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磨刀霍霍宰黄家
【官军·正北大营】
人藏身在昏暗之中,总会有种莫名的安全感。也许,谁都愿意把自己放在暗处,这样不但可以自保,还可以将明处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瞧个清楚,有时候还可以在恰当的时间和恰当的地点上,放那么一两支冷箭,神不知鬼不觉地收割了某人或某一些人的xìng命。
孟森,孟督监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里扎营都喜欢身处黑漆之中,这样既很难有人暗杀得了他,在某种情况下,还可以麻痹敌方,让对方摸不清自己的底细。
就算是这样的午后,中军大帐依然是拉着黑sè的帷帐。这已经是孟督监的习惯,也是他疗伤和下计的最佳环境,同样也算是闻名军中的一大怪癖。
而自从孟督监受伤之后,这中军大帐就变得更神秘了。大帐外重重叠叠环形守着几圈都是督监亲近的守卫,每rì进出的除了随军的大夫,便是孟督监得力的下手,那个叫做方余生的人。
而今天除了这些人,却来了一个陌生的人。
“督监大人,华yīn县的黄家派人来了”
孟督监躺在床榻上,依然闭着眼睛,听着方余生的来报,那对惨白干瘪的双唇无力地闭着,只是那只放在被锦外的手指,轻轻地点了两下。方余生便晓得了,这是要那黄家的来人先进来。
方余生轻轻地退了出来,而此刻侯在外面的是一个身着破损盔甲的人,从头到脚一片狼狈,看来这黄家的人为混出城可真当没少下了功夫。
但方余生此刻比不关心这人是如何如何艰难地从这围城里混出来,让他真正上担心的是孟督监重伤在身,如果有太久的言谈,就会暴露孟督监的伤势,这样不管从大局还是目前形势来看,都是极为不利的。于是方余生果断地冲那黄家的人将手一招,要在这来人身上先埋下一手准备,方余生将那人叫到身前来,低声吩咐道:“一会儿进去的时候,三句两句把事交待明白就行,别那么多废话。”
黄家的人含首立在面前,乖乖地点了点头,便跟着方余生钻进大帐中去了。
等他这前脚刚踏进中军大帐里,才倏然发现里面一抹黑只点着一盏暗淡的菜油灯,由于刚从外面进来的,眼前几乎是一抹昏黑,连方向都不太辨的明。等黄家那来人适应了所在的环境,才看见诺大的中军大营中放着一个大床榻,床榻之上躺着一人,肺腑呼吸,被衾上下,似乎仍然沉睡梦中。
黄家的来人扭头看向方余生,眼里全是询问的意思。待方余生朝他点点头,他才咽了一口,口齿清晰地道:“督监大人,我家老爷已经在华yīn县里做好了,全城现在一片恐慌,过不得几rì这城便可不攻自破!”
“好,好,好……”孟督监依然没有睁开眼,但这三句话说的却底气十足,让人心里很是琢磨不透,而孟督监就是要这样的一个效果。
这三个好说过之后,孟督监便没再开口,而人好想睡的更熟了。
就在黄家派来的人站在当地进退为难的时候,立在一旁的方余生见孟督监没什么话说,也没什么表示,这下心里就明白多了。方余生朝那黄家派来的人挥了挥手,示意离开,那人如获大赦似的做了一礼直往帐外退去。
等中军大帐里只剩下方余生的时候,孟督监艰难地稍稍扭过头来,半睁开了眼,那双几尽失去锐利的眸子,望着方余生。
方余生会意三步并作两步,赶紧来到孟督监的榻旁,他伏低了身子,将耳朵凑近孟督监脸,轻声道:“大人有什么话经管吩咐。”
孟督监转动着晃若无神的眸子,看了眼方余生,道:“明rì开始……攻城,你来……安排……这次……这次打东门,叫黄家的……的人,在城里来……来接应,咳咳咳——!”
“大人小心!”方余生一听孟督监咳的厉害,深怕他牵动了伤口,满脸都是担心的着急神sè:“我去叫大夫来!”
孟督监稍稍抬起手按在方余生的手上,示意他不必烦劳。孟督监缓了口气,稳了稳胸腔中的那阵翻滚,继续道: “朝廷……那边,还……还要……”
“督监的意思我懂,大人您就安心养病,一切我会处理妥当。”方余生说罢双手生猛有力地便是一记抱拳。
孟督监听了,再一次合上了眼,没有再言语。
方余生晓得,孟督监很方心把军中的事物交给他,而孟督监自己也可以安心养病了,特别是对朝廷,该怎么说怎么做,他都办的来也办的妥。这其中包含的不只是信任,更多还是权力的下放。
【华yīn县·百草堂】
史进带着众人回到了百草堂,从后门进来,有黎百草在前面引路直奔那丢书的书房。
史进当初本想是孔家搞得鬼,但如今看来却是黄家给惹的祸。虽然对于这华yīn县的一霸,史进知道迟早是要有冲突发生的,但却没有想到刚收拾了孔儒,这黄家就不老实了。史进来的时候就想了一路,一直害怕是黄二郎在其中做了手脚,毕竟当初收拾的黄二郎也够呛,虽然人家最后说乖乖归顺,恐怕也少不了是明泽保身的措辞。
而史进自己又偏偏将孔儒交给黄二郎来处理,那么此刻是真的处理了还是私下放走了,这又如何说的清。如果,现在孔儒没死,反而和黄天霸黄二郎这两兄弟勾搭在一起,那岂不是一个出谋划策,一个耍刀弄枪,这又够史进下些功夫了。
在这华yīn县里又不像战场上,直接派百十号人灭掉了事,这里就算是杀个小老百姓,都得有个堂堂皇皇的名头,而且于情于理于法度都要说得过去,不然留下的后患会无穷,特别是对少华山名声和在华州的民心,都会产生不可估量的损失,更何况是像黄家这样的大家族,要像连根拔起,就得好好琢磨一番下些功夫。
史进虽然知道现在的对手是黄家,但现在还没有一个真正的理由来收拾这帮恶霸。但办法总会有的,就算黄家做的再周密,总会有疏忽的软肋。而现在,史进做了两手准备,一面由这百草堂开始,一面由那黄二郎着手。
“来人呐,去黄家祖宅,传黄二郎来见我!”史进下了一道命令,便和黎百草在书房的梨花椅上坐了下来。
第一百零四章 玄之又玄万妙之门
史进坐在梨花椅上,一面稍作休整,一面打量着黎百草的这个书房。
其实从书房外面看,这并不算是个什么大屋子,门开在靠西首的位置,留下东首的一整面大墙上开着一个很大方形的窗。透过这样的窗,可以投下大把大把的阳光来,把整个书房照的通亮。在书房门的正面是一张漆红的八仙桌,八仙桌的左右便是史进和黎百草此刻歇脚的那两张梨花椅。在这八仙桌的背后是一个供桌,上面供着一副画,画里没有什么背景风光,只是一个满面慈爱的小老头,左手拿着镰刀,右手拿着拄杖,背后有一个大的夸张的篓子,而在那其中却什么都没有。
史进看着这画里的老头有些奇怪,雪白的须髯却长得极为细密,脸面上没有一丝皱纹,崭新而光洁得就像一张孩子的脸。史进盯着这副画面,看着看着,仿佛那个老头越来越不是一个老头,特别是那双眸子,感觉越来越有jīng光,锋利地可以刺破人的五脏六腑,而慈祥地又可以融化世间的所有寒冰。
就这么一杯茶的空,黎百草却见史进像着了魔似得痴痴地盯着那画中人。黎百草凑道史进的脸侧,轻轻地道:“这是我祖师爷的画像,自从当年开了这百昧无觉门,便是一代单传。”
“一代单传,那他也是你祖爷爷?”史进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矮老头的脸,怎么也找不出黎百草的影子来。
黎百草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这却不是,我从小就是个孤儿,我祖爷爷我也不晓得是谁,我刚才所谓的一代相传是指在这百昧无觉门里。”
“你的意思是,现在你所谓的百昧无觉门里就你和你师傅两人?以后你坐门主了,就你和你徒弟两人?”史进还是头一回听说黎百草的背后还有一个门派,等猜到这门派里只有师徒两人时,心里更是好奇。
黎百草看着那副画道:“说出来也不怕大当家的笑话,这百昧无觉门虽然也算是江湖上的一块招牌,但门户之中永远都只有三个人,师傅,徒弟,以及他老人家。”说着黎百草拿手一指那画上的人。
“他?百草,你的意思是他还……活着?”史进经不住又瞅了两眼那画里的老头。
黎百草点点头什么都没有再说,双唇抿地紧紧的,仿佛再一开口就会泄露天机而遭遇不测似的。
史进没有再问,把话头扯到丢失的那本《顺天书》上来、
“百草,那本《顺天书》可有什么副本么,或者别的什么可以参考的东西。”
黎百草摇了摇头,道:“师傅走时,说一切都留在这书屋里了,那时这屋子里空空如也,只有墙上的这一副祖师爷的画,还有那本《顺天书》,如今这《顺天书》没了,师傅的衣钵也就失了大半。这百味无觉门到我这代,医术可真要大打折扣了。”说着说着,黎百草不由地深深叹了一口气。
史进听着黎百草的叹息,心里也真的替他失落。史进伸手拍了拍黎百草的后背,继续问道:“你说你师傅走时就给你留下一本《顺天书》和这张画像?”
黎百草知道现在还不是感伤的时候,暗自收拾了下表情,克制了点情绪,便接着史进的话头道:“师傅出去云游的时候是这么做的,他最后走时,就给我留了这些,我依然记得师傅在前脚跨出门去之后,还特意转过身来说,只要我能领悟他留下的所有东西,那么就足够去继承他全部的衣钵了。”
留下的东西,那就是这幅祖师爷的画和《顺天书》。这就是百昧无觉门的全部jīng髓么?史进心里不由地打起了一连串的问号,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这祖师爷的画像不像是百味无觉门的jīng髓,更多的恐怕都集中在那本《顺天书》中。但他师傅安道全既然留下来,不会只是给他留个意念这么简单,这幅画一定有着什么深意,更何况是画着这样一个神秘兮兮的老头子。
“大当家的——!”
