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施妖法英武难当(伍)
是夜,等到一更时分,高廉带着他那三百神兵悄悄出了大营,后面官兵将冲阵摆开来。高廉在空地上摆起一张供桌,桌上摆着红烛,香炉里插着三根直指月夜的高香,高廉穿着一领仙衣,披发赤足站在案几前,手中挥舞着利剑,像是在砍杀无形中的鬼魅,舞剑罢了,便煞有介事地撒出一把黄纸符文,一剑下去,尽数穿透,此时的高廉口中念念有词,指着陕县城的方向一指,只见风雷大作。
一股浓密的积雨云沉甸甸的地压在了城头上空,像是一团生铁随时要带给人灭顶之灾。城头上守城的绿林军相顾不能见,都被这妖风吹的东倒西歪,城上的九龙朝天旗更是被风扯得嗤啦啦直响。绿林守军在这风中尚不能立,更不必说把守城郭了。
而此刻得了吴用密令的呼延灼、徐宁埋伏在城外的草丛里,也见城头腾云密布,时不时地打出唬人的闪电来,将城头照到时明时暗,不多时便是狂风暴雨。
“若非亲眼所见,哪敢相信世间竟有这等妖法。”徐宁看着那盘旋的乌云闪电惊愕道。
呼延灼将手里的双锏握紧了,说道:“估计,那妖人也快现身了!”
不出所料,这话刚刚说罢,那边伴随着一声爆炸似得滚雷,发出一片惊天动地的喊杀之声。呼延灼同麾下随带一万兵马从草里看过去,在那闪电的照耀之下,只见高廉疾步如飞,引领三百神兵,随风呼哨,杀到城边上来,后面的官兵约莫也有万余人,前面抬着攻城器械,也随同而来。
呼延灼等众按兵不动。
就在高廉冲到城池下面,还未来得及将撞门锥推上前来破门,只见后面火光四起。高廉回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大营陷入了一片茫茫火海之中。高廉看的心惊肉跳,心知上当,手忙脚乱,也犹豫了进退。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两边爆发出一捧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呼延灼和徐宁从侧旁杀了出来,像是一把快刀一般将官兵拦腰斩断,一时间官兵首尾不得兼顾。
高廉见中了计,后面的官兵四散便走,他也不再犹豫,当下掉头拍马就逃,三百神兵亦是各自奔走。这时候城门突然打开,里面早就急不可耐的武松挥舞着双刀杀了出来,后面跟着万数将士,前面一路追杀,后面更是咬尾远射。那些骑射手们,弓如满月,箭似流星,一通乱箭只顾杀去,而恰恰一箭正中高廉左肩。众军四散,冒雨赶杀。高廉引领了神兵,混在官兵中,乘着夜色,慌不择路地逃得远了。
呼延灼、徐宁、武松杀散了官兵,却未抓住高廉。少刻,雨过云收,复见一天星斗。月光之下,草坡上搠翻射倒的官兵尸横四野,绿林军拿得神兵二十余人,解赴到城里,排排跪倒在大厅前,详细说了这雷风雨云之事。
吴用、朱武听了,大惊道:“此间离城头也不过十里,却无雨无风!”
众人议道:“正是妖法,只在使法之处,那黑云盘旋在城头上,离地只有三四十丈,**气味是左近河道中摄将来的。”
武松说道:“高廉也是披发仗剑,杀到城下来的。身上中了一箭,我待要驰马上千追时,那厮不知耍的什么妖法混在官兵之中,很快就逃得无影无踪,因此遗憾,未曾捉的这厮回来。”
吴用分赏呼延灼、徐宁、武松,把拿来的中伤神兵一并都拖出去斩了,分拨众头领,下了七八个小寨,围绕城池,提防再来偷袭。
且不说高廉自中了箭,便带着余下残兵败卒三千余众回到永宁城中养病,令军士:“守护城池,晓夜堤备,且休与他厮杀。待我箭疮平复起来,踏平绿林未迟。”,从处暂且不表。
且说,朱武与吴用虽然胜了一场,也算是将之前赔进去的都赚了回来,但毕竟这高廉未除去,吴用两人心中忧闷,和朱武商量道:“只这个高廉尚且没有抓到,虽然破了他的兵,但倘或他在别出添些军马,再来攻城,如之奈何!”
朱武想也没有想,开口便道:“看来只有请一个人来,才能降得住这厮了。”
“谁?”吴用刚问出口,顿时便有一个人浮上自己的心来。
【蓟州·九宫县·二仙山】“阿嚏——!”公孙胜坐在青山绿水中的孤舟上垂钓。
身边的小道童,笑着说道:“大师兄,你怎地连着打喷嚏啊,累不累,累不累。”
公孙胜揉揉鼻头,笑着低声对那小道童说道:“想来也是太上老君想我了。”
“吹牛,太上老君你就没见过,怎地人家会念叨起你来。”小道童拿手刮着脸,说道:“胡说八道,羞不羞,羞不羞。”
“黄毛小道一个,怎地知道师兄俺没见过老君?”公孙胜挑逗那小道。
那小道笑着说道:“师傅是半仙,都尚自说不曾见过,你一定是在框我。”
“你不曾见在太乙宫中就有老君的像么,平素,一进一出便要见上一面。”公孙胜故作神秘地告诉了那小道童,小道童听得哈哈大笑,抱着肚子直在船上滚,孤舟顿时变得一摇一晃。
“唉,惊走了俺的鱼。”公孙胜看着那道童的笑脸,心里说不出的暖。
“师兄——!师兄——!师兄——”
公孙胜听见有人在唤他便将那鱼竿收起来,小道童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师兄的鱼线上拴着一个小石头,并不曾带钩。两人将小舟缓缓划动起来,就像是在碧青的镜面上划动似得,留下一**漪澜,荡漾开去。公孙胜将船舶在岸边,那里走就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道人,小道童一下跃上岸来,叫道:“小师哥,你也来了。”
这个被称为小师哥的道人,冲他笑笑,便恭恭敬敬地对公孙胜说道:“师兄,师傅叫我来唤你,师傅在灵宫殿里等你。”
“哦,好,我这就去。”公孙胜一听是师傅唤他,当下也顾不得与他们再戏耍,将手里的鱼竿交给那“小师哥”自己便扯开大步去了。
到了灵宫殿,殿里焚起一株香来,袅袅腾腾,罗真人背对着门盘腿坐着,公孙胜不舍得破坏着分恬静,迈步愈发轻了。
“一清。”罗真人轻轻开口唤了公孙胜到了身前来。
“师傅。”公孙胜规规矩矩地站在罗真人的面前。
“一清,你的伤势都好了吧。”罗真人问道。
公孙胜认认真真地回答道:“自从师傅传授抱元守一之法,元婴就一日比一日满盈,现在身子骨络都好了。”
罗真人满意地点点头,很欣慰自己有这样一个聪慧的弟子,但话头一转说道:“眼下,大宋气数将尽,中原南北,都揭竿而起。我道家不渡人,不救世。我本不愿你去,但我知道你以大义为重,心里惦念着史进等兄,我若留你在山上,亦难让你收回凡心。眼下绿林军有难,唯你可以化解。你本上应天闲星数,因此暂容你去,但此去,休被世风动摇,误了自己和天下大事。”
“弟子铭记。”
罗真人又说道:“一清,你往日所学的法术,与高廉一般,今日我授你【五雷天心正法】!”
公孙胜尚不明白尊师口中的高廉是何人,但罗真人便开始传授他着门高神的法术。罗真人浮尘一挥,殿内的房门缓缓都关上了,师徒二人,便在这灵宫殿里一待就是一日一夜。
第二百七十六章 施妖法英武难当(陆)
【睦州】
歙州贫苦农民方腊(方十三)到睦州青溪县万年乡帮源峒保正方有常家当佣工,当时宋徽宗、蔡京、童贯一伙贪得无厌地压榨人民,赋役繁重,“人不堪命,遂皆去而为盗”。
宣和二年十月初九,方腊假托“得天符牒”,率领农民,杀死方有常一家,以帮源峒为据点,聚集贫苦农民,号召起义,在誓师时,他悲愤交集地控诉:“今赋役繁重,官吏侵渔,农桑不足以供应,吾侪所赖为命者漆楮竹木耳,又悉科取,无锱铢遗。”“且声sè、狗马、土木、祷祠、甲兵、花石靡费之外,岁赂西、北二虏银绢以百万计,皆吾东南赤子膏血也。”“独吾民终岁勤动,妻子冻馁,求一rì饱食不可得,诸君以为何如。”他估计当时形势,指出:“东南之民,苦于剥削久矣,近岁花石之扰,尤所弗堪,诸君若能仗义而起,四方必闻风响应,旬rì之间,万众可集。”“我但划江而守,轻徭薄赋”,“十年之间,终当混一矣。”在方腊的号召下,青溪远近的农民闻风响应,很快发展到上万人。
十一月初,义军尊称方腊为“圣公”,改元“永乐”,置将帅分为六等,头扎红巾等各sè头巾作为标志,建立农民政权,二十二rì,起义军在青溪县息坑全歼两浙路常驻宋军五千人,击杀该路兵马都监蔡遵、颜坦,随后,乘胜进取青溪县,俘获县尉翁开,十二月初,攻克睦州,占据寿昌、分水、桐庐、遂安等县,不久,向西攻下歙州,全歼宋东南第三将郭师中部,东进攻克富阳、新城,直趋杭州,以“杀朱”相号召,杭州是两浙路的首府,又是造作局所在地,花石纲指挥中心之一,聚集着大批官吏和富商、地主,二十九rì,起义军攻入杭州,杀死两浙路制置使陈建、廉访使赵约,知州赵霆逃走,积怨已久的群众,在杭州捕捉官吏,发掘蔡京父祖坟墓,暴露其骸骨。
起义军获得广大农民的热烈拥护和响应,苏州石生,湖州归安县陆行儿,婺州兰溪县灵山峒朱言、吴邦,永康县方岩山陈十四,处州缙云县霍成富、陈箍桶等,纷纷领导当地农民,参加起义,台州仙居县吕师囊,越州剡县裘rì新(仇道人),衢州郑魔王等领导当地摩尼教秘密组织起兵响应,湖、常、秀等州农民,也“结集徒众”,准备攻打州县,各地农民望见义军的旗帜,听见鼓声,就跑來迎接,参加义军的更是“项背相望”。
义军骤然兴起,切断了宋王朝的经济命脉,这对于正在啊为绿林军、梁山起义军犯愁的宋徽宗更是雪上加霜,满朝看着天下大乱不禁惊恐万状,他们一面急忙撤销苏、杭造作局和停运花石纲,罢黜朱勔父子兄弟的官职,妄图松懈义军的斗志;一面派童贯任江、淮、荆、浙等路宣抚使,谭稹任两浙路制置使,调集京畿的禁军和陕西六路蕃、汉兵十五万,南下镇压起义。
【郓城县外·驻军大营·史进大帐】
方腊起义的消息不但震动了朝廷,同样传到郓城县时,亦震惊了史进、晁盖等人,而对于此时的宋江,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宋江虽然口头答应,要与晁盖、史进两个兄弟齐心协力打天下,但在招安之心并沒有泯灭,可是,当下闻之方腊起义,在过去的几个三个月内,便打下了大片的疆土,方腊自封为圣公,这样的人已经把事做绝,决然是不与大宋共存,史进的绿林军和方腊的起义军两股势力搅合起來,这大宋不灭也难,着招安之路更是要颠沛流离。
史进、晁盖所想和宋江完全不同,这两兄弟虽然震惊,但却也从中发现了机会,这是大宋灭亡的征兆,也是百姓从心底里的呼声,只是,在两兄弟静下來之后,仔细再想此事,也不禁是一种威胁,不论是绿林今后的大业,还是世道的平复,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阻碍。
史进觉得中原大乱在即,群雄逐鹿也将继踵而至,在这样的历史大变革之下,他需要赶紧回到绿林军去,晁盖重回山上,收拾火并之后的残局,而宋江则在郓城县招兵买马,开始蓄积力量发展扩张。
史进本想留下秦明等人辅助宋江,但众人不愿,特别是祝家三虎与李应等人都不愿留在宋江的帐下,而打宋江心里,更是不愿这些异党留在身边,除了祝家、扈家、李家的亲兵,还有孙新、孙立当初带來的兵马,其余兵权,史进都统统交付与晁盖、宋江,史进将麾下众人分开三波,乔装打扮之后,孙新、孙立等人为第一波继续乔装成过境的官兵,而第二波则是祝家三虎和李应等人扮作镖局的人,就在这前两波人陆陆续续趁着夜幕离开之后,在天明的时候,史进、林冲、时迁、魁二四人则是扮作江湖上的游侠,正要出营的时候,突然一朵红云从天上落了下來,将看守营寨的喽啰们都不看呆了,惊得四下散开一个大圈。
就在氤氲散去的时候,一个道长模样的人显露出來,史进仔细一瞧,当真叫喜从天降,上前去一把握住了公孙胜的手,说道:“一清,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來了。”
“大哥,是我师傅说你在这里,特意让我來此接你去陕县。”公孙胜说道:“睦州那边又有一波起义军,现在陕县遇到了官兵的围攻,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了,我带你们过去,路上慢慢再容我说吧。”
说罢公孙胜将那方手帕从新放在地上。
林冲看着很是不可思议,当下便问道:“道长,您怎么带我们过去呢,靠这个么。”
公孙胜回头笑着看着林冲说道:“对,就是这个,可以载着我们,只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带着这么多人,不过,可以试试。”
史进对公孙胜信心满满,但是对于时迁和魁二來说,他们虽然知道公孙胜本事了得,但是这么小小一方手帕就算是站也只能站下一个人,如何带走五个,就在他们疑虑的时候,公孙胜早已念起法术來,云雾在哪方手帕上蒸腾起來,很快便厚重地弥漫成一朵红云,众人顺着公孙胜的指点踩上去,虽然深一脚浅一脚,但是却也勉强立得住身。
公孙胜口中喝一句“起。”,这朵红云便缓缓升空起來,在喽啰们惊诧的眼神中,缓缓升空,融入更多的云中,再也看不到了那云的去向……
【陕州·陕县】
过了不到区区一个时辰,众人缓缓落在了陕县城外,史进等人到了城下,城头上的守军看到早就报进里面去了,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吴用、朱武、武松、徐宁、呼延灼等人便迎了出來,将史进等人请进城里去,相见甚欢。
第二百七十七章 施妖法英武难当(柒)
两军交战,列马立威.
史进看着对面的阵势,问一声:“谁人出马立斩此贼?”
林冲应一声道:“我去会会这厮!”说罢便挺枪跃马,直至垓心。
高廉见了,虽然不认得这人是谁,但看着这人的精气神,也不容他小视,大喝问道:“谁与我直取此贼去?”
