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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谣言惑众     大宋王朝之乾坤逆转txt下载     大宋王朝之乾坤逆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八章 攻大寨史进中计(贰)

    史进一念转过,便抖擞长枪,大开大合地将看家的杀招尽数显现。特别是他一招“龙腾四野”,非但让后面少华山的弟兄开了眼界,就连官兵瞧着都傻了眼。那条长枪在史进手里连刺带挑,简直活了。杀得面前的官军血透重甲,**体残。史进眼见气势将成,于是更进一步,打出了“飞龙在天”的招数,一把长枪被史进双臂以大力托送,望身侧便是一推一摆,一把长枪顿时贯穿身侧往来三四位官军,在枪尖透出最后那名官军后心的时候,史进迅猛地抽出枪来,以长枪尾端顺势横扫,将那侧偷袭的官兵尽数打下马去。

    史进身上带伤,经过前一夜的厮杀,元气消耗不少,虽然有黎百草一整天的灵药滋补,但也经不起史进这般透支地消耗。就在史进这里杀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官兵靠南方向的外围开始乱作一团。听那里的声响分明是杀了起来,这乱子貌似出得不小。

    史进好奇不由地分神去瞧,在那开阔地的南端,有一支银盔银甲的骑兵,剽悍淋漓地杀进官军阵营里来。史进一猜便知,那准是陈达的队伍,心下这么一喜,便和后面紧随的兄弟一样生出使不完气力。

    史进一时激昂,挥枪将右侧的官兵一个横劈血肉模糊地打下马去,枪指苍穹,便仰天一声长啸。史进这一嗓子吼得极有分量,不但将周身百步内的官兵唬住了,还平添了三分威武的气势。

    少华山的兄弟们看着有援兵来救,再加上大当家的神威,心里振奋的要死,此刻哪里还在乎自身的安危,可以说被史进这当空一啸,激励的气势大振,浑身是胆。荡开长枪便往官兵的要害处招呼,手起枪出皆是痛快的杀!

    原先被官军冲散各自为战的少华山兄弟们,也被这震耳的一啸所凝聚,拼了命地杀拢在一起,由小聚大,由大聚强,越来越多的人马开始突围往史进的方向汇集。

    而此刻的史进更是相当的神武,高高骑在战马之上,一把长枪游来蹿去,什么险招都敢走。只见史进一脚倒钩着马镫,一手拽着马鞍缉头向侧后一仰,闪在马肚右侧避开七把长戟的刺划。他见长戟走势尽了,便脚踝使力将身子平仰着转回马背之上,手下的枪头更是顺势兜了大半个圆,连左带右,一并剐起一层血雾。中枪的官军一个个盔斜甲烂,口涌鲜血,那一支支长戟还不曾收手便纷纷失衡栽下马来。

    史进在这边杀得爽快,陈达那边也瞧在了眼里。他见史进并无挫败之意,反而在敌阵中纠集人马杀的意气风发,不由地,心下担心便去了少半,暗自更是折服。就这么远远瞧着他那做秀似的杀戮,陈达心里已经觉得热血沸腾,手里的丈八点钢枪就安奈不住,带着麾下的队伍也狂魔一般大开杀戒!

    史进见陈达从南杀过来接应,便带着纠结起来的半支队伍也望南面突围。一时间,这股两军拼命融合之势愈行愈烈。这史进、陈达以及少华山的众位兄弟,两面队伍都是不要命的主,管他谁拦在路上,眼都不眨一下,直接挥枪便杀,哪里还有什么顾及,三分防守七分杀招,将一股不可阻逆的气势打的虎虎生风。

    那些官兵只不过拿着朝廷的俸禄勉强生活,都是在军中混口饭吃,有哪个是真正为来拼命的。有甜头、能抢着军功的差事,便一窝蜂地舍命去抢,倘若遇到像眼前这样命背的时候,各个都趋利避害,就算事后受罚也要暂且避开少华山众人的锋芒。

    史进眼尖,虽然身陷这人海之中,却将眼前的局势瞧了个清楚。只要是史进所向的地方,那些官兵各个都是虚晃几招,便往两面避让。史进嘴角一扬,那份纵横沙场的快意便毫不遮掩地显露出来。在史进和陈达对南面官兵的一通厮杀后,两伙人马毫无压力地汇合一处。

    这一汇合,好似烧红的刀刃入到淬水之中。那所向披靡的气势,沸腾地徒长了数倍,就连枪头所向的突围也变得更加坚毅而锋锐。史进陈达好似戏珠的双龙,率领着队伍在官兵的人海中肆意翻腾,切着官军的南方外围一路游走厮杀,往北方而去。

    厮杀的史进陈达这般出生入死,杀的酣畅淋漓。而此刻站在半山腰上的孟督监,也不由地抚掌笑了起来。对左右道:“这两个兔崽子,倒是有些本事,好的很!好的很啊!”

    此刻侯在一旁的将军李守义,额上的冷汗就下来了。下面围追剿匪的官兵正是自己麾下副将冯平所率。现在这战况也瞧的再清楚不过,自己的部下占尽人势地利,非但没有将史进绞杀,反而还让陈达冲出了缺口,使两伙容到一处。这放虎归山留下的后患,自然是自己所担不起的,而且这督战不利的罪名,也少不得会被孟督监耍一把斗转星移,扣回到李守义自己头上。

    李守义跟了孟督监多年,就凭那孟督监和王远通知府的明争暗斗,他便晓得其手腕的刁钻。此刻见孟督监抚掌而笑的反常,使他不由地心生不祥。急急跨出一步,双手死劲一拜道:“督监大人,冯平征战不利,末将愿亲自出马,剿灭二贼,辅佐大人收复华yīn!”

    李守义这一套官腔打下来,可谓是说的极有水准。不但转移了出战不利的罪责,还无形凸显了一把自己的英武。此外,“辅佐”一词用的恰到好处,即奉承了孟督监的神威地位,还显得自己懂事,会将要紧的战功双手奉上,不敢私吞一丝一毫。

    就连李守义自己也觉得讲的圆圆满满,一定会讨督监的欢喜,为了自己出战顺利,便信心十足地补了一句:“还望大人恩准,调用弓箭shè手八百与末将佐战,势必马到成功。”

    孟督监也是个聪明的人物,听了这话,其中的意思自然样样晓得。他那双jīng锐的眼眸从山下的战场上收束回来,略含笑意地瞧着李守义,满意地道:“杀鸡焉用牛刀?弓箭shè手倒不必调用,你自愿下山助战,倒是我所欣慰的。那正好,你瞧他们下一步棋往哪走?”

    李守义一听不许调用弓箭shè手,但自己还要下山助战,这心里顿时有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憋屈。原本他并非有横刀立马的剿匪意愿,只不过是想带着队伍下去压压贼人猖獗的士气,借用这八百弓箭shè手,一通乱箭便远远将他们打发了事。这样既费不了多大的功夫,也不会有什么引火烧身的意外,最后还能顺手夺过副将冯平的全部战功。可是,本来这么好的差事,却出乎意料的被孟督监一句话给废了。

第五十九章 攻大寨史进中计(叁)

    姜还是老的辣,李守义听了孟督监的那句话,心里的如意盘算顿时落空不说,还接了“揣测贼人趋向”这样的一个难题。李守义心里自然极不痛快,不由地暗自骂道:“贼人下步往哪走?倒是撅了你家祖坟,挖你爹出来问问!”他心里虽不痛快,但这问题却棘手的很,不但是有关他个人将帅才干的事,还是个有功无赏有罪难逃的活,所以李守义心下骂归骂,但也不得不凝眸细看,极力交个满意答复出来。

    只见山下官兵位处西北,而那伙贼人一路且战且退,直往北边营寨而去。李守义细细地用心瞧着,不过许久便瞧出了端倪,这分明是贼人引着官兵要往北营而去,似乎耍的是“借力打力”的招数,好靠着官兵的人马,一一将各个营寨搅合个人仰马翻。这样下来不但可以拖着官兵来逐渐消耗骑兵团的战斗力,而且还能借着着装的混乱由此去踏平各个营寨,解除八面围城的困境。啊呀,好诡的手段。若不是站在这半山腰上,将全局收在眼底,哪里有这么容易去识破。李守义在跟着孟督监上山的时候,心里就暗自揣测其用意,原来只当是要打伏击借此藏身,没想到却有这般cāo控全局的优势。虽然他对孟督监人品是有不屑,但就此刻而言,他却不得不对孟督监的督兵作战再次深深折服。

    李守义一瞧破了贼人的用意,便又一抱拳,将心中所想,结合当下战局,简要地向孟督监一一阐明。只见孟督监一面听,一面微微点头,似乎很是赞成。等他三句两句简述完了,孟督监才宽慰地笑了,将那有力的大手一拍李守义的肩膀,嗓音洪厚地道:“好好好,你能有如此见解,便省了我不少口舌。事不宜迟,此刻你带三千人马前去助战。务必在贼人攻下北营前,截住他们!”

    李守义双手用力抱拳,心里却暗自叫苦,按现在的战况来看,那贼人已经将官家的骑兵由北大营侧的开阔地引诱着往北营方向的路上带,自己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更何况这区区三千人马,在这个情况下除了填些士气,真正又能有多大的作用,自己的副将带兵反而比自己要多,白白教别人看了笑话……李守义心下想着真是没底,但自己既然已经招惹了这么个麻烦,那就是硬着头皮也要上了。他心下虽然这般想,但行动上却不敢稍有迟疑,一领将命,便转身急急要走。

    这时孟督监心里又不知道打起了什么主意,看着他的背向又急忙吩咐着添了一句话:“到了北营守住就好,将贼人赶回城里便是大功一件!”

    这话瞬间听到李守义的耳朵里,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啥意思?李守义跟了孟督监这么多年,可是一字一句可都晓得。况且他也乐得这般做,心下的愁云登时消散一半,急忙回首抱拳称是,接着飞奔上马,点了三千骑兵,飞也似的朝山下去了。

    ……

    史进和陈达两个兄弟带着众位少华山的好汉,直往官军北营方向而来。而在后面统领官兵的副将冯平,却身在其中不知其计。之前一直都是躲避三舍,叫左右手下上前围剿,现在看见贼人一路往北逃窜,这么一个便宜送到他面前,惹的他私心蠢蠢yù动,这战功在他心底是要漂漂亮亮地拿到手。于是他便仗着自己兵多势重,拿出一副痛打落水狗的样子,一路向北穷追着史进等人不舍。

    而史进瞧见他已经中计,便越发要故意挑逗挑逗,好让他放大胆子来追。史进策马每奔出一阵,便要兜个小圈,带领麾下的兄弟们急杀官兵一个回马枪。此刻,史进又朝陈达下了继续前进的指令之后,便一挥长枪,带着一队人马,朝左突然从队伍里杀了出来。史进打马向左急转弯而回,迎面对上了官兵骑兵团的前锋部队。方才史进在重围里的一通杀戮,已经在官兵里杀出了气势,虽然一路奔走,但官兵每次突然望见史进再杀回来,不由地心里也会颤上一颤。

    史进此时余威不减,满脸官兵的血污赤红了他的面目。他两腿夹紧马肚儿,挥着长枪便望官兵直杀过来。此刻,马匹奔走开来,借得上马力,少华山的众位好汉也便多了一重优势,完全不像方才被困时的窘迫。现在一个个凶神恶煞似的,挥着长枪直往官军队伍里刺杀。

    史进虽然装得杀气腾腾,却并非真要厮杀出个结果。无非就是带着一伙人马,在官兵前锋阵营的一角里穿刺而过,前面杀的凶狠一点,后面杀的手紧一些,顺道消灭损耗些官兵的战斗力量。等把官兵的中锋阵营挑逗的来了火气,一个个yù快马赶上前来,想再次实施围歼的时候。史进就又不陪他们玩了,摆出一副打不过就跑的姿态来,收束队伍,直接在包围未成之前,斩杀就近的追兵,接着快马加鞭直接又融入大部队里去。

    就这样史进和陈达轮流出击,引逗着冯平的队伍一路狂追。不消的多时,史进便远远瞧见了西北军营的影子,此刻便是要紧的时候,史进心底也突突地猛跳起来。他要耍的便是“借刀杀人”之计,和李守义看破的几乎是一模一样。可此刻在史进的心底,因为方才在西营吃了亏,虽然想借官军的铁蹄一路踏平至北营,好打开通往少华山的路途,但又怕进了军营反而再中官兵的jiān计。

    史进心下矛盾重重,瞠目望去,眼前这西北营里,却和北营的防守规模一般,此刻北营火光冲天还在烧着,一定惊动了这西北军营的注意。此刻寨楼上林立着百十个弓箭shè手,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史进虽然没有足够的兵力与官军抗衡,但越是在前后临敌的要紧关头,他心下就越是看的明白。现在的局势,是敌强我弱,虽然被官兵一路打压,但现在的时机却是成败的关键。如果“借刀杀人”一计成了,即便再退回城里,也可以和少华山通风报信,守不守得住华yīn县,史进倒不是很在意,但至少还有望来个“里应外合”突围回到少华山上。但如果错失良机,被官兵逼入城里,那就真的是围城一座,任人宰割,其后果将不战自乱。

    但史进唯一担心的便是那西北营里,会不会又有官军的耍的花招。可是,时不待人,史进还没想出个决断,队伍便已奔到西北寨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史进银牙一咬,心里暗自一横,便下了赌注。以自己和陈达这两队人马的xìng命,来赌一把全城兄弟的存亡!