就在史进在心里思虑着什么的时候,门外跨进来一人,史进定睛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个被派出去传黄儿郎的兄弟。只见那人在面前匆匆行了一礼,便急忙回报道:“大当家的,您让传的黄二郎已经不在华yīn县了。”
“什么?不在华yīn县了!”史进和黎百草两人听了,心下都是大吃一惊。
“是啊,我去黄家的时候,黄家的人说他家二少爷自从那天您去闹了以后就消失了,黄天霸还说正要上门向我们少华山要人呢。”回报的兄弟抬起衣袖抹了把脸颊上的滴滴答答的汗水,擦的满衣袖全是黄土的颜sè。
史进听了回报,点了点头,将手轻轻一挥,让那兄弟先退下去了。史进知道这黄家不是什么善类,此番黄二郎失踪必有猫腻在耍。如果说,真的是在那次大闹孔记染坊之后就消失了,那会不会真的又和孔家扯上关系。还是,两家现在已经形成联盟,凝聚各自的有力之势,利用黄二郎失踪的借口来挑起事端,以求报仇雪恨。
尸毒这个麻烦还没有解决,现在黄天霸却又扬言要来找麻烦,而在城外官军的虚实还不晓得,更头疼的是官军随时都有可能发起总攻。史进开始担心了,如果尸毒扩散造成倾倒xìng的恐慌,而在城里的黄天霸又闹个不可开交,再赶上城外发起总攻,那时,恐怕自己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周全不过来。
史进此刻一筹莫展,如果现在多几个得力的兄弟在身边,那该多好。史进想着,不由地想起了陈达和伍三狗。史进深深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对黎百草道:“百草,坐在这里也理不出个头绪,我们先去看看陈达的伤势再做定夺吧。”
黎百草嗯的应了一声,站起身来便带史进来到后院的那个偏房里,那个曾经救了他一命的暗室。
第一百零五章 梦中听得鬼敲门
经过一阵机械转动的密集摩擦声后,贴在黎百草面前的那扇白墙开始缓缓移开,里面渐渐露出一个密室来。
密室里面的摆设对史进来说都是很熟悉的,在当初刚打入华yīn县时,受了伤,就是被黎百草救到这里来的。在那时,是自己受伤躺在里面,陈达领兵来救后,从外面进来看望自己。可是,现在却是陈达受了重伤,躺在曾经自己躺过的地方,轮到史进来看望他了。而这前前后后也就是这么几天,有时候,天意就是一个谜,谁也说不清。
随着门壁完全开启,史进也从回忆里恍然出来,对上了一双jǐng惕的目光,就像当初自己的那份jǐng惕一样。
陈达一看是史进来看他,双臂往后一撑,挣扎着就想起来。史进哪里肯允许他乱动,赶忙上前将他扶着躺好,一面假装责怪地对他说道:“何必这么客套,起来干什么,好好养伤,早点好了咱兄弟驰马再战!”
“现在就能!”陈达立马来了jīng神,坚定地回答道,说着还要起身,要给史进展示什么似的。
“三当家的!”黎百草一看陈达又要起身,赶紧也来到床头,这次可是急了,一把将他按在床上。
史进含笑而视,知道黎百草是真的担心陈达,此刻陈达也真的不是将伤疗养的很利索的时候。于是,在黎百草还没再唠叨下去的时候,抢先一步也赶紧宽慰他道:“好兄弟,你就也别勉强了,这里有我,一切都放心好了,更何况此刻孟森受了伤,一时半会是没法亲自上阵了。”
陈达一听,心里顿时一喜,好你个孟森,也轮到你受这报应!那rì他带兵出去和杨chūn两面相向突围,本来是可以成功的,就是因为那孟督监的一双老鹰似的刁眼,在最后的时候,看穿了陈达用兵的方向。非但没有在陈达冲击的前面增加兵力,反而是张开了更大的一张网。孟督监用兵之神就在于他已经吃透了各个兵种之间的配合和优劣之势,且不去说陈达和杨chūn能不能会师突围,就孟督监后来在其中加派的那两千弓箭shè手就将陈达的美梦乱箭shè破,还差点让杨chūn也被官军的包围给吃了进去。而陈达就是在那时被乱箭流矢shè中跌下马来的,要不是随在身后的兄弟舍命相救,那这条命可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现在孟督监也受了伤,陈达心里不仅平衡了,而且听着很快意,不禁便想问个详细:“哥哥替我报的好仇!快,和我仔细讲讲,那狗贼是如何遭殃的。”
“孟森是受了伤,却不是我出的手,说来着实惭愧……”史进撇头叹了口气。
黎百草知道下面就要引出伍三狗以命换命的事了,而伍三狗是跟着陈达一路混出来的,感情好的很,如果现在听说伍三狗死了,心里哪能爽快的了,更别提安心养病了。于是黎百草在史进叹息的空档,一个劲地朝史进使眼sè,却没想到史进恰恰将头偏开,什么都没瞧到。
“是伍三狗将他伤了的,当时,我只不过是在官兵群龙无首之时带兵追杀出去,逮了个便宜罢了。”史进其实心里晓得,故意绕开伍三狗身亡敌阵这一节不说。
可是,史进越是绕开,陈达就越是好奇,特别是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兄弟重伤了孟森,实在有些不敢相信,也隐隐为之自豪。陈达被这喜事一代,脸sè开始愈发红润起来,他追问着史进,本来满面欢喜却非要装出一副极不屑的样子:“伍三狗怎么伤了孟森的,我却真有些不信。”
史进双眼盯着面前的地面,目光顺着地板上得花纹开始游离起来,而心底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可如此隐瞒下去,也不是会事。
就在史进这边犹豫的时候,黎百草突然开口了,道:“三当家的,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大当家的这次前来不但是来看你,还有更要紧的事。”
“更要紧的事?是……”陈达对华yīn县的关注,立刻被黎百草所利用,这一下便将刚才那个话题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了过来。
而史进也立刻会意,当即借口道:“虽然孟森现在受伤在身,但华yīn县里却出了大乱子。”
“大乱子!”陈达这下更着急了。
“现在井里的水有了尸毒,城里百姓中毒的不少,要是不及时遏制,那尸毒传染开来,恐怕不过十rì,这城里就是没了活口。”
“百草,那你快想想办法啊。”陈达满怀希望地看向了黎百草。
可是黎百草却不敢与他的目光相对,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个尸毒我治不了,而记载药方的《顺天书》也没有了。”
“啊?”陈达吃了一惊,一双虎眼瞪得极大,他顿了下才继续道:“《顺天书》,不就是你师傅传给你的那本么?”
“正是那本,现在却没了踪影,一定是失窃了。而我觉得,这偷书之人与这下毒之人,可能就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伙人,要么就是两波人之间有着某种言语不清的联系。但目前来看,这围城之中能扇风起浪的也就是那两大家族,而如今最有嫌疑的就是黄家。”史进看陈达那着急的样子,便一口气接着黎百草的话,将大概的情况说了一遍。史进看着陈达那微微皱起的眉头接着道:“现在,我想知道,兄弟你在这里可曾察觉到什么没有,譬如说……”
陈达晓得史进的意思,便接着他的话头说道:“譬如说房顶上有没有脚步声。这个……还真没有,这院子里出了前院传来病人痛苦的呻吟之外,其他什么也听不到。不过……”
史进和黎百草刚刚失落的心被陈达的一个“不过”又勾了起来,两双雪亮的眸子直直地看向陈达的脸,期待着陈达能提供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线索来。
陈达张张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不过,我在梦里却听到了鬼敲门……”
第一百零六章 入地无门偏来投
“鬼敲门……那是怎么回事?”史进看着陈达的眼睛,深深地望了进去。
陈达吐了口气,看着黎百草和史进淡淡地笑了下道:“我也不过是曾经听前辈们提起过,都是传说了,今个我也是头一回遇上,特别是在这样的密室里。”
黎百草听陈达说着,低头思虑了一下,将目光转向史进道:“如果真的是鬼敲门的话,这便是‘鬼密七宗’里的第一宗,在道行里也叫开门,我也是听我师傅讲过,但凡被鬼看中的人,便会半夜来敲门。”
“半夜会来敲门,敲门作甚,莫不是要害我兄弟xìng命!这……”史进本来是不信这世上有鬼的,但他曾经在梦中见过天师,而那一夜醒来,不但又有盘龙棍,而且还有九条真龙纹在身上。这就让他对神神鬼鬼有了另一番感触,如今听陈达一说,心里自然着急的很。
黎百草摇了摇头,但面sè上的不安依然萦绕其上,他张张嘴顿了一下,才挤出句话来:“鬼敲门不过是在梦中或者半夜听到有敲门声,等你披衣起来去开门时,那声音就在开门的那一刹消失了,而外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只是,这之所以谓之‘开门’,就是讲鬼放进来,然后过不得多久便有第二宗、第三宗、第四宗……直到第七宗。”
“那后面的这七宗是什么!”
“第二宗叫鬼画符,接下来的依次叫鬼传音、鬼压床、鬼随影、鬼附身和最后第七宗鬼索命。”黎百草看着史进和陈达一句一顿地讲了出来。
史进对前面的几宗不太晓得,但最后一宗,那“索命”二字却听得真真切切,心里更是深深晓得其中的含义,心下吃惊之余更多是是为陈达而着急,不知怎得,史进突然觉得,那所谓的鬼便是伍三狗的魂。史进的念头转到此处,心里顿时流过一股电流,苏苏麻麻地直叫人不安。
此时陈达也稍稍蹙起了眉头,接过黎百草的话头来,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鬼敲门真的如百草所言,那么我这却不知算什么了。”陈达抿了下嘴唇,继续道:“我梦见伍三狗了,在当年我们开的那个肉铺里,他拿着一把牛耳尖刀,血淋淋地回来说,猪宰好了,也将血都放尽了,等退毛以后就可以开张上架了,我记得,他之后还说他剁了七八个蹄子,要炖一大锅蹄子汤与大家吃……”
陈达在这边像回忆一样地呓语着,史进见他口干,一面在旁侧倒水,一面细细地往下听,可是越往下听史进的心里就越不安。在战场厮杀之时都不曾害怕过的史进,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却有一丝丝地忐忑。从茶壶里倾泻下来的水流也随着史进微微地发颤。
“牛耳尖刀”“血淋淋”“剁了七八个蹄子”“炖一大锅蹄子汤”这些词听到史进耳朵里,那不久前战场的模样便历历在目地显现在脑海里。史进将水端到床头边,轻轻扶了陈达起来,小心翼翼地将水送到他的嘴边。
陈达呷了一口史进递过来的茶水,润了润喉咙之后,继续道:“之后说了些什么就忘了,我只记得,在他离开关上房门的时候,我紧接着就听到了铿锵的敲门声,就是那种嚓嚓嚓的声响,还伴有莎莎嚯嚯的声音。越来越近,我能感觉得到那种声音离我越来越近。最后,也不知怎地我就醒了过来。可是那种声音依然在。”
史进和黎百草一副紧张而关切的模样看着陈达,陈达又喝了口茶继续道:“我当时觉察有异,这密室里开门都有机关,自己人向来不用敲门,而外人又不知道此处有门。那时我没多想,以为是官兵来了,便jǐng惕地坐起身来,但我刚起身那声音就没有了。”
“啊!”黎百草和史进同时都是一惊。
“我当时就纳闷了,于是小坐了一下便又躺下,没想到,刚躺下那声音就又来了,如此反复数次,让我背脊上都不由地微微发寒。当时我就觉得诡异,心里又想起了老人们所说的鬼敲门,便觉得有七分相像。我本想叫百草来的,可是觉得这两天你为城里的伤病已经够忙了,所以就这么挨过来了。但我慢慢听着,觉得那声音似乎是从床下传上来,也不那么像鬼敲门。”
“从床下传上来的……”史进突然想到了什么,心底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句话。史进一面扶陈达重新躺好,一面将茶杯交到黎百草的手里,兀自却将身子伏倒,侧耳贴在床榻之上,右手握拳猛敲地砖,果然,耳中又响起当当当当的扣击之声。
陈达刚刚躺好,见史进匍匐在侧,心里正是纳闷不知史进这是做甚,却没想到耳边又有声音响起。虽然,却不是之前的那种声响,但其传音的位置却极其相似。
“大哥,这声响……太像了!”陈达忍不住开口惊叹。
史进却没有停,抡起一对铁拳凶猛无比地砸着地面,咚咚咣咣之声不绝于耳。史进似乎听到了什么,赶紧跪在地上,在周身猛地抡拳砸了一边。
黎百草和陈达看着史进这奇怪的举动都屏气凝神,深怕发出一星点声响而影响了他。
而史进在当地也是微微瞌目,一双拳头在地上猛砸一起,在反复的对比中,史进慢慢沿着某种别人看不到的无形区域,慢慢地挪动这身子,不停地试探着周围,用力地敲击着地面。
史进双腿渐渐地往后挪动着,直到贴着了右首的墙壁,这才听了下来。史进猛然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陈达道:“兄弟啊,你帮了哥哥大忙!”
