以撑着。所以,大家也就是冲着这一点,不管怎地也要乘着人多示众,将黄天霸从黄二郎的手里救回来。
而他们来时,站在远处的房顶上一看,只能看见黄二郎在街旁的房檐上作威作福,更本就没有黄天霸的影子,而且周边既有少华山的人马又有“官兵”把守,他们唯恐救主不成反而陷身其中。于是,跟随黄天霸的那些心腹便立刻派人前去讨救兵,将这华yīn县里但凡能调动的各种小势力,尽数集结过来,已备战时之需。
就是这伙人马等史进率领众人冲杀而出时,才看见了自家的主子已经冲上了房顶,杀得黄二郎一片狼狈之相。于是,那伙人马便觉事不宜迟,立刻行动起从街道的各个巷口冲杀出来,直奔那黄二郎所在的房檐而去。而他们到时,恰恰正逢黄天霸和黄二郎等人在房檐上兵刃相交,以一挑十,周旋着相持不下。
而就在黄家两拨势力刀兵相见之时,史进等人也折返了回来。众人奔至百十步时,史进立刻当空将手一扬,下令众人顿住去势,就地扎住了阵脚,一同远远地看着黄家两伙势力在这街头巷尾中火并。
此刻,街道中已经不下百十人了,虽然这规模难以比拟战场上厮杀的那般宏伟,但对于彻头彻尾就是这华yīn县的黑暗秩序的统治者们来说,这样的火并也算是十年一见的大事记,以后的生死存亡和利益权势都在这一战之中了,要拼尽血本的豪赌,才有获得将来立足筹码的可能。而在这华yīn县中,虽然黄天霸是黑暗势力公认的地头蛇,但在各个街巷地片之下,又有各自小势力的范围。
如若方才史进不走,那无论如何都不会出这样的混战,当史进带人一撤,那么如今的局面便是黄氏家族的内部火并,而这样的争锋就不再是黄天霸和黄二郎之间的简单争锋,而是黑势力决定带头大哥地位的重新洗牌。对于那些开赌场生意的小势力来说,黄天霸当权对他们的利益是最为有利,但如果黄二郎将黄天霸扳倒,那么他们今后的生计也没什么好光景,所以那些支持黄天霸的小势力,呼朋唤友,但凡听闻了此事者,第一时间立刻便从各个不起眼的yīn暗角落迅速汇集过来,合着黄天霸的手下一起对黄二郎的人发起了攻击。
但是,黄天霸有利益的盟友,那么也不乏众多的仇人冤家,那些早就想要黄天霸命的人,可是又因为种种缘由没法杀的死他的那些个势力,此刻便也要出动了,也不管这几rì在围城之中有多苦难,只要有推翻黄天霸势力的机会,一人相呼,便百人相应,一同拎了家伙便杀出家门。
就这般的混战,此刻虽然史进看到的只是几百十人,但是因为黄氏家族内部的火并而引起华yīn县中黑势力的争斗才不过刚刚开始。而就在这些小势力从各个角落汇集过来的途中,亦会有相互结仇的小帮小派在某个街头相遇,两者相见分外眼红,到那时,便也顾不得什么前去帮架,便就地动起手来。
史进在突出重围的时候,就是因为看到元宝大街远远的那边,本来红红火火散剂发药的地方,此刻却走的空无一人,而在与元宝大街相接的那些个小巷口上更是有极多面相不善之人缩头闪脑地观察着外面的一切。史进瞄到他们的时候,只怕是黄二郎后继布下的伏兵,但再看一眼的时候,才倏然发现那些个凶神恶煞的人物与黄二郎所部大有不同,他们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市井之气,让曾经也混迹过江湖的史进心里顿时明了。
此刻,加入混战的小势力越来越多,而其中的场面也越来越复杂,这百十人的厮斗,没多久就变成了数百人的械斗。在敌我难分的这种混乱之中,招式已经不再是决定成败的主流因素,而真正能起到决定xìng作用的便只有两个,一个便是他们所支持头目间单挑厮杀的状况,另一个便是双方的人数。
打群架,说白了不但是个体力活,还是个技术活,如何以最少的人造出最大的气势和杀伤,这其中是很有学问的,有些人走了这一行,甭管原来是做什么的,只要能打会打,出头很容易。但有些人从小就踏入这个道,但直到他被人剁死,都不曾晓得在“混”这个字中的jīng华所在。
在“混”这个字中,咱拆开来看,便可发现其中暗含了三个字“水、曰(是曰,不是rì)、匕”。何以谓之“水”,其字并非意在“水淹七军”这手段之上,而是利用“滂湃恢弘”犹如灭顶水势的杀气,而这杀气的气场从何而来,那便是要看右边这两样,一个靠嘴,一个靠刀。
而如今,显然处心积虑的黄二郎虽然存了些势力,也给自己存了些实力。但他没有把黄天霸混迹黑道的本事琢磨透,也没有将混迹市井的jīng华吸收腹中。但黄天霸就不一样了,他多年在市井中过活,内心积累的很多经验便在此时成了胜败的筹码。他就是那个深深吃透“混”字的那个人。
此刻的黄天霸虽然一个人在房檐上抵挡着包括黄二郎在内的十多个壮汉,但他不但出刀极狠,而且嘴里也很讲究,自从动开手,就没有一时停下来过,不是一声接一声的暴吼便是一句接一句的黑话来唬人,而这两样给他造出来的势气,不但可以让他压制眼前的这几个大汉,而且还给那些前来为他助战的人马注入一支滚烫滚烫的兴奋剂,使得整体的气势瞬息间高涨,从而取得不小的火并效果。
就在史进远远的张望着这人头攒动的街巷时,在街巷的另一头又应发了更加猛烈的暴动。少华山众人听得那边杀声大震,兵刃击鸣的声响也变得更在密集。时迁的那颗七窍玲珑心转的很快,立刻便晓得史进对前方战况的渴求,于是,不待史进吩咐,立刻脚下发力踢着街角的墙面一路而上,接着他那双猿臂长舒,攀住梁体全身随势一荡便立刻落在房檐之上。
时迁一手搭了凉棚,放眼远远望去,只见远处在这街的另一端,又有一批银盔银甲的“官兵”杀了过来,这一次人数不多,但也有将近五十多号。
只是此刻的“官兵”却杀得很是勇猛,前面领头打前锋的更是一个猛人。光看那人所持兵刃就与众人不同,很是威风,它不是什么朴刀长戟,也不是什么利剑弯弓,而是一把外表黑漆的开山大斧。那人块头甚大,但似乎身板却没有和个头成些正比,全身没有多少发达的肌肉,反而背脊都有些弯驼。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耍起这几百斤的开山大斧来却是所向披靡,一招一式都很有来头。
这猛人身穿玄sè紧凑短袍,带着墨黑的护腕和青铜腰带,头上扎着一条玄sè的发髻布巾,将黑白发丝尽数收敛其中,尽管偶然有一两缕凌乱的飘散而出,也随着那人每一次的挥动大斧而愈发显得飘逸。就是这样的一个猛人,一个人冲在前面,带着身后为数不多的朴刀手直直杀透外围的混战而向内层冲击。
时迁看着这一幕,立刻向史进转播道:“哥哥,西边来了一伙‘官兵’打扮的人,约有四五十个的模样。有一个持大斧的莽汉,瞧那功夫甚是了得。哎呦,现在他们都冲破外围了,看样子是往那黄家打斗的房檐方向去的。哥哥,你说他会帮谁?黄天霸还是黄二郎?”
“大斧?呵,好家伙,看来是真着急了,要大动干戈了。他带着的可都是穿‘官兵’衣甲的?”史进昂首向着房檐尖上的时迁问道。
“可不是,那些家伙和原先黄二郎手下的那一拨,简直就是如出一辙,只不过,这些人的衣甲,仔细来看,虽然也是银盔银甲,可是怎么看着都觉得稍有些暗淡无光,像是放了些时候的老家伙,完全没有方才那波认得衣甲鲜亮。哥哥,你说,他们这真的是官兵么?”时迁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边的厮斗,看着那个cāo大斧的猛人一斧子豁开了一排五六个人的围堵,直打得那些人剖膛破肚,血肉横飞。
史进顾自摇了摇头,告诉时迁道:“我虽然不晓得那些衣甲是从黑市买来的还是自家私藏囤积的,但有一点敢确认,那就是,不论是前面那一批还是现在这一批,不管他们的衣甲鲜亮不鲜亮,他们都不是官兵。”
时迁听史进这么说,心下不解,这才回首看着史进道:“哥哥为何这般肯定,难道就没有可能,黄二郎也挖个什么地洞将官兵引进来么?”
史进见时迁也能举一而反三地想到此处,不由地笑了,立刻便对他做了番分析道:“这一点在我初次见黄二郎的‘官兵’时,我也曾想过。可是,我后来听他所言,是他故意开挖扩建地道引了咱们进来,一心妄想将我等困在这区区一条街道里。贤弟一可曾想过,如果你是黄二郎,你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么短时间里开挖出这么一条通往城外的地道么,且不说其中的人力物力,就单单说那开挖出来的土方该如何处置,恐怕都是一个难题。再者,我们且当他黄二郎英雄盖世,有这等你我不及的高超本事。那么你想想看,如果是你,你会只带这些官兵前来埋伏么,有几千大军在,你还会劳神费力地安排这样苦心的计策么,有孟督监和他部下的将领在,你觉得,会让这黄二郎这般带兵么?”