那统制官队里转出一员上将,唤做薛元辉,使着一对双刀,胯下一匹劣马,吆喝一声便飞出垓心,来战林冲,两个在阵前斗了数十回合,林冲手里一杆长枪使的密不透风,将那薛元辉搅合的手忙脚乱,应付不来。林冲照着薛元辉的面门一顿连刺,一转眼的功夫,便连番刺出三十多枪,枪影重重叠叠像是开花似得,将薛元辉看的眼花缭乱,看的更是胆战心惊。他手里的两柄双刀被迫使的越来越快,越来越乱无章法,达到极限之处,林冲的枪便是防不胜防,数捧血花在臂膀肩头上炸开,满脸是血的薛元辉更是被恐惧所笼罩,心里残存的那份冷静也被热血沸腾起来。薛元辉恨不得拍马掉头就走,可是,林冲的枪法这时又变得粘稠至极,薛元辉的双刀无暇他顾,被那一杆长枪紧紧纠缠着,那感觉像是一脚踩进了深不见底的泥潭。就在薛元辉方寸大乱的时候,林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中的长枪像是蛟龙出水,顿时刺透了薛元辉的小腹。薛元辉吃痛大呼一声,还没来得及一把握住长枪。林冲早就花枪一抖,带出一把血淋淋的肝肠来,点住头颅刺翻了那厮。薛元辉头重脚轻摔下马来,死的利落,胯下的空马慌张地奔回去了。绿林军得胜一战,气势高昂,齐呐声喊。
高廉在马上见了大怒,见绿林军中能真善战之悍将不少,哪里敢再喝令人马去挑,当下急忙探手去马鞍前取下那面聚兽铜牌,同时又抽出剑来。丁零当啷敲得三下,那持聚兽铜牌得手在半空里一挥舞,黄纸符文,漫天纷飞,高廉不等那符文落定,便将手里的利剑一挥舞,口中念念有词。
对面的公孙胜早就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微微含着笑,慢慢地抚着胡须。
高廉大喝一声“疾!”,只见神兵队中也随即抛出一把符文黄纸来,顿时间伴随着高廉的一声法令,符文中卷起一阵黄砂来,罩得天昏地黑,日色无光。着暴风来的突然,顿时间便朝着绿林军猛扑了过来,绿林军中锦旗被这烈风扯得嗤啦啦直响,就在这喊声起处,豺狼虎豹、怪兽毒虫也从这黄砂内冲了出来。绿林军众人见着惊得叫出声来,还不等乱了军心之时,公孙胜在马上早就挈出他那把松文古定剑来,并起中食二指,指着敌军,口中念念有词,高喝一声:“疾!”只见一道金光射去,暴风顿时像是被驯服的怪兽,劲头猛地弱了大半,日月重现,黄沙落定,那伙豺狼虎豹也都从黄砂中乱纷纷坠于阵前。
众军人定睛再看时,都是白纸剪扎的虎豹走兽,黄砂皆荡散不起。众将相视一笑,史进鞭梢一指,大小三军一齐掩杀过去,但见人亡马倒,旗鼓交横。官兵被杀的打败,高廉眼看抵不过,又弃了战马混入乱阵之中,带着神兵,祭起神行之法,在一片混战之中又逃得脱了,一路往东,带着残卒逃回永宁城去了。
武松这次哪里让他逃脱,一路纵马狂追,直带着兵马赶到城下,城上急拽起吊桥,闭上城门,擂木炮石如雨般打将下来。武松听得带着大队人马赶上来的史进令人鸣金,这才作罢,收聚军马就在永宁城外五十里处下寨,整点人数,各获大胜,回帐称谢公孙先生神功,随即赏劳三军,不必细说。
次日,史进率领众将分兵四面围城,尽力攻打。公孙胜对史进、朱武、吴用道:“昨夜虽是杀败敌军大半,眼见得那三百神兵退入城中去了。今日攻击得紧,那厮夜间必来偷营?寨。这白日里假装攻打一番,即可装作整顿兵马收军一处,等到了夜深,分别在四面埋伏。这里虚扎寨栅,教众将只听霹雳雷鸣,看寨中火起,便可一齐进兵。”
史进、吴用、朱武三人同意公孙胜的建议,传令罢了,当日攻城至未牌时分,都四面军兵还寨,在营中大吹大擂饮酒。看看天色渐晚,众头领暗暗分拨开来,四面埋伏己定。史进带着吴用、朱武、公孙胜等人上土坡后面等候。是夜高廉果然点起三百神兵,背上各带铁葫芦,在其内藏着硫磺焰硝,烟火药料,各个都执着短刀利刃,嘴里内都衔著芦哨。二更前后的模样,悄悄打开城门,偷偷放下吊桥,高廉赤脚披发一人当先,驱领神兵前进,背后带了三千余骑,奔杀前来。
离寨渐近,高廉屏气凝神作起妖法,在撒过一把黄纸符文,手舞足蹈之后,轻叱一声“疾!”,只见高廉剑端所指之处黑气冲天。顷刻间,狂风大作,飞砂走石,播土扬尘。三百神兵从背上取下火种,在那葫芦口上点着,一声芦哨齐响,黑气中出,火光罩身,像是一个个浑身冒火的天兵天将,大刀阔斧,滚入寨里来。那些所谓的天兵现在烈火裹身,颇有所向披靡之势,可是,就在他们深入营中才发现,这营里空无一人,就在他们惊愕之时。高岗上,公孙胜仗剑作法,就空寨中平地上轰隆隆地炸下十几个霹雳。
惊雷之下,那三百神兵急待转头要走,却见那霹雳落下之处,腾腾地烈火烧将起来,火焰乱飞,上下通红,营寨到处都是火光,劫营的官兵陷在其中无路可出。
那些高廉的天兵全身所裹的火焰不过都是障眼之法,眼下遇到此等霹雳烈火,哪里耐得住,引火上身之后便愈发烧的惨烈,真个成了火人,最后活生生被烧死成灰。就在高廉大叫不好,夺路而逃之时,四面伏兵齐起,围定寨栅,火影之下处处刀光。三百神兵不曾逃脱一个,都被杀在营里。
高廉心疼至极,更是心急如焚,急忙祭起土遁之法,引了百三十余骑奔走回城。
这时候,背后一支军马追赶将上来,乃是豹子头林冲。
高廉惊得频频回头相顾,看看赶上,急叫得城上军士放下吊桥。高廉只带得**十骑逃入城里,其余尽被林冲带兵连人带马生擒活捉了去。
高廉退到城中,经过这几场厮杀,休说朝廷给的兵马,就是自己的神兵都折损的七零八落,眼看着帐下将领稀少,兵力更是不济,只得尽点百姓上城守护。一时间满城抓了壮丁,哭声此起彼伏。
这一夜杀的畅快淋漓,次日,史进又带着军马四面将着永宁死死围住。
高廉得了城头上的禀告,愁眉苦脸孤零零地坐在府衙厅里寻思:“我数年学得法术,不想今日被他破了!似此如之奈何……只得差人去邻近州府求救。”想到此处,急急修书二封,教去伊阳、寿安,“二处离此不远。这两个知府都是我哥哥抬举的人。教星夜起兵来接应。”差了两个机灵的帐前统制官,带了书信在身,便放开西门,杀将出来,投西夺路而去。
众将待去追赶,吴用传令:“且放他出去,我等正好可以将计就计。”
第二百七十八章 施妖法英武难当
吴用撤回了追杀的兵马,放弃追捕漏网之鱼,并打算从中将计就计.
史进问道:“军师打算如何将计就计?”
吴学究笑笑说道:“城中兵微将寡,所以他高廉才要去求救。我这里可差两枝人马,诈作救应军兵,于路混战突破咱们的防线:高廉必然开门助战,乘势一面取城,一面把高廉引入小路,必然擒获。”史进听了大喜,立刻飞雀传书,调了谢千秋、鲁智深带着麾下兵马,分作两路而来。
且说高廉每夜在城中空阔处堆积柴草,竟天价放火为号,城上只望救兵到来。
过了数日,守城军兵望见绿林军阵中不战自乱,急忙报知。高廉听了,连忙披挂上城瞻望,只见两路人马正在突破绿林军的重围,一时间战尘蔽日,喊杀连天,朝着永宁城的方向冲奔过来,那两只兵马来势凶横,将四面围城的军马,赶杀的四散奔走。高廉在城头上看了,心知是两路救军到了,一时间欢喜不已,立刻尽数点起在城内的军马,大开城门,分头掩杀出去。
就在高廉带着兵马斗胆向前来接应的时候,却半道上瞧见史进带着吴用等人丢盔弃甲地狼狈而逃。高廉看着后面的官兵将绿林军杀的大败,连同南边绿林军大寨都被点起了火来。高廉着心里顿时乐开了花,想必是两路救兵从后面围魏救赵,偷袭了绿林军军营,如此一来,绿林军溃败如潮,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
高廉被绿林军打的心里有恨,眼看着史进等人灰溜溜的狂奔而逃,顿时心里就有一股火苗蹭地一下着了起来,高廉一挥舞手里的利剑,高声喝道:“跟我杀,抓到史进,赏千金!抓到吴用等将,赏百金!”
高廉一声喝罢了,马不停蹄就带着兵马紧紧咬着史进等人的队伍追杀过去。史进看着高廉等人从后面追上来,便愈发显得狼狈,带着吴用等人夺路而逃,这丢盔弃甲的情景,让高廉愈发来了劲头,纵马扬鞭跟着也背离了城池,走上了一条小道上来。
可就在高廉引了人马急着追赶的时候,突然听得山坡后面战鼓轰鸣,心中疑惑,便要收转人马回来。两边锣响,左手下金枪手徐宁,右手下豹子头林冲,各引五千人马冲杀出来。高廉看的心惊胆战,眼看着史进也挥舞着兵刃反杀回来,高廉大喝一声撤便夺路而逃,部下军马都慌了阵脚,官兵被绿林军的兵马冲杀的七零八落。高廉瞧见官兵不济,不过片刻就折其大半,情急之下又使出了土遁之法。奔走脱得垓心时,回头望见永定城上已都是九龙朝天的绿林军旗号,而四下举目再看,更无一处是救应军马。高廉气的直跺脚,含恨引着败卒残兵,投山间小路而走。行不到十里之外,突然一声锣响,山背后猛地杀出一彪人马,当先拥出双鞭呼延灼,拦住去路,厉声高叫:“我等你多时!好好下马受缚!”。高廉看的心惊胆战,引军便回。这时背后早有一彪人马截住去路,当先马上是谢千秋。两头夹攻将来,四面截了去路,高廉只得弃了马,遁走上山。每次都走脱了那厮,呼延灼这次专门盯着那高廉走,一气呼喊着和谢千秋一同带兵围住了山坡,追寻着高廉的踪迹杀上山来。
高廉眼看着到了山顶,而身边的官兵越来越少,就在走投无路之时,高廉心知兵败如山倒,到了这步田地是决然没有回旋余地了,慌忙抽出宝剑铜牌来,口中念念有词,厉声喝道:“起!”只见一股黑气从脚底油然而生,弥散开来幻化成一片黑云,高廉赶紧提一口气,着黑云像是受了驱动,冉冉升腾上空。
看的绿林军惊呼不已,呼延灼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纵然想生擒活捉,但是却够不着,眼睁睁地看着高廉驾云而去。再一次让这厮溜走了,呼延灼气得将双锏一挥,砸烂了身侧的一处大石。倒是谢千秋威武,瞧见着架势,并没有被高廉的妖法唬住,立刻抽出背后的强弓,搭上箭羽,朝着那半空中的高廉就是一箭。
高廉在云上小心的很,看着有箭羽射上来,赶紧委身一躲,可是,这黑云也就巴掌大的个地方,高廉躲得再急,还是被一箭刺透了小腹。高廉大叫一声,半蹲在了黑云里,强忍着小腹传上来的阵痛,拼尽了所有的法力,驱使着黑云迅速拉高而去。
谢千秋再补一箭,却已经够不着了。不得已,谢千秋和呼延灼还是带着遗憾回了刚刚打下的永定城来,史进照理安抚百姓,犒赏三军。
过不得多时,高廉求救的两处人马也前后来到,见永定城上早就插上了九龙朝天旗,一个个都不敢再往城边上走上一步,二路兵马也不必再多商量,二话不说立刻班师打马就走。这时候,埋伏在外面的武松带着麾下的十员偏将从四面杀了出来。拦住两军去路,中军贯穿杀伤,后面还有追杀清场。武松挥着双刀纵马上去,丝毫不费什么功夫就将两路将领都杀在了马下。官兵这时愈发乱了阵脚,哭爹喊娘,丢盔弃甲,一片抱头鼠窜的狼狈。
武松带兵杀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将两路人马都尽数杀溃,俘虏官兵不下两千余人,收缴兵人衣甲四千余套,可谓大获全胜。史进看着武松经过大小几场战役,无论是进攻的策略手法,还是统军的魄力都有了根本的飞跃和变化,而松字营也成了绿林军中首屈一指的一张王牌战旅。
永定城在吴用和朱武的安排下,井井有条的恢复了生产生活,在新法的带动下,永定城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活力。而史进也利用这短暂的一段时间,整顿兵马,重新布局。睦州方腊起义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永定,也传到了永兴军路,绿林军上下有人为之欢欣鼓舞,也有人为之惆怅焦虑。虽然这方腊是敌是友,尚且莫不清楚,但大宋的局面却明显是越发紧张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小算盘京城风云
张青从枢密院前脚刚迈出来,打算往“九王爷”那里去走一遭,但迎面就遇上了蔡京派来的亲随.
“张大人,我家主子,请你去吃茶。”
张青应了,先遣走了蔡家的小斯,随后便也转身往太师府上去了。张青是蔡府的常客,也是得了蔡京的许诺可以在蔡府的前院里佩刀走动。门守没有阻碍张青,只是转达了蔡京的话,说老爷在书院等他。
张青来到书院的时候,蔡京坐在书桌背后的太师椅上,双手抱着放在胸前,一副很不爽的模样。
“太师。”张青拜了礼。
蔡京一挥手,淡淡说了一声道:“你来了,正好,来尝尝这茶,刚刚才沏好的。”说罢,蔡京赐了坐,立在房内的丫鬟沏出一杯茶来送到了张青的面前,张青谢过便接了茶在手,果然清香宜人。但张青晓得,此番前来,可不是当真叫他来品茶的,而必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来商议的。
蔡京轻轻呷了一口茶,才将茶杯放下来,身子往前靠了靠,说道:“我找你来,是想让你给我出出主意,皇上这几日愁眉苦脸,连夜被噩梦纠缠,今日招我进宫去,说他总是梦到有叛军攻破了京都的大门,这是在为平反的事着急啊。而如今,又有着两份告急文书过来,这不说不行,但若是说了,岂不是要加重皇上的心事,我等做臣子的,要为皇上分忧才是啊。”
“太师的意思,我懂了,是想为皇上找个乐子,分分神。”张青说道。
“不错。”蔡京说道:“还是你灵通!说说吧。”
张青低头想了一回儿,才抬头说道:“大人,说书唱戏想必皇上都厌了,但小人还有一样民间的把戏,必然可以博得皇上一乐。”
“哦。”蔡京眸子一闪,问道:“是何把戏?”
“这把戏,用俗话就叫做‘女角抵’。说白了,就是咱的相扑,在‘瓦子’里头,不是汉子相争,而是女流拼搏。当时在小人的老家也算是一绝,是最能吸引看客眼球的一项娱乐表演。为何?稀罕。与说书唱戏不同,相扑是个力气活,极具竞争性,“赛关索”、“嚣三娘”、“黑四姐”……只这些香艳加粗犷的艺名就足以引人好奇,再加上硕大无比的玉体相互角力,而且是赤膊上阵,在那个绝无今日开化的时代,想不叫座都难。”张青说道这里,很是注意着蔡京的反应,见蔡京脸色露出新奇的表现,当下便说的愈发具体了:“女子相扑多安排在男子相扑前进行,他们东家的目的很明确,打女人牌为的就是热场子聚人气。大人,您还别说,效果就是好,身怀绝技的‘女飐’们擂台上惊艳一立,立马会招揽成群的看客。不过最吸引人的看点还不是比赛本身,而是选手们劲爆火辣的装束。”
“装束?”蔡京听了,着根老油条心里顿时明白了三分,当下愈发来了兴趣说道:“说说。”
“这些女飐为了相扑占上风,身上遮蔽的布料能省则省,上场时,短裙抹胸,露出那香肩雪臂,蛮腰粉腿,等相扑开后,跌打滚趴,拉拉扯扯之间,衣料也会被随之渐渐破损扯烂,露出酥胸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而到了此,便是**所在的‘裸戏’,两个绝美的女子在场上放对,那场面,叫一个香艳,叫一个刺激。”张青说罢,蔡京已经鼓起了掌来。
蔡京笑着点点头,说道:“如此甚好!甚好!只是,这绝色的女飐去哪里寻来?”