黎百草和陈达听罢相互对视一眼,都不知史进这是何意。
史进笑着走过来,拍着黎百草的后背说:“如果我所料不假,我晓得那贼人是耍的如何手段来盗你的《顺天书》了,《顺天书》找回来了,尸毒可以解了!”
第一百零七章 走暗道顺藤摸瓜
史进朝着陈达道:“兄弟好好养伤,看我将如何将那万恶的黄家连根拔起!”说罢拍了拍黎百草的肩膀道:“百草,叫几个兄弟和我来!”
史进说着一扭灯台处的机关,便出了门去,三步并做两步直往密室外侧的那堵墙边来。
史进一撩衣摆单膝跪倒耳朵紧紧贴在地上,抡起右手在周身的地面又是一顿敲打,仔细分辨着每一拳下去之后传到耳边来的音sè,慢慢地跟着某种独具特点的音sè,一边往下追踪,一边在找出的地方画下一个个的十字。
这时黎百草也带着百十个少华山的兄弟过来了,往史进这边走来的时候,史进却突然直起身来,大声道:“停停停!嘘——!都站在那里别过来。”一语说罢,又重新伏在地上,抡起拳头砸地更用力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满脸错愕都不知道史进这是在做什么。黎百草看着也是在无法理解,便也学史进的样子单膝跪倒在地伏耳倾听,一面也用力敲打着周围。可是,黎百草敲打了一轮下来,除了自己拳头敲打着咚咚的声音外,便是史进那边拳头砸地的声音,此外什么也没有。
就在黎百草不明所以的时候,却听见史进那边的声音停了下来,不禁抬头向史进那边看去,却见史进也正朝他这边看过来。
史进看着黎百草一脸错愕的神sè,也不忍心再说他什么,但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功夫来详细解释给听。于是,史进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点了点,便又顾自伏地。这下没有了别的声响的干扰,拳头砸在不同地方而引起的声sè,便可以影影约约辨别出来,哪里的地下是实的,哪里的地下是空的,这些,在史进的耳朵,细小的差别都能带来的不同的感觉。
史进在地上画下一个又一个的十字,像一条大蛇,逶迤地朝着书房的方向而去,史进看出了这个行走的去势,大大地出了一口气,满意地叹道:“果然如此!”便拍了拍衣袖上沾着的尘土,站起了身来。
黎百草看史进手里的事貌似告一段落了,是时候该解开自己心里的疑问了,便顺着史进的话头开口询问道:“大当家的,什么果然不错?”
史进紧了紧腰带,转过脸来看着黎百草认真地道:“陈达所遇到的不是‘鬼敲门’,而是有人在这下面挖地道。”
“大当家的意思是,陈达听到的就恰恰是那些挖地道的声响?”
史进点了点头道:“没错,那些地老鼠以为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顺天书》,却不想被陈达靠着床榻的传导而听到了。现在,不管这些地老鼠是谁指使的,我们顺着这地道穿过去,一定可以找到我们想要的答案。”说罢,史进朝身后那些少华山的兄弟们一挥手,道:“cāo起家伙来,把这里挖开!”
少华山的众位兄弟令命立刻找了几把铁锹来,三把两下地在史进所指的地方动土开工。这七八个大汉在这里挥锹动土,果然没过多久就将地下挖出了一个大坑,又往下挖了几铲,果然露出一个大洞来。
“大家小心些动土,别把这隧道搞塌陷了。”史进走到大坑地边上,接着午后的阳光,向下望着那个与之连通的地下隧道,黑黝黝地的口子,虽然不宽,却可供一人轻易地来往。
少华山的兄弟们将地下隧道挖出来以后,便收手立在一旁,静静地等待这史进的下一步指令。但这样这一个隧道出现大坑之下,多多少少让他们惊叹,也更是让他们兴奋。少华山的兄弟们惊叹的是他们大当家的史进这样了得,竟然能准确无误地这地洞的位置找出来,在他们心里可谓神之又神。而此外,之所以兴奋,是因为他们知道,下一步跟着史进必有一场好戏开演。
就在大家满心期待地等待着的时候,史进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当即下令,取火把等照明之物来,先遣七八个兄弟下到隧道里去,在前面探路,如果尽头走的通便立刻派人回报。
就在那七八个先遣小队下去要走的时候,史进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叫住,急急地吩咐道:“到了尽头时一定要将火把灭掉,脚步放得轻些,以免打草惊蛇。”
“喏——!”众兄弟一声应了便匆匆地消失在隧道的入口。
这些兄弟刚走,史进立刻回头下令道:“在这里守十个人,如果发现情况有异,先斩后奏!”说罢,史进拍了拍黎百草的肩膀,道:“走,我们再到你的书房去一遭,看看这些老鼠是怎么上来的。”
【官军大营】
一骑红尘由远而近,以一种不太寻常的火急速度朝着官军大营奔来。
守在寨门箭楼上官兵远远瞧见,立刻提起了jǐng惕,一手立起长枪,一手在眼上搭起凉棚,刚想挡住午后骄阳的光线再瞧得清楚些,而那一人一骑已经奔到了寨外二百步的地方。那负责放哨的军士见来者脚程极快,非比寻常,来者定是不善,于是立刻下令官兵搭弓上箭,在那人奔到百十步的时候,嗖嗖嗖地朝那人的来路shè了下来。
等那人被这一通箭羽shè住前路而勒马刹住的时候,那寨上的军士才将那人瞧了个清楚。不过说来也怪,这人胯下一匹大马,全身通体烈红,犹如浴血而出,而马上端坐这的却是一个身形甚小之人,全身白衣,一领白sè地卷地披风将全身裹得很是严实,在这样的烈rì下,依然将那披风上的大帽兜带了起来,从上而下瞧着,一片yīn影挡住了面容,神秘兮兮,什么也瞧不出来。
寨上的军士朝下吼道:“来者何人,快快报上姓名!”
那稳坐马上的人,却也不答,只是将手探入怀中,慢慢地往出摸索这什么。
寨上的军士自以为眼尖,瞧见了什么细致入微的东西。同时又想起了军营里一直暗中传说的伍三狗偷袭之事,于是也不由地起了戒备,看那来人似乎已经拿到了什么,慢慢地正往出拿。
那军士觉得,如果这人是第二个伍三狗,那么在手腕露出来的时候,一定会手快地将一把飞刀暴shè出来。他越想心里就觉紧,一双眼眸死死地盯着来人的那只手。就在那人的小臂出到尽头的时候,那军士心里不由地突然发毛,大声令左右弓箭shè手道:“准备——!”
吱吱吱吱地一片拉弓之声下,那人也将手完全掏了出来,一只金牌明晃晃地悬在手下,荡来荡去……
第一百零八章 画中画第二意境
那个负责守寨的军士看着城楼下的来人,那方悬在手下的金牌,在这样午后的骄阳下,一闪一闪尽是耀眼的jīng光。就在这军士看得目瞪口呆的时候,下面的来人却开口了,声调控制的刚刚好,既可以把声音送上寨楼,又不会显出半分嘶吼的不雅模样,只听那人说道:“怎么?看傻了眼,还不快快开门,去通报你家将军!”
那军士猛地眨了眨眼,再瞪得滚圆地瞧向那晃眼的金牌,这下可看得真切了,断然假不了,这来人正是宣枢密使童贯的手下。此番一人一马火速奔来,定有急事,那军士随不知究竟为何,但心里却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自己也不敢因为确认身份而耽搁片刻。那军士转过身朝着寨内大喝一声“开寨门——!”,话音落实,便立刻放了那来者进来了。
那神秘的白袍来使轻轻地哼了一声,收起了他那璀璨的金牌,双腿一夹马肚,立刻跃马入内,流星一般朝着大营的中军大帐而去。
等那白袍来使到了中军大帐的时候,方余生已经候在门口了,见了来人急忙长长地做了辑,二话不说便撩开大帐的布帘,容那来者进来。
白袍来使在方余生的引领下,来到孟督监的床榻之前。
白袍来使虽然晓得孟森有这样一个贪黑的怪癖xìng格,但现已是午后多时,哪里还有呼呼大睡的道理,白袍来使进门时就曾留意了方余生那小心翼翼的面sè,此刻想来,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方余生在孟森脸侧耳语了什么,孟森这才转过身来,侧卧在榻上微弱地道:“你可是从宣枢密使那里来的?”
白袍来使点了点头,随即将白sè的深厚帽兜脱下,回答道:“正是,在下朱宁,我家大人特意差我前来相助将军。”
“哦?”孟督监听了这相助一话,心里突突地跳了起来,那双迷蒙的眸子立刻像回魂似的储满了jīng光。
孟森晓得,宣枢密使童贯一向做事谨慎,一般不会轻易出手相助,但凡有所大的动作,必定是出了大事或者要出大事了,而这事一定会与整个政党的利害直接挂钩,那么此番派人前来助我,莫非是朝中出了什么事,还是得了消息有人暗中要打我这军中的注意,那派这么一个人来又是如何个助法。
孟森一时又太多的疑惑,勉强打起jīng神来,听那来使有什么话。
朱宁见孟督监jīng神了些,开始认真要听了,便开口娓娓道来道:“那rì上朝,宰相赵哲、参政文彦博等人有计划有组织地发起了一轮对大人您的弹劾,虽然我家大人出面回击,但还是被赵哲那老狐狸占了许些上风,说动了皇上派了天使前来查办将军督战不利之罪。”
孟森一听,心里顿死凉了一半,华yīn县里的悍匪还没有清除,城池还没有收回,而在那朝堂之上,以宰相赵哲为首的敌对党派却也开展了猛烈的攻势,而此时自己又负伤卧床,这……这可如何是好。孟督监晓得事态二弟严重,心里虽急,但毕竟是个很有城府之人,面sè依然不改,一字一顿地问道:“那这次皇上所派来的天使,是哪位大臣?”
“谏议大夫赵鼎。”朱宁顿了下,铿锵有力地回答道。
“赵鼎……”孟森在心里一琢磨,顿时恍然,愤愤不平道:“那岂不是赵党中人!叫他来查办,那还查个屁,分明就是来直接办老子的!”
“将军莫慌,我家大人此次差我前来,便有一计,可保得了将军毫发无损,叫那人无话可说,亦无可奈何!”
孟森一听,双眼又是一亮。顿时招手将朱宁唤至身边,道:“快说与我听,童大人有何等妙计!”
朱宁神秘地微微笑了,靠近孟督监,一阵耳语。
只见孟督监脸sè先是暗淡,话出一半,脸sè又慢慢回转,最后大喜往外,直到那朱宁说完,孟督监便连声道:“妙,妙,妙!什么都依你,只是,我身受重创,恐怕应对不便。方余生!”
“臣在!”方余生听见孟督监唤他,立刻双手抱拳立在一侧。
孟督监看着方余生道:“从今开始,一切指令听从这位朱宁将军的便是!”
方余生偷偷瞧了一眼这所谓的朱宁将军,便立刻恭恭敬敬地道:“喏!”