“哥哥,你这么说,我就豁然开朗了。啊呀!不好,西面又来了一伙人。”时迁看着西边的情形,眉头不由地蹙了起来。
史进看时迁的神sè,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发生了,便立刻朝他询问道:“总不会又是一波官兵吧?!”
“不是不是,这回不知又是哪的一伙,全**着上身,各个手持宽背钢刀,从方才那波‘官兵’来的路子一路掩杀过去了,像是要截断‘官兵’的后路。哥哥,方才你还没和我说,那些‘官兵’是谁的人呢,你猜现在这伙人奔谁去了?”时迁完全没了着急的样子,一副隔岸观火的模样,仿佛那边是搭了个大戏台,各路人物纷纷亮相,引得时迁内心也蠢蠢yù动。
“这个……我还真不好说,但瞧你这副喜出望外的样子,莫不是奔那黄二郎去了。”
时迁一听顿时乐了,一面看着那边的好戏,一面兴奋地道:“哥哥这双眼睛前,还真是什么都藏不住。那持大斧的猛人也不管后路的‘官兵’和那些赤背大汉们厮斗,刚才他瞅了个空子,只身踩着咱堆叠的尸体,攀上房檐去了,现在正和黄天霸合力一处,与那黄二郎拼命呢。大哥,我看那黄二郎快撑不住了。”
史进此刻被时迁说得,心里也不由地有些难耐,恨不得找架梯子来,也攀上去,好看个痛快,这般站在地上干着急,真是憋屈的心里不好受。
“诶呦喂,黄二郎这边可是真的是要招架不住了,哥哥,那猛人刚刚上来,就一斧子劈死一个黄二郎的手下,现在,啊——呀!那人横扫一斧子又把黄二郎的人打下房去了。这下可够黄二郎受的了,黄天霸现在趁势一个劲的斩杀黄二郎呢,嚯,好家伙,快把黄二郎逼到屋脊上去了,估计他撑不住要后撤了。黄天霸出刀越来越快了,都不让黄二郎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呵呵,这下我就看他黄二郎怎么撤。”时迁这边说的甚是起劲,省情并茂,使得下面的少华山子弟各个竖着耳朵一字一字都努力听到心里去,深恐少听了哪一句。而他们脸上的那兴奋的表情,也足以看出他们此时内心的兴奋和难耐的心情。
“啊呀,不好,又上来一个老家伙,将黄天霸截住了!”时迁突然大叫起来,引得众人心里又是一阵痒痒。
第一百二十七章 黑势力聚众火并(贰)
老家伙?黄二郎这几年倒地干了些什么,怎么动不动就有老家伙出来帮他。刚开始的时候,那个戴斗笠抽烟枪的司马卓,就是个十足的老头,看他那脖颈上密密麻麻褶皱的样子,估计也有七八十旬,而这样的一把老骨头,没有在家安心养老,反而带着一帮子年轻后生在这里卖命杀人,要他爬上那房顶上坐着,也真亏黄二郎想的出来。但老就老吧,那些都不是重点,最主要的是,这老头暗器的功夫还真当是了得的很,一时牛比起来还把史进都差点玩进去。
“大哥!大哥!活见鬼啊!那……那……”时迁看着那房檐之上凶险的争斗,不由地也觉得心惊肉跳,本想告诉史进那边发生了什么惊奇,但自己却被惊的一时说不明白。
“有话快说,见什么鬼了?”
“那老头……那老头就是方才被我一瓦片盖倒的那个!他……他不是被黄天霸一刀砍成两半了么,怎么……怎么会又活过来!大哥,真的是他,不会错的,真的是,他完好无损的又一次站在黄天霸的面前了,他全身上下都是血,但那身子却还好好的没有从中间一断两截啊。啊呀——!糟了糟了,那老头用镖刺入黄天霸的臂膀里了,黄天霸被黄二郎乘势一脚踢翻了。”时迁说着双手捏的死死的,急的好像就快当空乱舞了一般。
“你是说,那个会用暗器的老头活过来了?怎么可能。你可看仔细了。”史进心里有点不信,但是却又不排除真有这神神鬼鬼存在的可能,只是,如果真的是死而复生,那可就真的……太恐怖了。被人杀不死,那还叫别人打个屁啊。
时迁一听,都到这要紧的时候了,而史进话里还有那么一丝怀疑的腔调,心里立刻多了些急乱,连忙解释道:“千真万确!千真万确!真的是他,是他!那狗rì的老头,不知耍的什么把戏!哎呀!黄天霸被黄二郎一时杀的气短,竟分不开手了,坏了坏了,那老头要下杀手了。好!大斧这招好啊!大哥,你知道么,那个拿大斧的猛人结果了黄二郎的手下,刚刚一斧杆将黄二郎的刀给挡下了,还将黄二郎震得退了两步。嚯,好厉害的人物!”
史进听时迁从头到尾都是这般带着情绪,一看到黄二郎这边占尽胜算就气的跳脚,而看到黄二郎被黄天霸等人压制着打击便欢喜的手舞足蹈。看来时迁是真的将那黄二郎狠透道心里去了,不过,话说回来,像黄二郎这样的人,怎么能不让人心生恨意呢。当初在孔记染坊,竟然被他的表面多蒙蔽留了他一条生路,如若那rì重来,一定毫不留情先下手砍了他。
就在史进心里正想着的时候,时迁又惊奇地叫嚷起来:“又一个人上了房来了,看样子是个娃娃,不对,是个矮子,是个拿屠刀的矮子。他爬过了屋脊,好!干他娘的!就这么狠狠地给我杀。”时迁高兴地不禁也做了一个劈杀的动作,仿佛那把屠刀就握在自己的手中,而他则狠狠地插进了黄二郎的后肩胛上。
史进看着他的动作,心里不由地乐了,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见时迁这么得瑟过。
“我艹,那老汉又发暗器了,那持斧猛人中镖了,不好,黄二郎借机将那矮子一刀砍下房去了,黄天霸此刻挥刀朝那黄二郎看去了,啊呀,那死老头,又拿烟枪来架住了!”这一通“了了了”的说下来,可把时迁给气的,猛地照着面前的空气就是一记重拳。
可是史进这时却听出了什么,连忙又问时迁道:“那老头用的什么?”
“烟枪,还是那一只银烟枪!好他个老不死,竟然用烟枪也能当剑使,黄天霸砍啊!朝他砍啊!哈,哥哥,那老头的烟枪终于被黄天霸一刀给削了,不对……这老头。”
“嗯,我看就不是一个人,那个老头的烟枪早被黄天霸一刀削了,那时就是那一招才顺势用刀刃将那老头砍死的。现在这个是又一个人了。”史进认同地点了点头,朝着时迁望下来的眸子,认真地对视了两秒。
“这老头被那猛人一刀擦点打下房去,我看黄二郎快撑不住了。那猛人和黄天霸配合起来了,一个声东一个击西,把黄二郎和老头逼到房顶的一偶了。那猛汉再来一刀,就……啊呀——那人死了……”时迁突然顿了一下,声音急没落了一般,低沉了。
史进问都不用问,一定是那持大斧的猛人死了。但是,就依据时迁方才描述的种种来推测,那猛人绝不是被黄二郎或者那老头所杀得了的,那边一定又发生了什么意外。只怕不是暗箭便是有人子啊背后偷袭。
果然,时迁又紧接着说道:“那猛人中箭了,穿身箭,我看是没得救了,此刻被黄二郎又刺中一刀,跌下房檐去了。黄二郎这下落单了,搞不好一会儿也会中箭。哥哥,差点忘了问你,你此番折回来可是要来杀了那两黄,现在我看时机差不多了,也该咱上场了吧,哥哥,动手吧!”
“大当家的,动手吧!”众兄弟听时迁在房上主动向史进请令,这正中了他们的下怀,少华山的兄弟们方才一面听着,一面各个磨拳搽掌,便有冲动yù冲杀上前来一较高下,此刻有时迁提起,众人便急忙异口同声地应和。
可是,就是气势这般的高昂,史进看在眼里,但却没有急着应下来。他环视了一圈少华山的兄弟们,开口道:“此刻在那边较量的不单单是黄家的两个兄弟,主要的战场是华yīn县里众多黑势力的火并。这次,我们误打误撞,以黄家两兄弟的相残而无意触发了华yīn县的势力争夺,那么我们便借着这个机会,要好好走一步棋。我们这番回来,是要达成两个目的。其一,便是要想方设法将这些黑势力收为己用,如若不成,这便是我们下一步的打算,在他们火并相残之后,将他们一网打尽,以免rì后祸害百姓。其二,便是要借机彻底铲除黄家势力,大家也看到了,这些人暗中藏了多少兵马,以后留着也是后患,不若早早打发了他们。顺便,我们还要将那些‘官军’的衣甲尽数收回,我自有妙用。”
“好——!连哥哥都这般说了,那我们还等什么,抽刀杀他娘的。”时迁一听立刻一跃一翻,便轻轻落在地上,他前脚刚着地,便迫不及待地想走,可等他“唰——!”的一声抽出到来时,眼巴巴地看着史进,而史进却没有下令冲杀的意思。
“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看,离这街口不远就还有一伙人在厮杀,我们就是盲目地冲过去,也不过是和那些各个地盘的黑势力斗在一起,这样与我没有什么好处可言。”
“大哥,他们不过都是些华yīn县各个街道地盘上的市井之徒,算不得什么厉害,他们混黑道哪里比的上咱少华山混的霸气!在咱们眼里,他们就是九牛身上的一根毛,小孩扮家家,不值得一提!大家说是不是”时迁这么一鼓动,大家又是一同称是。
可就是这样,史进依然不为所动。因为在史进心里,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才是无所谓的。
史进摇了摇头,顿了一下,突然严肃地道:“时迁听令!现在命你上房盯梢,时刻关注黄家二兄弟厮斗的生死。来人!”