第六十章 史进涉险救危亡

    史进和陈达两人带着少华山的兄弟直对着西北营寨便冲了过去,营寨里的官兵早在西营大乱的时候就看出了端倪,瞧着眼前浑身染血的这一伙人,便知道是少华山的贼人,而在队尾紧紧追着的,那些衣甲鲜明的才是督监自己手下的兵马。于是,守在寨里的军官一声令下,便叫守在寨里的弓箭shè手乱箭shè出。

    史进陈达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迎接仪式”,便各显神通,将兵刃在面前打了枪花,挡开shè来的箭羽。少华山的兄弟们也将马匹散开,各自挥舞着长枪护在面前,勉强招架着一支支凌空而来的箭矢,但他们毕竟蛮力有余,技巧不足,面对那四处流窜的箭羽,一招不慎便会shè透衣甲,血溅马下。但好在少华山一路冲击,马速迅疾,趁着官兵的弓箭shè手没有开始第二轮地shè杀,便一大伙人冲破寨门杀进寨里。史进冲在前面,双眸紧紧盯住那寨中大旗所在的方向,挥展长枪便准备好了,要对挡在路中的守寨官兵一顿杀掠。

    那守在寨里的部将原本列队布阵,将官兵一一排好,几百长枪在外,数百朴刀在内,后守几十排弓箭shè手,在左右营帐间还埋伏有三百挠钩手。

    一旦史进等众人强闯营寨,长枪手便以林立的枪头相迎,阻碍来者的冲势,挠钩手便迅速杀出挠钩,将马上的贼人扯下马来,而守在内侧的朴刀手则上前将落地的贼人结果了事,此外在后面的shè手亦可以借此机会将少华山的后队shè杀。守寨的部将将这算盘打下来,本该守得有七分把握。但没想到史进等人杀气腾腾,来势如此猛烈。

    史进在冲进寨前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也在一路奔驰中和陈达交代了下去,在这次的冲击中,重在借势。一是借胯下战马的冲势,二是借背后官兵的人势。所以在史进冲进西北营寨之后,故意造出厚重的杀气来震慑防守官兵,但却并非有拼命杀绝的本意。

    史进一马当先,冲到守军的阵前便是一招“举火燎天”,将刺到马匹前的矛头一枪挑起,胯下战马去势甚急,铁蹄奔腾之下已将长枪守军踩的盔斜脑裂。史进这般的功夫固然让守卫的官军望之心怯,但更让官军胆寒的,是少华山众位兄弟那份不怕死的硬气。他们没有史进这般的好身手,但为了不阻塞队伍整体的冲击势气,看着面前明晃晃的尖锐枪头,视死如归毫无退意,反而快马加鞭,直接挺胸策马迎了上去。在这般迅疾的速度下,虽然枪头贯穿了身体和马匹,但前排惨烈牺牲的兄弟却冲倒了一片又一片的长枪阵列。后面相继而来的兄弟更是不顾生死,借着这冲开缺口的机会,打马狂奔,挥舞开长枪,像一股势不可挡的决堤洪流,将内侧守着的朴刀手沿路斩杀。

    负责守寨的官兵不曾想到少华山的兵马英勇到这般不要命的程度,看着一个个自冲枪头而死的惨烈,心里都微微有些慌神。就连那些埋伏在两侧的挠钩手都看傻了眼,原本等那长枪兵阻击,然后下挠钩伏击的。但现在那伙人马冲势极快,非但没有阻塞,反而势如破竹,转眼之间便要奔腾而过。

    守城的部将一看,便心下便急了。他在领兵驻扎此地之前,便受了孟督监的密令,分了一部分兵力详装攻城之外,便将其余大部兵马藏在营里,排下这阵。在营里布阵确实罕见,也正是借着这出奇,才好杀来人一个措手不及。而且据孟督监所授,这阵虽小,却攻守俱全,成败皆在各部配合,故而这千人之阵按攻守干系分为四部,枪刀弓挠皆受部将直接调动,每部出击退散都是依将令而动。虽然孟督监寥寥数语,他也懂得不甚明白,但照令执行却是会的。可是,之前出去攻城的部队溃败不知所踪,现在守寨的官军也眼看着要被突破,即便是按部就班的做失败了,但这败军的罪却落不到督监的头上,到最后还是需自己来担,故而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便惹出万分火急来。

    那部将瞧着少华山的兵马就在这眼前一晃的空便要穿阵而过,不由地心下慌了。眼看着他们快要杀到后阵里去,将整个千人之阵冲散成沙。在这紧要关头,那部将心里更是慌出一身冷汗,赶紧将令旗一摆,要后队的弓箭shè手乱箭shè住贼人阵脚,好让枪刀二部有一点喘息的机会,卷土重来,再加上后面追杀的官兵助阵,不愁扳不回战局来。

    但他心里的盘算倒是不错,可错就错在他方才心慌,一时着急摆错了令旗,更是下错了军令。

    只见此刻那些官军骑兵的前队紧咬着少华山的队伍也冲进寨里,恰好遇上那部将下达的错令。只见在营房之间突然shè出百千刚劲利抓的挠钩,顿时杀了官军骑兵一个措手不及。只见挠钩所向皆是透甲刺肉的惨叫,被刺破胸膛死了也没啥可说,就那些勾住肠肚肢体的官兵可就惨了,那拴着挠钩的绳索猛地一收,便将马上的官兵纷纷拽下马来,鲜血四溅不说,还被后队紧随而来的铁蹄,踩了个血肉模糊,尸首难全。

    而此刻少华山的队伍已经冲到千人之阵的后部,不但将枪刀两部冲散开来,还冲的那些弓箭shè手四下逃窜。虽然史进等众不曾杀了多少守军,但好戏还在后面,史进心里更不着急,只是一路乘势冲锋,直往寨中的大旗而去。

    那守寨的部将一看酿成大错,顿时浑身一软瘫在地上,眼睁睁地望着史进往那大旗而去,也无可奈何,反而由心底爆出一阵绝望的苦笑。

    而此刻负责追杀史进等人的冯平副将,也瞧出了他们要砍倒大旗的企图。那大旗不但是每个营寨的威严所在,更是代表一个阵营的存亡。如果这西北营的大旗一旦被史进等人砍倒,更会助长贼人气势,而灭了官军的威风。到时候这里的守军也会六神无,主各自溃逃。这大旗的重要,对于冯平来说是可是知根知底。于是,他便快马加鞭不顾一切,也要阻逆史进,如若能拖住史进而保全大旗,那又是战功一分。

第六十一章 史进涉险救危亡(贰)

    副将冯平挥舞着长戟发一声喊,便喝令麾下的将士快马加鞭,往大旗的方向追,他一心想在史进等人砍倒大旗之前将他们截住。可是眼下,少华山的兵马越奔越快,而方才官军在遭受自家守军的伏击之后,却又是慢了半拍。

    为此,冯平对这守营的官兵极其来气,虽然不是一部的官兵,但好歹都是在督监手下的编制。他们守营不利也就罢了,还出这般混账的乱子。阻碍冯平的功劳,这下他就不高兴了:你们yīn着了老子,那老子也就管不你们了。

    于是冯平所部也直接将守军无视,统领着奔腾的兵马,直接穿营而去,丝毫不顾及沿途官兵的死活。在冯平眼里此刻只有少华山的贼人,只有一把西北营的大旗,只要围剿了贼寇保住了大旗,那回去之后,在督监大人面前他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踩死一些守军算什么,反倒要那部将赔出误伤骑兵的代价。

    冯平的心念动到这里便露出遮掩不住得意,一打缰绳,便更加猖狂起来。带着身后的骑兵,挥开长戟,便紧紧杀在少华山众人的队尾。史进这一伙人转向哪里,冯平便率兵追杀到哪里。

    但下可高兴了史进,只要他和众兄弟冲在前面,那么他们走过哪里便会有成千上万的官家骑兵冲撞哪里。史进不费丝毫的劲,牵着官军的鼻子走,借着他们的铁蹄来践踏自家的守军。其中的惨状虽然史进不暇回头相顾,但从后面透过混乱传来惨绝人寰的嘶喊中,史进就听得心惊肉跳。可毕竟这是他自己促成的“好事”,嘴角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偷笑。

    史进带着队伍一路快马冲过守军,在大旗前面晃了一圈,出乎了所有守军的意料,便直奔侧面,带着队伍从北面穿寨而出。史进此刻回头在看时,那些冯平所带的官兵一个个追到大旗下面都傻了眼,似乎更本就没弄明白他这玩的什么把戏。史进把这营寨当做城门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谓要多zì yóu就有多zì yóu,丝毫不带半点客气。不但把寨里的防御搅合了个一团糟,还将守军践踏了个惨不忍睹,史进这行云流水的作秀,虽然击垮了这西北营寨的根基,但却也毫无情面地打了朝廷的脸。

    史进此时带着兄弟们一路狂奔而去,只将这一副烂摊子留给官家自己收拾。史进去的远了,他虽然瞧不清副将冯平那气得犹如猪肝的脸,但他见西北营的一片狼藉,他就忍不住呼啸一声。全军亦为之兴奋,胯下的战马也由此奔的更在狂野。

    那副将冯平被气的全身发抖,听史进这一声爽快的呼啸,便被挑衅的更加恼火。特别是看见他带人又望北大营的方向而去,冯平心里更是生出恨来。也不管他西北大营怎么办,直接打马,下令全速追杀史进等人。由此冯平统领的骑兵在大旗下顿了一下,便继续催马向前,一副凶残恶疾的模样直往史进的队伍追杀过去。

    史进一瞧他们又追上来了,便毫不掩饰地咧嘴笑了,心道:“追吧追吧,你不追上我,我怎么方便拆你的营呢!”于是将缰绳紧握手中,控制着马势直往北大营跑去。

    北大营扎在北城门外的一片开阔地上,它不但临近华yīn县的饮马河,把握着全城的水源来头,而且还是从华yīn县通往少华山的交通要道。在北大营的正北边,既是华yīn县四面连山所交汇形成的一处缓坡,也被当地百姓称为连山口,华yīn县与北面的交通便是由连山口所连接,是一道咽喉的要地。而当初孟督监来此,首先扎下的不是西寨大营,而正是在这兵家必争的咽喉要道,扎下了北营盘。因为北营是全部八营包围的基础和要点,于是孟督监亲点了麾下第一猛将守卫。且不说原来再此驻扎的兵力不少,现在冯平在后追杀,孟督监又派李守义前来助战,这般夸张的排布就可见此地的要紧,也足以看出这里是官军全盘的命门,一丝一毫都出不得差子。