朱宁看了听着看了眼方余生,不由地暗暗笑了。
【华yīn县·百草堂书房】
史进再次进入黎百草的书房,抬头的第一眼还是数那幅百昧无觉门祖师爷的画像。
这次史进看着这幅画里的祖师爷,赶紧过来伏地拜了一礼,就算不给这神仙般人物的面子,也好歹要尊重下黎百草的师门尊严。因为这番来此要做的可不是什么闲雅的事,搞不好就要在祖师爷面前大动土木的,还是敬重一点的好,免得失了礼数。
这一大礼施罢,事不宜迟,史进就在这当下便伏在地上,贴耳于地,抡拳猛捶。史进细细地辨别着每一捶所落地方不同而引起音sè的变化,然后接过左右递过来的毛笔,在地上画下了第一个十字。
就在史进这边刚测出第一个标记,再次贴耳于地的时候,黎百草从门外跨步进来,来到史进的面前低声地道:“大当家的,刚才下去的兄弟回来了!”
“哦?”史进一听黎百草的话,刚刚抡满力道的拳头便顿在空中,一转眼眸,由下而上瞧着面前的黎百草,问道:“情况如何?”
“那几个回报说,隧道尽头是黄家的一口枯井,井口不大,四肢撑住井壁便可上的去。”黎百草看着史进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答完话,却见史进的那双眸子从他的脸上游离开来,不知看着什么,就连他说完了也不曾察觉。
“大当家的?”黎百草回头看了看,身后除了供桌和上面挂着那幅画外,并没有什么值得如此注目的东西,黎百草怕耽搁收拾黄家的战机,便开口小心地提醒。却不想,史进并不理睬他,一样痴呆呆地看着身后的某个地方,仿佛就像是一座雕塑,伏在地上,以一种诡异的姿态,静静地享受着什么,探索着什么。
第一百零九章 破玄机百草获宝
史进痴痴的看着黎百草身后的那幅祖师爷的画像,过了片刻,若有所悟地会心笑了。
史进伏低了身姿再看那祖师爷的画像,就不再是每每进门所见的那般情形了。
此刻在史进的眼里,那位神仙般存在的祖师爷颔首而笑,而那双眼眸中的jīng神也有了变化,朝着某个地方直直地望着,满怀期待之sè。
史进努力地辨别着他所示的方向,沿着他的目光一点点看了过去,反反复复地对比着祖师爷着眼点与实际所找的点,他们之间存在的细微误差。而那个地方在史进的摸索之下,正是入门来向右手边的第二块方砖。
史进看破此处,立刻将手一指那边朝黎百草小声道:“百草,站到那块方砖上去。”
史进说罢,又伏低身姿,再细细看那副画卷的其他部分。百昧无觉门的祖师爷手中所持的镰刀此时看来最是显眼,横在胸前。在进门时看着仿佛是一个老人气力耗尽,这镰刀沉重提携不起。可此时,史进看着那镰刀狭长的刀刃却是暗暗内扣,有一种蓄势待发之象。
而在那镰刀的刀刃上有着烁烁的寒光,由稀而密,似乎暗含着什么方向。史进痴痴地瞧了片刻,目光顺着那刀刃的走向,一轮月钩似地瞧了过去,却恰恰看到的是祖师爷另一手所持的拄杖。
此时的拄杖也非同昔rì可比,那拄杖之上一节一节长短各异,分明和实际生活中的竹制拄杖不是一类。既然这画面画的并非实际之物,而偏偏如此画出这拄杖,如果不是这幅画的败笔,那么一定就是什么谜语的代码,暗中指代着些什么。
史进想到此处,便更加专注地盯着那副画面的拄杖看,仿佛一双jīng锐地眸子,已经刺入了那副画中,而自己的魂魄也丝丝缕缕地融了进来。
那支拄杖被史进看的久了,史进双眼也不禁酸痛难忍,恨不得此刻便将眼睛闭上,不再往图上瞧上一眼。可是以史进的xìng格却不是无功而返的人,越是困苦,史进心底那那份坚韧就发挥的越是淋漓。
史进看着看着,双目刺痛,不由地呛出两汪眼泪来。史进咬咬牙意在坚持,却没想到,透过一层迷蒙的泪水,那拄杖却看着歪歪区区起来。
史进努力地保持这当下的这份状态,努力地在心里思索,记下了那拄杖扭曲的样子和规律。史进心里想了一遍默默记了下来,嘴边背了一遍:“左右右左右,左左右右左。”再看那幅画里,所记丝毫不错,这才站起身来,按刀长笑。
黎百草不知道史进方才嘴里念念有词的是说道着什么,此刻又见他笑了,便更觉得神秘莫测。便禁不住问道:“大当家的,你这是……”
史进含笑看着百草,道:“我要先恭喜白草了!”
“大当家的说笑了,这战事迫在眉睫,我何喜之有?城内又伏尸遍地,那又喜从何来?”黎百草说着,连连摇头叹息。
史进含笑不语,挥手招了两个兄弟过来,吩咐道:“来,把他站的这个地方小心点挖开,咱们看看,是何宝贝。”
“宝贝?我这老宅子从师父手上接下来,哪有什么好宝贝埋在地下。大当家的莫再取笑我了,是那地道的入口吧?”黎百草让开来,看着那两个少华山的兄弟将方才他所站的那块地板掀开,以刀带锹将土层挖开。
“我已经在院里掘出了入口,何苦再找一个入口出来。我方才来此,只不过是好奇,黄家的人借地道来盗书,为什么没有引起你们的注意。但是,现在看来,这个问题也已经没有意义了。”史进说着便看了那口越挖越深的坑,继续道:“在这坑里,定有一件你师傅留给你的宝贝。”
“哦?”黎百草一听,满脸皆是不可置信的神sè。
可就在这一刻,那两位挖坑的兄弟,突然丢下腰刀,蹲下身子将手在坑里一刨,立刻起身欢喜地回报道:“禀大当家的,发现一个铁盒。”
黎百草一听,心下顿时一颤,双眼为之一亮。
史进再次笑了,铿锵有力地道:“拿起来!”
一语说罢,两位少华山的兄弟将那不太大的铁盒子报了上来,双手吃力地捧着,献到史进面前。
史进朝黎百草一招手道:“百草快来看,这可是你们百昧无觉门的宝物否?”
黎百草移步近前,凝眸一看,这铁盒子约有半块地砖那般大小,外为方形,上有镰刀药篓花纹为饰,真是他们百味无觉门的东西。只是,在这个铁盒的一边,却有是个顺序相连的一个个粗大铁环扣在盒子上,而除此以外,这盒子竟没有什么缝隙可以看出这铁盒的开合之处。
“这……”黎百草摆弄在手里,看来看去,敲了又瞧,犹如好糊吃刺猬一样,满心幸喜和期盼,却硬是下不了手,不知道如何个开法,不由地觉得自己微微有些可笑,便自嘲道:“大当家的,你看我这……好端端的宝,本事不济,只能当绣球抱在怀里,看看罢了。”说罢,又是不好意思的苦笑。
“百草何须苦恼,你的祖师爷都告诉你了,这铁盒子的玄机是怎么个玩法!”史进胸有成竹地看着黎百草。
“祖师爷?”
说实话,黎百草除了在画里见过之外,还真的是从小到大没有见过自己的祖师爷。更别提祖师爷告诉过黎百草什么,就是连一句半句都没有留下过。可是史进却偏偏说祖师爷告诉他了,这下可就把黎百草给彻底说糊涂了。
史进看黎百草这着急的样子,便不好再这般调他胃口。于是,便走到那铁盒之前,将那十个粗大铁环面朝自己,看着沿着它们早先设定好的轨迹,口中一边默念“左右右左右,左左右右左。”一面手中不停,一口气将那铁环顺势各自拨动。
果然,在史进将最后一个铁环向左侧扣入铁盒表面凹槽中时,那个铁盒便以又铁环的一侧为轴缓缓被史进打开。
而黎百草顺势往里面一瞧,当下脸上便惊的没了血sè……
第一百一十章 逆天现百草入门
“这……这是……”黎百草看着看着,不禁哽咽起来,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竟激动的涕不成声,黎百草缓缓转过身来,朝着史进毫无前兆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大当家的……你让我……我如何感激是好。”
史进虽然知道这铁盒里密封的定是黎百草他们百昧无觉门中很贵重的东西,但万万没有想到会让黎百草有这般强烈的情绪波动,一个大男人竟可以喜极而涕到这般地步。史进没有再多想什么,急忙扶了黎百草起来,好生安慰道:“百草,你我兄弟间,这是何必呢。”
黎百草寥寥草草地拿衣袖一抹泪眼道:“大当家的,在我师傅离开这里,将一切交付给我时,他曾留下一句话,他说:‘顺天医凡肉,逆天了生死。’如今,我看到此物才真正了解师傅所言指的什么。你看,这就是我们百昧无觉门真正的绝学jīng髓之所在。”
史进近身往里一瞧,里面只有一本书,封皮通体黑漆,犹如夜sè凝重,书封上大书着几个刚劲方遒之字——《逆天书》。
“这《逆天书》我曾听师傅提起过,他早些年完完整整通背于心,但后来所传授我的,都只是《顺天书》上的东西,对于《逆天书》却一字不提,我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师傅却笑而不语。我一直不知道,师傅这是为什么,就连他离开那天找我来的时候都说了,‘师傅离开之时,便是你出师之rì,但你要时时刻刻秉承师尊,谨记我百昧无觉门的济世之责。虽然今后注定要独挡一面,但凡命运之惑,可与书信,来问为师,如若医道之谜,诚心求教,跪拜先哲。今rì虽然出师,却未真正入得我百昧无觉门中,其中机缘,自有天定,现在为师还不便告破。’但……今rì,我懂了,百草都懂了。”说着黎百草看着远方,深意暗含地长长叹了口气。
史进将那铁盒恭恭敬敬地放在祖师爷画像前的供桌上,面对黎百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管经过是如何的,但终归你有缘于此。我想你的师父设下这样的禁锢,也是为了百昧无觉门的,他希望这一脉单传,可以永远都是敬师奉祖,救人济世之才。这《逆天书》恐怕就是你入门之证了,你可要好生保管,再莫遗失了。”
“嗯,这个必然。当家的放心,有这《逆天书》在手,没有世上解不开的毒,更无人间医不了的病。莫说这尸毒,就是yīn毒都有的救。”
“那就好!这里我也就不再多费功夫了,现在得带人到黄家走一遭了。看看这黄天霸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感在我少华山面前找事。百草,你先去忙,我们晚些再来相会。”说罢史进便一招手,带了众位兄弟便往外走。
黎百草一瞧,赶紧叫住史进道:“大当家的,留步!”
史进闻声停下脚来,回头见黎百草一溜小跑跟了上来道:“大当家的,方子既然到手,那《顺天书》我也不急去讨回,现有强敌虎视城外,当家的还是回到城上统领大局为好。那黄家小二不足为虑,待退了外患,我们再寻他的好看不迟。”
“百草此言差亦,那黄天霸既然敢如此动作,便心底已有鱼死网破之心,更会有里应外合之道。我就是此刻不找他的麻烦,背地里他也定会来寻我的晦气。不若借此机会,斩草除根,以防后患。再者,百草如今虽有《逆天书》,但只是徒有药方,实则医人治病,还在药草。现如今围城一座,药草有何而来?”