“在!”
“你立刻前往西城门,传命与金脚板,立刻点三百弓箭shè手来此集结,令点起三百朴刀手,配合弓箭shè手迅速抢占附近的至高点,以那黄家相斗的房檐为中心立刻拉开包围圈。封锁所有于此想通的街道。”史进说着将手一指这片地域,在空中画了一个包围犬的样子来示意,在那人双手抱拳领命之时,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补充地吩咐那人道:“便宜行事,务必不要惊动这里的任何人。”
“是——!”说着,那少华山的兄弟又拜了一礼,立刻飞步绕道朝西城楼的方向去了。
“其余众人,就地jǐng戒,以防不测。”史进说罢,一拍时迁的肩头,道:“好了,别磨叽,快上去看看黄二郎是活是死,要是都死干净了,就该我们上场了,如果任有一方死了,那还可不好玩了,免不了又是一场血战。现在不管最后结果怎样,时机最重要,快去吧!”
时迁听了史进所言,心里便晓得史进并非是不愿一战,而是自有安排,一会儿还有好戏可看,于是,他二话不说,几个起落又踏上了房顶之上。
可是,时迁刚到房顶便哇哇大叫起来:“大哥,大哥!那边可真是不得了,房顶上好多人在厮杀,不只黄家两兄弟了,就刚才那一阵,又有好多上去了,看样子都是各势力的头头,此刻,他们各有对手正杀得痛快呢!啊呀——!那边街里头更是了不得,现在何止百十号人在火并,就连和这街相连的巷子里也满是厮杀的人,我看着样子是不下千人了呀,大哥!”
第一百二十八章 设妙计好戏登场
“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房子,这般结实,能容的下这么多人在上面厮打。以后咱们盖房子,要盖就盖这样的,哪天厮打开,也不必担心会有塌陷的危险,贤弟,你是是也不是!”史进依靠这墙壁,一面就地拿了块石头,大略地打磨着腰刀的刀锋,一面和房上的时迁开着玩笑。
时迁听了当下扑哧一乐,那边的人马打得头破血流,而史进这边却悠闲地开起了玩笑,时迁觉得这样的生活才爽快,时迁笑了笑才回应史进道:“可不是,现在那房檐上约莫着也有十来个人了,只是人一多了,就叫人看不明白了,不晓得谁是哪一边的,只能看着他们个个拼了血本地杀啊杀,一个被打下去,另一个又爬上来,这般何时是个尽头。”
“那你还能在其中找到黄二郎、黄天霸么?”
“怎么不能,就数这两个人打杀的最有激情,特别是那个黄二郎,我看他打小就不是什么好鸟。别人的招式虽然也不地道,但那里边还就数他下手最黑,方才一转身,撒了把石灰似的东西,乘势又祸害了一人的xìng命,你瞧他这德行,特么的,这算什么玩意!”时迁说着说着就又开始破口大骂黄二郎了,可骂了几句,见下面的史进没有搭话,最后来了句“我看黄家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都改手起刀落,利落地杀之而后快!”算作结尾,便收口忍住不骂了。
上面的时迁安静下来,史进便有正经话要问了,于是便朝上询问道:“贤弟,依你所见,当下那些小势力打斗的有几分火候了?”
“依我目测,这街巷中不断地有一伙一伙地杀进来,恐怕会愈演愈烈,不好估测,但与这街道相接的那些个巷子里却打得约有七分火候了,过不得多久便有胜负之分吧,不过,如果再无人马杀进来搅合,他们也会冲那街里去的……”说着时迁顿住不言语了,心里思虑了一下继续道:“如果,咱们在这街两旁放一把火的话,岂不是他们必定一个都走不掉,统统要死在这街头巷尾。”
“哈哈哈,好你个鼓上蚤,就知道放火,说什么都能说到这放火上来,我就说今天恰逢大乱,还不曾听你提一句放火呢,这可好,我心里想什么,你就恰恰来什么。”史进说着便有些乐了,但心里细细一想时迁说的话到是对的。
“那哥哥可是与我想到一起去了,事不宜迟,我这就点齐人马放他娘一把大火,好好把这伙城里的乌合之众烧他一烧,等咱哪天正式占了此城,也好重整城中的治安,省的和这帮污浊之徒生气。”时迁说着便又来到房前,想一跃而下。
史进这次没有阻拦他,反而对他吩咐道:“贤弟下来前再看一眼那边的房檐,告诉我,房上现有几人呐?”
时迁一手打了凉棚,一面极力远望,这次可是看的极为仔细,认真地心里数了一番,才道:“有十二个了,除开黄家那两个活宝,还有十个,此刻一片纷乱正在房上斗着呢。”
“那你在看看此刻街巷里,一伙一伙的好辨别么?各家势力可有什么带头大哥这般的人物。”
时迁听了史进的话,立刻游目骋怀,在那条杀得伏尸遍地血可漂橹的大街上搜索着。从前往后一伙一伙衣着各自有别,即便是赤身光膀也必有一标志之物,像什么发髻以红绳相缠、臂膀系一条白布之类的。而这一伙一伙的人中,往往那些带头大哥都是很能打的主,不然也爬不到那个老大的位子,所以,在这人海中,虽然看得眼花,但要想辨别杀得猛不猛还是不太难的事,只不过是费些功夫罢了。
就这般,用了约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时迁心里也大概有了底,来到房檐的边上,俯下身子朝史进回禀道:“那些在街上混战的都是些小人物,我看那样,他们连谁是支援谁的都分不清了,只是一味地见了自家以外的人便杀。照这般情形,那些小势力各自的头头一定不在,不然场面那可能这般乱得几近失控。而且各个势力中最能打的人都上房去了,估计还留在街道里的,很少咯。”
“那就好,时迁听令!”史进此刻也磨好了刀刃,一把丢了石头,收刀还鞘。等了这么久,看了这么久,也该上场合那帮人来点互动了,不然这戏看得岂不是太无趣了些。
时迁立刻跃下房来,稳稳地立在史进面前,双手啪地一抱拳道:“尽听大哥吩咐!”
“你现在率领余下的全部兄弟绕道前往黄家兄弟所在的那个院落,沿途寻些易燃引火之物,但凡途中有遇厮杀者尽量避开,待你们到了那座宅院的后门,我想必定会有大批黄二郎的手下在那里与人厮斗,你可当机立断指挥朴刀手护在前面,立刻结起箭阵,朝那院子乱箭而shè,等shè过几轮箭后,想必那些贼人也死伤不少,此时你再率些身手敏捷的兄弟,挟引火之物冲入那房宅之下,分开几路放起火来,待火势一起便立刻退出院来。到那时,定有后继的贼人看见火势从旁院里杀阵出来,那时贤弟切不可恋战,以弓箭shè手远远shè之,立刻带兵回来便是,我们还有好戏看。”史进一口气说完,看着时迁一个劲的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便抱起双臂往墙壁上一靠,好像什么事都与史进自己没关系了。
时迁双手又一抱拳,定声道:“领命!但……大哥,我们何必此去何必放火,直接杀到那院后,用弓箭shè死那帮房檐上的鸟人便是,也省的大动干戈。”
“呵,贤弟,如果你在房上,见有人被突如其来的箭羽shè死shè伤,你当如何?”史进故意不肯之言,而是这般循序开导,其中用意旨在教导其以心画谋。
时迁听史进说了便立刻将自己带了进去,设身处地地仔细想了一番,道:“我当然是要躲了,如果手中有刀剑,便以刀剑相挡,如果脚下有尸体盾牌,便取之格挡。当然不会傻呆呆地等站在那里给人家当靶子。”
“那便是了,你若那时shè箭,突如其来之时必然会shè中一两人,但此后房顶上的其余等众皆有躲避箭羽的法子,或遁逃,或格挡。而放下放火就不一样了,那座房宅就像一口大锅,你在下面烧火,锅里哪还有不烫的地方,到时候一片火海,他们是插翅难逃。”说着史进心里想着那火焰滔天的模样,不由地笑了。
“哥哥好厉害的计谋,我这就去办!”时迁说着,将史进的话一一记在心里的时候,便迫不及待的点齐余部,便要朝那边飞奔而去。
可是时迁还没来得及拔腿,史进在身后便又吩咐道:“贤弟且慢!此去放箭之时,切不可再玩那箭雨的把戏,之前你率兵一弓shè三箭,其中大多是虚无力道之箭,我也知你当时意在取那倾盆而下的箭势以震慑敌人。但此番前去,却是要实打实地shè杀那院里的阻碍。这弓箭shè手还是分为两轮,交替发shè为妙!”