    现在史进一伙人一鼓作气,直接往这西大营扑去,这下可让冯平心底捏了把汗。他急火燎心地打马狂追,却不知道孟督监另外早安排了一支奇兵,由他的顶头上司李守义统帅,蹭他们还在西北营里胡闹的时候就绕道往西营去了,此刻已经拉开阵列等着最后厮杀来捞走他的功绩。

    而史进起初也不晓得,一路狂奔还一路心里暗自盘算着,怎样如法炮制来搅浑北营这锅要紧的汤。毕竟北营比西北营重要的多,所以安营扎寨就定会比别营寨要牢固高大,兵马能不能冲进去确实是个问题。可是这问题在史进这七窍玲珑心里还没想出个头绪,便彻底搁浅不用再想了。

    因为冲到离北营不远的地方,史进一眼便瞧清出了码得整整齐齐列阵站好的官兵。银盔银甲的一片,战马刨着铁蹄,官兵高举这长戟,一副固若金汤的姿态,傲视天地的摆着那里。

    史进瞧在眼里,驰在马上心有感应地和陈达互望了一眼,那眼神满是无奈。且不说这北营的坚固,让史进有种老虎吃刺猬无从下手的感觉,就是那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形势,也极其让人乐观不起来。方才虽然耍了个花招,横穿了西北营寨,但这世道做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原来出城突围的四千官军,一路跑下来,到现在剩下一半,都不知够不够。再加上打了这么久,将士困顿,战马疲乏,如果硬闯进寨里,也倒不是不可能,但能不能打出方才的阵势,秀出应有的效果,那希望就很渺茫的很了。

    史进是个聪明人,他懂得什么时候耍的起花招,而什么时候又是该选择放弃的。特别是无谓的牺牲,史进心里是极其不愿的。宁可另寻他法,也不自找没趣。

    故而,陈达朝史进打了一个“暂且退回”的请示后,史进便深沉地将头一点,传令下去,教后队跟紧前队。他们在北营前晃了一影,便画了个潇洒的弧线直往华yīn城而去。

第六十二章 九纹龙退守华阴

    史进和陈达带着少华山的众兄弟冲到北城门前,城上便响起了时迁的声音,他一面着急地叫兄弟们赶紧打开城门,放史进陈达进来,一面命弓箭手放箭shè杀后面紧紧追来的官兵。史进率领众人快马涌进城来,听着时迁的这两手安排,虽然简单没什么可夸耀的,但第一次面对这么大的场面,就能有这份担当和镇定,那真的对他而言是很不容易。

    史进等人进了城门,勒住战马的去势便急忙跳下马来,他冲着陈达一挥手便直往城墙上奔去。而此刻,时迁指挥着弓箭手将冯平追到城下的部队一阵shè杀,被关在城外的官兵已经失去了攻进去的时机,被迫无奈,冯平也只得将部队撤出弓箭的shè程。等他再勒住战马的时候,史进陈达已经上到了城头之上。

    此时虽然夕阳尽落,已快入夜,但借着昏黄的余辉,冯平还是可以瞧得清史进那副得意的嘴脸,只见史进一脚又踏在城墙的箭垛上,双手朝他一拱,扬声道:“小弟安全到家,多谢将军护驾,一路走好,恕不远送——!”冯平一听这话,就恨得牙根痒。史进侮辱自己不说,可他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根本没法交代。原来打算就在西北大营围剿了这些贼逆,现在放虎归山,错过战机留下后患不说,他这毫无战绩地回去,就算长了千张嘴也说不清楚,搞不好还要去负践踏守兵的责。

    冯平此刻心乱如麻,想到此处,情绪更是烦躁到了极点,瞪着城上的史进,恨不得一把扯住他的领子,将他那副得志的嘴脸一刀削了。冯平越看越气,但攻又攻不进去,气的浑身发颤也讲不出个话来,只得望着史进狠狠地呸了一口,大骂了一句:“下次遇着,扒了你的皮!”

    “哈哈哈——好!我等着,不过……恐怕你家督监大人已等不及要扒你的皮咧!”史进听了不气,反而更加来劲地调侃起他来。

    这一句话可刺痛了冯平的痛处,激得他心里翻江倒海,直喘粗气。

    史进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越发高兴了,火上浇油地扬声道:“不过,将军莫怕!我差人去取跌打损伤的良药,稍等片刻便丢与将军,早些备着回去,也好领赏!”说罢,城上少华山的兄弟听了哄堂大笑。

    这下冯平的脸上就挂不住了,怒鞭打马直冲到北城门下,借着马的冲劲一甩大臂,将所有的怒气都化作力量爆发在这投掷之上,随着一声暴喝,他手里的长戟应声飞shè而出,直望城上的史进而去。

    这一下的突变,让在场的人猝然不及防,谁也没有料到。城上的兄弟们都只来的及啊一声,那长戟便飞刺上来,在史进身边也只有时迁反应迅疾,脚下步法一动,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史进的胸前。好在那戟分量够沉,上不到一多半,便消尽了力道,画了个弧形,又落下城去。

    方才这一下出于冯平极度的愤怒,但这掷戟一举却震惊了所有的人。史进见他这一戟落空,才顿时缓过神来,一把从身后夺了张弓,搭弓上箭,便搭在时迁的肩上,向那正要打马而去的冯平shè出。

    时迁只听耳边嗡的一声弦响,那冯平便痛哼一声,背侧便中一箭,接着打马没走几步,便失衡跌下马来。那些官兵一看将军落马,急得赶紧抢上来营救。而守在城上的兄弟见官兵近到城下,便抓住机会乱箭shè下。在连连不绝的惨叫痛哼中,官兵一片混乱地将冯平抢救出去,由一众骑兵护着打马落荒而逃。

    城上的少华山众兵见官兵落败而退,欢呼雷动。而此刻史进的笑容却渐渐地消散去了,将银盔一把摘下,深深地透了口气。时迁回身再看史进的时候,才发现,史进全身疲乏,状态将近虚脱。时迁满眼地关切,连忙扶了史进,和陈达一起先进城楼里来。陈达也看出了史进的倦sè,知道他的伤势未好透彻,方才又出去厮杀,就是再好的jīng力,也有枯竭的时候,于是赶紧唤了左右听差去请黎百草前来,好为史进疗养。

    史进走到桌边坐下,也不避外,由时迁帮着把套在外面的铠甲小心褪下。经过这么一趟下来,史进肩头的伤口再次裂开,也许是放才大开大合的厮杀,那伤口已由表面的血痂扯开到了下面的生肉,鲜血沿着裂开的伤口流出来,染红了一大面的肩胛和衣衫。

    陈达看着史进眼前的伤势,又不由地想起了他在战场上的英姿,那份魄力让陈达不由地打心底里崇拜。

    时迁看着这伤,就有些不忍了地道:“哥哥,这……”

    打仗哪有不损伤的,对此史进也还是不屑一顾,一笑了之地道:“做什么都要付出代价的,何况这伤又算的什么,睡一晚它便又结痂了。可是,在这次突围中折损的兄弟,却再也补不回来了……本来城里兵马就少,现在没突出去……唉”史进越说越低,索xìng说到此处,便不再言了。

    陈达看得出史进心里的忧虑,也深深晓得他心里的愁苦,但说真的,他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缓解这眼下即将面对的围困。只得拍拍了史进的背,略略宽慰他道:“我们折损的兄弟不少,但和官兵比起来,却也只是个零头,我们这一路杀下来,也好歹动摇了他西北营寨,也算杀得痛快!”

    史进知道陈达是有意在安慰他,心里的不快堵在嘴边一时也说不明白,只能无力地摇摇头。

    时迁看着史进这副样子,便也来劝慰道:“哥哥此番出兵,也有不小的成效。我方才在城上,随看不真切,但毕竟我身处高处,对全局多多少少也看得出些端倪。”

    史进一听这话,眼眸便有了一丝jīng神,他倒不是在乎时迁宽慰他的那句“成效不小”,而是在高处确实要比冲在阵里更能把握全局的形势。史进这一路杀过来,虽然心里也大略晓得一些形势,但这全局的变化,却是他最想知道的,也是当下最期待时迁说下去的。于是,史进抬起眼眸,瞧着时迁那副jīng巧的脸,很是认真地等着他下面的话。

第六十三章 九纹龙退守华阴(贰)

    时迁见史进眸子里透出期待的光sè,清了下嗓子便道:“我看哥哥们突围了这么一次,却解开了我不少疑惑。咱先说这八面包围的事,其实我和陈达哥哥原来看到的,都只是姓孟那混蛋耍的障眼法,错让我们低估了他们的兵力。就单单照他们追兵的这个势头,就不止我们之前掐算的那个数。”

    时迁和陈达对望了一眼,陈达也叹了口气,接过话头来插了句话道:“而且,我们当初的判断也有失误。那老贼耍的哪里是八面围城的法子,分明是八面埋伏。时迁老弟你是不知,我和大哥带兵冲进西北大营之前,本想借着那官兵之手,帮我等踏平这断人来路的营寨。可没想到,一冲开那营门,当面迎上的就是那官军早早布下的怪阵。还好有大哥在前面开路,将计就计地反教官军吃了哑巴亏,要不然,我们就真是自投罗网,前去送死了。”

    史进此刻也想起了那西北营寨里的怪阵,只是那时他来不及多想。因为受他师傅王进的影响,在史进眼里战场上速度就王道,所以才利用马势的迅疾,稀里糊涂地达到了自己之前不曾打算过的目的。虽然勉强逃过一劫,但现在坐下来仔细想想,这阵虽小,就杀伤的互补上说却很歹毒,不由地也有了一点点的后怕。此刻的史进还当是弓箭shè手被他们的迅猛的杀势给震慑住了,却不晓得偏偏是那个守营的部将出的差错,让老天给救了他们一命。

    时迁此刻不知史进所想,接着说道:“没想到让他们还耍了这么一个把戏,那就难怪了,他们派来攻城的兵力这般不济事,原来不过是装腔作势的诱饵,就为了钓我们杀出去。你不晓得,俗话说的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孤城在此,并非是要真的突围而出,若突出去了,这好不容易到手的华yīn县怎么办,哥哥你说是不是,所以从哪个人的意念上说也都是暗含着退敌的思维,而他们就是抓住了我们这样的思路,才推断出我们‘shè人先shè马,擒贼先擒王’的打法,事先就在大寨里安排了埋伏。”

    史进听到这里,很是赞同,他怎么也没想到时迁脑子灵光的不只是在淘气耍闹上,还在这策略上还有一把刷子。于是深深地点了点头,他接过话头来道:“贤弟分析的透彻,我一路追杀着官兵冲进了大寨,当时我还有点纳闷,为何这般重要的地方,却这么容易就乘乱打了进去。我还当全是衣甲相近的缘故,偷偷得意了一把,没想到一路杀到后山,却中了山上的埋伏。但我估摸着,他们恐怕在起初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一步,不然放着连山口不扎大营,而换在西山前做什么。”

    陈达听了也点头,急不可待地道:“这督监没想到还是个棘手的人物!我在扫荡城下的攻城官兵的时候就有种异样的感觉,这八面进攻本是好伎俩,会打我们一个手忙脚乱,各处不得兼顾。但我绕着城下越往后杀,后面的官兵就越弱,等我到了东城门下时,攻城的都不过一千余人,哪里像个攻城的样子。我越走越觉得不祥,便急忙往大哥那边回合,等我去时,就见大营起了火,而大哥却陷在官兵的围剿里面。”

    “这xìng孟的既然都布好了这步棋,那么他的戏就一定还没唱完,说不得,今晚还有什么计较。我们得好好准备一番。”史进紧蹙这眉头,第一次尝到了被人耍弄鼓掌的感觉。这滋味非但不痛快,简直就很憋屈!但眼下除了步步为营,见招拆招外,还真想不到什么办法。

    “大当家的!”一个带着急促喘息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史进众人回头一看,慌慌张张跨步进来的正是黎百草。只见他将紫藤药箱往铺地图的桌角上一放,便来看史进肩头的伤势。大家此刻都停下了方才的话头,默不作声地看着黎百草翻开史进的衣襟,将上衣整个褪下。黎百草看了伤口,自己一边失控地摇头,一面气的语无伦次地道:“你这……我我……你……哎!我管不了啦!”黎百草看着史进肩头刚刚凝结的血迹,一气之下,便有拂袖而去的意思。

    时迁一看赶紧趋步上来,想留住黎百草,但又不敢直面去挡,也许被他曾经压过,心理留下了yīn影,只是双手将黎百草的双臂拖住,嬉皮笑脸地道:“好郎中,好郎中,你师傅没告诉过你,救死扶伤是天职,耍这么大脾气干啥子,嘻嘻,是不是?”