“这个好办,交给小的便是,过了两三日,我便带到太师府上来。”张青说道。
蔡京点点头,着一件事落定了,蔡京脸上的笑容荡漾开来就渐渐消散了,着心底里,其实还有一件,而这一件才是他真正需要张青着手来办的。
而张青对蔡京的反应也明锐地察觉出了三分,当下也不苟言笑,等着蔡京吩咐。
蔡京喝了一口茶,顿了顿,说道:“眼下还有一件私事,除了你,没有人能做的漂亮。”
“太师尽管吩咐,小人全力去办!”张青说道。
蔡京点点头,慢慢开口了说道:“我要你去杀一个人。”
张青为蔡京做过许多事,样样都做的蔡京心满意足,但是却从未做过杀人的勾当。张青认真地看着蔡京,等着蔡京报出人名来。
“这人叫王庆,原来是禁军中的一个排军,刚刚被罢黜。”蔡京说得一字一句,张青都听了牢牢记在心里。却不想,蔡京对张青的信任超出了张青的想象,不但说出了这人的名字,更是说出了杀人的缘由。
【三个月前】王庆终日无事,独自在城外闲逛耍了一回,在那圃中一棵傍池的垂杨上,将肩胛斜倚着,欲等个相识的来,进城去酒肆中吃三杯。
不多时,虽未见个相识的,却瞧见池北边有十来个干办、虞候、伴当、丫鬟等人,簇拥着一乘轿子,轿子里面坐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年少女子。那女子想必也是在深宫大院里住得久了,出来透气更是要看景致,也不用竹帘,直将那貌美的颜面露在窗棂里。
那王庆不是个省油的灯,更是极为贪恋女色,此时见着了这般标致的女子,把他迷得颠三倒四,整个魂儿都吊了下来。王庆赶忙从树下爬起身来,放眼再瞧,他认出了那伙干办、虞候是枢密童贯府中的下人。当下王庆便远远地跟着轿子,随了那伙人来到艮岳。
那艮岳在京城东北隅,即道君皇帝所筑,奇峰怪石,古木珍禽,亭榭池馆,不可胜数。外面朱垣绯户,如禁门一般,有内相禁军看守,等闲的人脚指头儿也不敢踅到门前。那簇人歇下轿子,丫鬟上前来扶住少女出了轿,迳望艮岳门内,袅袅娜娜,妖妖娆娆走进去。那些个看门的禁军内侍,都不敢直眼去瞧,纷纷让开条路,让她走进去了。
原来那女子是童贯之弟童贳之女,杨戬的外孙。童贯将他过继过来,抚养为己女,后来许配于蔡攸之子,却是蔡京的孙儿媳妇了,小名叫做娇秀,年方十八。着娇秀也是在府中呆的腻味了,先前她禀过童贯,乘天子两日在李师师家娱乐,欲到艮岳游玩。故而童贯才提前打点了这里的看门禁军,他们才能有恃无恐地入内玩耍。
王庆进不去,但心里却痒痒不愿走,于是,便在艮岳附近暗暗候着,过了把半个时辰,只见那女子在丫鬟的伴随下,轻移莲步,走出艮岳来,且不上轿,看那良岳外面的景致。王庆见机便踅上前去看那女子,当真标致,看的王庆心魂颠倒,忍不住着心里都唱起窑子里的小曲儿:丰资毓秀,那里个金屋堪收?点樱桃小口,横秋水双眸。若不是昨夜晴开新月皎,怎能得今朝肠断小梁州。芳芬绰约蕙兰俦,香飘雅丽芙蓉袖,两下里心猿都被月引花钩。
王庆看到入神,不觉间心头撞鹿,骨软筋麻,好似那雪狮子向火,霎时间酥了半边。而就同时,那娇秀在人丛里,见王庆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禁也移眸去瞧,只见那王庆的相貌:凤眼浓眉如画,微须白面红颜。顶平额阔满天仓,七尺身材壮健。善会偷香窃玉,惯的卖俏行奸。凝眸呆想立人前,俊俏风流无限。
那娇秀一眼看着王庆风流,不禁粉脸半羞,但心地却是一见钟情。
周围百姓亦有前来看的,簇拥在门前,干办、虞候上前来喝开众人,丫鬟扶了娇秀上轿,众人簇拥着,又转东过西,到了酸枣门外岳庙里来烧香。
王庆锲而不舍地又跟随着队伍到了岳庙里来,着岳庙里人山人海的,挨挤不开,众人见是童枢密处虞候、干办,都让开条路。那娇秀下轿进香,王庆挨踅上前,却不论如何就是不能近身,再者他也怕那些随从人等呵斥。于是便假意与庙祝厮熟,帮他点烛烧香,一双眼却不住的溜向那娇秀,娇秀也动眸频频来望。两人对望不知一眼,王庆看在心里,心里就乐开了花,明显有戏。王庆心道不曾想,着般的美人,竟然也是个风流种。但熟不知,这娇秀原本并非风流,原来蔡攸的儿子,生来是呆傻,对人只会呵呵发笑,其余不尽半点人事,全然宛如一个三岁的孩童。那娇秀在家,听得几次媒婆传说是真,日夜叫屈怨恨。后来出嫁过门之后,其中心酸更是难以诉说。
今日见了王庆风流俊俏,那小鬼头儿春心也动了。而就在这同时,童府中一个董虞候,早已瞧出端倪,认得那俊后生是排军王庆,便大步过去。董虞候把王庆劈脸一掌打去,喝道:“这个是什么人家的宅眷!你却是开封府的一个军健,你好大胆,如何也在这里挨挨挤挤。待俺对相公说了,教你这颗驴头,安不牢在颈上!”
王庆哪敢则声,抱头鼠窜,奔出庙门来,见后面没有追,便噀一口唾,叫声道:“碎!我怎地这般傻!唉,岂不成了癞虾蟆想吃天鹅肉!”当晚忍气吞声,惭愧回家,不再思慕这事。
可谁知那娇秀回府,倒是日夜思想,厚贿侍婢,反去问那董虞候,教他备说王庆的详细。那侍婢与一个薛婆子相熟,同他做了马泊六,悄地勾引王庆从后门进来,人不知、鬼不觉,与娇秀勾搭。王庆那厮,喜出望外,不但抱得美人夜夜快活,更是从娇秀这里得了不少金银,终日饮酒。
可这纸里终究包不住火,光阴荏苒,过了三月,正所谓乐极生悲,王庆一日吃得烂醉如泥,在本府正排军张斌面前露出马脚,遂将此事彰扬开去,不免吹在童贯耳朵里。童贯大怒,思想要寻罪过摆拨他,不在话下。而另一面,却也传进了蔡京的耳里,蔡京乃是当今的太师,眼里如何容得下这颗沙子。但是,蔡京却不满于罢黜了官职等等的皮肉之苦,他想要的是借他人之手,除掉这个人,更要除掉那个恬不知耻的娇秀,从而抹去他们蔡家的污点,不叫外人知道。
第二百八十章 小算盘京城风云(贰)
且说,高廉作法从战场逃了出来,但是身中一箭,伤了元婴,高廉不得已在富昌的郊区迫降下来,当地百姓当做了天神下凡,后来报知富昌知府后,知府听闻是高廉,这才慌忙差人请到了府衙里来,请了大夫好生医治.高廉在富昌歇了两日,小腹的伤势,在名医和他的妖法作用下,好的很快。富昌知府想尽办法挽留高廉,可是,高廉却怕绿林军再度攻过来,养得有些元气,便赶紧驾云而去。
兵败可是杀头的大事,高廉到了汴梁,第一件事就是偷偷溜到了他大哥的府上。两个见了,各叙礼罢,请入后堂深处坐定。高廉把大折两阵,大军全部阵亡,更是丢了永定城,似此如之奈何,一一都告诉了高俅。
高太尉听了眉头微微蹙起来说道:“你也不要烦恼了,这绿林军也着实是厉害,我几番上荐派兵去,都落得惨败而回,你没有向绿林军投降,已经是顾全了咱高家的脸面了,这件事只瞒了今上天子便了,谁敢胡奏!你先在这里歇了,方才我已经约了童贯,一起去告禀太师,到了那里再作个道理罢。”说罢,有小斯进来说备好了马,高俅便去了。
童贯和高俅在太师府前下了马,迳投蔡太师府内来。已有报知童悄悄回了,蔡京就料知童贯回来,又听得是和高俅同来,那就更好了,蔡京教唤入书院来相见。
张青自知是时候告辞了,便说道:“大人,事情小的记下了,等小的消息便是,先告退了。”蔡京应了,张青便退出来。他前脚刚走,高俅童贯后脚就进来了。
高俅拜了太师,泪如雨下。
蔡京道:“唉,胜败常事,休要烦恼,我已经知晓你折了军马之事。”
高俅道:“贼势甚重,又有妖道助封为虐,因此失利,中贼诡计。”高俅当下诉说折兵败阵之事。
蔡京听了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地上来回踱步,道:“你家兄弟折了万数军马,又费了许多钱粮,又折了八名将官,这事怎敢教圣上得知!”
高俅慌忙再拜道:“望乞太师遮盖,救家兄性命!”
蔡京道:“圣上已为此愁眉难展,夜不能寐,此事,明日只奏道天气寒冷,军士不服水土,权且罢战退兵。倘或圣上震怒说道:‘似此心腹大患,不去剿灭,后必为殃。’如此时,你可要想好怎地回答。”
高俅道:“非是高俅夸口,若是太师肯保高俅领兵亲去那里征讨,一鼓可平。”
蔡京道:“圣上担心的不是兵败,而是能不能将反贼肃清,若是太尉肯亲自带兵前去,能有一鼓作气平反的势头,那就好办的很了,明日便当保奏太尉为帅。”
高俅谢过了蔡京又禀道:“只是,还有一件,须得圣旨才便起军,据高廉说,史进拥兵驻扎在永安,但绿林军向来没有水军,我们可以广造船只,沿着洛河打上去,必然功成!或是拘刷原用官船民船,或是备用官价,收买木料,打造战船;水陆并进,船骑同行,方可指日成功。”
蔡京道:“这事容易。既然如此计议,明日相见,共奏天子。”
高俅、童贯谢过了,就此散了。
次日五更三点,蔡京、高俅、童贯都在侍班阁子里相聚。朝鼓响时,各依品从,分列丹墀,拜舞起居已毕,文武分班,列于玉阶之下。
只见蔡太师出班奏道:“永定知府高廉统率大军,进征绿林军草寇,近因严寒,军马不服水土,马步军兵,急不能进,高廉与之累番厮杀,小有战功,但却身患寒症,因此权且罢战,各回营寨暂歇,再候圣旨。”
天子听了,那脸面上愈发惆怅了,叹一声道:“似此严寒,反贼们还出不出营?”
蔡京不敢直视天子,虽然晓得天子的意思,但当下也只得如此顺着回答道:“反贼依旧猖狂如斯。”
“既然反贼可以出兵犯我城郭,如何我泱泱大宋就没有一个可以出兵平定之人!”圣上着话里明显有了十足的火气,瞪着一双丹凤眼,就差拍桌子了。
蔡京惶恐地奏道:“高廉可于泰乙宫听罪,别令一人为帅,再去征伐,乞请圣旨。”
天子道:“此寇乃是心腹大患,如今势力愈发猖獗,一处未平,方腊又起!朕的江山何在!朕养着你们又有何用!这绿林贼寇不可不除,谁来与寡人分忧?”