“大哥放心,我按你说的来,你就等着看他们的好戏吧!”时迁说罢朝部下一挥手臂,一伙人马便顺着元宝大街朝那边绕道而去了。
就在时迁走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那个受命往西门城楼上传令的小厮也回来了。那人一路小跑来到史进面前,单膝跪地之时,脚下一软险些栽倒,史进瞧他那喘息不止的样子,看来一定是没少跑了路子。当下,还不待那小厮说出话来,史进便扶了他起来,命他先平息平息再报不迟。
史进看着那小厮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估计一时半会儿是说不出什么利落的话来了,便首先搭话道:“你可是要回报,金脚板已经按照我的指令派遣人马前来了吧。”
“回……大当……家的,不但……来了……而且……而且都……布置妥当……就等……就等大当家的……一句话了。”那人喘息着讲话说完,舔了舔干瘪的嘴唇便又大口大口地平息着因为奔跑而剧烈沸腾的心跳。
史进满意地点了点头,问他道:“你可曾告诉他们,传令时用少华山的百鸟鸣?”
“小的……按大当家的吩咐……该说的……都说了,没有……遗漏的。”
“那就好,你先下去好生歇息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史进遣走了那传命的小厮,便立刻走出这街,来到那元宝大街上。
此刻在史进面前已经是万事具备了,就等着纵观大局然后传令开戏了。可是,也就是恰恰到了这要紧的时候,史进这才发现,他疏忽了一个问题,时迁走了,眼下又没有梯子,如何上到那高楼之上,如何又能纵观大局,传令指挥呢。
史进一时好生懊恼,可就在这着急之时,史进却无意间看到一物,顿时心下一喜,那便是这街口与元宝大街相对的那家酒馆,其店面之前有一根用来挑酒旗的长竹杆子。史进二话不说,便奔到这长杆之前,“唰——!”地抽刀出来将它连根削断。史进持在手中,仔细一瞧,那长杆也约有腕粗,而双臂用力折弯时,那长杆也极有韧劲。史进心下很是满意,一面拖着长杆往回走,一面提到将长杆的一端削的极尖,等到了那房檐之下,史进将长杆竖立起来,用力向土中一插,由于方才削的尖锐,此时入地也极方便。
史进目测了下那房顶的高度,和当下与其所对的水平距离,等一切心里有数时,史进便在地上用刀尖画了一个圆圈,接着,史进拔起那长杆在这圆圈中的土地上用力一插,这里土质厚实,但以大力相迫,要想插入地中也并非不可。史进用脚踏了踏那块土地,将腰刀“嚓”地一身捅入地下,直到宽厚的刀身大把入地这才罢休。
史进看着一切就绪,便满意地点了点头,拔起那根长杆,持着长杆的顶端由那圆圈开始,一大步一大步地丈量,待到走了约有三十步时,便站定住身,双手紧紧握着长杆,回首死死地盯着那地面上的圆。
史进吐纳一息之后,便足下立即发劲。只听得耳边风声大作,那地面标记的圆圈也在转眼间越来越近。史进瞅准时机,在约莫十二大步的时候,双臂发力迅速将长杆瞄向了那圆圈里插入地中的刀面。
那长杆迫于刀面的阻碍和史进这端的发力,不得已那削尖的一端顺着光洁的刀面而插入地中,而那长杆也随着史进飞奔的距离而开始弯曲起来。
等史进又奔走了五六大步的时候,那根长杆已经被史进迫使的曲回到了极致,而史进的双手之中更是有一种强烈而饱满的力道,要逆着那长杆的曲折而舒展开来。就在此时,史进看准时机后足下向前再奔出一步,前足足尖发力立刻腾身一跃,继而借着这长杆弯曲所存又的弹力,犹如天神助力,一把将史进挑到了房檐之上。
史进凌空一个翻腾之后,双足便稳稳地踏在了先前时迁所在的地方。在这高阁之上,放眼一望,目力可及之处甚广。而那条街道之中,所见更是历历在目。
史进举目望去,只见不远的房屋顶端皆是少华山的子弟,一个个身背长弓箭壶,躲在房顶的屋脊之后,贴着瓦片埋伏的极深。就以那伙头目所在的房顶来看,地势不高,是断然看不到少华山的伏兵的。而此刻,他们依然刀来剑往,杀的很是激烈,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吧,此刻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到头来,不管赢也好,输也罢,都是一样会落在史进安排好的包围圈里。
而眼下,非但这些忙于厮杀的头目们没有察觉,就是这街里杀的同样红眼的众人,也没有丝毫的察觉,依然是拼了老命地一伙一伙相互砍杀。乱哄哄地挤在这样一条街巷里,打的血肉模糊。
第一百二十九章 设妙计好戏登场(贰)
史进此刻盘腿坐在房檐之上,看着远处那人头攒动的房檐上,黄家二人和众多头目殊死厮杀。
此刻的黄二郎杀得浑身是血,显然全身已经多处受伤,但却没有一丝一毫伤痛的阻碍,反而更在凶猛地紧握着朴刀,和披头散发的黄天霸殊死拼杀。其实,史进心里晓得,那黄二郎坚持不了多久了,虽然现在来看他能蹦能跳,jīng神的很,但在这样没有退路的环境下,谁又不是为了最后的生存而豁出血本去的拼杀。但是,他浑身的伤口毕竟越来越多了,每一道伤也都会随着他每一招拼命的厮杀而崩裂出血。
现在,鲜血已经染透了他浑身的衣甲,原先的那副高傲样子,如今变得这般狼狈,真当是落魄之极,也真当是讽刺之极。而过不得多久,在黄二郎的jīng气神随着鲜血的流失而消散之后,他便会感觉四肢无力,头昏眼花,更甚者,天旋地转,顿时知觉。而那时每一招每一式,他都会出的越来越慢,直到最后连手中的朴刀都握不紧。恐怕,他也不会等到那所谓的最后,半途就会被黄天霸一刀接一刀地用仇恨剖他的膛,破他的肚。
如果,黄二郎的命再硬一点,或许他还能看着自己花花流出的大肠,而集结最后全身的气力来还上仇人一刀。可是最后,黄二郎的结局还是会被黄天霸干掉,这是不可避免的,而还有一个连黄二郎临死都没法看到的是,他一手策划要谋害的史进,此时正盘腿坐在一边的高阁之顶,略略含着笑意,将他的生死都一眼看破。
但对于黄天霸来说,虽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但这个胜利却不是属于他的,当然也不是属于那些追随他、支持他的众多小头目的。他们所要面对的不是成王败寇的封赏,也不会迎来华yīn县又一个黄天霸的时代,这一切都不过是他们的幻想,他们的奢望。而残酷的现实即将要告诉他们的是——他们真正面对的将是另一场可怕的安排,他们迎来的也只会是一片惨败。因为在这里,有史进的存在,那么一切都要重改。
史进看破了黄二郎和黄天霸的结局,那么眼下他们的胜败都已失去了意义。史进扬起头看着那西边的斜下的落rì,那个炽热的、鲜红yù滴的太阳,在史进心中却突然生出许些暗涌。就是连史进自己都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活中就只剩下谋略和厮杀,而自己又多久没有这样静静地、闲暇着看看无极的苍穹,看看午后余辉灿烂的夕阳。
一个月前,生活是什么样呢……史进望着那夕阳,眼睛感到炽热的痛,也不知是因为被夕阳的余辉刺痛了眼,还是内心的隐痛牵扯到了心头的肉,但史进的眼眶中却慢慢地腾起一层迷蒙的水雾。
离开史家庄多久了,爹爹下葬了吧,玲儿也走了吧……
就在史进这边略有感伤的时候,方才注目的那个屋顶,却腾起了滚滚的黑烟,仿佛像一条巨龙,盘旋着直冲九霄。而那些被笼罩在烟雾中的人,他们嘶吼着,挣扎着,仿佛那浓厚的黑烟是从地狱爬上来的鬼怪,冲进了他们呼喊的口腔,死死地封住了他们呼吸的咽喉,进而带着炙热的温度,霸道地占据了他们每一寸的心脏。那密密的黑烟不停的从脚下的每一块滚烫的砖瓦下冒上来,随着风势,毫不留情地灌入了他们的耳鼻之中。那些厮杀中的人,本想借机再杀对手一刀,但是在黑烟和高温的吞噬下,他们顿时感知呼吸越来越微弱,仿佛身边已经没有了氧气,而他们是在一片黑海中沉溺、挣扎。
那边的院里又是一片纷乱,黑烟虽然遮蔽了史进的视线,但史进依然可以想象的出,在房檐上的人是何等的恐惧。他们中一定会在房檐边不知是跳还是留,在他们的心里,所要权衡的也不过就是生死罢了,跳下去摔不摔得伤,这个暂且不去计较,但下面厮杀的人群乱刀齐下,那xìng命必定是不报,可是在这房檐之上,却最终也要被火焚烧而毙。前后皆是无路,不过死的快慢不同罢了。