    “这是什么话!只是……哎,在这要紧的时候,我不该说这样的话,但放在心里憋得慌,我想说的还是要说。”黎百草把拿起的药箱又重重放在桌上,转过脸来,看着史进道:“大当家的,老黎我医你,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吧?也没有不尽心尽力的吧?就连我昨天用的是我师傅临走前唯一留下的一罐子秘药,就是我儿子当年被黄天霸打伤成那样,我都愣是没舍得用。昨夜大半坛子,我都拿来疗你的伤了。我这么做,是为得什么!”黎百草说着便有些激动了,看了眼这城楼里的众人,很是心疼地继续说道:“为得不就是你快点痊愈嘛!痊愈了,我心里踏实,大家心里也就踏实了,这仗打得才有盼头。我只求你歇一天,再等一夜那些新生的肉长结实就好了,可是我拦不住你!”

    黎百草看着史进,双眼微微泛起一层水雾,拿手死劲的指着自己的胸口道:“可是我拦不住你啊……这城围死了!你急这一时半会的,有用么?有什么用!现在我医好你一次,可你自己不照顾伤势,那难道我还能替你把伤养好么……”

    “百草,你一片心我也晓得,这兵临城下的,大哥也是着急。”陈达一看黎百草说到这份上,其中感情自然可感,便想出来打个圆。

    “我晓得他着急,所以我才觉得我这通话说得也不和事宜,但我不说,又不痛快……”

    史进听了,傻笑了笑,便把这气氛给糊弄得和睦过来,道:“呵呵……百草说的是,光靠郎中良药是不行的,还得我自己觉悟起来,好好打理,呵呵呵”

    黎百草这才觉得方才有点激动的过了,不好再执拗下去,接着史进这一通傻笑,便打开药箱一面为史进包扎伤口,一面问起如今局势。陈达从开始围城到黄昏一战,大概说了个清楚,说完的时候,黎百草有了个初步的了解,也将史进的伤又重新上药包扎完好。

    黎百草收拾好东西,将药箱合上,站在当地,叹了口气后便极为突兀地说了句话:“这华yīn县……是守不住的!”

第六十四章 九纹龙退守华阴(叁)

    史进听了黎百草这突然感慨的话,心里便颤了一颤。还不及多想,陈达就在那边迫不及待地发问了:“怎地守不住?”

    黎百草微微低下头,目光也下垂地道:“华yīn县已是一座围城了,应马河是城里的上水来源,被官兵把控着,除了城里有限的几口深井,几乎是断了水源。而且,不知大当家的有没有清点过,现在这县城的粮仓里还有多少粮草?”

    史进听到这里,眉头就蹙的更紧了,自从他醒来到现在,还没有清点了解一下县城的情况。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粮草是守城的支柱。其重要xìng,恐怕就连街上三岁的毛孩都是晓得。史进便转首看向陈达,满含真切地希望,陈达能给个让人乐观的答案。

    但屋里的人都更静了。陈达没有说话,只是暗自叹了口气。史进就知道处境不佳,接着他想起了魁二,估计就是他在那夜给一把火烧了的。史进也曾听魁二说过这个,因为本意就是要搅乱华yīn城的守军,所以也没加阻拦,任由他胡作非为。没想到,现在却给自己添了这么大的堵。

    黎百草顿过了这么一下,便接着道:“粮草都没有了,连谷仓都烧平了。咱少华山的兄弟们出来也只带了一顿的口粮,到现在,估计都吃完了。这一夜倒好挨,可明天怎么办。要守下去,以后怎么办?”

    史进知道这缺粮的后果。手下的兄弟们要是挨饿了,且不说没有力气去打仗,就是jīng神都要萎靡。那这城守起来,是真困难。

    “这还只是缺粮缺水,还有麻烦的事呢……接连的战事,城里还有尸体没有清理,华yīn县的风俗大家也都晓得,但凡生死都是要归祖坟安葬,你要他们焚烧,谁肯?”黎百草还不等上一个麻烦想出办法来,就又抛出这样一个难题来。

    时迁听着,面sè就变了,道:“这围城之中,哪里有机会埋回祖坟去!这天气下,过不得几rì就腐臭了,不快快的烧了,那可是要惹瘟神的!”

    陈达也晓得这事情棘手的很,心下定夺了半天,咬了咬牙,从嘴里挤出句硬话来:“那就下令三rì内百姓必须焚尸!”

    “这使不得!”史进一听这话便一口否决,道:“我们这样强硬,只会让那狗县令的谣言落到实处,将百姓推到我们的对立面去,那这城就算守得住,那又有意义?”

    “可是,若不这样那又有什么办法?”陈达很是为难。

    “办法倒是有一个”黎百草听到这里,便插了句话,见大家都看向他身上,就说出自己的意思来:“今晚纠集全城的兄弟,索xìng突围出去,回到山上再做打算不迟!这华yīn县的烂摊子就丢给官军料理,等收拾好了,我们卷土重来也好嘛。”

    在史进心里,并不想以武力拿下这座城,但现在,已经yīn差阳错地走到这一步了,在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前,那放弃和不放弃华yīn县都是一样的。孟督监的兵马不除,那么就算突围出去,他们也不会放过大家。

    陈达此刻站起身来,道:“百草,我晓得你的意思,但这城……却真的放弃不得。在这里好歹牵制着孟督监的大半兵力,如果我们突围成功,回到山寨,那就会把官兵的全部兵力都引到那里去。到那时,山寨和史家庄也不但没有充分的时间去做相应的准备,而且还有顶住兵临城下的全部压力。”

    史进听了陈达的想法,点了点头,道:“陈达说的在理。虽然我不知道现在山寨和史家庄怎么样了,但如果华yīn县就这么放弃了,不但会长了官军的士气,还会引火上身,给山寨方面带来更多的兵祸。所以,城还是要守下去,但问题也是要解决的!”

    黎百草从史进的话语里听出了他内心的坚定,颇有一点与城存亡的意愿。黎百草虽然和史进相知不深,但这些rì子的相处,他所感受到的史进,却是一个非同一般的人物。他的那种心界,是不能以常人的思想去揣度的。这次,面对这么多的难题,虽然在黎百草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但在暗中,他却时时刻刻在为大家想着办法,可是想了整整一天,也没有答案,所以才出此下策,劝大家离开。现在史进表明了心念,说会解决一切麻烦,黎百草不再说什么就坚定的信了。为什么会这么坚信,就连黎百草自己都说不明白,但有史进这句话,就足以让他心里踏踏实实。

    黎百草双手抱拳,道:“大当家的心意已决,那赴汤蹈火,兄弟都跟你去!”

    陈达时迁也信心满满地相互看了一眼,坚定地同声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史进也猛地站起来,看着面前的兄弟,心里颇是感慨,道:“兄弟齐心,其力断金!还能有什么难得住我们!”

    大家一同点头,痛快的笑了。

    为了不暴露黎百草的身份,他在军中的时间不宜过久,因为rì后这样的身份还有重大的作用。所以,黎百草便收拾了药箱,挎在腋下,转身嘱咐了史进一些疗伤的注意事宜,便跨步自回家去了。

    史进目送他的背影到门角外,直到他转了弯再也看不到了,才转回身来。虽然黎百草与他们同心,共生共死,但史进心里真正所想的,其实黎百草却并不晓得。史进之所以不愿弃城而去,而是这样不知死活地守着,是有他自己的打算。说实话,在这样坎坷的条件下,又面对这样一个强劲的对手,能不能守得住华yīn县,他真的不知道。但史进心里明白的是,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要提兄弟们顶着!

    这华yīn县如果守不住,那么史进也要将全部的罪名大包大揽,死罪是万万逃不过的。但陈达、朱武、杨chūn都是从犯,打点好了,也许可以保得下命。时迁和黎百草在明处与他们没有牵扯,官军所归罪的名册上也就不会牵连。如果战况不利,他在这里牵制着兵力,少华山的众兄弟和史家庄的众乡亲都好有机会逃命,哪怕流落江湖,也总比史进回守山上,让大家和他一起阵亡要来的强。但如果守得住,那便更好了,自然也要另当别论。

    史进将最坏的结果也考虑过了,并一一为众兄弟铺了后路,心底也算多多少少有些释然。由此他也就可以少些顾虑,能够放手去做一些事情。特别是他那份死不服输的xìng子,又一次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史进走回桌边,叫来一盏灯火,将桌上照了个雪亮。

    史进炯炯有神的双眸,紧紧盯着桌上的地图,随着思维在脑海里翻滚,手指便在地图上游弋起来。

    陈达和时迁认真地瞧着他,安安静静地陪在一边,也深深地将思维陷在地图里。他们知道,史进那可怕的头脑开始运转了,用不了多久,总会有一个解决的路子亮出来的。

第六十五章 困华阴饥渴交迫

    史进仔细端详着地图,看了半晌,突然直起腰来。面向时迁说道:“贤弟,你的轻功身手独步天下,一会儿换了夜行衣,蹭着天黑,还得回一趟少华山。将这里的情况说与朱武知晓,也顺便将那里的情况带回来。我们也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时迁点了点头,双手超两位哥哥一抱拳,笑着道:“两位哥哥放心!我这就收拾行头去,不知哥哥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朱武哥哥知道。”

    史进想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又稍稍超一侧扬着脸,看着城楼的梁柱,出神地想了一下,还是摇摇头。接着看向时迁说道:“嗯……你就告诉朱武,教他一心守好少华山就行,史家庄父老的安危就拜托交付他了”史进转向陈达,道:“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陈达摇摇头,道:“也没有别的什么,教他们自己多加保重。”

    “瞧两位哥哥这话说的,别搞得这么生离死别似的,好不好,还没好好和那官家斗呢,就搬出这悲惨的调调来。”时迁说着就笑了一下。

    陈达知道时迁的意思,如果连他们都消极了,那下面的兄弟就会变得军心涣散,这仗没打也就输的差不多了。其实他心里也没那么悲观,于是也挤出一个笑来,搜肠刮肚地来为自己辩解。在他心里有那么个话可以表达他现在的内心,曾经也听朱武哥哥说起来过,但现在就是再怎么敲脑门都想不出来:“我可没服输,我这叫……直至死去……才后生!”

    “那叫,掷之死地而后生。”史进听听出了陈达要表达的话,便纠正他道。

    陈达一听满脸堆起憨厚的笑,连连称是道:“对对对,就是这话,就是这话!”

    时迁看他这样便也笑了,看着大家面临重重危难却依旧可以谈笑,心里也有莫名的轻松。好像他此去都不是要从官兵的层层包围里寻机透出,而是一次愉悦的单人出游,在他心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一样。

    时迁就此抱拳,笑着转回正题道:“没有别的话,那我就先行一步!”说罢便转身而去。

    时迁前脚还没夸出城楼,史进便有一念从心底生起,急忙叫住他道:“你告诉朱武,要尽快将山门前的灌木砍出一丈多宽的空地来,以防那督监用火攻。”

    时迁点了点头笑道:“我记下了,哥哥放心!”

    史进见时迁的笑容有异,生怕他出什么差错,便嘱咐道:“此去一路小心,别在官军面前胡闹,凡事留个心眼!”