高俅出班奏道:“微臣不材,三番上荐,而屡战屡败,不但让朝廷蒙羞,更是让圣上堪忧,此番愿效犬马之劳,去征剿此寇,伏取圣旨。”
天子看着高俅,说道:“既然卿肯与寡人分忧,任卿择选军马便是。”
高俅又奏道:“绿林悍匪善于陆战攻城,但并无一支战舰,此番征战,非仗舟船,不能前进,臣乞圣旨,于洛河附近,采伐木植,督工匠造船,或用官钱收买民船,以为战伐之用。”
天子道:“委卿执掌,从卿处置,可行即行,慎勿害民。”
高俅奏道:“微臣安敢!只容宽限,以图成功。”
天子点点头,令取锦袍金甲,赐与高俅,另选吉日出师。
当日百官朝退,童贯,高俅送太师到府,便唤中书省关房掾史,传奉圣旨,定夺拨军。高太尉道:“以前,有十节度使,多曾与国家建功,或征鬼方,或伐西夏,并金辽等处,武艺精熟,请降钧帖,差拨为将。”
蔡太师依允,便发十道扎付文书,令各部领所属精兵一万,前赴河南府集结,听候调用。这十个节度使非同小可,每人领军一万,共十万兵马。那十路军马分别是:河南河北节度使王焕、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京北弘农节度使王文德、颖州汝南节度使梅展、中山安平节度使张开、江夏零陵节度使杨温、云中门节度使韩存保、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这十路军马,都是曾经训练的精兵,更兼这十节度使,旧日都是绿林江湖中出身,后来受了招安,直做到这般大的官职,都是精锐勇猛之人,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打下来的功名,并非什么投机取巧之辈。当日中书省定了程限,发十道公文,要这十路军马如期都到河南府,迟慢者定依军令处置。
金陵建康府有一枝水军,为头统制官,唤做刘梦龙。那人初生之时,其母梦见一条黑龙飞入腹中,感而遂生,及至长大,善知水性,曾在西川峡江讨贼有功,升做军官都统制,统领一万五千水军,阵船五百只,守住江南。高太尉要取这支水军已经辖下船只星夜前来听调,又差一个心腹人,唤做牛邦喜,是步军校尉,教他去沿江上下以及在洛河河道内拘押船只,都要到河南府来集结,交割调用。
高太尉帐前牙将极多,此内有两人最是了得:一个唤做党世英,一个唤做党世雄。弟兄二人,现在官职统制官,各有万夫不挡之勇。
高太尉又去御营内选拨精兵一万五千,通共各处军马十三万,先于诸路差官供送粮草,沿途交纳。高太尉连日整顿衣甲,制造旌旗,未及登程,那边“九王爷”早就从张青手里得到了详细军报,一纸密信送到了史进的面前。
“九王爷”对送递情报,早就已经是熟练到手到擒来的地步,如何书写密文,如何安全送到,这些他都不愁。但张青此番却送来了一个为难的事,这事不是别的,正是蔡京要杀王庆!平日里,张青为蔡京办事,从来不会动用“九王爷”这边的人,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了。
“九王爷”在京城发展势力,经过严格考核才吸收为成员。而除了骨干之外,为了方便在京城行动,还在当地的帮派和军营中发展了一圈外围势力,这些人,都是不甘于朝廷所治的现状,有些义气敢于担当的汉子。这些人马留下来,长远来看也是为了今后绿林军打入城中做内应。这些人并不晓得他们为之卖命的是绿林军,而是假托在一个叫“八门”的帮派下,这八门的帮主就是地下党的主干——“九王爷”的副手仇平靖,而这里面分别设置了四个舵主“军农工商”各行占一舵。“八门”打出的旗号,是有福同享有祸同当,勾连一气,救死扶伤。而掌握军舵的不是别人,正是这王庆。
若说王庆这人,还需从他祖上说起,他父亲王砉,是东京大富户,专一打点衙门,唆结讼,放刁把滥,排陷良善,因此人都让他些个。王砉的妻子当年怀孕弥月,王砉忽然梦虎入室,蹲踞堂西,忽被狮兽突入,将虎衔去。王砉觉来,老婆便产王庆。那王庆从小浮lang,到十六七岁,生得身雄力大,不去读书,专好斗瞈走马,使枪轮棒。那王砉夫妻两口儿,单单养得王庆一个,十分爱恤,自来护短,娇生惯养,到得长大,如何拘管得了。王砉夫妇,也有时训诲他。王庆逆性发作,将父母詈骂,王砉无可奈何,只得由他胡来。过了六七年,把个家产折腾的七零八落,单靠着一身本事,在本府充做个副排军。一有钱钞在手,三兄四弟,终日大酒大肉,若是有些不如意时,也拽出拳头便打,所以众人又惧怕他,又喜欢他。在军中有不小威名,很多将士服他,只要他一吆喝,都愿意听他的去做。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张青等人才在反复思考之下将之纳入了“八门”。
第二百八十一章 小算盘京城风云(叁)
王庆是“八门”中联络官军的门户,虽然现在被童贯贬黜了官职,罢出了军营,但是王庆在绿营中依旧吃的开.但如今成了蔡京的眼中钉,就算是张青不杀他,必然也会有人来要他的命。这着实让张青有些犯愁,杀了这个人,打心底里说,对绿林军在汴梁的地下工作实在可惜。但是此事推脱不得,还好这事蔡京不想张扬落在了张青的身上,这多少也让他有些庆幸。
张青从蔡京的府里出来,便绕到了富康茶楼里来。到了里间雅座,继而转入了楼上密室与“九王爷”相见,将这事情大概一说,“九王爷”听了也很犯愁,但两人商议的结果是,固然王庆的毛病多,但毕竟也是义字打头的汉子,在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替代之前,还是保他一条命,正所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安排他逃出汴京,等避过了风头,再回来转入暗处行事。经此杀身之祸,想必这厮也会“吃一堑长一智”,有点收敛,到时候可以踏踏实实为帮派做事,反倒也并非不是件好事。
中心思想落定之后,张青便和“九王爷”开始谋划在汴梁上演一出“猫抓老鼠”的好戏,这场戏不论如何的凶险,都必须演下去,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错。张青为了放走王庆,而不至于让蔡京怪罪,谋杀王庆的人手,张青还是以保密行动消息为借口,请蔡太师从太师府上选出了二十来个身手利落之人。当夜,张青“打听”出王庆在一家酒肆里快活,便带着些人马将酒肆悄悄围了起来。
这酒肆,距离绿营不远,也就是半条街的远近,王庆在这里算是常客,而今日“九王爷”早就把消息透露给王庆,故意安排在这酒肆里行事。王庆早就打点好心腹,将金银细软收拾好在城外某处等候,而他也知道这一桌酒菜是无法安安稳稳吃到最后,这一桌除了“八门”安排了帮里的兄弟为他保驾护航之外,王庆更是邀请了军营里的一些头脸人物,官阶大不到哪里去,但是厮混却熟,如此哗啦啦十五六个地坐了一大桌子人,王庆没打算结账,按计划也挨不到结账的时候,于是山珍海味,有啥点啥。平日里着王庆大手大脚惯了,根本没人怀疑,反倒是吃的热闹。
就在这喝五邀六推杯换盏之间,王庆无意间瞧见一个汉子带着五六个头戴斗笠的人进来了,那些人身着麻布素衣,行走衣摆扇动之间,藏在腰间的短刀若隐若现,为首的汉子拳头很大,右臂上绕着两圈精细的铁链,带着其余人手坐在酒肆的一偶,点过了菜,直把酒而饮。
这个时候从门里又进来一伙人,这伙人多不,是三个农夫打扮的乡下人,在酒肆的另一边坐了。
王庆晓得人马都到齐了,心里早就做了防备,但脸面上依旧和兄弟们推杯换盏,吃得快活。
酒还未过三巡的时候,那三个乡下打扮的农夫像是发生了什么争执,站起来推推搡搡,其中两人竟然翻了桌子厮打起来,中间那汉子见势不妙赶紧拉架,反而越来越糟糕,那两个汉子粗野至极,将周围的食客都唬得离席躲得远远的,也将满堂的目光和注意都吸引到了那里去。就在大家瞩目那边的争执时,那边角落中坐着的五个汉子就悄悄站了起来,甩手朝着王庆就是一镖,这甩镖来的极快,若是换了平日王庆是必死无疑,眼下王庆早就有了防备,劈手就将这镖接在手里,反手还没有丢出来,那无人早就将斗笠也一并甩了过来,着斗笠并非寻常斗笠可比,在飞速旋转下,帽檐边上甩出一道浅浅的刀刃来,寒光四射地朝着王庆而来,犹如流星赶月,王庆一脚将桌子踢翻了,斗笠都扎在了桌面上,杯盘乒呤乓啷碎了一地,就在这个时候,那五人也早就抽出腰间的短刀杀了过来。
这一下变故,哪里是那些小二掌柜的可以想到的,吓得连同店里的食客一同跌跌撞撞落荒而逃。一下子店里空出不少来,王庆和帮派里的兄弟抽出刀来立刻就和那伙人迎面干上,那些邀请来的军官瞧见,也不袖手旁观,这些本来就是绿营中的兵油子,寻常刀山火海的惯了,眼下被酒这么一烘,为了王庆也抽出刀来拼命。
这边两伙人你一刀我一刀地厮杀在一起,那边三个乡下人也露出了真面目,伙同埋伏在外面的人手一同涌进来,乱刀朝着王庆等人就砍。而同时,早就有“八门”的兄弟跑去对面军营里报信。
就在蔡太师的人马都拥进酒肆里杀王庆的时候,外面为数不少的一伙官兵也提着刀枪来了。
蔡太师的人马眼看着就要砍翻了那些碍手碍脚的人了,却不想这个时候,外面涌进来一片兵痞子,二话不说劈手挥刀就砍,好家伙,一时间着酒肆里被喊杀和惨叫所充斥,满屋子鸡飞狗跳刀光剑影。
王庆拼命挡开了挥到前面的刀刃,在帮派兄弟的帮助下,赶紧闪身就往外面逃,里面有绿营的兄弟们顶着,蔡京的人马杀的手足无措,哪里有赶上来的功夫。王庆就此匆匆忙忙在兄弟们的掩护下迅速冲过了街道,冲进了曲曲折折复杂交错的胡同,很快消失在了夜幕和人潮之中。
张青此时打点得王庆等人逃出了汴梁城,这才回来收拾残局。
官兵伤了不少,蔡太师手下的人有死有伤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当下张青“垂头丧气”地带着蔡太师的人马回来见了蔡京,将这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那带着人马去的带头大哥,见了自己主子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愈发将那打斗场面诉说的血肉横飞。
“那王庆眼看着就要被咱们兄弟乱刀砍死了,可是偏偏从绿营里闻讯赶来一伙兵痞,将煮熟的鸭子也给搅合飞了!”那带头大哥气愤填膺的说。
蔡京背着手,先前就为童贯罢黜王庆官职而没有发配边疆而闷闷不乐,眼下又为他们的失手感到很是不快。
那带头大哥抬眼瞧了瞧蔡京黑沉沉的背影,继续说道:“王庆被俺砍成了重伤,只怕带着伤也跑出城去,也会死在城外。”这并非实话,但是他害怕交不了差,才和张青合同这般谎称。
蔡京听了,这才回过身来,看着张青说道:“可是真的?”
“那是场面混乱,我只顾和官兵拼命,倒也没细瞧,不然也不会走了那厮,倒是前去追杀的兄弟们都见了,王庆身中数刀,特别其中有一个汉子朝着那厮腿根刺了一刀。”张青说道:“小的若是所料不错,即便是着厮命大活下来了,但他的祠堂也保不住了。”
“好!”蔡京点点头,总算是听到了一点好消息,赏了众人,特别是那个“一刀阉了王庆”的手下,更是重赏了三十两。由张青和带头大哥守着这个秘密,谁也没有再提,这事反倒也就这么马马虎虎地过去了。
【永定城】“九王爷”派出来的传信使带着密信星夜兼程,沿途多换快马,不出三两日的光景便将加急的消息送到了史进的面前来。
史进屏退了传信的小斯,见封皮上写着一个“禄”,当下便将完好的蜡封剥离了去,抽出叠好的信来,将信里带草头的字都一概拿笔删去,接着按着绿林军密信的规律将信里的文字单双数地串起来,便还原出了本来的军事机密来。
听得高太尉亲自领兵,调天下军马一十三万,十节度使统领前来,史进等人并不惶恐,召集众将便和吴用商议。
吴用道:“仁兄勿忧,小生也久闻这十节度的名号,曾经多番与朝廷建功,只是当初并无什么敌手,因此才显他的豪杰。如今放着咱们这一班好弟兄,各个可都是如狼似虎的人,那十节度已是过时的人了,不足为患!等到他十路军来,咱都是可以先教他吃上一惊。”
史进说道:“军师如何惊他?愿闻其详。”
吴用道:“他十路军马都到西京河南府集结,咱们这里可以先差两支兵马绕过福昌、寿安,直接来一场快马闪电战,冲到他河南府去厮杀,当面迎着来军,先杀一阵——这就是要报信与高俅知道咱们的厉害。”
史进环视帐中众将,问道:“叫谁去好?”
吴用道:“差‘豹子头’林冲,‘双鞭’呼延灼,此二人可去。”
史进随即下令,差此二将各带三千轻骑马军,前去巡哨河南府,不必攻城,直接相迎截杀各路军马。
林冲和呼延灼领命而去,史进又点起谢千秋带着三千人马随后做策应,以防福昌、寿安两地官兵从后方包抄断后,也可在林冲、呼延灼二人截杀各路人马时,万一落了下风也好施援手。
三路人马先后准备妥当去了。
吴用摇着羽扇看着众将带兵而去,即兴赋诗一首,博得满堂喝彩。
——轻事贪功愿领兵,兵权到手便留行。幸因主帅迟迟去,多得三军数日生。
第二百八十二章 剑拔弩张大战即
高太尉在京师俄延了十余日,天子屡屡降旨催促起军,高俅先发御营军马出城,随即又选教坊司歌儿舞女三十余人,随军消遣.待到祭旗之日,高俅才辞驾登程,从准备到此以正好半月光景。时值隆冬将尽天气,大小官员都在长亭饯别。高太尉戎装披挂,骑一匹金鞍战马,前面摆着五匹玉辔雕鞍从马,左右两边,排著党世英,党世雄弟兄两个,背后许多殿帅统制官,统军提辖,兵马防备团练等官,参随在后。那队伍军马,十分摆布得整齐。
那高太尉部领大军出城,来到长亭前下马,与众官作别,饮罢饯行酒,攀鞍上马,登程望河南府进发。于路上纵容军士,随意去村中纵横掳掠,黎民受害,非止一端。
却说十路军马陆续都到河南府,有节度使王文德领着京兆府等处一路军马,星夜奔河南府来,离州尚有四十余里。当日催促人马,赶到一个地方,当地百姓呼做凤尾坡,坡下有一片大林子。前军刚好经过林子,只听得一棒锣声响处,林子背后山坡脚边转出一彪军马来,哗啦啦地下来摆开了一路,当先一将提着一对鞭拦住了去路。那员将顶盔挂甲,插箭弯弓,而在他那弓袋箭壶内侧插着小小两面黄旗,旗上各有五个金字写道:“英雄双鞭将,彪悍万户侯。”两手中提着两杆双鞭,此将正是绿林军中一个惯冲头阵的勇将呼延灼。
呼延灼勒定战马,截住大路冲着众**声咆哮道:“来的是哪里兵马?见了爷爷,还不不早早下马受缚,更待何时?!”
这王文德见了呼延灼兜住马,呵呵大笑道:“瓶儿罐儿也有两个耳朵,你须曾闻我等十节度使累建大功,名扬天下,我就不信,你不曾听说过大将王文德?”