而更有不要命的,则是高明地看破了这走投无路的结局,索xìng报了必死之心,在这黑烟滔天之中,死死追着仇敌不放,宁死也要拉个垫背。其中,黄天霸就是这样的人。他挥舞着双刀在这密集的黑烟中疯狂起来,之前还是三分防守七分进攻,但现在,索xìng将那三分回守都不要了,大开大合之间尽数全是杀招。在他的此刻的心里,眼中只有一个人,就是那个惊慌失措东逃西躲的黄二郎。如若能杀得死他,那么即便大家同归于尽,也在所不辞。
其余的众位,但凡可以混到各个小势力的头目,其勇其智必有所长,他们也深深晓得这“上房容易下房难”的苦,但如今困在房上,真当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运,心里叫苦不迭,更是后悔的连肠子都青了。当然也有胆大过人者,眼见这浓烟起后不需多久,这火势也会跟上来,到了那时这房檐处处滚烫,可谓一片火海,等到房梁烧断之时,众人必定会一同葬身火中,到时候,人不但死了,就是连骨灰恐怕都留不下一把。所以,这样的人见横竖是死,便横下条心来,当空舞着兵刃向着那尸体堆叠的小坡跳跃而下。可是其结果,正如史进所料,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影,还不等那人从地上爬起来,就乱刀而下,顿时剁得头破血流,身子被大卸八块。
史进眼看着这边众头目们已经绝无退路可循,而街巷里的喽啰更是群龙无首各自为战。史进心里暗道一声时机已成,便立刻转眸扫了一圈,双手相对,其中七指相交,剩余三指根根齐平,他将这双手所合内部中空,接着微微含其三指于嘴边。胸下气沉丹田,深深集了股气,待到丹田盈满不可复加之时,缓缓从口中吐出。外借以内力相佐,这双手之中便顿时生出尖利的鸟鸣。
那鸟鸣时而似杜鹃啼血,时而似布谷鸣归,外加上史进这内力相送,顿时波及甚远,处处可闻。
此刻,那街巷中的各方势力听闻了这不同寻常的鸟鸣,各个心里皆是惊奇,就在他们手下稍缓的一刹那,突然四面八方爆发出震耳yù聋的喊杀声,他们生生地被唬了一跳,全身不由为之一颤,等他们抬头四下张望之时,街道就近的房檐上顿时闪出大批的弓箭shè手,一支支长弓尽数拉满,而那锋利的箭头上也是闪着夺目的寒光。箭头密密麻麻,所指之处皆是要害。
此刻,在街巷中的各个势力这才罢手,一个个紧紧地盯着四面八方的箭头,小心翼翼地退缩回各自所在的团伙中去,不过多时便在街上又从紧密咬合的状态下形成一伙又一伙的分散形态。此刻大家都不动手了,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着,各自的头目都不在场,面对这般突发的大场面,谁也没有胆量站出来指挥,莫说告诉自己的兄弟下一步该如何,就是自己都心底空空不知该怎么应对。
就在众人踟蹰着不知何去何从之时,又一道尖锐的鸟鸣当空划过,那是少华山的又一种传讯手段,以不同的鸟鸣来表达不同的意义,进而即可快速传递,又可不让对手知晓半点消息。史进上山后的那些rì子,包括那些暗话手语,和这鸟鸣传讯皆是朱武悉心传授。此番史进便是靠着等高超手段,又下达了一道封杀街巷的命令。
不过多时,这街巷里便由各个分支路口开始有人影晃动,一批一批的各种势力一点点从各个巷道里被逼退到这街道中来,直到少华山的众多朴刀手将那街巷的各个小道岔路一并把守封死,才就地以弓箭shè住阵脚,死死守在那里,将整条街道都封锁了个严严实实。
史进一看,自家兄弟已经成功将那些小势力全赶进了这条血肉狼藉的街道,而且不费什么功夫就很好的控制住了局面,这般容易倒是史进当初没有料到的。他本以为少不了要乱箭shè死几波人,再以朴刀手上前将那些出头的势力尽数斩杀,以此来震慑他人。但现在看来,这些市井泼皮们见了这八面埋伏的场面早就不知所措,当看出是少华山的人马更是唬得魂飞魄散,一团团挤在一起,就像虎狼面前颤抖的小鸡一般。
这街道上是搞定了,但史进再看那房檐上时,早已陷入一片火海,滔天的火势在风劲之处咧咧作响,就像一张血盆大口,好不留情也毫无人xìng地将房檐上的人尽数吞噬殆尽。透过那炎炎的火势,史进似乎还能看见有人影在那火中挣扎,疯狂的跑跳着、抽搐着,最后还是不可避免的倒在了那片火海之中,就连他们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呼喊也一同葬身其中。过不了多久,便没了动静,火势变得安静,不过一盏茶的时候,大火烧断了数根大梁,轰隆一声巨响之后,整个房屋也终于倒下,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这个世间又少了一些祸害,华yīn县里也又干净了三分。
就在史进盘腿坐在这里,静静地看着那片大火之时,一阵步履哄哄的响动过后,时迁轻巧的也跃上房来,开口第一句便道:“哥哥好本事,竟然这般就上得这高阁顶来。”
史进笑了笑,却没有回头,依然看着那片火光道:“贤弟也是好本事,竟然一把红烧的这般干脆利落。”
时迁听着,也来到了史进的身边,双腿一盘坐在了他的身侧。两人此时相顾而望,不由地会心一笑。
史进笑罢将手一指那边崩塌在火中的楼阁,对时迁道:“贤弟你看,世事无常,方才还活生生地站在你我面前耀武扬威的黄二郎此刻也葬身在那片火海中了,就连那些小势力的头目,来的时候气势汹汹,想为自己将来的利益做一番打拼,可转眼却也化为灰烬。”史进说着顿了一下,看着远方继续道:“其实,人这一生是何其的短暂,前十几年正当儿时,什么还都不明白知晓,等到弱冠之年便要开始打拼自己的家业,以十年的时间来融入适应这个社会,刚刚展露头角之时,就已到而立之年,又十年,抛头颅洒热血,拼尽所有,但求在这社会中搏得一容身之地,而事业的局面刚刚打开便已到不惑之年。再十年,打拼江山,光大祖业,积蓄资本以成一方气候之时,人都已六十大寿了。更何况人命危浅世事难料,哪里会有这般坦荡的人生之路。稍有意外,便会永远都留在某个纪年,非但没法走完剩下的路,就连曾经一路坎坷过来的都被一笔勾销,到头来,万事化作一场空。”
时迁听罢史进这长长的一通感慨,心里可以体会史进如今的感触,他将臂膀一把搭在史进的肩头,用力地拍了拍道:“哥哥经历数战,未尝又一点踟蹰,今rì这是怎么了,大获全胜,却这般消极。”
“不是消极,我只是在想,这人生苦短,为何我们还要放弃安稳,活的这般辛苦。当rì我豪言壮志,号令大家一同共筹大计,使得这大宋王朝乾坤逆转,我兄弟好重整河山。可是,我现在在想,当rì所言的壮志,能成么……”
“能成!但凡哥哥所想,无有不成的道理。”时迁说的铿锵有力,这坚定的语气,颇有气吞山河之势。
可是,史进心里却明白的很,时迁这般说也是在安慰他罢了,于是也不接言,转而问道:“贤弟,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们打下了大半的江山,兵马开到了皇城之下,但哥哥我却看破红尘俗世,不想再走下去,那……又该怎样?”
时迁一排史进的肩,快活地道:“这好办,咱兄弟几个遣散了将士,携一壶酒带一柄剑,纵情于四海之内,流连于山水之间,做一闲云野鹤,也好不逍遥自在。这有何难?”
史进看着时迁却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一手指着楼阁之下,对时迁道:“可是,就算我等看得破这俗世,也放得喜爱所得的权利,但世事终归是残酷的,人走到那一步的时候,往往就没了退路。就像现在,我上来容易,要想下去,却极难了。”
“哥哥说的在理,那你说当下,我们该怎么办。这困在街里的各部势力,我们当如何处置?”时迁也站起身来,认真地看着史进,看着他在房檐边上低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可是,史进却莫名地笑了,道:“如果我把这些人的生死大权都交到贤弟手里,你会怎么处置?”
时迁看着远处街道中那千数人,沉思了一下,一本正经地道:“这些人都是华yīn县各个势力组织的成员,祸害百姓不浅,如今被我等全部困在此处,何不乱箭齐shè,就地处理干净,也好还百姓生活一个福报,还华yīn风气一个干净。”
“贤弟,花有重开rì人无再少年。这些人,我看非但不必杀,而且各个还有大用。今后这华yīn县,非但不会被他们所祸害,还要靠他们来坚守。”史进说罢,朝着下面的弟兄们道:“来人呐,招架梯子来!咱去收编黑势力!”