    时迁一副听老太太磨叨似的无奈,好不容易答应了史进,转身出来便开始去做自己的任务。

    等时迁消失在门外,史进和陈达又坐回桌前。陈达看着地图,将手一指西门外的连山口,超史进道:“大哥,经过一下午的突围,那官家想用的计谋也用过了,西山下的大营也烧了,那他们会不会连夜把北营改回成大营来,把全部兵马调过来收住连山口,以此来彻底切断我们和山寨的路。”

    “兄弟所想正合我意,这们虽然断粮断水但却站住了地利,咱们凭借这城,他要想打进来也不容易,总得付出些惨痛的代价,我只担心……那姓孟的不会来攻,而是耍一套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计策。让我们困在此地,要我们饿死”说到这里史进不由地觉得时间的重要,最早今晚最迟明晨,需要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战机再赌一次。不然,饿的时rì越久,对我们就越不利。

    但史进并没有将这个说出来,眼下官兵也不会再攻城,最棘手的不是外部战争,而是城里的内部矛盾,缺粮缺水,重病瘟疫,这是摆在面前急需处理的事情。

    史进叹了口气,道:“我倒不担心官兵来打,怕就怕,咱们的兄弟饿急了会去抢夺百姓的粮,那时恐怕全城哗然,百姓会揭竿而起,与我们难看。”

    “这个决然不会”陈达一听立刻否决。

    这就让史进不解了,人到饿时连命都保不住,哪里还会有这样高的组织纪律。听老人们说就是闹了饥荒,还都有人吃人的时候。所以史进看着陈达摆了摆手道:“现在是这么说,到时候我们是约束不住的。”

    陈达听了便知道史进误解了他的话,叹了口气道:“连百姓都没粮了,就算你下令去抢,也抢不来啊!”

    “啥!百姓的粮呢?”史进一听无疑是雪上加霜。

    “听说百姓的粮,在我们攻陷华yīn县之前就被那狗县令给收缴起来,存在粮仓每rì按需分配,如今这一个县的粮都没了”

    史进这下晓得那夜为何有火光冲天的壮景,原来是将全城的粮草都给烧了。而且史进也又一次瞧到了那狗县令手段的刁毒,也怪不得在那夜,由百姓组建的义军能那样前赴后继地拼命。原来狗县令是利用冠冕堂皇的借口将百姓的生死都紧紧攥在了手里,战斗的时候可以以此来控制百姓,被围困的时候又可以保证他们衙门自己衣食无忧,等到战势缓解,他私吞一批粮草大发横财不说,将余下的开仓赈灾还能落个好名气。这狗县令的贪占好处的法子还真是绝了,简直就是八面玲珑,名利双收!还好他惨死史进手里,不然留这样的人在,rì后百姓还不被他算计于股掌,哪有好rì子过!

    可是这狗官倒是死了个安心,剩下这副烂摊子,足够史进愁一夜了。

    史进现在面对的不再是几千兄弟的吃饭问题,而是全城几万人的生死。他心里定夺着,就有点坐不住了,暗自叹了口气,对陈达道:“你去整顿下兵马,有多少善于骑shè的兄弟都集结起来,顺道去伍三狗那里看看,如果城墙修的差不多了,就调他上西城门上来守着。我去城里看看,子夜过后我们回来再做决定。”

    陈达超史进一抱拳,坚定的道:“一切交给我了,哥哥到城下,还是带一两个兄弟来的好,有什么事也好有个跑腿的,不然以哥哥的伤,老黎又要叽叽喳喳的担心了。”

    史进点了点头,道:“那就带一个去吧,又不会有什么事。”陈达听了便唤了他的一个随身听差来,名叫金脚板。陈达嘱咐了几句,便出到城楼外去做自己的事了。

第六十六章 困华阴饥渴交迫(贰)

    史进和金脚板换了便装从城楼上下来,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大道,一路而下。金脚板斜挎着朴刀,在一旁提着灯笼走着,为史进照清前路。

    在这战祸波及的华yīn县,往rì的热闹人气都烟消云散,根本找不出原来夜市的样子。史进依然记得,就在他现今所走的路上,曾经是有怎样的车水马龙。那些摆在路旁的小吃什,总是在飘香的引诱下,桌摊上挤满了客人。小时候,但凡进城来,爹爹都会在前面那家叫李氏混元的摊上给史进买一碗汤圆。青瓷小碗里有香浓的汤汁,上面浮着许些饱满圆润的汤圆。入口爽滑,轻咬一口,里面所包含的黑芝麻馅会香甜地流出来,只叫人吃的嘴里香香的,全身暖暖的。

    但现在青石板上落满斑斑驳驳的都是厮杀留下的血迹,太阳刚刚落下,街上冷清的就再没有半个人影。这么宽阔的一条大街上也只有史进他们两人,他们吧嗒吧嗒的脚步声,迎合着各家各户隐隐约约的哭涕,听得史进心里直泛酸。

    “哇啊……哇啊~”

    史进他们两人行到下一个巷口的时候,越来越清楚地听到婴儿的啼哭。史进也不知为什么,立在这巷口,听着听着就再也迈不开腿脚。那声音,分明是从巷子最末端的那户人家唉传出来的, 听在史进心里,别有一番凄凉。

    “走,我们去看看。”史进将手往巷子里的方向一扬,便和金脚板走进这巷子里,来到那户人家门前。

    这户人家的院墙不是很高,有着黑漆染就的大门,看样子不像是个十分穷苦的人家。史进抬起手握住门环,当当当的敲了三下。

    里面的哭声就顿时弱了,显然是有人捂住了婴儿的口鼻,让他的哭声惹来横祸。史进当当当地又敲过一遍,院里才响起脚步声。

    史进朝金脚板打了个手势,金脚板心里灵通的很,提着灭了灯笼,贴着墙根藏了起来。

    这时史进面前的门扉后就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谁啊?”

    史进平息了一口气道:“一个行路人,遇上这霍乱,没个落脚的地方。还望施主宽容。”

    随着吱啦一声响,横闩抽开,两扇大门便向里打开,露出一个个头不高的老头开,老人端着火烛将史进让进院里来,便随即将门掩上。

    史进眼亮,一进门就瞅见了当院放着的一口棺材。再加上那遮遮掩掩的孩童啼哭,史进心里翻江倒海。

    史进此翻出来,便为的是了解城中百姓的底子,好揣摩其中的问题,加以解决。因此等老人将他带进屋里,两人客套一番后,史进便开始装糊涂地东扯西问。老人隔着烛火坐在身侧,一一做些回答。只是婴儿啼哭的越来越厉害,将两人的对答频频打断。过不了多久,婴儿的啼哭里便又多了一份女子幽咽的哭涕。

    老人叹了口气,满面愁苦,话语里不经意带上了绝望的味道:“唉……自从那贼人攻城开始,这世道就变了,rì子更是没法过。我辛辛苦苦一辈子,刚刚有了孙子,就没了儿子……苦命啊!”老人说着就哽咽起来。

    “院中棺盖里躺着的原来是令郎,

    可是如今城中死尸数以千计,恐怕不易像丧礼那般安放,天气渐热会惹起瘟疫来。说句不中听的话,逝者已逝,生者却要好好的活,何不听那少华山的,将尸体焚化,使城里免受瘟疫之害。”

    此时里间的婴儿啼哭的更加厉害,老人叹了口气,泪眼婆娑地道:“避免瘟疫又能如何?你看看这现在,断粮断水,哪里有条生路?官家把粮收走了,那时说的好听的很,可还不是昨夜叫官兵给烧了,还有官兵攻进城来杀人。我儿子就是那时没了的……”

    听老人这么一说,史进心下响起来了,昨夜官兵混乱里自相残杀,今天口口相传,尽然都知道了。

    “官军都成杀人的了,少华山的贼人却来守城,你说这乾坤颠倒,算个什么狗屁世道!只可怜了我那小孙孙,刚出生就没了爹,现在饥渴难耐,还要跟着我们等死……”那老汉说着说着,经不住老泪横流,当着史进又不好意思,连忙提起衣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胡乱一抹。

    虽然老人无语轮次的一番哭诉,但遇上有着七巧玲珑心的史进,就全听明白了。城里的百姓不愿焚化尸体,虽然也有风俗的缘故,但谁也不会傻到墨守陈规地尊重死者,却连累像孩子这样的新生。如今最大的缘故只有一个,那便是看不到生的希望,断粮断水一解决,那么焚烧尸体的事也就不在话下。但眼下粮食却不好解决,能做的却是搞定水的问题。

    于是史进进而问道:“老人家,官家虽然断了水源,但我听闻城中还有几口机井,莫不是井里的水有什么问题,百姓才喝不成么?”

    老汉以一副外乡人的眼光打量着史进,微微地摇摇头,无奈地说道:“不是水有问题,而是井有问题。”

    “井有问题?”史进听着很是诧异:“井哪里来的问题?”

    “客官你大概不知这华yīn县里,除了县令之外还有两大势力,一个是'三代为官'的黄家,如今家族之首叫黄天霸,另一个是'华yīn望族'的孔家,现在主家的叫孔儒。”

    “您的意思是这些井都由他两家把控了?”史进似乎听出了些眉目。

    “孔家做的生意是以染坊为重,故而曾经用大笔财力开过三口井,当然是在人家手里。”

    “那么如今这情形,大家缺水缺的急了,还不一哄而上,还管这井是谁的。”史进有些不明白了。

    “本来大家哄抢是他拦不住的,但黄家也插手进来,他是这里的一霸,手下养着一群手段凶残之辈。黄孔两家达成共识,由黄天霸派人守井,两家大发横财……唉,一担水,十两银子。老汉我哪里买的起!也只好坐在这里等死……”

    史进一听心里就腾起火来,这般紧要的关头,竟有这般丧尽天良的人。不说分出水来教乡亲们活命,还作威作福大发横财。史进知道了根结的所在,气虽气,但心里却明朗了,不管怎样一条解决问题的路子是找到。

第六十七章 困华阴饥渴交迫(叁)

    史进向老人问知了三口水井的位置,一口在孔家的后院,还有两口在元宝大街的染坊内院。在孔家后院的自然是供给家族上下用水的,这个且不去说它,那两口水井却被黄天霸等人守着,以此谋财,从全城的安危来讲,在这里史进就不得不管上一管。

    可是还有一点让史进有些不解,心里怎么琢磨着都觉得有些蹊跷。那两大势力以此敛财,可是光靠水哪里活的下去,现在围城一座,又不能去买粮草,难道还能将钱当饭吃不成。

    史进想着其中必有说法,于是便问老人道:“老人家,这围城之内,他们收那么多银子又有何用?”

    “这就不是你们外乡人所能知道的了,方才老汉我也说了,这华yīn县除了县令就是两大势力的天下,他们在华yīn县经营多年,县令也不得不卖他们面子。在全城收缴粮草的那阵子,非旦没有收两大家族的,而且今个刚听人说,那死了的县令还和孔家暗中做了笔交易。”那老汉说着,便来气了,愤愤不平地道:“孔家以支援抗匪的名义,花了几千两银子就买了几千担粮草,听说就囤积在他家染坊后的仓库里。唉,咱老百姓没人依没人靠,还不是由人家胡闹。”

    史进心里本来就有三分火,如今听这一席话,心里的火便又涨了三丈。但无论如何,有一条路子却越来越明晰了。这水有了,粮也就会有了。史进火大的是这官商的勾结,但此翻总算没白来一趟。

    就在史进打算借故离开的时候,那老人却又说了一句让史进颇为震撼的话:“这rì子是没指望了,等官兵打进来,就算没饿死也好过不了。等城破了,老汉我劝你还是快快走吧,离开这里,去哪都行!”

    “老人家,你放心。这城破不了,百姓也不会饿死的。”史进安慰着老人,希望能给他一点乐观的希望。

    “别傻了,后生。我听黄天霸的手下说,那些匪徒撑不了多久了,过不得三rì,那城就一定得破。”

    史进心里听了,不由地生出一种蔑视,轻轻笑了笑,戏说道:“但愿他黄天霸神机妙算,自求多福吧!”