呼延灼大笑,指着王文德说道:“你便误手杀了晚爷的那厮,ru毛未退,也敢称大将。”
王文德听了大怒,骂道:“反国草寇,怎敢辱我!”说罢,二话不言拍马挺枪,直取呼延灼。
呼延灼也挺双鞭来迎,两将斗到三十回合,不分胜败。王文德不曾想在这半道山林之间能遇上这等敌手,心里料道赢不了呼延灼,喝一声:“少歇再战。”呼延灼自恃本领,也就此放了他,各归本阵。
王文德回到阵里来,暗中吩咐众军,休要恋战,待他令下,直接夺路冲将过去,见人就杀便是。上下全军准备好了,当下王文德挺枪在前,三军在后,发一声喊,就此浩浩荡荡杀将过去。
呼延灼哪里料到这厮有这么一招,路上排开的阵势顿时被官兵冲开一个大口子,一万人马就此呼啸而过。官兵人多势众,呼延灼不敢直面硬拼,从后面引军追赶,刚过林子,正在追杀之际,前面又冲出一彪军马来。为首一员上将,正是谢千秋,在马上大喝一声:“休走!留下头来!”手中早就操弓拈箭,只听得弓弦响时,便是一箭射将过来,王文德驰马扬鞭,防备不得,急待躲时,箭羽已经擦着盔顶而过,王文德吓得脸色惨白伏鞍而走,麾下兵马更是随将跑马奔逃。
谢千秋训练出来的兵马各个本事了得,这三千人,刀枪剑戟、弓弩暗器,无所不能,当下从侧翼厮杀了一阵,便与呼延灼合兵一处,在背后赶杀。谢字营的绿林军不只是在官兵背后捅刀子,手里操着强弓利箭,在马上便是一轮轮的骑射。官兵中箭坠马者不在少数,和死亡的惶恐也就此在奔袭中蔓延开来。
王文德被谢千秋那一箭唬得魂飞魄散,眼看着,只见侧首冲过一队军来。王文德看时,却是另一路节度使杨温军马,挥兵一齐来救应。两万人马汇聚一起,因此,呼延灼和谢千秋不敢再追,从侧路杀了一气便就此切出,飞马带队而去。
两路军马同入河南府歇定,太守吕世睿接待各路军马。数日之间,前路报来,高太尉大军到了,十节度出城迎接,都相见了太尉,一齐护送入城,把州衙权为帅府,安歇下了。高太尉传下号令,教十路军马,都向城外屯驻,伺候刘梦龙水军到来,一同进发。这十路军马,各自下寨,近山砍伐木植,人家搬掳门,搭盖窝铺,十分害民。高太尉自在城中帅府内,定夺征进人马;无银两使用者,都克头哨出阵交锋;有银两者,留在中军,虚功滥报。似此奸弊,非止一端。
高太尉在河南府不过一两日,刘梦龙战船到了,参谒帅府礼毕,高俅随即便唤十节度使都到厅前,共议良策。王焕等禀复道:“太尉先教马步军去探路,引贼出战,然后再调水路战船,从水门攻入去劫贼巢,令其两下不能相顾,由此可破群贼!”高太尉没有别的法子,也就此点头应了。
当下便分拨王焕、徐京为前部先锋,王文德、梅展为合后收军,张开、杨温为左军,韩存保、李从吉为右军,项元镇、荆忠为前后救应使,党世雄引领三千精兵,上船协助刘梦龙水军作战,随即也就此监战。
诸军尽皆得令,整束了三日,请高太尉检阅诸路军马。高太尉亲自出城,一一点看了,便遣大小三军,连同水军,一齐进发,直望永宁城来。
且说呼延灼、谢千秋回城,说知备细。赶上林冲也带兵回来:林冲半道截住节度使荆忠,大战二十余回合后将荆忠杀的措手不及,那节度使荆忠虚晃一招便借机策马而逃,就此林冲杀了两千余人,将着一路官兵杀的七零八落,直赶到了城边上来,这才带兵而回。
不管怎地说,派出去的两路人马都给这伙人多多少少有些教训,也算是当头棒喝,煞了煞他们的威风。当另一方面,探马汇报,说官兵当真也把水师组建起来了,都往河南府的方向聚过来。
而早在七八日前,从梁山分批启程的兄弟们都陆陆续续到了永定城里来,先是孙新、孙立等人乔装成过境官兵的第一波,没过半日便是第二波,这是祝家三虎和李应等人扮作的镖局亚运之人。如此多的兄弟齐齐汇聚在永定城里,一时间城内军心鼓舞,有一场好战打。但是史进却并没有为此感到过分的欢喜,原来史进不善水战,早在半个月前就听说此番朝廷要在洛河上下组建内河水师,船舰林立,势不可挡。所谓隔行如隔山,史进自认为不在掌握之中,当初很是犯愁,虽然有智多星吴用和神机军师朱武作为左膀右臂,但是军中并没有通晓水性的将领,这着实让史进烦恼了几日。吴用的建议中有一点,就是大胆启用洛河当地的渔民百姓,特别是漕运帮派之人。史进无计可施,也只得听取,放权予吴用,收买民间渔船,招揽渔乡百姓。过了十几日,购了船只三百余只,招揽水军兵马两千余人,经过短短十日的集训,便交付服役。
史进为吴用的神速感到惊诧,心里怀疑不定,等看过之后,才是大失所望,所谓的船只都不过是寻常的打渔船,能容得下六七人已经不错,这些大小不等的民船中最大的也就是二十多艘采砂船,勉强容得下十七八人,就是这些船只,经过简单的粉刷,插上九龙朝天旗,就算是战舰了。而那些所谓的水军,也不过都是些寻常的汉子,有漕运帮派中投奔来的,也有放下鱼网拿起刀枪的,但强弱不一,除了各个通晓水性之外,战斗力完全不能估量。经过那十日的集训,也并没有将身手功夫提高多少,吴用也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来训,而是着重军纪军律这单单一方面进行教育操练,达到进退自如,散而不乱。
但这一切看在史进眼里,当场虽然面带笑意,意气风发鼓舞训话,随后也犒赏了众人,但是,在心里却叫苦不迭,就靠着这样的舰船和水师,吓唬吓唬别人都不成,更别说打仗了。就此,史进心里担忧重重,今日,又听闻朝廷水师集结完毕,便心里担忧起来,心里寻思了一招,便想动用时迁所统帅的暗杀组织【绝】,让时迁带人潜入朝廷军营,放上一把火将那些高大的船舰都烧个干干净净。
时迁领命几番派人前去,那官兵人多,十路节度使更不是吃素的,营房整齐,防备严密,寻不到一点漏洞,所以几次去的人都不曾得逞。眼看着官兵的水师渐渐朝着上游来了,在官兵经过寿安驻扎时,时迁急得再也坐不住了,亲自和魁二带着几个精锐走了一遭,却不想,果然如众人回话中所言,这十路节度使果然统兵很有一套,营盘不论水路旱路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更是对营寨的安全坐了多套防备,严防死守,连只兔子也溜不进去。在外面守了一夜,无计可施,时迁等人只得无功而返。
组织【绝】的行动自然是无人知晓,史进的这块担忧却并未就此隐去。眼看着官兵水旱两路渐渐逼近,史进心乱如麻,越发显得坐卧不安。
吴用连日来都在城外洛河泊子里操练水军,并不在城中,直到一日听闻官兵在永定城五十里外安营扎寨,这才不慌不忙地回到城里来。史进的愁苦都刻在脸上,心里积累了千万个对水军的疑问,但是却卡在喉咙里。若是说出来,反倒是成了对吴用的不信任了。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是,史进的心里空荡荡依然没底。
吴用一见面,就将这看在了眼里,笑着挥挥羽扇,安慰史进道:“大帅,休要烦恼,如今那官兵大举压境,旱地上,依照先前论定之计行事,水上有我坐镇,可保万无一失。”说罢,略带着神秘地笑着不在言语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剑拔弩张大战即(贰)
官兵水旱一应人马都到了永定城五十里外安营扎寨集结完毕,绿林军的探马也早就奔回了永宁城来说知备细,史进与众头领统率大军,出了城来安营,相隔不远,就见官军浩浩荡荡开到城下来。前军射住阵脚,两边拒定人马,只见先锋王焕出阵,使一条长枪,在马上厉声高叫:“无端草寇,敢死村夫,认得大将王焕么?”
对阵绣旗开处,史进亲自出马,与王焕声喏道:“王节度,你年纪高大了,不堪与朝廷出力,当枪对敌,恐有些一差二误,反倒枉送了你一世清名。你回去罢!另教年纪小的出来厮杀战。”
王焕听得似是受辱,不禁大怒,骂道:“你这ru臭味干的村野后生,安敢抗拒天兵!”
史进听了也不怒,当面斯斯文文地答道:“王节度,你休要这般狂孽,我手下有一班儿替天行道的好兄弟,只怕,就算是由着你,也挑不出个软柿子来!”
王焕听得不爽,像是踩到了他的尾巴,顿时火冒三丈便挺枪戳将过来。
史进纹丝不动,马后早有一将,鸾铃响时,挺枪出阵。众人看时,正是“豹子头”林冲,大喝一声便来战王焕。
两马相交,众军助阵呐喊,高太尉也自临阵前,勒住马看。只听得两军呐喊喝采,擂鼓之声轰天盖地,两军齐齐瞩目,看向场中。那两个施逞诸路枪法,但见,一个屏风枪势如霹雳,一个水平枪勇若奔雷,一个朝天枪难防难躲,一个钻风枪怎敌怎遮。这个恨不得枪戳透九霄云层,那个恨不得枪刺透九曲黄河。一个枪如蟒离岩洞,一个枪似龙跃波津。一个使枪的雄似虎吞羊,一个使枪的俊如狼扑兔。
王焕大战林冲,约有七八十回合,不分胜败。两边各自鸣金,二将分开,各归本阵。只见节度使荆忠度马到前军,在马上欠欠身,禀覆高太尉说道:“小将愿与此贼人对决一阵,乞请钧旨。”
高太尉方才见王焕不曾赢了,便教荆忠出马交战。这荆忠当初来时,就是被林冲截住杀去了威风,心里憎恨,对林冲更是有不共戴天之仇。这十路节度使中,单单是他吃了亏,手下兵马未战先折了两千多人,这样的战绩,旁人虽然不说,但是免不了背后议论,更少不得有人瞧不起他。荆忠见了王焕大战林冲,打了个平手,这就像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那本就羞赧的脸颊上。为了脸面,也为了能驳回一阵在众军中立威,荆忠提刀飞马而出。
而就在这时候,不等史进安排对阵的兄弟,只听得马后鸾铃响处,呼延灼挥鞭来迎。
荆忠使一口大杆刀,骑一匹瓜黄马,很快两将就在两军正中交锋。
荆忠挥舞着手里的大刀飞马迎着呼延灼的门面就是一刀,这一刀来势极快,下手更是凶狠。呼延灼双鞭抖起来,刚刚立在面前,就听得咣当一声,火星四溅之下,呼延灼仰面让过,继而回马转身,两人又杀在一起。斗了约二十回合,呼延灼卖个破绽,隔过大刀,顺手提起钢鞭来,呼地一下,打个衬手,正中荆忠脑袋,打得脑浆迸流,眼珠突出,扑通翻身,就此死于马下。
高俅看见折了一个节度使,心急火燎似得便差项元镇出战。项元镇领命骤马挺枪,飞出阵前,春雷般一声大喝:“草贼敢战我项元镇么?”
史进笑笑不言,小尉迟孙新大喝一声:“爷陪你玩玩!”说罢便冲出阵前,来战项元镇。
孙新方才见呼延灼的双鞭果然了得,当下也要显显自己从哥哥孙立那里学来的本事。两马相交之时,孙立便大喝一声,双鞭周身呼啸,打将而去,那项元镇也挺枪来迎,两个不到十合,孙立右手挡住项元镇的枪,抬手猛地便是一鞭,这一鞭来的极快,犹如睛空霹雳,刺啦一声便将那混铁打就的枪杆剪短两截。项元镇被吓得脸色煞白,不禁有些后怕,霍地勒回马头,丢了枪便走。
孙新拍马去赶,项元镇不入阵去,沿着阵脚,落荒而走。孙新不知是计,一味想要生擒活捉这厮,好显本事,当下飞马去追,项元镇偷偷摸出飞鱼带里的弓箭来,左手拈弓,右手搭箭,待拽满弓时,便是翻身背射一箭。
孙新听得弓弦震响,慌忙抬手挥鞭去隔,却不想那箭来的太急,一箭正中右臂,孙立吃痛叫了一声,拨回马便走。
项元镇瞧射中了那厮,当下挂着弓,捻著箭,拍马倒赶上来。
呼延灼,林冲见了,两骑马左右飞奔而出,救得董平归阵。高太尉见这一阵险胜,要的便是这个时机,便不再耽搁,李逵指挥大军混战。
史进先教顾大嫂护了孙新回城,然后迎着官兵就带兵冲上前去抵挡,身后带着武松、谢千秋、徐宁各带各营人马随军向前厮杀,左翼是孙立、解珍、解宝、乐和、邹渊、邹润,右翼是栾廷玉、祝龙、祝虎、祝彪、扈三娘、李应、杜兴,浩浩荡荡地与那十路节度使混战在一起。刀刃相交,血肉横飞,厮杀之景,激烈之状,笔墨难以言表。
这边旱路上十万多人混战厮杀起来,高太尉觉得机不可失,立刻赶到水边,调人去接应水师船只,从水路向永定城进攻。
且说刘梦龙和党世雄布领水军,乘驾船只,沿着洛河迤逦朝着永定城来,战舰高大林立,樯篙不断,浩荡的队列相连铺盖十余里水面。而再看这洛河,水域甚宽,茫茫荡荡,尽是芦苇蒹葭,密密遮定港汊。就在官兵正行之间,只听得山坡上一声炮响,四面八方,小船齐出,由这船舰上望过去,芦苇荡里密密麻麻犹如蚁群,那官船上军士看着绿林军密集了火力杀奔过来,先有三分惧怯。
刘梦龙指挥水军横冲直撞,一副横行霸道的模样要将这些小舟无视,该撞翻的撞翻,该撞沉的撞沉。却不想,等到那些小舟靠近了,官兵们才看了清楚,原来船上装的都是干柴硫磺,满满当当的就此从芦苇荡里无声无息地窜出来。而刘梦龙看了这芦苇深处更是无处不是,他的这心里顿时急了,而手下官兵尽皆慌乱。
刘梦龙心知这些小船的来意,当下大喝“放箭!放箭!”,官兵这才得令接连朝着小舟上的汉子纷纷乱箭射去。那绿林军的水军看见官兵拉弓取箭,早就点起了船上的干草,一个个扑通扑通跳进了水中不见了踪影,而那些小舟非但没有就此停下来,反而愈发像是离弦的箭一般,朝着官兵的船队撞过去。
这些官船怎禁得住这些火船的冲撞,这些小船虽然不及官船高大,但是船上的火焰却在叠高的柴垛上愈发高炙,如此看来反倒像是无数高大的火船将官家的船舰包围了起来。而这密密麻麻的火船一齐过来冲断了官兵大队!官船前后不能相应,大半官军,弃船想走,怎奈何官船四面都被火墙所吞噬,浓烈的黑烟将仰头唯一的一片天空都遮盖的严严实实,火势蔓延上了官船,官兵在这“牢笼”里愈发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心急胆大些的就此丢盔弃甲跳下河里来。
但下水不过是逃脱了火的灼烧,但却并未逃出死的束缚。那些跃入水中的官兵并未就此逃出生天,反而那些叼着芦苇管子,潜伏在水中的“屠夫”,早就准备好了嗜血的刀刃。官兵下水的,都在水里扑腾两下,随着一团团的鲜血涌上来,便再也没了动静。那是吴用专门为官兵送上的杰作,当初他招收水军,就想到如此,着也就是他为什么只单单看好水性,而不闻身手功夫的缘由,这些懂得水性的汉子,能很好的融入这片汪洋,其实就是最好的杀人利器,而他们需要的,不过是一把细长的三棱刀,这样的特别的刀具,在水中的阻力小,但是制造的创伤却无法估量,那些被戳开的伤口会让血液在极端的时间内大量流失,即便是在旱路上也很难止血治愈。
就在这样的刀刃下,被迫跳下船去的官兵都一个个冒着鲜血死在了水中,一时间官船上时一片艳丽的火光,而在船下却是刺眼的猩红,放眼望去,除了遮天蔽日的浓烟之外,到处都是杀戮,到处都是死亡的颜色。
吴用在河畔的小山上看见官军阵脚乱了,那些纷纷跳下水去的官兵,像是下锅的饺子,水中潜伏的兄弟来不及一一了解。吴用当下一挥舞令旗,山头上鸣鼓,芦苇中摇船,一片满载水军的快船就此也从四面直冲上来。船上的人都操着长枪利剑,冲着那些扑通扑通游在河里的官兵便是一顿猛刺乱斩。河面上一时间惨嚎不绝于耳,血腥更是扑面刺鼻。
刘梦龙和党世雄看的心惊胆战急待回船时,却走不脱了,原来经过的浅港内,都被绿林军的好汉们用小船装载柴草,砍伐山中木植,填塞断了,那橹桨竟摇不动。众多军卒,尽弃了船只下水。刘梦龙脱下戎装披挂,爬过水岸,拣小路走了。这党世雄慌忙叫人放下小船来,带着几个亲随水军边走,上到小船上党世雄只顾叫水军寻港汊深处摇去,不到二里,只见前面三只小船,船上是都是绿林军的兄弟,各个手执蓼叶枪,挨近船边来,众多驾船军士看着心惊胆寒,都跳下水里去了。党世雄自持铁朔,立在船头上,与众好汉交锋,绿林军的汉子们也跳下水里去,反倒是如鱼得水,活络地将那些官兵尽数戳死在水中,便从两边逼近党世雄的身边来。党世雄见不是头,操起铁朔照着水里四面围上来的人便戳,却不想这些人,当初都是漕运帮派里的汉子,各个都是好手,尽管党世雄连番刺下来,要刺着这些人,反倒是比叉鱼更难。那些人像是油不留手,急的党世雄愈发怒不可竭。就在党世雄猛地一刺之下,突然见水底下钻出一个精壮的汉子来,避过了那刺杀过来的铁朔,猛地一跃而起,劈手揪住那铁朔,顺势就此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裤,哗啦一声拽下水来。
咕咕噜噜地淹没在汹涌的河水中,水下早就有汉子涌上前来,将那尚在挣扎的党世雄扭打撤住,淹了个半死不活,就拖上到岸边来,滴溜溜丢上芦苇摊上,早就有十多个绿林军士躲在那里,三两个铙套索飞过来搭住,活捉进城里去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剑拔弩张大战即(叁)
且说,高太尉远远望去只见水面上,一片火光,烧毁船只众多,其中完好的也纷纷滚滚乱投河畔山边而走,然而船上不见刘梦龙水军旗号,尽是绿林军的九龙朝天旗.高太尉心知水路里折了一阵,忙传军令,且教收兵,回河南府去,再作打算。
旱地上十路节度使率军苦战一日,待军要退,又值天晚,只听得四下里炮声连天,又不知道有几路绿林军杀将过来,高太尉因为水路上的惨败,搞得内心极乱,本来人数极占优势的陆战,也被指挥的毫无阵法。这就叫“阴陵失路逢神弩,赤壁鏖兵遇怪风”,本来大好的形势,只要顶着绿林军的锋芒再硬战一天,绿林军兵力不足的弱点就会显露出来,成了致命的缺陷。但高太尉心里已无战意,当下只听得四边炮响,急收聚众将,夺路而走。
高太尉带兵回退,却发现官兵设在富昌城外的营寨冒起了大火,腾腾的浓烟与水路上遥相辉映。就在高太尉心惊胆战的时候,随行的兵马中早就有人指着富昌城头上惊叫起来:“太尉您看!这怎地会!”