第二百零三章 芍药劫后动春心
史进看着芍药迷离的双眼,慢慢地走近她的身边,不知为什么,这一瞬间,史进在芍药的眼里,看到的不在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也没有了任何胭脂的气息,那种涤荡的感觉,就像是一湾清潭,被史进这么一眼,就看到了纯洁的底。这种气息,史进感受的出来,是最原始,也是最纯粹的温情。那种熟悉而又遥远的感觉,就是化在芍药此刻的影子里,化在了芍药那双柔和含笑的眼眸中。
对于现在的史进来说,最怕的便是这种感觉。就在史进从史家庄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将自己内心的柔情封锁了起来,让自己不再想家不再提感情,所以史进总是愿意去冒险,去闯荡,愿意去直面惨淡的人生。史进想用这样一幕接一幕的事,来麻木自己对于家的感觉,麻木他自己心里最避讳的地方。可是,有些时候,心里最怕什么,偏偏就会有什么如影随形。就像那些远游做客他乡的游子旅人,寻常的一事一物都可以勾起他们内心最真切也最剧烈的乡愁。
这一刻,史进才真正懂得,有些事情,不是热闹和刺激就可以逃避的,也不是自己装作一副莫不在乎的样子,就可以伪装的,不管自己有多大的能耐,毕竟但凡是人,就都会有一颗心。因为你怎么甩也甩不掉自己的心,所以也就怎么也甩不掉那些难以直面的情愫。
什么是家,而什么又是归宿呢……现在史进拥有的是少华山是史家庄,是华yīn县和关西镇,但是,对史进而言,随着地盘的扩张,当初在史家庄的那种温馨归宿的感觉却越来越淡薄了,仿佛自己一直都是在路上,没有停歇,永远都没有了回头的路,永远都没有了安息的时候……一瞬间史进内心的某处被狠狠的揉了一把,使得史进一时间心cháo涌动,有些痛,也有些苦。史进看着芍药,所有的感慨都呛在了喉头,鼓鼓胀胀却一句也说不出话来。
“怎……怎么了?”芍药被史进的脸庞更加红了起来,不好意思地羞赧问道。
“哦……哦,没什么,我……”史进被芍药一语从自己内心的深思中回过神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越怕没什么说的让芍药为难,反而却越是没有什么可以拿来搪塞过去的。
芍药一看史进语无伦次,心里也顿时犹如揣了只兔子似的,有些期待史进接下去的话,因为她晓得一般男子这般前言不搭后语的样子,一定是有些什么心事藏在嘴边。毕竟这月朦胧说白了还是一个胭脂之地,虽然不是那些娼jì云集的窑子,也没有那些风月女子那般不惜身子,但陪玩陪喝,却也让她开了不少见识,什么富家的小年轻没见过,对她动情的不少,要拿钱来赎她回去的也有不少,而那些为情所困的小年轻的样子,便是和现在的史进几乎是一个模样,手足无措,结结巴巴,词不达意。
往往在那些小年轻表达心意的时候,不管他们有多富足的家底,不管他们有怎样耀眼的功名,芍药虽然只是一个小女子,但是却从来都是有着足够的主动权,从来没有把谁看的有多了不起。可是说的再直接点,那就是利用这种爱慕的关系,芍药很享受着这种被当做掌上明珠的被捧着被护着被疼着,高高在上的感觉,这种感觉给她的是优越感,是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和快意。
但是此时此刻,芍药面前站着史进的时候,她的内心却难以压制自己的狂喜,那种期待,让她不由间紧紧地伸手将耳鬓垂下来的青丝缴弄在手中,一双亮汪汪的眼眸羞涩地像个初次出阁的小姑娘,慌乱地看在地上自己的小脚。而在她的心底,是欢喜,但是却也说不出的难耐和不安。她觉得,自己不再是高高在上占尽优势的那一个,不再可以轻易地cāo纵自己感觉的走向和全局,自己仿佛像是飘零在波澜上的一叶扁舟,没有什么依靠,只有暗暗地念佛保佑自己,可是到底要保佑什么,芍药却又想不出来也说不明白。
也许这就是感情,这就是爱的感觉吧。为什么会这样,芍药不知道,她明白的只是,自己的心已经不在自己这里了,她无法再回避,无法再欺骗自己,这种感觉,像是已经敲响的铜钟,一声声地荡漾在她的脑海里,一声声地叩响了她柔软的内心。芍药知道自己已经被史进所俘虏,逃不走了,也逃不出去了,她在心里这样再一次告诉自己。顿时却有些不好意思,将眼眸垂的更低了,盯着自己翘翘的小脚尖上那一撮装饰在绣鞋上的毛绒,看着它在夜风的轻抚下,轻柔的一动一动。
史进咳了一下,将那双不知该放哪里的手叉在腰上,一双眼睛游离地扫向屋里,突然,电光一闪之间,让他想起了那面铜镜,仿佛史进像是找到了一个救命的稻草似的。史进笑了一下,企图掩饰自己此刻一团乱麻的内心,故作轻松地道:“哦,你见有在屋里见过,我身上的一面铜镜子么?”史进说着赶紧将双手从两腰上僵僵地拿下来,动作有些跨张地在芍药惊诧的表情前比划了一个大小,道:“就这么大?”
史进愈发想用添加些肢体语言来掩盖自己方才的失态,他害怕芍药误会给想到别处去,可是,史进却没有发现自己越是这般表现,却愈发不太自然,典型就是yù盖弥彰的样子似的,不但让芍药没有不误会他的意思,反倒是让芍药更加乱想了一堆。
芍药含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没有见过,你又不曾拿与人家……”
史进看芍药的这副样子,就知道面前的这小丫头恐怕是当真动情了,而自己的感情却是自己最不想去触摸的雷区,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毕竟在之前官兵围剿史家庄的时候,一夜都统统遭到了突变,而史进也将自己所有的柔肠都留在了那一夜。史进害怕回忆,也害怕联想,所以,史进同样害怕去迎接,去面对。当下史进最怕便是踏进这感情这片禁区,这不但会伤害他自己,也同样会伤害别人。
而史进心里所顾虑的这一切,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在这到处隐藏这秘密的月朦胧来说,这是史进内心唯一的秘密。
此刻的史进怕一句话说完没有下一句话可接的尴尬,心里一时急着要弥补着两人间静默的空白,于是有些言不达意地道:“虽然我没有交给你,可是……那面镜子就被我揣在衣服里面的,那时候,你……你不是将我的衣服……”史进说到这里,突然发现自己起了一个错误的话头,说到这里不禁有些后悔。
芍药却不知道史进心里的纠结,还一厢情愿地以为史进在对自己暗示着爱意,和自己**。芍药不由地想起自己将史进的衣服私自脱掉的情景,不由地脸颊滚烫起来,心里乱想这别的,嘴上便随口应了一句:“那也……没……没见过啊。”
“哦。”史进随口应了一声,道:“也许,我给落在厢房里了,我去找找。”史进说罢便一迈步,进了厢房去了。
就在史进从自己的身边过去,进了厢房的那一刻,芍药才突然晓得,原来史进并是不想用回忆来培养今晚两人间的氛围,而是真的是在找那面铜镜。
铜镜……芍药不由地轻轻问出了口:“铜镜,对你……真的那么重要么?”
史进一面在血迹斑斑的厢房里搜寻着,一面简单地应了一句道:“嗯,是……”
还不及史进说“那是我兄弟在临走时让我交给红姨的东西”这一句话,芍药便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它在哪里了,我想起来了,我见过这个铜镜!”
史进缓缓地站起身来,回头认真地看着芍药,他听得出芍药这话的语气里有种怪怪的感觉。但是却不像是有闹着玩的,那铜镜的下落想必就在芍药的话语之间了。
而此刻的芍药也真的回想了起来,那时的自己还被史进塞在床下,她亲眼看着红姨解开了史进的衣扣,将史进横抱起来,那面铜镜便是在抱起的那一瞬间落地的,那声清脆的回响,是芍药所不能忘记的,她眼睁睁地看着红姨将那面铜镜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捧子啊手里,看着心事重重地望着俺面铜镜发呆。那一刻,红姨仿佛是陷入了最深的回忆,也仿佛是触摸到了她最难以揣测的心底。
最让芍药形象深刻的是,一向以女强人自居的红姨,尽然在最后深深地对镜叹息,轻轻地抚摸着镜子光洁的表面,那份伊人的模样,轻柔地就像是在抚摸着情人的面容。
而芍药记得,最后红姨将从史进怀里掉出的铜镜,装进了自己的怀里,放在了心口的位置。
想到这里,芍药的心再一次痛了,那种刺痛一点点从心底翻滚起来。
——它对你真的那么重要么?
——嗯。
这对白,又一次回响在此刻芍药空旷的内心,她突然觉得,她已经懂了。
第一百零四章 芍药劫后动春心(贰)
芍药在一瞬间明白了很多,接着越来越多的片段像是寒冬腊月的雪花落在芍药的心田里,原来的热情和激动,渐渐地被这冷冰冰的回忆所覆盖.她想起了红姨当初在酒席上对史进的暗送秋波,想起了红姨在吩咐她好好招待史进时那欲笑未笑的表情,想起了红姨在抱起史进的温柔样子……越来越多的场景此刻飞快地冲击着芍药此刻变得敏感又脆弱的心。那些回忆来的越来越迅猛,让芍药不由地有些头痛欲裂的错觉,她抬起柔荑扶住自己的额头,闭上眼睛,用力地甩这头,试图着想将那些不想面对的片段都统统甩出脑海。
“怎么了,芍药?”史进看着芍药突然变得痛苦起来的表情,感觉最近她的身边,柔着声音关心地问道:“今天累着了,是不是不太舒服?”