    老汉听他说的轻巧,自己却没这么乐观,只当是这外乡来的小年轻不知其中根底而狂妄自大。故而进一步说道:“你可别小看了黄家,说不得他们的话会灵应。想当年黄天霸他爹黄义哲就是华州的兵马团练使,和官府的人多多少少有些牵连,故而他家传出来的话,总是有些来路的。”

    史进听老汉这么认真地样子辩解,便也生出一点好胜的心,坚定地道:“他黄天霸就算是兵马团练使,这城破不破也不是他说了算!”

    老汉摇摇头,心里还是觉得史进太年轻气盛,这般张狂,就是自己年轻时都比不上。老汉看史进心意太倔,便不再说这话题,话锋一转,起身说道:“客官想必也累了,这面来歇歇脚吧。”说着拿起烛台,便要为史进照路。

    史进本想多走访几家,打探打探城里的情况,了解了解民心的所向。但没想到,竟有了这么多的意外收获。此行目的达到了,便也不需再装下去,于是找了个托辞,谢过老人家便出到门外来。

    等门在史进身后关上时,金脚板点起灯笼又走到他的面前。金脚板借着烛火的光亮瞧见史进的脸sè以不像来时那么刻板,多多少少有了一点展眉舒气的迹象。于是,一面跟着史进往前走,一面问道:“大当家的,我们这是去哪好?”

    “去元宝大街,孔记染坊。”史进说罢,嘴角便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

    此刻在史进心里又酝酿着一出好戏,他一路走,一路在心底盘算。等走到元宝大街的时候,史进心里也略略有了个影子。

    等史进和金脚板快到孔家染坊的时候,史进突然停下脚步。金脚板被史进这一路的沉默给搞得很是有点沉闷,被他这突然的停下,更是弄得不知所措,急忙也停下来,低声对史进道:“当家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用得着小的,就直吩咐!”

    史进捏着下巴想了一下,便从头到脚自个儿摸索了一遍,似乎什么也没找着,这才抬头看着金脚板,说道:“小金,你身上可带着银子?”

    “银子自然是有的,不知大当家的要多少,要买什么,小的跑腿去。”金脚板说着便将腰下的钱袋子解下来,托到史进面前。

    史进看着他这老实吧唧的样子就笑了,很认真地道:“只要一文钱!”

    “一文钱?一文钱能干个啥啊,当家的。”金脚板从钱袋子里取出一枚铜钱,递到史进手里,心里满是狐疑。

    “问得好!小金,你可别小瞧这一文钱。”史进说着把手里的那枚铜钱举到金脚板面前,史进眯起一只眼,用留下的那只眼透过铜钱的方孔,瞧着金脚板,他接着说道:“一文钱确实买不到什么,但这一枚却可以买水买粮!”

    现在军中最缺的就是这两样东西,如果真的能用这一文钱买下来,那这一袋子,啊不,山寨家里的好几袋子都归你。金脚板满脸似信非信地看着史进,仿佛他这位叫人暗自崇拜的大当家的,能够一晃神将铜钱变出粮水来。

    可是史进看着他这幅认真的样子,却没有再细说下去。将铜钱往手心里一握,笑眯眯地示意金脚板一同往前走。

    两人向前走动开了,史进才又开口道:“一会儿我们到孔记染坊去买水,也许主人识相对我们欢迎的很,也许人家也不买我们的帐见了就推打出来,但不论怎样,你看我的手势行事,到时候眼要光亮一点,说不得我的手势在什么位置打给你看。”

    “小的明白,大当家的放心!”金脚板在陈达身边就听闻了史进做事的风格趣事,看如今这样子,自然是要去办一件极其重要,却自觉又很有趣的营生,于是除了心下欢喜之外,更是催起两膀子的干劲,不论做什么,就等大当家的一句话!

六十八章 史进戏虐地头蛇(壹)

    史进和金脚板一起沿着元宝大街往下走,在还没到孔记染坊的时候,史进远远的就瞧见了排成两行的人群。在这冷清的大街上,长长地从孔记染坊里延伸出来,瞧在眼里分外刺眼。

    史进看了眼那长长的队伍,再一次停下来,朝着金脚板道:“小金,把灯笼给我,你跟在后头,一会进了孔记染坊,里面一定有灯,你我保持十步远的距离,你能瞧见我手势就好,切莫招人眼。”

    金脚板听了,便知道当家的要动手了。连忙用力点点头,道:“大当家的放心好了,小的多留点神!”

    史进听了将头一点,道:“好的很,到时场面混乱,你见机行事。对了,身上带着的火折子还好用吧?”

    “好用的很,从山寨下来时,新拿的一个!”说着金脚板从怀里摸出火折子来,拿到史进面前,让他过目。

    史进凝眸一瞧,果然是个九成新的火折子,他心下满意,便接连点头道:“好好的收起来,一会儿能派上大用场!”这话说完,史进一拦金脚板的背,另一只手从金脚板那里接过灯笼,两人便一前一后沿着那长长的买水队列往前走。

    这孔记染坊在元宝大街的东首,临街有三间门面,钩梁画栋,建的很讲究,一眼瞧着,就知道是个有钱的主。这三间门面侧旁有条胡同,进入不远便见这道左侧有个极大的门洞。这门对生意人是极有讲究的,俗称风水洞,由一条东西走向的路给引着,便唤作“紫气东来”,预示着财源广进。

    当年孔家建房动土前,曾请过风水先生甄半仙给看过。这风水门就是甄半仙给掐算设定的,“紫气东来”这风是有了,接着便将井的位置掐算在这风水门内二十步的地方,这水也就有了。风水二字都让孔家占尽,这可乐坏了孔儒。听闻当年开井时,活水极旺,那甄半仙还留下一句“rì后,财由水来!”的话,让孔儒一喜之下对他赏了又赏。

    如今,甄半仙早不知所踪,但他这句话也算是灵验,果然是“财随水来”。但也不知道他那时是鬼迷心窍没掐算好,还是故意疏忽没面面俱到,偏偏没料到,钱是来了,可史进也来了!

    史进打着灯笼,一路沿着队伍往前走,一路饶有xìng质地打量起队伍里的人。史进就瞧他们的那些行头和随从便晓得,那些排队买水的大多数是这华yīn县里的人物,不但有头有脸,而且还有钱!

    史进上下整了整衣装,抬腿便迈进了那风水门洞。面前是一个方圆十几丈的大场院,布置了一排排的细竹架子,上面各种花sè的布匹长长的绵延不断。就在这些掩掩隐隐的布匹中间,有两口相距颇远的水井,其中一口井上既无提水的轱辘,井口也无藓苔,显然不是出水的井。而另一口井就大不一样了,此刻更是备受关注。

    几十个面相不善的泼皮,五五六六地扎堆,盘腿坐在井的周围,怀里抱着朴刀长枪。而在井口边上,此时也站在七八个大汉,身上肌肉疙疙瘩瘩的。为首的一个更是满脸横肉,一手拎着朴刀,一手指指画画。在他面前的那些个人物都陪着笑脸,微微佝偻着脊背,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在井口侧旁两步远的地方,置着一桌一椅,那里端坐着一个帐房先生,一面接银子,一面刷刷刷地用毛笔眉飞sè舞地入帐,那副红光满面的样儿,一看就是吃饱了撑的。

    史进拎着灯笼直直望那井边上走,仿佛那些排着长队买水的人都不存在,也没当那些牛逼哄哄卖水的人存在。

    史进这么突兀地忽然闯进来,首先让那些侯了多时,排队的人愤愤不平了,接着那些守在井口边上的大汉们也察觉有异。为首的那彪汉朝史进瞪着一双豹眼,一声滚雷好似在他口中炸响:“站住!什么人。”

    “什么人?你爷爷史进!”史进心下对答如流,但嘴里却没说半个字。全然当做耳旁风,愣是瞧都没瞧他一眼。只是手里将灯笼挑稳当了,往那井口大步迈进。

    那彪汉一瞧来者这般不识趣,朝左右干脆利落地一挥手,身后就立刻窜出两人,手提朴刀直奔史进面前。其中一个矮子朝史进开口便骂,另一个胖子更是二话不说拔刀出鞘,一副气势汹汹的样。但他们见史进还是目中无人的样子,显然就没把他们当回事,当着这么多人,这脸面上就下不来了。在华yīn界面上,还没有谁能这么横的,揍他个小混蛋。那两人心里火着便下手不留情了,各显身手,朝史进扑打过来。

    史进虽然正眼都不曾瞧他们一眼,但余光之内,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史进心里盘算的就是要惹怒了他们,好借故找他们的麻烦。却没想到,他们平时在华yīn县猖狂惯了,史进还没真正拿出手段来招惹一番,他们就耐不住xìng子上钩了。可见这黄家的人,自命大爷,早把华yīn县当成是自己地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猖獗的很!

    史进心念及此,不由地冷笑了。恰巧,那胖子此刻也一刀朝史进横剁过来。史进脚下不停,双眸觑准了刀锋的走势,身子随之往后一仰,便轻易间避了开来。

    在那胖子刀锋的劲道用绝,史进右手突然发难,电光一闪之间,将行到史进面前那握刀的手腕一把扣住,借着那胖子的力,以脚尖为轴侧身旋起,立刻便将身子转到胖子背后。

    说来话长,但史进这连惯的一闪一动,其实就在一瞬之中,别说那手腕受制的胖子没反应过来,就是那个望史进一脚飞踹过来的矮子也没反应过来。周围的众人也只是瞧着灯影一晃,好像那胖子就主动挡在了史进面前,结结实实地替他挨了一脚。

第六十九章 史进戏虐地头蛇(贰)

    那飞踹的一脚,矮子可是使出了看家的本事,用尽全身的力道,势在一招毙敌,给史进来个下马威,也在人群面前好争个脸面。

    但没想到,史进不知变的什么把戏,矮子那要命的一脚,愣是移花接木,让胖子挡在前面,尽数挨了。

    那胖子只觉的胸腔沉闷,一股钻心的痛觉随着肋骨的折断而传便全身。胖子的脸面顿时被这痛苦给折磨地迅速扭曲起来,可他还没来的及痛哼一声,自己的手腕就被史进死死拽着,由右向左,抽刀而下。

    噗的一声血肉崩裂的钝响,随着鲜血的飞溅,矮子的一条粗壮的左腿应声而落。大家看的心惊,那矮子更是惊起杀猪般的疼嚎。

    胖子眼睁睁地看着那矮子瞪大仇恨的眼睛,满是不敢相信的意味瞧这他。那矮子用手指着胖子艰难地说了一句:“王大胖……你!”这话还没说完身子便失衡向后倒去。

    这时王大胖感觉自己被握着的右手再次失控,朴刀更是跟上了鬼,唰的一声顺着那矮子倒下的趋势,用刀刃抹红了他的脖子。一腔鲜血飞溅出后,矮子的眼眸瞪得更大了,倒在井口前时眸子大的都虚空了。

    此刻站在彪汉后面的一个手下,看见王大胖半路改了注意护着那后生还杀了自己的兄弟周矮子,一时间热血冲头,心下冲动难耐便大喝一声,一手拔出刀来,一手愤怒地将刀鞘往地上一丢,便飞步窜上,朝着王大胖的脑袋纵刀劈去。

    史进此刻躲在王大胖身后,将眼前的一切都瞧的清楚,同样也感觉的到,被自己控制的王大胖正想要奋力挣脱。就在那人大喝一声的时候,史进手下就开始加劲,他越往下压,那胖子越拼命地想要挣脱。因为王大胖的一侧肋骨方才全被矮子踹碎,左臂和腰上也由此发不得力,眼看着同伙一刀砍来,被史进在身后挡着又躲不开,急着需腾出右手来遮挡。

    就在那人的刀砍到胖子脸前的一瞬,胖子急的也爆发了全身的蛮劲。就在这一瞬之间,史进心头一亮,就是现在!心念一闪,右手随即一松。同时借着那王胖子躲避刀锋而往后顶他的力道,顺势一跃而后,脚下故意蹒跚,向后跌撞了数步才稳住身子。

    而此刻,史进再将右手的灯笼打起来的时候。才随着前面的两声惨叫抬头瞧了过去。只见那王胖子偏斜着个脑袋,一把染满鲜血的刀身嵌入了他那肉滚滚的脑袋,而那砍他的同伙也大口大口涌出血来。虽然史进被那胖子挡着,但他瞧也不用瞧就晓得,是那胖子挣脱他手时,朴刀顺着胖子发力的势头,恰好由右下而上,以这千钧之力将他同伙的胸腔一刀砍断了。

    这突然来的变故,让前来买水的众人吓的丢了魂,他们都是出自富裕人家,哪里见过这般恐怖的场面,一个个慌地丢了水桶也不管什么主仆之别,全都方寸大失地往外蜂拥。这时一声“站住!”如滚雷一般在众人的头顶炸响。

    就在众人一愣神的空,那彪汉跨步上来,大声吼道:“谁走砍死谁!”