黎百草看着史进那双深邃的眼眸,心里顿时折服了,方才一时高兴,竟险些将常理给忘了,此刻被史进道明,刚刚舒缓的心境顿时又凉了一半,眉头隐隐锁紧,心下亦是难安。
史进见黎百草面sè有变,心里就猜到了九分,便又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百草放心,我此刻便去与你取药材来,你在百草堂安心坐诊,好生医护我少华山的伤病兄弟。”
“大当家的,你等我片刻,我这就写方子与你,只是,我有一事疑惑,这药材大当家的打算去何处取?”黎百草极为认真地看着史进。
史进那狸猫般的微笑又显现在脸上,对上黎百草迷惑的眼眸,一字一顿地道:“百草就不必忙活了,黄家都给我准备好了,我现在去拿便可。”
说着史进正转身要走,一个熟悉的声音欢喜地从背后不远处响起:“大哥这是要拿什么好东西去,兄弟待你走一遭便是。”
黎百草顺着那声音一瞧,当下脸上便有了一丝喜意,史进见了也回头一瞧,当下也是欢喜:“时迁,来的正好,我打算去触那黄天霸的霉头,你可愿随我去?”
时迁走到大家近处,立刻叫嚷起来:“哪里有不去的道理,只怕此去,又有好戏耍了,岂不是我回来的正是时候!”
“谁说不是呢,那快快与我前去。”史进说着便要往那院里的地道口走,可是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被时迁拉住了胳膊。
“大哥,我这回来,你怎么就这么漠视,也不问问你先前叫我和陈达去伏击那官兵倒地成败与否呢?”时迁很较真也很好奇地看着史进,等着史进给他一个答复。
史进看看时迁,有看了看黎百草,呵呵的笑道:“不必问,伏击必成!”
“大哥,怎么就这么自信,万一是败了呢?”时迁刨根究底地追问道。
“万一真败了,你会这么进来。”说着,史进便快步在院里跑了小圈,心急火燎地跑回到时迁面前,演出一副狼狈不堪地样子来,学着时迁的声音朝时迁道:“大哥……大哥,我……我对不住你!”
史进这一演下来,模仿的时迁是惟妙惟肖,把在场的人皆逗的大笑开怀。史进乐了一乐,便立刻恢复常态道:“可是你来时,我见你步履轻盈无比,想必心境彼此还要轻飘,我一瞧就晓得,兄弟此番前来必有喜讯,所以不必问!”
说罢史进笑着便转身拉了时迁和少华山的兄弟们携刀而去,下到那院里的地道中,不过片刻,一行百十人便消失在了地道的入口之处。
黎百草看了一眼这又安静下来的院子,独自走回到书房里来,看着祖师爷的画像,不禁跪倒,心里反反复复只有一句。
史进才智非同小可……
第一百一十一章 地狱兵入地有门
史进和时迁一前一后地下到了地道中,在前面几个喽啰的火把照应下,史进一面往前走,一面打量着这个黄家做的大工程。
这个地道宽度不大,却足以容一人在其中随意行走,四壁没有经过什么处理,黄泥露在外面,史进拿手一捏,入手颇有湿润之感,显然开挖也没有几天。
史进看着看着不禁笑了,一面顾自往前走,一面不回头地对时迁道:“黄天霸倒是做的好工程,这洞打的,恐怕连老鼠都自叹不如啊。”
时迁听了也笑了笑道:“大哥,这洞是黄家人打的么,做什么用。”
史进回头瞅了时迁一眼,笑了笑,当下把黎百草丢书和城里闹尸毒的事情和他说了,最后补了一句道:“此番前去,我之前也说了,就是要找那黄天霸的麻烦。”
“大哥,你之前大闹了孔记染坊,将孔家的人马收拾了大半,听说连那孔jiān商也被大哥给做了。这件事在咱华yīn县可是传的沸沸扬扬,传的可谓神乎其神。我想……”时迁说道此处,略微顿了一下。
史进不待他说下去,就晓得他要讲什么,便接过话头来道:“你是在想,这样的话同样传到了黄家的耳朵里,在这华yīn县里,黄孔两大家族最为霸道,而我在收拾孔儒的时候,还连带给了黄二郎一点颜sè瞧,你是怕黄家早就想到,孔儒倒霉后,下一个就轮到他了,现在做好了准备对付我是也不是。”
时迁微微笑了:“大哥好刁专的眸子,瞧得人心里是通透明亮。我正是此意,那黄天霸也不是等闲的市井泼皮,在这华yīn县里也算是一方土皇帝,背地里的手段可是极狠毒的。我听说哥哥前次去收拾孔儒,是以口舌为剑,外借黄二郎之手除掉那厮的。此番,黄天霸定然知道哥哥口舌厉害,必定不会再重蹈覆辙,我是怕……”
“兄弟是怕他不理论是什么,直接亮刀子么?”
“那倒不至于,但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怕太多的言语反而在他的宅子里有个什么闪失。”
史进笑着哼了一声,道:“这个我自然想到了,对什么人,用什么办法。像黄天霸这厮,我没那么多耐心陪他玩,此番直接进了黄家的院子里去,他必定说我等是强盗。”
时迁听着史进说着没了下文,便追问道:“大哥,那我们该当如何?”
“该当如何?当一个贼人和一个强盗站在对立面的时候,哪有那么多话说,直接亮刀子罢了。”史进说着将刀唰地抽了出来,低声喝道:“兄弟们,现在都抽出刀子来!”
唰唰唰——!
一片连绵而去抽刀的脆响,少华山百十个兄弟将刀倒持在手中,一面继续小心前进,一面听史进下一步的安排,而另一面心里又爆出一捧捧痒痒难耐的激动。
史进听的大伙抄起了家伙,便催动丹田的气力,将声音压低但却传遍了隧道,让每个兄弟都听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史进继续道:“此去的地方,虽然是黄家的老宅子,但说穿了,就是黄天霸那群乌合之众的总舵。大家也听闻了,他们是华yīn县的城中一霸,我们暂且抬举他们一下,给他们搬个头衔,戏称为‘华yīn悍匪’。我等前去,是干什么的呢?不是黑道江湖火并,而是——”
“剿匪!”
话说到这里,少华山的弟兄们心底就都亮起了一盏灯,立刻领悟了他们大当家的思想,随即异口同声答了出来。
史进听在心里,很是满意,便愈发激励他们道:“好——!咱直捣黄龙,生擒黄天霸。”
“生擒黄天霸——!”
史进听着大家的附和,笑了笑,换了副表情道:“好了,此去黄家估摸着也不远了,大家小心行事,莫惹出什么响动,兵家道:‘出奇不意,攻其不备’,咱就是要借黄天霸自己挖的隧道,来玩一把神兵天降!”
大家听了,心里皆是振奋,各个磨拳擦掌,巴不得立刻便出现在黄家的地面,立刻突然杀黄家个片甲不留。就在大家走的份外小心的时候,时迁却靠近史进道:“大哥,我们就这般直接杀上去么。”
史进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略略定了一下,才道:“兄弟的意思是,这么直接收拾了黄天霸,没多大意思,要我多多少少玩个什么花招出来么?但是,我隐隐觉得,这个花招不必我费神。”
“哦?哥哥这话说的可就有意思了,不必你劳神,那还要像那老和尚们说的‘一切随缘’不成?”时迁开完笑地反问着史进。
“说的对,还正是‘随缘’,但随缘是有讲究的,比如此刻,我便随缘得到了这么一个花招。”史进说着一面走一面转过身来,指了指时迁的肚子继续道:“此刻,你已经心中怀了一个吧,别兜圈子了,说吧,你想怎么玩。”
“哥哥,你真当了得,这也让你看透了,那我就直说了。不如,哥哥领着众兄弟们在这里厮杀,我到他黄家的后院里去放起一把大火,叫他首尾不得相应,家眷也不得安宁,到那时,他们见后院起火,估计急的都直想抹脖子了,呵呵。”时迁说着便笑了,就等史进喝一声彩,然后说那就有劳兄弟了。
可是,时迁等了片刻也没有。史进什么都没有,沉默了一会,在快要隐约看到前方有光亮弱弱shè下的时候,才一摆手,令大家顿住前进的脚步,将火把灭了,收拾行装家伙,准备上去开始厮杀。
在这个时候,史进转过身来,虽然漆黑,时迁看不清史进的脸,但却可以微微感觉得到他温热的气息。史进低声道:“兄弟,这番上去,我们不但是要将黄家的势力连根拔起,更重要的是,我们要找到藏在黄家宅子里的尸毒药材,你这下知道,为什么我要一上来就要闪电般绞杀他们,如果动作慢了,黄天霸做贼心虚,会将解药烧尽,以免漏下把柄与我等。那样的话,这城里下尸毒的责任,他们黄家的人不但可以一赖到底,而且还可以反咬一口。事关重大,兄弟你还需亲率二十个jīng干汉子,在我等厮杀的时候,尽快搜查,将解药找出来。”史进顿了一下,铿锵地道:“兄弟,拜托你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降神兵来者不善
时迁听了史进所言,便沉沉地点了点头,这不但是对大哥的服从,更是打心底里的肯定。
史进也拍了拍时迁的肩膀,道:“你带着二十个兄弟,直往黄家的后院里去便是,越是女人内房,兄弟便越要仔细去搜搜看,只是,莫要坏了礼数,唐突了佳人。”
时迁这下就忍不住微微笑了,特别是大哥说的那句“唐突了佳人”,教时迁不乱想都不行。时迁润了下干瘪的嘴唇道:“哥哥为何说越是女人内房,我等就越要去?这你让我又如何理解得好。”
“这都到了什么时候了,大哥我哪里还顾得上开这玩笑。我之所以叫你去黄家的内眷去搜,那是因为,黄天霸既然下得了尸毒,就必定会将解药藏在一个极为安全又与外隔绝的地方,而看管这些解药的人必须是心腹中的心腹,不然其后果必定惨痛。故而,在这华yīn县里,这黄家的宅子里,只有内眷之地最符合他藏药的要求。此外,这黄天霸之所以藏在此处,必定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一旦尸毒随风扩散,黄家内眷一旦沾染,那也方便医治,以免累计家眷。你说对否?”
时迁猛地一抱拳,朝着大哥史进道:“哥哥,我是彻底服了,遇上你,真是算那黄天霸倒了八辈子的霉,你看我这就将那解药暗号无损的带回百草堂去。”
“贤弟慢来,到时候,我将黄家上下控制住了,你们便将这解药直接装车押到原来那衙门前的元宝大街上,到时,我押着黄天霸,再与兄弟相会!再者,一但解药到手,立马派人前去禀报黎百草,叫他带着他们百草堂的人全部都到那里与我等相会。”史进说着咬着牙深深吸了口气,坚定地道:“此事一但成功,不但强敌可破,这华yīn县也不守自坚!”
“好!大哥,咱们元宝大街相会,一切小心!”时迁说着便招呼了队里身手好的二十来个人,不消的一盏茶的功夫,这二十人便在这隧道中相互侧着错身向前,一起集结在了时迁的背后。
史进最后拍了拍时迁的肩膀,微微错过身,让时迁和二十个身手相对敏捷的少华山兄弟首先通过隧道尽头的那口枯井攀了上去。等史进看着最后一个兄弟的身影消失在了上方井口的时候。史进屏气凝神,细细倾听,除了少华山弟子轻忽的脚步声外,没有任何动静,连一声嘶喊都不曾激起。
看来时迁带着兄弟们已经顺利攀上房顶,正朝着史家的后院而去。此时,史进顿了下嗓子,低沉着嗓音,朝余下的兄弟们道:“现在该轮到我们登场了,此番上去,前队要悄无声息,首先抢占门洞侧墙墙角内环等有力防守的位置,以防我们上到地面有意外发生而使行动受阻。等后队的兄弟一同上来时,便快速向前院杀进,将黄家的注意力引到前院来,以分但后院药品装车出院的压力。大家现在都晓得了么!”