“没……没有。”芍药皱着眉头赶紧放下手来,回复了常态,可是再此刻芍药的心里,却像是沉溺在激流中一般在做着拼死的挣扎,她有点后悔自己嘴快,方才将自己知道铜镜的下落说出来,她此刻担心的是,还不会红姨和史进就是人家嘴里常说的那什么郎有情妾有意,只是她们彼此因为某些难以表达的情愫而没能将这层关系直接坦白,而现在会不会就因为自己说的话,让那铜镜成了她们两人之间的示情之物……芍药心里变得纠结难受起来,一面是对自己有恩,亲如姐妹的红姨,一面是自己愿意以身相许,托付终身的史进。成他人之美,便是断自己的感情路,芍药咬了咬嘴唇,顿了顿之后,芍药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有些是还是该说出来,于是便犹豫着道:“哦……那面……镜子,是被红姨拿走的。”
芍药小心翼翼地看着史进表情的变化,却没想到,史进听了,竟然没有一点欣喜或是吃惊的表情,反而变得轻松起来,史进只是微微地笑着,道:“她拿走便好,反正都是自己人,等大家回了山寨,便自然有分晓了。”史进到现在估计可以揣测的出,陈达所给他的那面铜镜一定是红姨曾经拥有的东西,所以他才叫自己拿着来找红姨,这般想来,两人关系必定不太一般,等到两人见了面,他们的事自然会由他们自己说个明白,所以当下也不在担心那铜镜的得失,也就不必再问那铜镜是怎么会在红姨那里,因为这一切在史进看来都对他而言不重要。
可是,这话听到芍药的心里就不再是这般意思,当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芍药觉得这话从史进嘴里亲口说出来,再亲耳被自己听到,是怎么也不会错的了,“自己人”这一句话真当是一语双关,将两人的微妙关系都一语涵括,可是,等大家回了山寨,会有什么分晓呢?芍药有些不敢往下想,但是此刻自己的心就像脱缰的烈马,怎么也驾驭不了,自顾自地推测了下去,她给了自己一个最害怕面对的答案——娶亲。这恐怕就是最后所要见到的分晓吧,何况但凡在山寨做大哥的,怎么会没有压寨夫人,而史进和红姨当真是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芍药想到此处,又不由地想到自己的身上来,虽然在夜朦胧里是小有名气的红人,可是,究竟怎么能与红姨相比。
芍药想到这里两行清泪不知何时悄悄溢出了眼角,像是两颗划过夜空的流星,给那红润的俏脸上又点坠了几分叫人生怜的模样,此刻的芍药就是雨后的红莲,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泪滴顺着脸颊落下来,在尖翘的小下巴上汇聚着,一点又一点地落下。
史进看着芍药痴痴流泪的样子,心里莫名地浮起一丝的怜惜,轻轻地走到了芍药身边,不由地伸出温暖的手掌,轻柔地将芍药脸上的泪痕拭摸干净。在史进修长的指尖触及芍药的脸庞时,那一霎,芍药有些微微地惊慌,但是之后却没有一丝的躲闪,反而安安静静地任由史进将自己的眼泪带走,任由自己闭上双眼,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感受史进此刻给与的温柔。这是芍药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落泪,而史进也是第一个为她拭泪的男子。那抹轻柔,让芍药的心顿时变得柔软起来,软的仿佛整个身子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力气。
芍药缓缓地靠近史进的胸膛,慢慢地将自己轻轻靠在了史进的胸膛,那暖暖的体温,像是感情最好的温床,让芍药心底的寒冷顿时消融,让她心底那朵快要熄灭爱慕之火,顿时又燃了起来,开出了绚丽多姿的花蕾。史进见芍药哽咽难过的样子,不忍心将她推开,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最难受的事情,而这茫茫的人世间,又有几个坚实的胸膛可以依靠呢。史进轻轻地拍着芍药的后背,像是哄着婴儿睡觉似的,轻柔地充满了溺爱的味道。
芍药感受着一下一下轻柔拍在自己柔弱背脊上的节拍,她知道那是爱的节奏,是任何她所听过的动人丝竹之音所不能比拟的美好。可是,这温暖的归宿感,这种依靠的踏实感,她究竟又能心安理得的占有多久呢……芍药想着想着,心里又不由地浮起一丝丝的难过,芍药不禁更加感伤起来,眼泪不止地落下,打湿了史进的衣襟,也打动了史进的恻隐之心。
“对不起……我想家的感觉了……”芍药轻声哽咽着,吐气幽兰地在史进的耳边轻语。
家的感觉……史进的心里不由地也被隐隐扣动了,什么是家的感觉,史进已经迷失太久太久了,可是连史进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一直不敢只面对额东西,竟然能通过自己去舍与他人。就为这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相怜,史进将芍药又抱紧了三分。
芍药被史进抱在怀里,正觉得无比甜美的时候。突然在门口传来几声咳嗽的声响,两人赶紧分开,回头一看,只见红姨正抱着双臂微笑着靠在门口,挑着眉头,一副感觉怪怪的表情看着手足无措的两人。
史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而芍药更是咬着下唇,满脸落霞般的绯红。红姨看着两人,轻轻地道:“芍药,傻站着干什么啊,这里我差人来打扫,你带史进到隔壁闻香房去休息,天色也不早了呢,就这般干站着呀,你不累,人家也累了,呵呵。”红姨说着也不忘最后再含沙射影地羞一羞芍药这小妮子。
芍药红着脸像是遭到大赦一般,立刻朝红姨施了礼,泪汪汪的眼眸一转,水灵灵地望了一眼史进,换了一副客气地腔调,恭恭敬敬地道:“大当家的,我先去收拾下厢房,便伺候您就寝。”说着芍药便赶紧跨出门去,朝着隔壁的厢房去了。
史进冲着芍药的背影赶忙回应道:“有劳姑娘了。”说罢,再面对红姨时,红姨方才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三分,包含深意地道:“史进,你可别欺负我们月朦胧的姑娘,我红姨好歹也不是什么摆设,你说是不是?”
史进一听这话,赶紧摆手道:“是是是,红姨,但你可真的误会了,我没有……”史进说到这里不由地有些嘴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心底的意思,毕竟,究竟怎么回事,此刻的史进回想起来才是一头雾水,隐隐约约知道芍药是想念家的感觉,可是这又来的莫名其妙,让史进一时间也说不甚清楚。终究像是吃了哑巴亏似的,那种无法表达的意思,便在嘴边转了一转,还是没能找个恰当的托词。于是,史进最后还是无奈地笑笑,算作了事。
红姨看史进吞吞吐吐的样子,鼻子冷冷地轻轻哼了一下,翩跹地转了个身,华丽丽地迈着莲步去了。
留下史进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莫名其妙地没有反应过来,可是还没等他想明白红姨意思的时候,红姨已经远远地招呼了几个人往这边来打扫满屋血肉横飞的狼藉,而红姨自己走在下一个转角的时候,顿住了脚步,回头与史进遥遥相望了一眼,便迅速迈开步子,消失在了转角的路口。
女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史进这般想着,缓缓地转过身去,顿时有些疲惫地朝着隔壁的闻香阁走去。
而此时的芍药已经将闻香阁收拾了出来,点起灯来,收拾了床铺,大红的被褥秀满了牡丹盛开的花蕾,此刻铺在大床上,就像是撒满了床榻的花丛。芍药见史进进了房来,便赶紧歇下手来,将史进让了床榻边上,扶了他坐好,便伸手要来伺候史进脱衣。
史进经历了方才的尴尬,此时也颇有些顾虑,特别是红姨那句“我红姨好歹也不是什么摆设”让史进实在琢磨不透,此刻也便不敢劳芍药的大驾。史进微微欠身,想躲开芍药,可是芍药却更进一步,叫史进无处可逃。没得办法,史进索性伸开双臂,安安静静地任由她伺候罢了。
第一百零五章 芍药劫后动春心(叁)
芍药见史进微微欠了欠身便不再躲她,于是便安心理得的近在他的身旁,一面替史进解纽扣卸去马褂短衫,一面依偎在史进的侧面,轻声地道:“大当家的,明天你就要走了么,那么,我们月朦胧怎么办?”
芍药不禁有些担心,她不只是关心月朦胧今后的安置,其实这一句话里,更是有着对自己何去何从的担忧.