高太尉随着军中的混乱叫喊望去,只见富昌城头上的官兵大旗不知何时都被砍去了,随风摇摆的,都是绿林军的九龙朝天旗!高太尉啊呀地惊呼一声,觉得一阵目眩。随行的亲随道:“太尉,且往寿安去躲一躲!寿安城池坚固,可挡贼锋!”
“去寿安!”高太尉简直收到了惊吓,脑子里空的比他的脸色还要惨白。
去寿安——!军士们将这道军令伴随着撤退相继散发开来,浩浩荡荡的官兵像是退潮一般都往寿安去了。
原来,集结在永宁的兵马,并不多,也就是武松麾下的松字营、呼延灼麾下的灼字营、谢千秋的秋字营和徐宁的宁字营,共计十一万人马,数量虽然与官兵相差甚少,但是,用途却多,几番分兵下来,真正上到正面战场的兵马却无多少。一方面,吴用为了防止官兵趁机偷袭后方城池,不得不将一万兵马留在城中,此外,史进带兵从正面牵制官兵战斗力,则负责指挥武松带了部分松字营的弟兄,约三万兵马从正面战场绕道逼近富昌。这倾巢而出的富昌,无法用外强中干来形容,虽然城里备有大量的箭羽、滚石、檑木,但是人手有限之下,威力也像是打掉了牙的狼。武松从背离战场的一面,采用强攀式攻城战术,不过一时半刻,武松带这松字营的兄弟就强行登上城头,一举将城中为数不多的官兵杀败,夺了富昌。
如此一来,正面战场所留兵力不过七万人,朱武担心在大战一天后因为兵力的不济而显出漏洞来,便调取城中三千绿林军在四面山坡上架起号炮四下里施放,然后摇旗呐喊,实则却无伏兵,只不过是要吓得那高太尉心惊胆战,鼠窜狼奔。果然,高太尉不知是计,连夜收军回了寿安。计点步军,折陷不多,但水军折其大半,战船更是没有一只回来,倒是刘梦龙逃难得回,部分军士会水的,也算是命大的,零零散散逃得回来,那些不会水的,以及下水遇上绿林军的都被戳死在水中。
高太尉军威折挫,锐气摧残,且在城中屯驻军马。此番没了战舰铩羽而归,让高太尉像是斗败了的公鸡,回到城中的临时帅府,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就气的五脏六腑此起彼伏,吊起三角眼,过了半晌才冷冰冰地开口,下令让牛邦喜将拘押的民船都先押运到寿安城来,同时再差人带公文去催,不论是何船只,只要堪中的尽数拘拿,解赴寿安城,整顿水军以图再次征进。
再说绿林军中追杀了官兵十几里之后,在靠近了寿安地界之后,不敢深入就此收兵。史进先差人回永宁城去,看望了受伤的孙新,被吴用先前调来的黎百草早就为他拔了剑矢,用金疮药敷住疮口,再用药调制,孙新就此留在城中养病,不再多说。
吴用收住众将一同进了城来,安抚百姓,种种不必多言。由吴用招募,史进委任的水军头领邬小龙,帮着党世雄上前来请功。史进教且押去战俘营中软监着,同时按功绩赏了众将。此番一战,水军大胜,这是史进始料未及的事情,不但打破朝廷的水师,而且还夺了近百艘船舰,军甲兵刃更是数不胜数。这番装备,正当如雪中送炭,给绿林军这支刚刚组建起来的水军带来了新的希望和更高的起点。史进差人将船舰编号尽数都收入水寨,分派与水军各头领使用。此外,在城中招兵买马,整顿军务,且不再细谈。
话说,这吃了败仗的高太尉在寿安城中,不敢上书与圣上禀报战果,只说与贼寇血战一日,不曾分出胜败。虽然表面上糊弄的过朝廷,但是,首战告吹,还丢了城池,这着实让他心里不安。反思一夜之后,高太尉会集诸将,商议收复富昌之策,上党节度使徐京对此番征战看的最明白,他也是当初最不愿撤兵的人,他晓得失败的根源不在将士,也不在战机,而在缺失策略,高太尉脑子里的那两把刷子,他算是领教了,简直就是个鸡毛掸子,真才实学也忒骨感。对付绿林军没有两下子,实在不行,只有狡猾的猎人,才能对付狡猾的虎豹。若不是高太尉指挥无方,也不至于顾此失彼,最后弄得因小失大。
埋怨的话徐京就算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说,但是如此下去却也不是个办法,毕竟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高俅一条道走到黑吧,灵活的徐京当下出列禀道:“太尉,徐某幼年游历江湖,使枪卖药之时,曾与一人交游。那人深通策略,善晓兵机,有孙吴之才调,诸葛之智谋,姓闻名焕章,现在东京城外安仁村教学。若得此人来为参谋,可以敌吴用之诡计。”
高太尉昨夜也有思量,此番最大的失败,就因为吴用这厮着实狡诈,当下一听,顿时心里一宽,当下便差首将一员,带缎疋鞍马,星夜回东京,礼请这教村学秀才闻焕章来,为军前参谋。闻焕章早年不得志,但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虽然在这乡间教书落得清净,但是,终究是个心途名利之人,听闻是自己的故交徐京推荐,由高太尉亲自派人重礼相请,而对垒的又是名动天下的史进,他觉得自己高升的机会到了。当下简单收拾收拾,便经过沿途驿站,一路换乘官方快马,就上路赶赴寿安,一同参赞军务。
可就在那员首将回京去不过三五日的光景,忽然城外探马报来,说绿林军马逼近城边搦战。高太尉听了大怒:“这帮逆贼,本帅让他们一阵,竟然蹬鼻子上脸,敢追到这里来叫阵,今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随即点起本部军兵,出城迎敌,就令各寨节度使带兵随军同出交锋。
高太尉带兵冲出城来,绿林军早就退在十五里外平川旷野之地。高太尉引军赶去,绿林军兵马已向山坡边摆成阵势,红旗队里,遛马窜出一员猛将,号旗上写得分明,乃是【双鞭】呼延灼。
呼延灼兜住马,立在阵前,面对朝廷官兵,一副丝毫不放在眼里的模样。
高太尉看见心里不爽,当初也是老子瞎了眼,保荐你这等反骨。当下相见分外愤怒,当下指着呼延灼对身后的众将说道:“这厮便是统领连环马时,背反朝廷的。谁与我杀了这厮,我保他车骑大将!”
高太尉话音刚落,便有云中节度使韩存保出马迎敌。这韩存保善使一枝方天画戟,当下二话不说,纵马扬鞭而走。两个在阵前遇上,也不搭话,一个使画戟去搠,一个用双鞭来迎。两人战到五十余合,呼延灼卖个破绽,闪出去,猛抽两鞭子,驰马望山坡下便走。
韩存保急着立功,跑马赶来,韩存保将方天画戟挂在马鞍挂钩上,从背后取出弓箭来。这弓箭并非是韩存保所长,时长不试,就有三分手生,此番又在马上颠簸,这弓尚且端不稳,更不必说那射出的箭了,连番七八箭都不知偏到何处去了。急的韩存保挥弓打马要赶上去,两人这八个马蹄翻盏撒钹似的,约莫赶过五六里路,恰恰转到山包之后,此处由山包格挡视线,四下无人,眼看着就要赶上,韩存保抽了画戟在手,突然间呼延灼勒回马,舞起双鞭来迎。两个又斗了数十回合,呼延灼用双鞭分开画戟,回马又走。
韩存保寻思,听说这厮双鞭了得,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本事赢不得我,不如就此赶上,活拿了这贼回去,也好光彩地赚那车骑大将军,恩,便是如此!韩存保想罢,催马赶将上去,他见呼延灼走的越狼狈,他追得反而越起劲,等赶着转过一个山嘴时,分出两条路,四下一望,却不知呼延灼何处去了。韩存保勒马上坡来望时,只见呼延灼沿着一条溪逃了。
韩存保气焰嚣张地大叫一声:“泼贼,你往哪里逃!快下马来受降,老子饶你一命!”呼延灼勒马停下,转身指着遥相大骂。
韩存保怒了,打马来抄呼延灼的后路。两个正好在溪边迎着,一边是山,一边是溪,只有中间一条路,两匹马盘旋着,都进退不得……
第二百八十五章 剑拔弩张大战即(肆)
韩存保与呼延灼狭路相逢,都互不相容.
呼延灼冷笑一声,指着韩存保喝道:“你不降我,更待何时!”
韩存保不服气张口便骂:“你这手下败将,倒要我降你,哼,好大的口气!”
呼延灼听了大笑道:“我诱你至此,正要是活捉你,看你这泼猴怎地跳出五指山去!”
韩存保听了大怒,更不屑再费口舌,当下单单骂一句:“看老子来捉你!”便挥起画戟杀了过来。
韩存保挺着长戟,望呼延灼前心两胁软肚上戳刺连挑,那点点寒光像是雨点般搠将过来。呼延灼斗起双鞭左拨右逼,犹如暴风骤雨般反攻过来。两人又斗了三十多回合,恰到敌手,不分上下,正斗到白热化时,韩存保猛地抖出一戟,望呼延灼软胁搠来,同时呼延灼双鞭,也望韩存保前心刺去。两人各把身躯一闪,两般军器,都从胁下搠来。呼延灼挟住韩存保的戟杆,韩存保扭住呼延灼鞭身,两个都在马上,你扯我拽,挟住腰胯,用力相争。
拉来撤去,争执不下,就在这个时候,韩存保的马,突然后蹄先塌下溪里去了,韩存保并不就此扯手,呼延灼也就此被连人带马,一并拽下溪里去。两个在水中扭做一块。那两匹马溅起水来,一人一身水。呼延灼弃了手里的双鞭,挟住他的戟杆,急去掣腰间的短刀,韩存保看势不妙也撇了他的鞭身,双手按住呼延灼两条臂膀,你掀我扯,两个势均力敌,又一同滚倒在水里去。
那两匹马扑腾着水花跑上岸来,往山边去了。两个在溪水中都遗没了兵刃,厮打着也掉了头盔,身上更是扯得衣甲不整,两人就此还不肯放过对方,抡起空拳来也要在水中厮打,你一拳我一脚,打到水深处,只露出两颗鬓发凌乱的脑袋来,两人厮打中水花飞溅,远处看来倒像是龙蛟相争翻江倒海,一会儿两人都又打上浅水边上来,这下手脚相对灵便,反倒厮打的更加激烈了。就在两人解拆不开的时候,岸上一彪军马突然闪现,为头的正是史进,坐在马上拍着手,赞道:“好身手!”史进见识了这韩存保的身手,生怕两人再打下去,万一有个闪失,便要惋惜了。当下令左右下手,活捉了韩存保。
差人急去寻那跑了的两匹战马,不需多时,在旁边不远的树林里,一并寻着牵了回来。又去溪中捞起军器,还给呼延灼,衣服不换就此先带湿上马,同时把韩存保背剪缚在马上,一齐往富昌方向而去。
就在史进带兵转过一个山嘴之时,只见前面一彪军马,正是来寻韩存保的官军,当下两军对峙恰好当住去路。
官兵为首是两员节度使:一个是梅展,一个是张开。因见对面绿林军旗下缚着韩存保,梅展勃然大怒,二话不说,立刻舞起三尖两刃刀,直杀过来。
史进晓得呼延灼经方才一场肉搏,气力消耗甚大,不愿呼延灼再去,以免闪失,当下一挥盘龙棍,纵马便上。两人在路中相遇,史进展开盘龙棍,一声声龙吟般的呼啸带着凌冽的棍风,伴随着斑斑点点犹如龙鳞般的棍影,铺天盖地般向梅展打压过来,梅展何曾见过这般的招式,更不曾见过这样的神兵,一时间被这气势所摄,混身像是押上了千斤重担,一种恐怖的窒息感顿时涌上心头。
梅展勉强出手招架着,但是这盘龙棍着实了得,招招试试都被史进用的圆满,扎扎实实地都是底气,两样兵器交手不过七八回合,梅展就打的很是吃紧。史进的招式说来也不稀奇古怪,但是在似曾相识之间总有意料之外,再加上这神兵助阵,梅展徒有招架之力,全无反手之功。
张开见梅展不是史进的对手,如此下去,只怕抗不到二十回合就要失手,当下便横枪而上。呼延灼瞧见便要上前截住,却不想早就被史进余光瞄到,史进大喝一声:“你们退下,且看我来!”说罢,招式风格徒然大变,方才还似和风细雨,顿时变得风雨飘摇,整个攻击圈顿时扩大,将夺路杀来的张开也吞噬进来。
这踏入战圈中的张开,像是跳入了深水,那呼啸的棍气顿时将他的七窍闭塞,迎面打来的棍影,更是眼花缭乱,让他忙于招架。在这一刻,张开彻底明白,为什么平日里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梅展今日却蔫成老黄瓜似得,同时他也打心底里明白了史进又是怎样可怕的一个人物。
张开、梅展两人都深深地意识到,就此杀下去,永远都不是对手,因为他们在领教史进大智若愚的棍法之后,多年戎马经历更是让他们明锐地察觉到,面前的这个后生,不过是压制他们,还有一些本事并非显露。而他们的见解,虽然不能交流,但是从招式和因对上已经有所体现,而史进通过变化招式来逼迫两人使用不同的招法,由此摸了摸这两人的功底,心底算是满意。张开、梅展的退意渐浓,史进明显察觉的出,当下史进闪电出手,棍走偏锋,左边一钩,右边一挑,将两人的兵刃带飞出去。
等张开、梅展回过神来,手里的兵刃早就掉进旁边的草丛里去了,两人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急忙从腰间将朴刀抽出来拼命。史进见两人决意死战,心知这两人虽然战败,但却不死心,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史进大喝一声:“还不快滚,更待何时!”