“知晓!”众兄弟一气同声地应了。
史进点了下头,将手里刀用牙齿一叼,便第一个徒手撑着枯井的四壁一眨眼地空便攀了上去。这枯井的所在,是黄家宅子中位置偏侧的一个偏院,是个专门用来储藏草料的地方。史进四下一瞧,随地杂乱地丢着一些犁锹农具,而院里却整齐地码放着几垛高高的草料。而这院子四壁皆是房屋,东西南北各一间,而与大院所通的门洞则开在西北角上。史进眼疾手快,双脚一从井口上来,飘然落地便手里紧紧持着腰刀直奔那西北的门洞而来。
此时,少华山的兄弟也一个紧接一个,流水似的,直往水井口上涌来。
史进稍稍将头探出门洞,朝外面瞄了一眼,只见那接连这偏房的小道上没有多少家丁来往,路上除了一个抱着巨大麻袋的汉子在向前走之外,静悄悄的竟无旁人。史进一瞧,心下立刻便乐了。因为,一但少华山的兄弟们全部登陆上来,那么便先赢了三分。而如今这环境之下,安然无恙的上来恐怕不成问题,或许还有更好玩的能拿得出手。
史进想罢回头再瞧那枯井时,少华山的兄弟们已经大半上到了院里来,按照史进之前的吩咐,将院里的各个要点迅速把控,但凡有人察觉,想从旁门攻杀进来,也首先会被埋伏在墙底门侧的兄弟杀个措手不及。
但现在看来黄家的人就更本没有料到,他们苦心挖掘的隧道,竟然能被史进识破,而且还被运用到直达黄家内府的偷袭中来。
可是在史进心里,黄家这太过松懈的jǐng戒却引起了他的怀疑。黄天霸的父亲原来也是一员大将,如今的家丁也多是他父亲留下的旧部,论经历和资质,黄天霸这样一个刀头舔血的霸徒,怎么会没有严谨的防备之心。其中必然有不为史进所知的埋伏,或者……史进想到此处,眼前心底不由均是一亮。
那黄天霸必定是没有料想得到我等利用他的地道,只是一心戒严着这府衙的外围,将手下壮士皆排布在了院子的前后之门和大寨临街的各处院落之中,此时,落得府内空空,竟没有多少防备。只是,这样虽然给时迁搜查和装车方便不少,但要想突破黄家外层重重包围和埋伏,这却是徒添了不少麻烦。
史进正在为时迁等人着急之时,跟随而来的左右轻声来到史进侧旁,打了个全部集结完毕的手势,史进回头一看,兄弟们各个紧握腰刀,虎虎声威之气,腾腾而起,就在他满意地将头一点,正要打出手势,令兄弟们鱼贯而出通杀到前院之时。史进再一次看到了,在院里码着成垛成垛,叠累甚高的草料。史进的心里不由地生出时迁所言的话来,这电光一闪的启发,加上史进心里早已铺好的伎俩,新一轮的好戏便要在史进发号施令后,轰轰烈烈地在森严的黄家霸道地上演……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计在手生死定
史进渐渐放下了正要发号杀出的手势,心里电光一闪地思虑了一下,继续将那只汇集了少华山兄弟们眼光的右手举了起来,五指大叉叉地张开,悬在空中顿了一顿,随即用力握紧成拳,进而刺出中食二指,犹如一把长戟,闪电般地朝那偏院的门外一指,接着,中食二指左右一分,迅速反掌,心面朝天,中食二指随即扣回,卷曲成刁啄之形。
这些手势,都是少华山的黑话暗语,在史进刚上少华山来养伤的那段时间,朱武亲自一点一点交与史进的,到现在史进已运用熟练得犹如行云流水。
此时一套手势打完,在史进身后的少华山兄弟们也瞧得真切,在史进手势一落之时,便立刻有五十个汉子各自沿着便于攀登的草料垛,几个起跃,便踏上了偏院的房檐。一眨眼的空就飞也似的从史进身边掠过,迅速分作两行纵列,沿着那条路两边的院墙房檐,猫腰飞快的前行,等左右二十五人各个相间半米之时,便一起低身伏在房檐之上,只一盏茶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史进的视线之中。
史进放眼朝那远处房檐之上再看了最后一眼,见毫无破绽可循,心下颇为满意,才将头一点。接着史进的那只右手便又举起,竖起中间三指,微微分叉,第一关节向前一扣,当即手腕扭转画了一个满满的圈。迅雷般转到手心朝天之时,便顺势朝天一顶。
这一手势刚刚收完,便有三个兄弟摸出随身携带的火石来,在那些草垛之下,各自寻了个易于燃火之口,擦着火石便将成垛的草料点燃起来。
于此同时,史进第三次悬起右手,紧握铁拳,倏尔中食二指朝天一指,右手形若戈状。
余下的那些少华山兄弟见了此般手势,立刻紧握刀柄,将雪亮的刀刃护在身前,三十个兄弟在史进随后朝下的一挥臂膀,立刻五人一组,分作六队,偏院门洞左右墙下各伏一队,其余四队成雁字形以史进为首,站在那慢慢引燃的草料之后。
此刻,一切准备都已就绪。
而在史进心里想的是,如果带兄弟们杀出到前院去,非但要探得黄天霸的根据之所是哪门哪院,而且还要小心提防以免着了黄天霸的埋伏之兵。与其这般伤神费力,不若引蛇出洞,再接一计关门打狗。
史进心计到此,便看着这燃烧越来越烈的火焰放声大笑。此时,那火焰的苗头,也犹如一条火龙之舌,过不得片刻,便将这些硕大的草料堆团团吞噬,毫无顾虑地朝着天际摇曳生姿,滚滚的黑烟就像死神那黑沉沉的风摆,翻动着直冲九霄蓝天。
过不得多时,黄家安稳泰和的院里便一处处地sāo动起来,一片一片皆是救火之声。可是,就在这杂乱的呼喊中,不知何人高呼了一声“啊呀,史进杀进来了!”顷刻间,再无一人高呼救火,反而全院变得异常寂静。余下的只有叮叮咣咣的衣甲相磕之响,刷刷刷刷拔刀抽剑之声。
而史进却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反而越来越过分,将笑声以内劲相送,这狂妄,这霸气,便也顺着这笑声,犹如那投江之石,一圈一圈由偏院波及而去,顷刻间荡满整个黄家的宅院。
但史进并非是狂妄自大,表面虽然如此,但暗中却是凝神细听,凭借极灵的耳力,虽然有熊熊之火在面前燃烧,但黄家打手家丁成伙狂奔而来的声响却清清历历收在耳中。过不得一杯茶的片刻,那偏远的门洞中便杀出一伙手持刀剑面相凶恶之人。史进眼光甚疾,一见人来便立刻大喝一声“着——!”
瞬时间,门洞左右高墙之下埋伏的那十个人立刻持刀杀出,将随后冲进来的黄家手下拦腰斩于当地。这突然的发难,将黄家涌杀进来的那几人唬得立刻转身抽刀拼杀。可是他们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刚将身首背转,史进等三十个jīng干汉子立刻从火焰后飞速地冲杀出来,犹如猛虎下山一般,挥舞着刀光大闪的锋利之刃,直将那几个慌忙防备的人从后心捅入,顷刻归西。
就在黄家的人被史进源源不断都引了过来之时,史进也率着四十个少华山的汉子杀出了偏院的门洞,史进一人当先,遇神杀神,遇鬼灭鬼。史进等众虽然厮杀迅猛,但脚程却很收敛,非但是步步为营,几乎就是止步不前,在门洞前的那个狭小区域,史进一人站在当先,后面的兄弟成半圆形围在身后和越来越多的黄家人马厮斗起来。
史进一人独挡在道,左手赤拳相应,右手刀锋飞舞,左右双双开弓,将冲上来的人分拨杀戮。但凡史进所见来者不善之类立刻右手挥刀斩杀,以防意外伤到自己的人。而此外的庸俗之徒,史进皆是大耍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之法,将冲到面前的人一抓一送,借着他们的冲势,将他们跌出到后面少华山兄弟们的刀锋之下。史进杀得越猛,便笑的越痛快,越放肆。
可就在史进这边杀的血浆飞溅,徒染白墙之时,在巷子的远处却也传来了一声暴喝。
那声暴喝犹如油汤爆沸一般,气势独到。史进一听便知是黄天霸带着核心人物朝着史进的方向杀过来了,那黄天霸一路狂奔,一路高深嘶吼。本想以嘶吼之怒掩盖史进大笑之声,以为这般便可未交敌手,却先在气势之上压制对方。可是,黄天霸却万万没有想到,他聪明反被聪明误,一不小心就中了史进的闻声辨位之计。
史进一面对付耍弄着黄家为数甚多的壮丁,一面细致地分辨着黄天霸所在的位置。
史进这般小心不是因为史进担心什么,分外地对黄天霸要有所防范,而事实恰恰相反。在史进心里,他晓得此刻簇拥在黄天霸身边的都是黄天霸的心腹干将,非同现在眼前的这些游勇散卒。如果要杀黄天霸史进一人也足已应对,但此刻史进非但不能杀了黄天霸,还要好好地让他活着,并且,要好生将他生擒。因此,这条巷子上,只有一个位置能够让史进生擒黄天霸,同时还可以剿灭黄家的势力。
此刻,史进要辨别的便是这样一个位置,在自己的心里,看着黄天霸在整条巷子里跑过来。一步一步,直到他前脚迈出,踏上了史进为他选好的那唯一的位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运筹定步步决胜
史进耳中暴怒般的嘶吼越来越近,近得让史进觉得每一步都似乎踩在了自己的心窝上。那沉重却略带有风的脚步,在史进的心里越来越明晰,明晰的仿佛周身的厮杀身,中刀的吃痛声,刀剑相磕的击鸣声,仿佛都没落了下去。
此刻,史进虽然身形不定地左右开弓杀着眼前的敌人,但在心里这眼前堵满整条巷子的一切小兵都不存在,有的只是一个黄天霸,那个史进想立刻连根拔起的黄天霸。
但在眼前,那些黄天霸的下人似乎并没有分清谁是史进,只是愣头青一样的挥刀向前斩杀,这市井地痞的作风在这一刻发挥的是淋漓尽致。而史进却对付的行云流水,每一招每一式都仿佛是jīng细雕琢过的一般,抓打使力,样样皆是恰到好处。该一分力放倒的,史进就绝不会多用一丝一毫。
史进左肩稍稍低下,让过从左边挥斩而来的刀剑,顺势左手猛然向前探出,一把扣住那来人持刀的手腕,继而借着那人朝史进斩杀的冲力,左脚向前一跨,绊住了那厮的腿脚,使得他上去而下定,全身平衡顿时大乱,直接让那厮重心前失,朝着史进自己身后那帮正厮杀如切瓜的兄弟们丢了过去。
于此同时,史进右手也不曾歇着,那明晃晃的刀刃游走在前右两方之间,直杀得来人血气磅礴,肉末横飞。那刀刃所过之处,皆出鲜血。刀势所走,忽左忽右,非但叫人捉摸不定,更是使人胆颤心惊。
而这一切都不过是现在说来迟,当时却疾快之事。史进一人独霸,左右手齐齐发力,各有一套流水行云之妙。叫那后继杀上来的黄家打手也不由的脚下怯了三分。就此时而言,但他们的胆怯已于事无济,只会让身手迟疑,也只会让史进杀得更不费力。
就在兄弟们在史进身后杀得爽快之时,史进右手形出似爪,一把扯住一个刚刚冲到面前的黄家侍从。那厮顿觉胸襟前的衣领徒然收紧,仿佛全身有三十六套捆仙绳,将上身圈圈束紧。但此时,史进右臂借力扯了那厮回来,待臂力稍歇,突然右手由爪变拳,猛然击在那来人的前心,继而一瞬之间又由拳变掌。史进瞥了眼远方,心里已然算好,顿时以大力贯穿手掌,一击将那心骨寸断的来人一掌直直朝着右侧之后,击飞出去。