这点意思,史进听得出来,但是,不论是月朦胧还是芍药,有个红姨在这里,什么都得从长计议,并非可以草草拿定注意便妄下断论的,于是,史进想绕了个弯子避了开来,但是一想起芍药那落泪时楚楚可怜的样子,便又有些不想拂了她的心,便折中地道:“这个,还是需要好好思虑下,终究是要有个好结果,才能叫人欢喜。”
芍药认真地将史进的话听到了心里,一个字一个字的琢磨着,觉得这话里大有文章可做,虽然不算是史进给他的许诺,但是,终究是有个“叫人欢喜”的盼头。芍药微微地笑了笑,底下头去解开他腋下的那颗纽扣,抬起眼来,双目流转,在史进的脸上绕了一下,马上又地下头去,捞起他的长摆,解掉最后一个纽扣,卸去外衣,然后缴了一把手巾送到他的手里。
芍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史进柔着声音道:“大当家的,我去给你到后厨寻些吃的来,那……那时候,你就说饿了,一一通乱子下来,我险些都给忘了。”芍药说着便要往外走。
史进坐在床边看着芍药纤细优美的背影,开玩笑地道:“芍药,这次可别在点什么灯来咯,呵呵。”
芍药一听就知道史进是在含沙射影地又在那她开心,芍药顿了下,微微转过一点俏丽的脸庞,柔着声音道:“我哪里还敢,那也是被迫无奈,这次一定怪的跟猫儿似的……”
“猫儿好啊,都把爪子藏在温柔的地方,呵呵。”
史进本来是一句不经意地玩笑话,没想到听到芍药耳朵里,却像是另一番不信任的意思了,芍药虽然觉得有那么几分打诨插科的味道,但自己心里却当真怕史进给想坏了,不由地像将自己的真心表露了明明白白,心里本有千言万语,可是临场这么一急,顿时便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语塞地道:“其实,我的心里……”芍药说到这里,顿时打住了,轻轻咬着唇角,没有再往下说。
而史进也听得出芍药的这话中的意思,不过有些话还是不要挑明了的好,藏着掖着还好,一旦表露最后不欢而散对她只有伤害。于是,史进赶紧接话安慰芍药道:“芍药,你别理我,我是开玩笑的,快些弄些吃的,我糊弄了肚子,你也早些休息吧。”
芍药听了这话,这才放心下来,将头一点道:“我就晓得你饿坏了,好,我片刻便回,你先歇歇。”说着芍药便跨步出去了。
史进等芍药出了门去,这才暗暗舒了一口气,一向敢做敢为的史进,今儿个才真的明白战场不比花丛,真正可怕的还是这百花之中,这些女子要是娇蛮孤傲的还好说,可是一旦哭哭啼啼的打一手漂亮的伤心牌,就让史进就没了办法,毕竟一个大老爷们儿面对弱女子是怎么也狠不下心来的。孔子曰那什么,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起初史进没什么觉得,今天,史进可是当真领教了,也明白了为什么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不过在这一点上,史进不敢苟同,因为在他心里,此刻越发觉得,只要红姨这一个女子就足以演一出大戏。
史进想着想着,缓缓地放倒身子,躺在了柔软床榻的大被上,枕着双臂有些呆呆地望着床榻的顶子,全身的疲惫便像是千千万万的蚂蚁,密密麻麻地从全身的各处爬上身来,让史进觉得身子越来越沉重,而自己的肚子也愈发空的咕咕肠鸣起来。不过,不管怎么疲惫,好在今晚将这关西镇没怎么费事就拿下了,不但打开了东北方的门户,同样还收纳了这样一批有意思的兄弟,这个略有神秘的红姨且不去说,就是那赤发大汉刘唐在史进的眼里也很是有趣的一号人物,尽管有误会,但是其中表现出来的赤胆忠心却是个汉子所必备的素质。
等明天将关西镇的大局稳定下来,便可以买了药材会华阴县了,这下黎百草可不用再为这个发愁了,有足够的草药,他便可以纵情发挥他神奇的疗伤愈合作用了。只是,不知道石下庄和少阳庄那两边的事办的顺利否,粮草的事办妥了没有,草药是大事,可是说到底这粮草才是大事中的大事,人以食为天,少阳庄那边可当真别再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坏事。
史进粗略地想到这里,突然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立刻翻身坐起来,只见芍药已经带了一个大的三层食盒进来,轻轻地往桌上一放,声音有些欢快地道:“就属你的鼻子灵,饭来了!”说着将食盒的顶层揭开,头一层放着一个金边裱装的小碗,芍药一双粉嫩细长的柔荑捧着碗边,小心翼翼地端出来,还没放到桌面上,史进已经一个飞步蹿了上来,双手便要接过来,却不想这极快的速度在芍药的眼中只是一团白影,这一晚上受尽惊吓的芍药顿时被唬了一跳,双手不由地一抖,碗里的滚烫的汤汁便顺着抖动溢出了碗边,淋了芍药满手,顿时烫的一片通红。
芍药忍着痛没有叫出声来,非但没有吃痛地条件反射将这汤汁打翻,反而却越发用力地紧紧将碗捧在了双手之中,仿佛那烫伤的不是自己的手,只是微微地在一霎那间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史进看着芍药露出了洁白如瓷的小牙齿,看着在她的脸上闪现过了一丝伤痛的样子,心里顿时生出大片大片的惭愧,于是一面赶紧道歉连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一面赶紧接下她手里死死保护的那只汤碗,将那只烫红的手捧到面前,赶紧吹了又吹。
芍药看着史进温柔的举动,不由地眼神变得迷离起来,痴痴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看着史进给他的关心,这一刻,什么伤痛都早已灰飞烟灭,而一切都变得幸福不堪。如果每烫一次可以换来史进对她一丝的关爱,那就是芍药再烫个千万次都心甘情愿。芍药认真地看着史进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柔荑,轻轻地握在手中微微地吹这气,那份怜爱,满满当当温暖了芍药那小小的心房。
“还疼么?”史进一面吹一面微微抬起眼眸来看着沉醉其中的芍药,小心翼翼地关心问道。
芍药怕史进担心,怕他责怪自己,于是微微地摇了摇头,但是却又害怕史进当了真便放手,她害怕失去这短暂的幸福,于是便紧接着又点了点头。史进却不知道芍药内心在这一瞬间的变化,很是惭愧,又有些捉摸不透地看了看芍药,低下头继续轻柔吹拂这芍药的伤处,自言自语地道:“你们女人啊,都是最难捉摸的动物呢。”
芍药知道史进说的什么,手上的烫红还没有褪去,脸上反倒又泛起了一片晚霞似的绯红,芍药不好意思地微微收回手来,将那碗捧到史进的面前道:“好了,不……不是那么疼了,是我不小心,不怪你的。快些趁热喝吧,这是一碗红枣姜汤,先尝几口,喝了可以恢复些精神。”说着便轻轻地一动小汤勺,舀了一勺淡红的甜美汤汁,在自己嘴边吹了吹,送到唇边浅浅尝了尝,感觉温度可口了,便再送到史进的唇边。
史进看着这一汤勺送过来,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来。只是,虽然自己并不觉得对着女孩有什么别的情愫,但是芍药一次次用心地将爱溶在这一点一滴之中,让人心里说不出的温馨,也有说不出的暖意。只是,史进此刻却有些不好意思,看着芍药送过来的一勺汤汁,却怎么都觉自己张开嘴是那么的别扭。没得办法,史进没有那般安心地可以享受着这般贴心的伺候,于是笑笑对芍药道:“还是我自己来吧,这样子,实在是有些……”说着史进便将小瓷勺接过手来,将一勺汤汁送到嘴边,顿时那红枣的甘甜便弥漫在嘴里,喝到肚子里更是有说不出的舒服。史进觉得味道极美便一勺接着一勺地直往嘴里送,这让芍药看着不由地笑了。
芍药笑眯眯地看着史进夸张的吃相,一面将放在第二层食盒里的点心一样一样地端出来,一面柔声劝史进道:“慢些喝,可别噎着了,喏,看我还给你找到了什么好吃的。”说着松子桂花糕、蜜枣、金橘饼之类的甜点给史进放到了面前。
史进喝的满嘴,顾不上答话,便一个劲的点头。说实话,这一晚上折腾下来,肚子里早就闹了空城计,好不容易熬到了后半夜来,看见吃的便赶紧拿来填饱肚子,更何况又是这般简单却极为可口的东西,样样都入的他的眼,也样样让他吃的爽快。
芍药最后将在第三层上的一碗粥端出来,道:“也不晓得是不是那些混蛋搞得鬼,后厨里都没几份像样的东西了,这是我刚刚做的,舀了一碗现成的鸡汤,撇去浮油,撕一块脯子肉剁成块丁,倒在汤里了,就上这些甜点吃,估计味道不错,尝尝。”说着芍药将那碗肉汤也送到了史进的面前,史进看着两眼放光,立刻撇下手里的桂花糕,端起肉汤汁送到嘴边,大口大口地吹了吹,便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此刻的史进只觉得世上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舒服的了,不由地对芍药的厨艺夸了又夸,弄的芍药愈发不好意思起来。
史进一同胡吃海喝之后,终于三下五除二地将一碗肉汤喝下肚去,史进大大地唤了口气,大呼舒服,接着便接过芍药递过来的手巾,将有光明亮的嘴巴擦干净,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心满意足地道:“这下好了,吃饱了。就有劲睡觉咯。”说着便摸到床边,一翻身横倒在了床榻上,舒服的迷上了眼睛。
芍药看着史进这孩子般的可爱,缓缓地走到灯柱旁将蜡烛轻轻地吹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