张开、梅展心知史进有心饶他们一条性命,但是此番回去,却难以交差,当下正犹豫之时,史进突然喝令兵马冲杀,两人顿时骇然,率兵就此狂奔而逃。史进追了几里,也不再深入,就此拐上道来,早与在地界周边埋伏接应的栾廷玉等人回合一处,一同打道回府。
等坐在忠义堂上,史进将缚来的韩存保请了上来,喝退军士,亲解其索,在厅上设座暖茶款待。韩存保晓得张开、梅展两人的本事,虽然单打赢不过自己,但是却也不是庸才之辈,特别是张开,他手里的一杆长枪使的风驰电掣,非同一般。但就此,史进能够轻松敌对,一来有神兵相助,二来也靠那神出鬼没的棍法。韩存保对此很有深见,因此,见了那番打斗,对史进的解读自然要比张开、梅展两人更要深一些。
韩存保虽然感激史进的不杀之恩、以礼相待,但是,因为身为宋将,心里的自尊让他无法放下冷漠的架子。
“韩将军,请吃茶。”史进坐在上面一改之前气吞山河的霸气,温文尔雅地说,仿佛一瞬间从一代武将转身就变了一个书生。
韩存保心里早就胡思乱想出来一大堆可能的陈词滥调,却万万没有想到,史进回拿这么一句自然随和的话来开口,这让想好顶撞之言的韩存保顿时不知如何应答。心里急匆匆地思虑着,但手上却不由地端起茶杯。等到茶水送到嘴边,这才有些警觉,不该如此言听计从,但是却悔之晚矣,不禁自觉在绿林众将面前很是尴尬。
韩存保也是个爽快人,心里憋不住了说道:“要杀要剐,痛快些来,皱皱眉头的不是好汉!”
史进看着众人微微一笑,说道:“好啊,来人与我将这韩将军请下去,好生招待!”史进话音刚落,便有两个绿林的军士上来相请。
“慢来!”韩存保伸手止住两人近身,对着史进说道:“你究竟要怎样,来个痛快!”
史进说道:“我也不是个扭捏的人,只是,本帅怜惜将军的才干,希望将军能够认清形势,弃暗投明。”
“我为何要投你绿林!”韩存保直言不讳地问道。
这话口气虽然生硬,但是史进已经从这话间听出了韩存保的动摇,当下便离席起身,踱步到韩存保身边说道:“大宋气数已尽,百姓都看的明白,纷纷响应义军,本帅不信,你韩存保看不出来。”
“看出来又怎样?我拿的是朝廷的俸禄,做的是朝廷的官,这把骨头就算是挡不住你绿林军的铁蹄,但也该当为朝廷尽忠陪葬。”
史进摇摇头说道:“你的俸禄是朝廷给的,但朝廷的官银却是百姓供的,如今百姓不满朝廷久矣,怨声载道,难道你要做朝廷的鹰爪,而不顾百姓的死活么!”史进顿了一下,看着韩存保的眼睛说道:“你们这不是尽忠而是愚忠!”
韩存保久在军营,虽然远离官场,但如何不知道朝廷的昏暗,如何不知道官僚鱼食百姓的弊病,他也多次听得朝廷气数已尽的言论,但是今日史进所言却是第一次听道,着实让人振聋发聩。这深深地震动了韩存保的心,当下不再言语了。
史进也是个聪明人,心知凡事不可强求,当下不再劝降,反而就此请出党世雄来相见,将两人一同管待。当日在城中摆下盛宴,好生吃喝罢了,次日,具备鞍马,送出城来。
第二百八十六章 剑拔弩张大战即(伍)
韩存保、党世雄两个在路上说了史进许多好处,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寿安城外,两人入城,來见高太尉,备说了战备被俘,又遇史进放回之事。
高俅听得大怒,一拍桌子喝道:“这是贼人诡计,专门要來坏我军心,你这二人,军败阵前,还有何面目见我,左右与我推出,斩讫报來。”
话音一落,从外面进來四个军士左右分别将两人扭住,要往外拖,里面的众将都急了,纷纷单跪在地上,求道:“太尉,开恩呐。”
王焕等众官都跪下为他二人求情道:“非干此二人之事,乃是史进,吴用之计,若斩此二人,反被贼人耻笑。”高太尉见众人连番苦告,说得也忠恳有理,当下便饶了那两个的xìng命。
高太尉冷冷地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党世雄,当初我差你前去辅助刘梦龙,却哪知你这厮沒有统兵之才,反而误了我的大事,若不是你,我早就将史进等人全歼在富昌了,也不至于丢了城池,你,韩存保,今rì叫你去杀贼,振奋军威,却不想,你这厮……哼,究竟是被俘还是投敌,这里头的猫腻,等我回去再找你算,削去两人本身职事,发回东京泰乙宫听罪。”
当下便令一个小军尉带着三四十个禁军押了两个这两个解回京师。
韩存保、党世雄两人被几个军中的小卒子强硬地剥了衣甲,抢了兵刃,钉了铁铐,取了两个牢笼过來,将两人分别囚在车笼里,军士们打点着就要上路,开赴京师。
这寒冬虽然已是尽头,但是,毕竟是乍暖还寒时候,韩存保里面只穿着一件单衣,被这颇为凌冽的寒风一吹,韩存保再一想这路途,心知就算沿途上太平,且不说这些势利眼的军士故意给穿小鞋,就是这天气,也怕是挨不过去,就要惹上风寒,能不能活着到东京,那都难说。
韩存保隔着囚车的木栏栅一把扯住一个军汉,脸上带着三分客气地说道:“兄弟,可否往我军帐里走一遭,帮我取些衣裳來避寒,我自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军汉一把猛地扯回衣袖挣脱出來,站开一步,像是韩存保身上有什么病会传染似得,隔得远些了才说道:“去去去,银子哪有命值钱。”说罢便匆匆走了,左右军士更是无人搭理他,像是生怕与他沾上半点关系似得,都成了聋子哑巴。
党世雄的待遇也好不到哪去,他不过是在高太尉身边待得时间久些,但这些负责押送的军士却沒有一个肯给他半点方便,党世雄平rì里就凭着在高太尉面前混个脸熟,那些将领待他也要客气三分,但如今,免职成了阶下囚,反倒让这些半大的卒子给了脸sè,党世雄咽不下这口气,当下气的坐在囚车里直喘大气,指着那些“聋子”破口开大骂,但依旧沒人理他。
不过多时,在一个小军尉的带领下,众人就此押着两人启程了,出了寿安,一路往东进发。
跨出寿安地界沒多远,一个军士也不知是故意得还是不小心,突然绊了一跤,跌跌撞撞地扑在路上时,手里的长枪却也就此戳进了旁边的车轴里,咔嚓一声响过,这长枪枪杆应声折断,而这车轴往前转了两周之后也哐啷一声也断了,车轴一断,着囚车就此偏过,整个都翻到在地上,坐在这牢车上的韩存保更是被跌了个七荤八素,韩存保自从出城时就发现自己的车轴吱吱扭扭的厉害,一颠一簸不似完好的,如今竟然被长枪一搅,就能折断,这怎能让韩存保不气愤,莫非这后面的路都要我不行不成,又不曾多带双鞋,就此走下去,就算是不磨破脚,也怕是要走断腿。
“怎么回事。”那押送的小军尉听得后面动静,便打马回头,折回來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大人,车轴坏了。”一个军士说道。
“车轴坏了。”小军尉并不关心韩存保在里面的死活,倒像是着车更重要一些,当下便说道:“几时可以修好。”
另一个军士看了看,一副很懂的样子说道:“只怕一时半会儿修不好,最快,也要把半个时辰。”
那小军尉点点头,拿鞭子一指前面说道:“我们先去前面的那个小村里等,顺便吃碗酒,你们修好就跟上來。”说罢便留了十个军汉在这里监押着韩存保在这里修车,其余人都随着他押了党世雄往前面的村落去了。
韩存保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军尉骑马走的连影子都沒了,但是哽在喉头的话,却说不出口,虽然酒馋,但是他也知道,今rì落得这个地步,就那小军尉的狗眼,怎地也会给他捎回一壶來,韩存保叹了口气,却有两个军士走到他的面前來。
韩存保一瞧这jīng壮的汉子带着一种不怀好意的笑容,缓缓地腰间的朴刀抽了出來。
“你们要干什么。”韩存保jǐng觉起來,可是,此刻才发现,那留下的十多个军士人人脸面上都是幸灾乐祸的模样,袖手站在旁边,那些如出一辙的笑意,让韩存保很快就意识到,有些事是这些人早就谋划好的,唯独瞒着他一个。
“韩将军,奉命行事,对不住了。”那两个军士将刀抽出來,一人一面,便要乱多戳进來。
韩存保被困在倾倒的牢笼里躲闪不得,眼看着就命悬一线,突然间,只听得“嗖,,,嗖,,。”两声响过,那两个军士痛哼一声,都仰面扑倒在韩存保的面前。
两支箭羽分别透过了那两个军士的前心后背,顿时就此毙命了,周围的其余官兵见了,赶紧抽出刀來,四下张望,却不见一个人來,就在众人心惊胆战地犹豫着不知进退的时候,突然弩弓响起來,后面的几个应声倒地,站起前面的军士就在回头相望的功夫,突然,从树林中跃出两个人來,腾空又shè倒两个差役,落下之时,手里的匕首恰好刺翻了最后那两个目瞪口呆的家伙。
韩存保心知遇上了贵人相助,当下见两个人走过來,便勉强在牢笼里坐起來,谢道:“多谢两位少侠的救命之恩。”
其中一个身板宽厚的汉子,从地上捡起一并官差的朴刀來,对牢笼里的韩存保淡淡地说一句:“韩将军让一让。”说罢,便挥刀猛然劈下,咣当一刀,囚车的锁链断为两截,牢门打开,韩存保在两人的搀扶下很是狼狈地爬了出來。
韩存保沒有起身,就势要拜谢两人,却被两人扶起來,说道:“我们是史大帅派來救你的。”
“史进,你们说的可是史进。”韩存保万万沒有想到,此刻救他一命的竟然是反贼头子,这让韩存保饱受世事苍凉之后,着思绪更加紊乱了。
“不错,在军中的内应说,你们回去就被问责了,便派我二人亲自前來劫车,沒想到,來的还算及时。”时迁看了一眼魁二说道。
韩存保沒有想到史进会來救他,更沒有想到方才着一切都是出自两人之手,怪不得这绿林军厉害,军中奇人悍将果然云集不少。
“韩将军,此地不宜久留,你若是有安身之地,这些权且留着。”说着,时迁从背上解下一个小包來,递过來,说道:“里面有五十两银子,还有些衣袜鞋帽,或许你用得着。”
韩存保接到手里,顿时一股暖流混进了心里乱麻里,这与官兵先前对他的态度,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时迁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若是韩将军沒有落脚之处,倒不妨在绿林军的地盘上安家乐业,我们大帅自然会前后安排妥当。”
韩存保点点头,沒有再多想,说道:“我随你们回富昌,有些军情,史大帅还是知道的好。”
时迁和魁二对望一眼,笑着点点头,说道:“随我们來。”说罢,两人便带着韩存保从路边沿着林子爬上山坡來,这里备着三匹马。
【第二rì】
有人半道上劫杀了随行官兵,救走了韩存保的消息一传到高太尉的耳朵里,高俅立刻气的脸sè发紫,狠狠一拍桌子,连同桌上的茶杯都一并打翻在地,跳将起來,指着那领命去的小军尉就是一顿唾沫横飞的臭骂。
原來这韩存保是韩忠彦的侄儿,忠彦乃是国老太师,许多朝廷官员都出自他门下,而这些人大多抨击时政,常常写文上奏來戳高俅的脊梁骨,高俅的仕途也因为他们的存在,而少了许多“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快感,其中有个门馆教授,姓郑名居忠,原是韩忠彦保举之人,见任御史大夫,竟然颇有用心地罗织高俅的罪状,趁着高俅连番保举平乱不利的势头,來上书弹劾,这一纸罪状写得罄竹难书,将高俅批的体无完肤,当今圣上虽然将这份奏章按而不发,但是,却惊起了朝堂上的另一场风波,一些老臣开始相继上书,而紧接着,不过两三rì的光景,便有许多御史侍郎也纷纷上书,其中不乏平rì里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人,也开始洋洋洒洒写出千字问罪论來,这些雪花般的奏章杀伤力不小,范围更是广泛,不只是高俅,连同蔡京、童贯等人都推上了风尖浪口,而这也不得不让这几个位高权重之人摒弃先前之间的成见而紧抱成团,虽然,玩弄权术,蒙蔽圣上,同时使出各个击破之法,勉强化险为夷过了一关,但是他们却也猜到了这事件背后的指使,正是那国老太师韩忠彦,只是,这人深入简出,老來更是谨慎至极,就算是蔡京也找不到什么报复的借口和机会。
但是,万万沒有想到,这样一个报仇的机会,竟然会送到了高俅的面前,自从高俅知晓韩存保和韩忠彦的关系之后,高俅就谋划着什么,他巴不得韩存保就此犯上什么事,最好是投敌等罪,这样一來,拿回东京去一审,屈打成招,必然可以将韩忠彦拖下水,倒时候在做些手脚,必然取那老汉的xìng命,可是,这盘算好的事情,刚开始向着他所预料的方向运转时,却偏偏走脱了韩存保,这一步不慎满盘皆输,让高俅怎地能不火冒三丈。
第二百八十七章 剑拔弩张大战即(陆)
高俅正在火头上,但这却是无法挽回的事实。高俅对韩忠彦那个老家伙虽然恨之入骨,但是却也十分忌惮,如今将他的侄儿弄得下落不明,若是让这韩存保活着回去,到可以反诬他高俅谋杀,这把柄简直就是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时时刻刻悬在高俅的头上。
但是朝廷命官,国家大将,半道被救走,着如何也要一个交代。高俅坐在帅府苦思冥想,好不容易想出一个借口来临时先糊弄着。他立刻五百里加急,上书一封,备细讲述了韩存保兵败的影响之事,继而带出了贬官押赴回京之话,最后拿绿林军半道劫走韩存保,隐晦地避过了他欲施杀手这一节。这封奏章写好,高俅上下看了两遍,以他肚子里的那点墨水觉得妥了,便就此送出。
等这封奏章送到朝廷的时候,圣上看的惆怅,那韩忠彦得到消息更是着急。
圣上坐殿将此事一说,韩忠彦的门生,任御史大夫郑居忠早就受了恩师的指点,此刻出班奏请,说道:“启禀圣上,如今天下动荡,北方金国蠢蠢欲动,西边绿林军造反成灾,南边方腊贼势浩荡,梁山山匪也不安宁。前几番征战,却收效甚微,愚臣以为,当下招安为上,讨伐为下。梁山宋江几番辛苦表达招安之意,都被某些权高位重按而不报,如今为了大宋江山社稷,为了圣上龙体安康,还望及派天使,前往诏安。”
“不可招安,只可剿捕!”蔡京走出来禀告道:“圣上,那些匪徒胆大妄为,无恶不作,诏安他们且不用说百姓不愿,就算是留下他们也是大宋的余毒,是今后太平的祸患啊,他们个个都是反复之人,奸诈歹毒,说不得哪日又造起反来,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这样的余孽不可姑息。”说道这里蔡京见那郑居忠又要开口反驳,便继续说道:“扯旗造反是诛杀九族,挫骨扬灰的大罪,绝对不能姑息,他们犯下这等弥天大罪,最后还要以招安来优待,那岂不是给了天下一条模仿的道路,日后人人都可以造反,人人都来讨要招安,那我们大宋还是大宋么,朝廷还是朝廷么!”