那厮口涌鲜血横空飞跌而去,飞不过几步,心肺叫史进一拳震破,已然死了,但临时之时却又恰恰撞在刚刚从后面闪身出来的黄天霸胸前。黄天霸眼看着那飞来横物就要将自己撞倒,但是,他刚才从后面越过一个自己的手下,此刻脚下已是强弩之末,后招相连也得停顿一息。但此刻是万万来不及了,黄天霸双手急回,打了一招八卦归元,护在身前将那飞来之人生生顿住,但自己下盘不足,不由地有了向后倒跌之势。
跟在黄天霸身后的那几十号黄家jīng锐武师,一看自家大哥所遇,恐有闪失,一个个目光纷纷聚在黄天霸身上,脚下灌力,皆yù跃起,想抢到黄天霸周身前后,来助他一臂之力。
但就在这个电光一闪的要紧关头,史进又大喝一声“着——!”。
这一声犹如滚雷炸响,翻滚着越过众人的周身。就在这天本地裂般的吼声还不及落定之时,那小巷左右高墙屋顶齐刷刷地高喊一声“杀——!”跃下五十个人来。
黄家的人此刻已被这一前一后几乎难以分别的吼声所怔住,抬头望时,满空皆是耀眼刀光。可就在那些黄家jīng锐武师回神之时,一切都已晚了,一切也都完了。此刻他们腾身临在空中,双足皆无借力之处,就在这要紧的一瞬之间,便顿觉刀刃入身,一把把刀尖从背脊而入,从前胸透出,暴出一捧捧怵目惊心的血红。而全身的气力,也皆随着这气血的飞溅而消散抽空,仿佛这一瞬之间,强劲的身板都成了皮肉之囊,浑身没有一丝感觉也没有一丝气力。等尸身着地之时,那迟来的痛觉,他们已经再也感受不到了,就像他们再也感觉不到那些从高处跃下的少华山子弟,此时落地踩踏在他们身上的感觉一样。
就那么一瞬间,黄家众人晃神的一瞬间,与黄天霸一同奔来救急的武师,暴死大半,所余的几十个,也不过是断胳膊断腿,苟延残喘之货。在少华山弟子的刀剑之下,也不过是板上的鱼肉,任人宰杀罢了。
就在黄家武师大死大伤之际,黄天霸这边无人相帮,史进斩杀几人,瞬间抢上一步来到了黄天霸的近前。史进右手持刀一招举火燎天之式,刀尖之刃由小腿之处开始,犹如腾腾的火焰,由下而上倏然腾烧而起,直取黄天霸的头颅。
黄天霸眼看史进刀刃已近,好在方才已顿了一息,而且史进刀势偏外,想要躲开并不甚难。而况,此时史进劲力皆在这一招之中,而下盘和左怀皆是空门大开。黄天霸眼眸尖锐,一发现史进的这一“破绽”,心里便立刻生出另一番计较来。黄天霸只要稍稍让过史进的这一刀,从而就近蓄势而发,便可一招制住史进,将他击毙在自己的面前,而此之后,剁下史进的首级打开城门到孟督监那里领赏便是,到那时,皇上的封赏、江湖的威望自然是实至名归。
可是,黄天霸心里虽然想的很美,就在他打算向后踏出一步,以避过刀锋之时,他自己心里已经为史进的生死开始倒计时了,而实际上,他却是在为自己算计着还能蹦跶的时间。
黄天霸朝后一退,顿时大惊失sè,心底也跟着忽得一凉,因为此刻横在他脚后的是一叠死在此处的尸体,黄天霸又无后眼可瞧,自然是史进看的见而黄天霸看不见。
黄天霸足下这么一绊,但史进的刀刃又迫在身前,想不往后仰都不行。但黄二郎心里也是个明白人,这一后仰,虽然可以暂时报名,但是其后果……
不容乐观。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运筹定步步为胜(贰)
有时候,这个世界的事情就是这样的无奈。老天往往不太喜欢将事情安排的那么顺从人意,常常都是和人意背道而驰,你越怕发生什么,反而偏偏就越是会遇上什么,这就是老天的把戏,可往往都要被人叹一口气然后说一句“都是天意”。
老天这么安排还并不能算完,不然它真的觉会觉得太便宜了这天底下本来就在苦苦煎熬的人。老天通常都会给一个戏剧xìng的抉择在人身处逆境的时候,其中最痛苦的却并非是那些左右徘徊不知道该去选那条路走的人,而是那些明明知道两条路都是死路,也明明知道一条死的迟一点,而另一条死的早一点。但迫于人xìng的本能,人们往往还是不可置否地选择了那条苟且偷生之路,而之后所遭遇的种种,都会被老天以“自作自受”来为人们冠名。
此刻的黄天霸就是这般的无奈,也是这般的煎熬。
可是,他一来怕死,二来有侥幸之心,不得已,他明明知道就在这右脚绊住的时候,如果身子不再向后仰倒三分,那么就会被史进的刀刃削个半死不活;他也知道,一但后仰下去,那么相当于把自己全身的门户都一瞬间大开在史进面前,而黄天霸自己之后是死是活,那还得看史进下一招的意思,可是,黄天霸虽然心里明白但他却不得不做出沉痛的抉择。
此刻,这电光一闪之间黄天霸人xìng的本能反应已经指出了他要走的路。他随着史进刀刃的挥斩向后让过半寸,但身子的重心也因为这半寸的至后而拉扯着黄天霸整个身子朝后仰倒下去。黄天霸知道,此刻虽然逃得一生,但后一瞬间是生是死,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果然,史进见黄天霸中了他算计好的圈套,便立刻顿住刀身的去势,右肩使力,以肩控臂,以臂带刀,嚯的一声风刃的空鸣,那把刚刚迫使黄天霸仰倒的刀身,此刻在黄天霸着地的那一刻,稳稳地又顿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黄天霸脖颈的皮肤感触着冰凉的刀刃,全身不由地浮起了一层鸡皮,而心底却凉冰冰的没了丝毫的暖意。黄天霸虽然听闻史进功夫了得,但自家世代武官,也是小瞧不得的。他本想和史进好好斗上几招,领教领教史进功夫的高深,更想借机将史进击垮,以彰显自己在华yīn县的地位,也好博得江湖上的虚名。但此刻看来,此身只怕不是刀下亡魂,也是阶下之囚了,什么输赢都已定局,还没交手便败的这般彻底。黄天霸不甘心,但除了低头,却也无可奈何。
“我想你就是黄天霸了。”史进看着黄天霸,其实连史进自己也没想到,这见面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揣测。
因为,史进在此之前,虽然见过黄二郎,却真的不曾瞧得那黄天霸一眼。方才的一切,虽然在那时只是一霎,但心惊胆战的并非黄天霸一人,史进同样也是。史进晓得胜败便是要制住黄天霸,但史进也不过是通过方才引诱那厮嘶吼和辨别他与别人脚劲的不一而略略猜测着谁是黄天霸,心里下满了赌注,才硬着头皮出了这一套招式。
此刻看来,史进这一宝不但押得准,而且还押的好。
黄天霸听史进这一句问话,也颇有些愣神。但史进接下来的一句话,才说回到了正题:“兀那贼厮快快住手!你们斗胆敢动,我便立刻斩下你们主子的头来!”
史进这一声奔雷似的呵斥,不但让这巷子里的黄家打手停下手来止步不前,就连那些伏藏在院子里的家伙们也都纷纷相顾一眼也探出了头来。
“起来!”史进一紧刀刃,贴着黄天霸的脖颈便向上挑。
黄天霸为了保命不敢怠慢,立刻乖乖随着刀身的示意爬了起来,灰溜溜地站在史进的面前。
史进看了看黄天霸,颇有挑逗之意地道:“黄老爷,我史进在元宝大街沏了壶茶,还望你移步与我共同前往,但不知令弟黄二郎此刻所在何处?不如,我们带他一块前去。”
黄天霸一听心里第一个念头便是“现在死不了”,但第二个念头可就听着不妙了。俗话说“等待死亡比面对死亡还要可怖”,如今黄天霸可是活生生地体会了一把。黄天霸心里忐忑,想完了第一个念头,便一直绕着第二个念头,拼命想着元宝大街的一切事物,仿佛可以由此找出史进所耍把戏的蛛丝马迹,而自己心里也好有个底。
但史进见他并没说话,心里可就不是知晓得能有这么细密了。史进只当是黄天霸心里不服,故意硬气起来与他对峙。史进不得已,轻咬银牙,直接硬生生地高声唬道:“黄二郎在哪!”
这一下,刀刃随着史进气势的释放不由地沉了三分,其中一分已经破了黄天霸一层粗浅的肉皮。虽然肩头并未流血,但这一处的痛觉却像溃堤一般迅速地向着全身传去。此刻,紧张之中的黄天霸,更是感知明锐,立刻便觉有xìng命之忧,张口便大呼道:“我把他藏地窖里了!”
史进听了,心下顿时一惊。藏地窖里?莫不是又耍什么猫腻。但此时,史进可管不了那么多,好歹知道黄二郎的下落,只要不是去官兵大营,只要没有和孔家的联手,那么一切都可暂且缓缓。史进吩咐左右去黄天霸所言的地窖查看,如果黄二郎当真被困其中,那么史进不问也就明白了,而心里的一些疑问也就跟着有了结论。同时,史进招呼少华山的兄弟们将黄天霸五花大绑起来,家丁等一律驱散,这才押着人往元宝大街上来。
而此刻,元宝大街上已经汇集满了华yīn县的百姓子民,而时迁正在那人群鼎沸的中心,手忙脚乱的分发着药物。自从华yīn县被围之rì起,这原本热闹如斯的元宝大街就再没有像今天这般热闹过。现在史进等众压着昔rì蛮横的黄天霸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史进才突然发觉,这人群的沸腾才不过刚刚开始。
第一百一十六章 血雨腥风今又是
就在史进刚踏上元宝大街,远远地可以看到被人山人海间淹没的时迁的时侯,背后的散乱的脚步让史进提起了jǐng惕。史进头也不用回,心里便可知道,那不绝是少华山兄弟们的脚步,因为此刻随在史进身后他们都是整齐划一的步子。而现在听在耳中的,却是在身后数十丈,杂乱无章,时快时慢的声音。
史进唰地一声抽出已经出鞘的刀来,嚯的一挥长臂,刀刃便将黄天霸头上的银缕飘带巾顺势砍去。而随那头巾砍去的不单单只是一块头巾,还有结扎成朵的一髻黑发。就在那黑发飘然落地的前一刻,黄天霸双眼一闭,眉头狠狠地蹙在了一起。
而留在黄天霸脑海中的,此刻除了漆黑,还有最后落入眼帘的那一幕,那是一面素兰的酒旗,由一个高高的酒挑子挂着,那是家不起眼却甚至有些破烂的酒馆,但里面的酒香却是名冠满城的,而这一切此刻在黄天霸的脑海里,就只代表一个意思——生不如死。
黄天霸是个体面的人,在华yīn县里头,连原来的那个万恶的狗县令处处都要买他的面子,更何况是普通百姓呢,那个见了他心里敢不退避三舍的。他这十几年里头,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风头出大发了。但现在史进既然把他这般五花大绑地押到元宝大街来,而听不远处有人声鼎沸之声,必然是要在当众面前削我的面子。十几年建起的威风如今成了生死最大的阻碍,在没外人的地方,如何苟且都不过分,但在人前露脸,却折不得半点尊贵。只怕这条命要交代在这里了,但我黄天霸,既然叫天霸,那就死也要死的霸气!