    这话说罢,他身后的大汉刷刷刷地尽数拔出刀来。就连闲坐在一旁的打手们也站了起来,在灯烛的照耀下,一个个明晃晃的挺着朴刀。

    大家一见这阵势都被唬住了 ,双腿不但筛糠似的打颤,就连心里都为今晚来买水而后悔的要命,眼下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能容他们钻进去避避。

    那彪汉见稳住了局面,便又端起自己的高傲架子来。朝着四周畏畏缩缩的人吼道:“不就是死个人流些血,怕什么!”他这么吼着,人们更是吓的缩在一团。那彪汉将他们狼狈的怕死相瞧在眼里,张狂地哈哈大笑。

    彪汉在那笑,史进也就在这里大笑起来,突然那彪汉笑罢,转过来面向史进冷不丁地大吼一声:“臭小子,你笑什么!”

    史进冷冷的哼了一声,也摆出一副张狂的刁样,直勾勾地瞧着那彪汉,话头极硬地顶了句道:“你笑你的,我笑我的,井水不犯河水。”史进说罢绕着死在血泊里的三个人,一面闲庭信步地走,一面啧啧啧地直摇头。

    那彪汉虽然也没看清史进耍的是什么把戏,但他心里却晓得,绝不是王胖子有意去护那小子,就瞧王胖子临死前的那副不甘,他也知道其中必有隐情。而这隐情必然和这面前的小子有关。

    只是现在那彪汉既不知道史进耍的什么把戏,更摸不清史进的底子,一时间心底强烈的不满也不好发作。只是故弄玄虚地朝史进冷冷地道:“好一个井水不犯河水,臭小子,你可知这里是哪么!”

    “是哪?”史进望着那彪汉,问的很诚心地样子。

    彪汉一听他问,便晓得了,原来是个外地人,怪不得不懂得规律,于是态度变得更加傲慢。一字一顿地道:“这儿是,孔记染坊!”

    史进听着便笑了,将手一拱,说道:“受教!受教!”此话说罢,顿了一顿,接着道:“不过,你说来说去,这里也还是华yīn县啊。哪容得你这般无法无天?”

    接着史进学着那彪汉的架子和嗓音的调调,冲那帮拔刀在手的泼皮吼道:“不就是死个人流点血,怕什么!”一声吼罢,史进笑了,面对那彪汉又道:“这华yīn地界上,我听说出了人命是要报官的吧?”

    那彪汉听着史进这一通话说下来,也不示弱,哼了一声道:“报官?哦哦哦,对,说的太对了!要报官,是要报官!”说着彪汉一转身朝那缩在一团的人群走去,对着离他最近的一个中年男人道:“孙二爷,你瞧,我黄某的手下杀了人,劳您跑个腿,报个官去!”

    那孙老爷早被骇破了胆子,此刻听见黄二郎和他说话,更是吓的屁滚尿流,满口牙齿捉对撕打,含糊不清地回话道:“衙门……都……都烧了,报……报哪的官呐?”

    黄二郎一听他说,便直起腰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转过脸来,又面对史进故意问道:“是啊,衙门都烧了,报哪的官呐?”

第七十章 史进戏虐地头蛇(叁)

    史进本要耍弄这黄二郎一番,好使得他在大家面前丑态百出,之后史进再痛痛快快砸他场子,由此动摇下他们黄家在华yīn县的威名。但没想到,史进还是低估了这黄家的人。

    史进弄死他三个下手他黄二郎非但不急,还能装模作样地演得下戏去。看来这黄二郎还是个不好对付的人物,不过,你好好撑住咯,咱俩慢慢玩,看你还沉得住气不!

    史进心里一念转过,便接过黄二郎的话头来。对着黄二郎又是一拱手,摆出一副急着为他出主意的模样,说道:“黄老爷,莫急,莫~急,衙门是没了,但王法总在吧?”

    黄二郎见史进搬出衙门来说事,被他驳回去了,现在又搬出“王法”这东西来压他,黄二郎听着就笑了。好个不开明的小子,你说衙门,老子我还勉强晓得是个什么东西,但你要是论王法,那可对不住,从小到大,我从来还没听说过什么王法。不过你想玩玩就陪你玩玩,等爷玩累了,嘿嘿,乱刀下去拿你来喂俺家的黑子!

    黄二郎心里想着便不由地冷笑几声,接着一改面sè,换上一副极为受教的样子,微微翘起嘴角欢喜地道:“说得对,说得极对!衙门是烧了,但王法总在的。”说着黄二郎一副兴奋地样子来到那三具尸体前,特意指着王大胖的尸首,对史进道:“王法是个好东西,有它在,这……非但与我黄某人无关,而且也牵扯不到我们黄孔两家,妙很啊!”

    史进很夸张地点了点头,也绕到那黄二郎的身边,将灯笼往那王大胖的脸上一照,右手悄悄挡在嘴角边,迎着黄二郎的侧脸,耳语道:“黄老爷,这是谁?”

    黄二郎顺着灯火瞧了瞧,好像王胖子脸上就写着史进要耍什么把戏似得,但黄二郎猜不透史进,此时便只得照本宣科,回答道:“王胖子!”

    史进眨巴眨巴眼,还是看着那王胖子,在黄二郎的耳边道:“他可是你们黄家的人?”

    “是,那又怎样?”黄二郎被史进这两句毫无锋芒的话问的一时口纳,越发不晓得史进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史进此刻又是一番夸张地点头,接着转回眼来,看住黄二郎,一手指着脚下问到:“黄老爷刚才说了,但……我没听清楚,这究竟是哪啊?”

    黄二郎一听这话,便知道其中一定暗藏玄机。这黄二郎是黄天霸的亲弟弟,虽然拳脚功夫要比黄天霸逊sè些,但脑子却是一顶一的好使。此刻这黄二郎将史进前前后后的话这么一回味,便晓得史进嘴上的厉害了。但此刻他深知,自己之前的话将自己的后路给短送了,但他心里也不慌,凭着自己的小聪明还是有些侥幸可以占,大不了快刀斩乱麻,直接杀人灭口!

    黄二郎暗中打定了主意,心下满满当当全是底气,开口便道:“年纪轻轻就耳背,那可不大好,老爷我说了,这里是华yīn县!”

    史进一听大摇其头,舍了黄二郎,走到那帐房先生面前,将灯笼往他眼前一抬,问道:“老先生,这儿黑么?”

    那帐房先生是孔家的人,方才见史进一来就让黄家闹了人命,刚才却又和黄家附耳攀谈,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这一切早让他一下糊涂了。此刻史进又把灯笼打在他面前,本来就亮堂的院子,现在更晃眼了,却听他问了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那帐房就开始怀疑史进这人的脑子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但此刻他迎着史进那双摄魄的眸子,也只得照实回答:“不……不黑。”

    史进又是夸张地摇摇头,故意拖着长长的腔调说道:“我怎么觉得,这里黑得很啊,漆黑!可谓伸手不见五指……”说着史进拿灯笼一指黄二郎,又看住那帐房先生问道:“我记得他开始说的,不是这句,你告诉我,这里是哪?”

    黄二郎一听史进这话,便知道史进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现在是要逼的他无路可走。黄二郎此刻已不关心那帐房先生所给的答案,本就两家人说不得一家话,只是暗中已经嘎巴嘎巴地攥紧了拳头。

    “这里……是华yīn县,却没错的。”

    帐房先生憋出这么一句话来,出乎了黄二郎的意外,也让史进不得不多说一句。

    史进又摇摇头,走回到黄二郎面前,指着那帐房先生道:“黄老爷,你可说得真不错——耳朵背了可真不好!”说罢,将声音提高了些接着说道:“黄老爷方才可是当着大伙的面说了,这儿——是孔记染坊!”

    史进说着,双眼紧紧盯住黄二郎,质问道:“你黄家的人,死在孔家的院里,与你怎么没有关系?我看非但你逃不脱,就是黄孔两家都有干系!”

    史进这一句话点破了要害,院里的众人才恍然大悟,啊的一声惊呼。

    黄二郎此时却不急,略带一股蔑视地道:“就算有牵连,那又怎样!”

    史进踏上一步,紧顶着他的话头道:“有牵连,就要管!”

    “衙门没了,谁来管?刘县令?”说着黄二郎就笑了。

    “刘狗官死了,我来管!”

    “好!”黄二郎一拍手,接着大声道:“官司你来管,王法我来定!”

    “哦?那我来问你,在这华yīn县里,你算老几?”

    黄二郎本来对答如流,心里正爽快了,史进却又没头没脑地抛出这么个问题来。他心下一盘算,孔家除了有几个臭钱,存些个臭粮,我们不得不买他个面子,不然他们又算老几。所以这华yīn县里,除了大哥,自然是我。于是便十分得意地张口便答:“算老二!”

    史进本来那话的意思,是这华yīn县里他没资格定王法。却没想到那人自报家门算老二。这么大个便宜不占,那史进还是史进么,于是二话不说,史进跟着大声道:“巧了,恰好我算老大!”

第七十一章 史进戏虐地头蛇(肆)

    黄二郎一听就知道史进占绝了他的便宜,心里噌的一下就火了,指着史进便怒道:“你他么的算什么东西!”

    史进一见黄二郎火了,便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非但不让他把这火消了,而且还要往上添把柴!于是史进斯斯文文地对着黄二郎道:“东西可不敢当。这华yīn县里也只有您才配得上,是个东西!”

    史进这话说得极地道,不但让自己从东不东西的话头里全身而退,而且还打了一招太极拳,反将那黄二郎陷到这两面不是人的境地去。

    黄二郎也是个聪明人,这样的话,别人听着偷笑,他心底也清楚的很。气的只喘粗气,鼻子猛地一哼算是反驳。

    史进瞧他的样子就更乐呵了,故意放低了姿态,诚慌诚恐地陪着笑脸道:“黄老爷莫气,莫气~我说错了,算我说错了还不成!呵呵”

    黄二郎在大家面前丢了脸面,正想一脚踢翻史进,杀了了事。却没想到,史进立刻摆出一副知错就改的谦卑模样。

    就在黄二郎被他这句话说得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史进一拍大腿,接着说道:“黄老爷这么娇贵的人,就不是东西嘛!”说着史进将灯笼往黄二郎的脸上照着,接着道:“黄老爷,你说是不是?”

    黄二郎被史进弄的左右都不是人,一时气急,爆吼一声:“你才不是东西!”

    史进不等他发作,抢先一步说道:“那好,黄老爷是个东西,钱在这儿,我买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顿时让在场的人都傻了眼,都不知道史进这壶里是撒的什么尿。

    那孔家的帐房算了一辈子的账,天天和钱打交道。平rì里布匹生意好,他只往那钱柜一站,客人把挑好的布匹往怀里一架,说一句“我买了”,他便打着算盘伸手借钱。而此刻这帐房本来就被这里的气氛搞得紧张,如今一听史进说“我买了”,脑子里便是一哆嗦,不知怎的张口就来了句:“好嘞!”说着便cāo起了算盘。

    就在帐房伸出那只要钱的手时,他才迎着黄二郎恶毒的眼神,一下jǐng醒过来。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话已出口,真当尴尬的要死。帐房心里更紧张了,想打个圆场把这气氛糊弄过去,于是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买……买水么?”