“你们在往前踏一步,我下一刀,便削了他的……”
黄天霸还没在心里想完,史进一声冷酷的威胁便硬生生地刺入了他的耳朵。他回首去看,只见少华山的人已经各个捏紧了拳头,右手紧紧按在了刀柄上,八十个汉子皆是扭身散开一个半圆小心提防着后面的那伙人。
黄天霸远眸看去,那伙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迫于无奈散开的黄家家丁。此刻一个个倒提着刀,远远的站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漠然地看着史进,看着黄天霸,仿佛这伙人都是死去之人,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无jīng打采的样子。
可是,在史进的眼里,这帮人却不是那么简单。他们的衣着确实是黄家家丁的打扮,但恐怕,并非是方才那群树倒猢狲散的乌合之众。因为,如果他们有护主之心,那么方才在黄家大院的巷子里,占据地利人势,就绝不会畏死而放史进一伙人离开,即便他们的大哥黄天霸受制,也会远足而立,就像此刻一样,寻觅史进一伙的破绽以求破敌救主。但他们现在这么做,史进就不得不一心打起。
方才史进为一探他们的虚实,二话不说先一刀砍下黄天霸的头巾,以示威胁,但他们脸上麻木的表情,沉默不语的态度,就足以说明一切。但史进却不敢大意,在这此刻所在的路,将近已到路口,在街角的那一边,便是百姓聚集之地。如果这伙人有什么不善一意,只怕误伤了百姓。
就在史进心里紧紧盯着那一伙人的一举一动之时,黄天霸也瞧出了那伙人的猫腻。在他的心里,一股凉意侵染心脾,将他内心翻搅起一阵隐痛。
黄天霸沉沉地低着头,微微地摇了摇,再挑起眼帘瞧着那三四十号人。他们虽然一盘散沙似的站在远处,但黄天霸知道,一定有一个人在其中,或者在背后,否则,这么多人不可能这般轻易地统一思想。可是,他现在迫切地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在华yīn县里,是谁可以在他的府上窝藏这么多的异党,借着黄天霸自己的手为别人做了这等养金蓄锐的好事。而有这般心智的人,这华yīn县里,如果说有,那也只会是他自己一人。可现在,这暗自占尽好处的人是谁,这帮人的幕后指使又是谁!
黄天霸一想到自己多年为别人养着一帮兵,他就说不出的恼怒。他此刻不但害怕那个藏在yīn暗里的人,他更害怕自己如今的丑事被史进看破而来取笑于他,他想掩盖这个耻辱的事实,故而经不住破口朝那些人大喝道:“老子命悬于此,你们为何不退!既然想救,那又为何不战!”
那些人仿佛都是聋子,听了此话,并没有朝黄天霸磕几个头,然后挥泪而去,也没有,猛然一抱拳,道一声“跟随老爷共赴黄泉”挥刀抢杀过来。而是,在史进意料之中的那样,静静地站着,在原地疲惫不堪的的站着,好像一阵风就可以把他们吹倒,一个个病恹恹的,没有半点骨头。
“你……你……你们!”黄天霸一时气急竟说不出话来,索xìng一踏足,放声大笑,那笑声就像失心疯了一般。
史进早看出来了,如今,这情形不言而喻,表现的更是明显,这伙来势不善之人,并不是来救黄天霸的,如果所言不假,只怕免不了要一场血雨腥风,只是,现在并不晓得,他们手上要打的是什么牌,押得是哪路庄。
黄天霸笑过了一息,此刻一张笑得通红的脸再次面对这那些人,轻轻地道了声:“来吧!”就像平rì在家里和小儿子过招一般,略带儿戏,略带幸喜,还微微外带了那么一丝希冀。
黄天霸一句落音,顿时披头散发猛地就地一跳,挣脱了两个看押他的少华山子弟,猛地一抬脚朝史进虚攻一招,便立刻朝那间酒旗高挑的酒肆冲去。
这一突变可出乎了史进的预料,心里也不由地紧了三分。而黄天霸也不愧是一条老狐狸,只是这一招便恰如其分地利用了史进此刻心里的疑虑。
史进本科回头不出三招便可制住黄天霸的去势,但他此刻已经不敢回头也不能回头,因为在现在这样诡异的对峙下,也许回头过去再回头,方才还站着防备的少华山弟子便会有人先倒下。此刻史进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为谁而来,但此刻,这一夫当关的责任,被黄天霸这么一搅合,便落在了他的身上。即便这帮人是来杀黄天霸的,史进这里也是过不得的。
众目睽睽之下的路口,史进很难袖手让黄天霸暴毙街头。百姓之口猛如虎,谣言的力量更是无穷。
就在一眨眼的空,史进便想透了黄天霸心里的这盘打算。就在他看着那伙人突然袖口有风带起之时,史进大喝一声“闪”,急令少华山的子弟提防。
果然,话音还没落,下一秒这条路上,方才一个个病恹恹的家伙们此刻腾空越来,凌空shè出大把的袖箭,明晃晃地朝众人shè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阴险劫藏龙卧虎
史进见势头不对,立刻“唰——”地一声抽出刀来,顺势在身前打了个刀花,将瞬间飞shè至眼前的三枚袖箭“叮叮叮”地全部打落地下。而受了史进提醒的少华山子弟,也有了提防,各自有各自的法子,或腾挪,或刀挡,大多也将暗器躲开。即便是个别几个反应不灵的后生,也不过是受了些皮肉之伤。
就在史进定睛在朝那伙人瞧去之时,那厮人马早没了方才的那疲倦相,一个个活虎生龙,那一对对贼溜溜的眸子里,闪着尽是咄咄逼人的目sè。那是暗藏杀机的表象,史进心头不由地又紧了一紧,死死地盯着他们那双双下垂的手臂。
过不其然,那些人见一击不中,立刻便又发一波攻击,只是这次可让史进看了个明白。那些人手指突然分叉,大刺刺地下垂分开,也不知他们用的如何机关,只见拇指顺着虎口一挑,立刻便有八只钢镖滑到指间。那伙人当即扣住十指,大喝一声,便一同爆shè。
一瞬间,闪shè着死亡气息的暗器便铺天盖地的朝史进众人扑来。只是,史进眼明的很,这次在那伙人打出这些花哨的姿态之后,史进却看到混迹其中的一人,却双肩不稳,右肩猛然下沉。史进暗叫一声不好,抽刀打掉次波发过来的暗器,便顺势转体朝着身后的黄天霸逃跑的方向一送右手。
只听“呼呼呼”的一阵划破空气的声响以后,便是清脆的“叮”一声抨击之声。紧接着黄天霸相继“扑通”一声扑倒在地,他惊的就地一滚,后头向后查看,只见一把腰刀斜刺在地上,刀尖刺破了黄天霸的鞋履的后跟,从鞋底透出,入地也有四分了。黄天霸这下知道了自己在逃命中是被“何人”拽住而绊倒在地了,他的嘴角一咧,刚骂了半句“狗娘养的……”黄天霸的嘴就闭上不语了。原来,他顺着那把依然微微晃荡的刀身往上看去,在刀把上之却另外刺着一支刀身墨sè的飞刀。
黄天霸一双小眼紧紧盯着那只飞刀,似乎在哪里见过,也不过是因为那刀的颜sè而在某个时候停步看了一眼,至于是在哪里,至于是谁用着,这些黄天霸都没了印象。只是,这一刀要是飞过来……黄天霸想着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就在黄天霸在地上倒下的时候,那伙刚刚飞镖出手的人便兵分三路朝史进之众奔袭而来。左右两路各踏着几脚街道旁的墙壁,与那直杀而来的中路之众形成了如虎添翼之势。史进虽然不曾晓得这阵厉害,但就瞧这气势便知其中必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那些人转眼间便可欺到身前,史进来不及瞧这阵势的破绽,而手中也没了刀刃,可而今的局势多变史进暴喝一声,史进索xìng变来个后发先至。于是史进足下一借地力,腾地一跃而起,朝着那冲至面前的敌人便凌空双腿一旋,正中那人的前胸,将来人扑通一下踢翻在地。
这时,少华山的兄弟们见自己大当家的手无兵刃,就近的几个急忙抖开腰刀朝史进面前护了过来,可没想到,那伙来人势气更疾,别看他们拖刀在身后,可是奔到面前时一旦出招就去势更急,刀刃嚯地一声便将刚护在史进侧身的喽啰一刀捅穿。
史进见侧身的那兄弟背后有刀刃透出来,鲜血噗地喷shè出来,触目惊心的艳红化作无数血sè朝史进飞溅。史进心下一惊,赶紧侧身跨出一步,左手扶住那喽啰正要倒下的身子,右手握住了他即将松开的手,借着那喽啰的腰刀当即来一招如虹贯rì。此刻史进也顾不得什么剑法不剑法的了,只是脑海里尚有这招,便用刀一气使了出来。噗的一声钝响,史进控制的刀锋在那来人面前打个了刀花,将那人的脸面剖开了大半,接着顿时收住刀势,由下而上刺入了那来人的脖颈,刀刃从喉结而入,透后颈而出,也算是给这足够义气少华山的兄弟报了仇。
史进刚轻轻将怀里的兄弟放在地上,两拨人已经在此豁出xìng命地斗在了一起,刀来剑往,血肉横飞,看这架势,这伙来人功夫倒是不赖。而不等史进起身,便又有两人杀了上来,两把斩马刀就像两颗流星,一左一右朝着史进的顶项直落下来。
史进想要起身,只怕是以身相就,加速死亡罢了。现在起身来不及了,史进便拾起那亡故喽啰的腰刀来,护在周身的同时就地向前一滚而过,等史进双足再踏在地上之时,不但避过了那来人的刀锋,还身处敌人的背后,史进二话不说,当即一面站起一面扭身挥刀横斩。顿时,刀身划过那人的后腰,咔嚓咔嚓,两人的腰椎即被史进一刀斩断。
史进一招得手,刀势不停,立刻向前踏出,挥刀将迫近的敌人一刀格挡开来,在那人刀身顿住的那一刻,史进左手果断出手,一把扣住了那人的脖颈,用力咔嚓一扭,顿时将其解决。
史进杀过了这几个,才稍稍有喘息的机会,他迅速放眼一观全局,这才晓得,虽然自己少华山的人占尽了人数的优势,但是对手显然不是鼠辈之徒,出手麻利的很,招式也颇狠毒,少华山的兄弟最终还是吃亏的多。一路被别人压着打,厮斗的很吃力。
看这情形恐怕旧斗无益,本来从少华山带来的人马就不多,如果还没和官兵决战便先一点点在城内消耗了,那还有谁可以放心驾驭,以对官兵呢。史进虽然不知道这波人的头头是谁,也不晓得这华yīn县里怎么藏着这样一伙强劲之人,但他晓得,在此刻,一定有一个人在暗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史进虽然更不晓得那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史进起码可以料到一点,那边是,既然敢和少华山斗,那么这个人手里的牌,绝不止这面前的一张,他起码还会留两手底牌。
而那些压轴的底牌,才是史进最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