    史进唇角挂起一丝嘲讽,指着黄二郎说道:“对!买这个水货!”说着把右手准备好的钱,华丽丽地抛给了帐房先生。

    那帐房先生眼瞅着那钱过来,赶忙双手去接,那狼狈样子暂且不说,就他再展开手掌的时候,那脸对着黄二郎就绿了。那帐房先生见黄二郎死死地盯着他,心里更是缭乱如麻,顺着他的目光,低声下气地说道:“……一文?”

    黄二郎本来就蓄力要大打出手,此刻一听他所言,心里的火气就再也压不住了。

    其实话说回来,斗嘴这事,可是个技术活。不但要斗智,还要斗心机。城府越深,就越能屹立不倒。而且,在斗嘴这方面,心里火不得,这是道红线,谁急谁输!

    刚才黄二郎在大家眼前的面子被史进刮去了三层,现在又让这孔家的帐房给往上给抹了把黑。他心里的暴脾气哪里还忍得住,大喝一声,抬腿便是一脚。朝着那帐房先生,连桌带人一并踹出老远。

    黄二郎这一发作,就像吹响了一个冲锋号似得。背后那些平rì猖狂惯了的泼皮便一窝蜂似得举刀朝史进砍来。

    史进心里早就料到他们会突然发难,将灯笼往那冲来的泼皮脸上一丢,趁着那些人被灯火晃着双眼的时候,双脚接着地力,猛然超前跃起,一招连环鸳鸯腿,将那面前三人尽数踹飞。

    本来黄二郎就在史进三步之内,再加上他踢翻帐房先生,前招使尽,后招接连不上,史进本来可以一招将他制住。但那样岂不是很没趣,史进耍闹的xìng子又被钩了起来,还要好好闹他一闹,让他们第一次就得深刻晓得,史进这位爷是真惹不起。

    史进一招耍罢,余光便瞧见了左前方有个泼皮挥刀上到跟前。史进故意装做没瞧见的样子,回头向黄二郎道:“我这一脚,踢得比你爽快!”他这是在故意气黄二郎,一句话刚说罢,脑后就掠起了刀风。

    史进头也不用回,猛地半侧旋了身子就是一脚,那刀锋还没落在史进身上,就已经被他踹了出去。史进这一脚用了七分的功力,不但踢碎了那泼皮的五脏六腑,而且踹得那厮去势不止,又连番撞倒三四个泼皮。

    众泼皮一瞧,他么的,在华yīn县还从来没人敢动黄家的人,这小王八蛋,反了!于是那院里持刀的那二三十个打手直接挥刀,一起向史进劈来。

    黄二郎一看自家杀气腾腾,不由得又张狂起来,看着史进嘴角边一阵冷笑。旁边侯着的小厮赶紧搬了把交椅来,放在房檐下的高阶上,请了黄二郎大刺刺地坐在了上面。

    此刻在院里的史进正游走在这二三十人的刀光剑影中,好像那凶神恶煞的一伙人在陪史进跳着一只极为诡异而又有趣的舞。

    如果说换了半年前的史进,或许还有可能会被黄二郎这乱刀砍来的阵势唬住,但现在,经历了金戈铁马的残酷,哪里还在乎这样的一群乌合之众。在史进眼里这就是小打小闹,要是太当真了,反而自己还觉得丢人!

    史进此刻就是在娱乐这些打手泼皮,将自己悟到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在他腾挪之间,便借力打力,借刀出刀,仿佛史进就是一股旋风,但凡近了他身,无论是拳脚还是刀刃,都会在他一拨一送之间弄得不听使唤,不是帮他架住同伙的杀招,就是被他把杀招斗转星移到同伙的身上。

    那群泼皮不晓得史进耍的什么把戏,无论他们下如何猛烈的杀招,都是见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斗了半晌,别说乱刀砍翻史进,就是想沾沾史进的衣角都愣是没做到。

    这下可让坐在上面的黄二郎着急了,但他瞪大了双眼,再怎么瞧也瞧不出史进在这人堆里是怎么个打法。方才那三个人死的就蹊跷,让黄二郎不禁多留了个心眼,顾而在斗嘴的时候,就是再生气自己也努力忍着,没和史进发生拳脚的来往。不是这黄二郎客气,而是这黄二郎很鬼jīng,他搞不明白的事情要先让手下去搞,这样他才在华yīn县里很少有过丢面子的时候。

    但这次,黄二郎眼瞅着他那帮子打手就是再打下去也拿史进没办法,搞不好最后要出事。别瞧此时的黄二郎一屁股稳当当地坐在交椅上,其实他这心里头早空当当的没了底。

    黄二郎朝旁边一摆手,立刻一个侯在一旁的小斯就快步上前,俯首贴耳。

    黄二郎与他一阵耳语后才重新挺起腰声,底气冲冲地道:“听明白了没有!”

    那小斯在面前一抱拳道:“明白,小的这就去!”说罢便快步朝门再跑了。

第七十二章 九纹龙扮猪吃虎

    黄二郎得意地翘起嘴角,等目送着那领命的小斯一路小跑消失在了门外,他才暗自吐了口气。此刻黄二郎除了等之外,心底也没有那么慌了,于是招呼侯在一旁的左右去沏一壶茶来,很流氓地翘起二郎腿,一副饶有兴趣地样子看着下面乱哄哄地闹。你就好好得瑟,在我们黄家的地盘上,你顶多算个秋后的蚂蚱,他么的蹦哒不了几天了,哼,一会儿就有你好看!黄二郎死死盯住史进那张正玩的高兴的脸,心底恶狠狠地咒骂起来。

    而此时的史进一面戏弄着黄家的那二三十个打手,也一面留心着黄二郎的情绪。史进见他面sè由急转缓,还兴致勃勃地泡上了茶,便知道一定是有什么鬼点子给他壮了胆。嘿,你当是看猴戏啊,想置身事外,还由不得你!史进心念一转,便要寻黄二郎的晦气。

    那二三十个黄家的走狗,到现在为止,史进也算耍过瘾了,就光他们自己人打伤自己人的也有大半,不但一个个头破血流,而且心里还得憋着闷气。他们越气越不服,下手就越狠越玩命,但后果也是明摆着的,他们自己人就越惨越悲催。可就在他们心里渐渐有了顾虑,开始畏手畏脚的时候,他们就猛然觉得面前的史进已不再只是一股旋风,而更像一座爆发的火山。

    史进依然闪躲在人群里,但他的手法招式已经随着心意的转变而生出了变化。史进余光所过之处,将这一帮泼皮的招式走向都瞧的清清楚楚。

    史进觑准一个挥刀迎面而来的打手,顺着他的刀势稍稍一侧腰身,让过刀锋之后,便迅急出手,左掌一翻死死扣住那人劈刀之手,右手锁住那来人的咽喉,腿脚后荡踢翻身后杀来众人,趁着身后无人的空挡,双手发力一甩,顿时将那人丢得半身凌空,继而史进飞起双脚,借着去势,又是一招连环鸳鸯脚。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真当是倒了八辈子的霉,首当其冲,被史进第一个就拿来开刀,就这么一眨眼的空,不但喉咙被锁,气息错乱难耐,让他直翻白眼,而且由胸到腹接连承受史进双足的猛击。但对他而言,噩梦还不算完,就在他凌空被踹出去的那一刹,黄二郎刚刚捧起盛着滚烫茶水的杯碟。经他迎面这么一撞,不但将黄二郎一起撞了个嘴啃泥,而且还打翻了杯碟,烫伤了黄二郎的脸。

    这下可有黄二郎好受的了,痛得他嗷嗷直叫,气急败坏地一脚将那人从自己身上踢开,接着便被抢上来的左右赶紧扶了起来。黄二郎刚摆出来的逍遥就被这么突发的一件事给搅和的狼狈不堪,不由地惹得他恼羞成怒,唰地一声从就近之处拔出左右小斯的腰刀来,手起刀落,就将那还未挣扎起来的打手拦腰斩杀在脚下。

    左右的小斯一瞧自己的主子被烫伤了脸,整个面部渗出了惨不忍睹得鲜红,特别是左脸颊上,还接连浮起了七八个大小炯异的燎泡,看他痛苦扭曲的面容,那些个伺候人的小斯心里更是着急,也怕他怪罪下来,赶紧抽出手巾上前轻轻擦拭留在面部的茶水。但黄二郎对比并不领情,反而疼痛难忍,一脚一个,尽数将小斯踢到阶下。

    史进一招得手,便更来劲了。看黄二郎挺着血淋淋的朴刀站在阶上正拿小斯们撒气。于是,史进唇角一笑,手下不停,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给黄二郎,拳法大开大合之间,接二连三地将周身的打手丢了过去。

    黄二郎这下才真正看到史进的身手,那些个身形壮实的打手,都被史进或踢或拽,好似信手拈来,不但身法飘逸,招式都显得潇洒,就光看史进这边,黄二郎心里就顿时觉得比人家矮了一截,虽然心里死不承认,但潜意识里还是输了。

    黄二郎心底不及想罢,那些打手已被史进一个个地丢了过来。黄二郎在人前已经没多少脸面了,如果此时再躲开就更是颜面扫地,指不定让那些买水的人怎么流传出去,等到他rì,还怎么在这华yīn县里混!

    黄二郎将银牙一咬,便横下心来,双手握紧刀柄,死命地将撞到眼前的一具具身体,连劈带剁,斩杀在面前。

    别瞧黄二郎现在脸面上横眉冷对,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其实此刻他心里在剧烈地颤抖着。虽然他们在华yīn县横行霸道,肆无忌惮,但是黄二郎也大多仗着他大哥的威名故作非为,并没有亲手像今天这样剖肠剖肚地大开过杀戒。况且,他虽然心里恨死了阶下这个给他难堪的小子,但他却在亲手屠杀着他黄家自己的人,这种间接的羞辱,他再清楚不过,但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他也没得法子。心里能做的也不过是自求多福,希望那受意离去的小斯能够快去快回!

    史进就在这一会儿的空,便接连丢了七八个人上去,眼看着黄二郎手忙脚乱地“大义灭亲”,心里痛快,不由得心头冷笑。今个算你走运遇到了你史大爷,不然你小子还不晓得啥才是耍猴子戏!

    史进心里想罢,出手又扣住一人。那人一被史进制住,便知道史进要丢他出去,双足往地下一顿,便照猫画虎地想使出千斤坠的法子。哪想得到史进早早瞧出了他的点子,不等他气息下沉便一记荡腿横扫,将他的下盘顿时拆散。

    此时那个命苦的打手便知下一招等他的就是自己老大的屠刀,心下顿觉万事休矣,不由得将眼一闭,死就死了!

    可是他这个痛快求死的愿望,此时在史进手里也没的满足了。史进本想如法炮制的,但此刻恰好有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趁机想抢近身来乱刀砍翻史进。史进不得已,将那挚在手里的人当做一把八十斤的大刀耍了起来,觑准那三人的来势,挥人一扫,将杀上来三个尽数撞翻在地。

    此刻最痛苦的还当数那个被史进耍弄的人,不但被撞得腰身筋骨寸断,而且耳边风声呼啸一过,又不可避免地被史进丢向了正挥刀劈下的黄二郎。

    那人受方才的一撞,便起了和人同归于尽的心,此刻眼睁睁的瞅见了黄二郎的嘴脸,便借着史进这乾坤一掷的去势,下意识地挥刀便砍。

    当的一声兵刃相接的脆响,黄二郎非但没有一刀将这来人砍翻了,而且还被他这猛然一撞,打了个咧却,差点又倒在地上。

    黄二郎稳住身形的时候,左右小斯们就唰地拔刀在手,赶紧护在他的身前,五六个人一并举刀照着那个冲撞的打手就要一刀挥下。

    “住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大家都被这一声吼给镇住了,一切举动都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看向那风水门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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