蔡京咄咄逼人的连珠炮般说罢了,郑居忠有些哑口无言,愣了一下神,这才说道:“这些匪众也并非各个都是罪大恶极之人,也有不少爱国义士,譬如山东宋江。他本无异心,只望朝廷招安,能够为国家出力呐。”
“宋江?”童贯瞪了郑居忠一眼,出列说道:“宋江原本乃是我朝小小一个刀笔之吏,若不是他徇私枉法,将晁盖、史进等放脱了,哪里会惹出今日这个局面!如今,你还要替他说来,若是宋江是忠良,我倒要问问你郑居忠,圣贤在你心里又是以何定义!”
郑居忠被问得急了,当下说出了心里并不成熟的话来:“招安即便不当真,也可用作缓兵之计,眼下四面危机环绕,若不稳住他们,如何各个击破!”
“高太尉带兵剿绿林反贼,我两日后也要启程,奔赴东南,镇压方腊!要你等如何为圣上分忧,闭了你的嘴在朝堂上等好消息吧!”蔡京冷冷地最后瞥了郑居忠一眼。
“好了。”道君皇帝开口了说道:“昨日,高太尉使人来请安仁村闻焕章为参谋,要他早赴军前委用,今日就差此人伴天使前去。如肯来降,悉免本罪,如仍不伏,就差高俅定限,日下剿捕尽绝还京。”蔡太师应了,写成草诏,一面取闻焕章赴省筵宴。原来这闻焕章是有名文士,朝廷大臣,多有知识的,俱备酒食迎接。席终各散,一边收拾起行。
且不说闻焕章同天使出京,却说高太尉在寿安心中烦恼。
门吏报道:“牛邦喜到来!”
高太尉便教唤进,拜罢问道:“船只如何?”
邦喜禀道:“沿河扣押得大小船一千五百余只,都到闸下了。”
高太尉大喜,赏了牛邦喜。高太尉眼下只要战船,对于眼下没有现成的水军并不在意,因为他早年在茶楼听书时,听了一节火烧赤壁,眼下他很快就想到了如何将步兵顺利派上船去。就此便传号令,教把船都放入阔港,每三只一排钉住,上用板铺,船尾用铁环锁定,就此既避免了官兵不服水路,同时也避免了重蹈曹操的覆辙。就此一万步军上船,其余马军,近水护送船只。
等到将军士编排上船,铁链按划分钉好之后,又是两日光景,绿林军尽都知晓。
吴用唤邬小龙受计,掌管水路建功。其余招募的众多水军头领,各各准备小船,船头上排排钉住铁叶,继续在船舱里装载芦苇干柴,柴中灌著硫黄焰硝引火之物,屯住在小港内。同时调来炮手凌振,于四望高山上,架起火炮来,同时在水边树木丛杂之处,都缚旌旗于树上,每一处设金鼓火炮,虚屯人马,假设营垒,请公孙胜作法祭风,旱地上分三队军马接应,诸如此类,吴用指画已了,全军上下就等官兵前来。
果然,不出两日,高太尉安奈不住了,当即便在寿安城里催起军马,水路统军的却是牛邦喜,他和刘梦龙并党世英这三个共同掌管。高太尉披挂衣甲,发了三通擂鼓,水港里船开,旱路上马奔,船行似箭,马去如飞,一起杀奔富昌城下来。
这水路里船只不少,连篙不断,金鼓齐鸣,迤逦沿着水路杀向富昌。但直到进入富昌地界开始也不见一只战船,看看渐近富昌,只见荷花荡里,两只打鱼船,每只船上只有两个人,见了官船不但不怕,反而指着船上的官兵拍手大笑。头船上刘梦龙看着那些汉子笑得猖狂,也笑得邪乎,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必然是绿林军的间隙,当下便叫放箭乱射。箭羽纷纷从官兵的战船上落下来,那里的渔人早就扑通扑通都跳下水底去了,再望去时,除了两只摇摆不定的小船,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刘梦龙心里还有先前败仗的阴云,急催动战船,渐近富昌城下。这岸边一带绿阴阴的都是细柳,柳树上拴著两头黄牛,绿莎草上睡著三四个牧童,远远地又有一个牧童,倒骑著一头黄牛,口中呜呜咽咽吹著一管笛子来。刘梦龙看着这里过于平和,实在让他有些不安,当下只得教先锋悍勇的首先登岸,探探虚实。可不想,官军刚搭着跳板,小心翼翼地往岸上挪,那几个牧童就跳起来,呵呵大笑,尽穿入柳阴深处去了。刘梦龙看着自己手下的军士踩着踏板上岸的样子似乎有些扭捏,但也不至于这般惹人笑,刘梦龙突然觉得那笑意愈发诡异了。
前阵七八百人抢上岸去,四下还没扩散开来,就在那柳阴树中,只听得一声炮响,两边战鼓齐鸣。同时,左边就势冲出一队红甲军,为头是【豹子头】林冲,右边冲出一队黑甲军,为头是【双鞭】呼延灼,各带五千军马,杀到水边来。
刘梦龙眼看着那些先锋成了板上鱼肉,急招呼军士下船支援,却不想,已折了大半军校。牛邦喜听得前军喊叫厮杀起来,便萌生退意立刻下令教后船且退。而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山上连珠炮响,牛邦喜吓得以为是号炮,却不想这一发齐响的并不是寻常施号发令之用,而是雷振潜心研究多时,几番改良之后的火炮,名叫“风火母子炮”,这边炮声轰隆轰隆响过之后,牛邦喜只见江面上的船只纷纷炸将起来,船只被打中的,拦腰折断,炸在江中的,惊涛骇lang,将大船掀得前仰后合,将小船直接掀翻,一时间火光冲天,被炸死炸伤的不计其数。
牛邦喜已经被这场面所震慑得魂飞魄散,却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芦苇中飕飕有声,却是公孙胜披发仗剑,踏罡布斗,在山顶上祭风。初时穿林透树,次后走石飞砂,须臾之间白lang掀天,顷刻之下黑云覆地,红日无光,狂风大作。刘梦龙急教棹船撤退,却见芦苇丛中,藕花深处,小港狭汊,都棹出小船来,钻入大船队里。鼓声响处,一齐点着火把,霎时间,大火竟起,烈焰飞天,四分五落,都穿在大船内。前后官船,一齐烧着。怎见得火起,但见:黑烟迷绿水,红焰起清波。风威卷荷叶满天飞,火势燎芦林连梗断。神号鬼哭,昏昏日色无光;岳憾山崩,浩浩波声若怒。舰航尽倒,舵橹皆休。船尾旌旗,不见青红交杂;楼头剑戟,难排霜雪争叉。僵尸与鱼同浮,热血共波涛并沸。千条火焰连天起,万道红霞贴水飞。
这时,刘梦龙见满港火飞,战船都烧着了,俗话说在一个坑里不栽两回,可是眼下又吃了一场败仗,顿时间心灰意冷,只得弃了头盔衣甲跳下水去,因为有了上次的教训又不敢傍岸,拣港深水阔处,豁了出去地逃命。
第二百八十八章 剑拔弩张大战即(柒)
就在刘梦龙见水面上火光冲天,官兵慌乱逃窜都不能自保,心里灰飞魄散之间,凭着自己水性尚佳,并不上岸,在战火纷飞处往芦林深处游去。本想躲过一劫,却谁料,只见芦林里面有一个人,独驾着小船,直面迎将来,刘梦龙瞧见心里惧怕至极,赶紧一个猛扎便钻入水底下去了。可难料,恰好有一个人从水下上来拦腰抱住,一个鱼跃便将他拖上船来。这两个绿林水军还不等刘梦龙将嘴里的江水吐出来,左右架住,便挥起那粗壮的拳头一顿乱打,将刘梦龙乱拳打的直冒金星,休说嘴里的江水,连同嘴里的牙和着血水也一并打下肚去,又打将出来。刘梦龙招架不住昏死过去,那几个船上的汉子愤愤不平地跺上几脚这才算罢,五花大绑了,丢在船上押了回去。
其实,绿林水军并非凶残弑杀之辈,大家都是从洛河沿岸投奔而来,像邬小龙原来做漕运生意的帮派出生,那样的人并不多,倒是沿河打渔渡江的船老大不少。先前吴用招兵买马,百姓响应的人不在少数,但自从高俅让牛邦喜扣押民船开始,就激起两岸百姓的恼怒,但渔民们终究抵不过官兵禁军的打压,由此,更多的渔民百姓带着这口怨气,将一腔热血都献给了绿林军。因此,这些抓到敌军官员的绿林水军将先前强抢明夺的仇恨都发泄了出来。
而那个真正被绿林水军所仇视的牛邦喜,此时见四面官船被炸得稀巴烂,队伍头尾难顾,当下也弃了戎装披挂,想跳水而逃。却不想船梢上钻起一个人来,手里拿着挠钩,劈头将他搭住,猛地一拉倒拖下水里去。小船上的水军见落了水,也不知是谁喊的“就是这厮,下令夺了咱的饭碗子”,几个船上的水军立刻扑通扑通跳下水去。在水下将牛邦喜抓住,左右从两边将他的手反剪了,抓住小腿,猛地将牛邦喜顶出水面来。守在岸上的水军见了,早就准备好了鱼刺挠钩,只听得刷刷血肉横飞之声,数把利器刺穿钩破了牛邦喜的肩甲。水里的汉子将递过来的挠钩接在手里,麻利地穿透牛邦喜的脚掌。就此,两个支小舟上水军乘船如飞而去,钓着牛邦喜这条大鱼进到芦荡深处,仍由那厮痛得在水中挣扎,也无人理睬,除了一刀刀削开伤口,让鲜血顺江而流,关心他痛苦的汉子们却谁也不去顾及他的死活。
就在这江面内杀得尸横水面,血溅波心之际,焦头烂额者,更是不计其数。只有党世英机灵一步,在战前就考虑到了这一步,在将服里面套了一件步足的单衣,他见势不妙,立刻将铠衣退了,混在官兵群中摇着小船,正走之间,却不想芦林两边,弩箭弓矢齐发,射死在水中。
江面上,众多军卒都被杀的七晕八素,会水的逃得性命回去,不会水的,尽皆死得骨肉难全,生擒活捉者,都解去城中战俘营。众人捉得刘梦龙,害死了牛邦喜,射杀了党世英。就在众人欲将刘梦龙解进城来,邬小龙惟恐史进又给放了。这破坏家园的官僚恶棍,尽管如此折磨,让众水军尚不觉泄愤,就路边结果了性命,割下头来,抛尸江中。
说完水中的征战,再说陆上的厮杀。
高太尉引领军马在水边策应,当听得连珠炮响,鼓声不绝,他心里徒然一抖,就料道是水面上厮杀开了,当下带兵登上靠山临水之处探望。而这时又有几个官兵从远处狼狈跑来,高俅认得是自家军校,叫人拦住带来问其缘故,那些人都说官兵水师被纵火烧尽了船只,大小将领自身难保,俱不知所在。高太尉听了,心内越慌。赶忙向前来看,但望见喊声不断,黑烟满空,远处水面上的铁索战船都被连番的轰炸打的狼狈不堪,火光冲天之下,军士们都从水里逃命,争先恐后地挣扎要往岸上来。高俅不曾想绿林水军如此厉害,急引军沿着旧路回兵时,山前山后惊起一片轰天动地的鼓声,官兵惊骇之际,路边冲出一队马军,拦路当先者乃是祝龙,一杆银枪抖出数朵寒光,大喝一声便骤马杀上前来。
高太尉身边节度使王焕见了,挺枪便出,与祝龙交战不到五六回合,祝龙拨马便走。
高太尉见了那厮似有溃败之相,当下便觉机不可失,就此趁胜追击,一鼓作气可扳回一句,当下便发令引军追赶,可是,刚刚转过山嘴,早不见了祝龙。高俅心里愤愤骂了,正走之间,背后【豹子头】林冲,引军赶来,高俅心知这厮厉害,不敢恋战,挥兵乱杀一阵,便继续奔走。再走不过六七里,又是【金枪手】徐宁,引军赶来,与高俅混杀一阵,将高俅逼得挥军而走。又奔不到**里,背后喊杀冲天,为首的栾廷玉又赶上来,带兵一阵冲杀。
这是吴用使的追赶之计:不去前面拦截,只在背后赶杀,前军无心恋战,只顾奔走,救护不得后军。因此高太尉被赶得心慌,飞奔进寿安城内,比及入得城时,已自三更,整点军马,折其大半。这次高俅经过上次一败,总算留了个心眼,这次出兵留了两位节度使带兵两万在城中守城。
就在高太尉惊魂未定之时,却又听得城外寨中火起,喊声不绝,原来是被时迁、魁二带着组织【绝】三三两两分散行事,在城里放了七八把火,军械钱粮等处要害皆尽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惊得高太尉魂不附体,连忙使人探视。
不一会儿那些探报具陆续返回。
“报——城西粮仓起火!”
“报——城西府库起火,百姓哄抢官银!”
高俅听得怒火冲天,猛地一拍桌子叫骂:“这些刁民,乘火打劫!反了!反了!来人——”高俅还未派兵镇压,又一个探报疾步而来。
“报——城南军营起火,器械毁损,不计其数。”
“什么!”高俅听得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报——禁军军营起火!”
高俅气愤愤地一脚将这报信的踹翻了,在庭上急的来回踱步,可是,党世英、党世雄两兄弟自从兵败,高俅身边就少了亲信,眼下连个贴己分忧的都没有“报——”
“又他妈什么着了!”高俅抢着骂了,一双怒气冲冲的眼上都布满了血丝,恶狠狠的三角眼死死地盯进了那探报的眼里,那里面是无尽的恐惧,高俅心知不妙,大喝一声:“说!”
那探报这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说道:“东门,东门……贼势浩荡。”
“什么!”高俅盯着那探报喝问:“绿林反贼杀到城下来了!?”
“太尉!”外面慌慌张张冲进来一人,是节度使王焕。王焕粗粗拜了一礼,便急忙说道:“太尉,绿林军打东门来了,就靠王文德、杨温两人顶不住啊。”
高俅一见王焕冲了进来,本来就有三分不悦,虽然心里急的犹如上了热锅,但是却不愿意被部将小瞧,故意做回太师椅上,一言不发,意在表现出一种临危不惧的伟岸身姿。
可是,王焕却是个急性子,眼见高俅不言不语,还以为他在思量二三,当下便又劝道:“太尉,城头上的士兵见城里火起,涣散军心,急需要再加派两路人马上城。”
“不是有王文德、杨温在城头上么,堂堂一方节度使,连一个城头都守不住么!”
王焕急了,当下之言道:“杨温擅长山地厮杀,却不擅长守城,这一方城池都是王文德一人打理。贼兵浩荡,有不战不回之势啊!”
“你说,谁善守城!”
“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
“好,依你!来人,命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速速带兵上城御贼!”高俅话音落了,传令使就快马而去。那传令使还未从黑漆的巷口里冲出去,却不想一支利箭在悄无声息中将那传令使射倒在马下。
而就在那传令使前脚刚走,后脚便有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狂奔进来,一身戎装慌慌张张地说道:“不好了,太尉,城池攻破了,使荆忠和其他节度使带兵拼死抵抗,我来保护太尉先撤一步!”
“什么!”高太尉吓得脸色惨白,再也装不住了,原本心想这城里有五万人马,寿安城池高大坚固,怎地说来也能挡得住贼人的攻势,高太尉跳起来骂道:“东城破了!?”
“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反了,带着部将杀开东门,放了那贼人进来了!”项元镇说罢,急忙和王焕护着高俅就走。
一丛人刚刚从帅府出来,满城都是喊杀之声,惊得高俅屁滚尿流,慌不择路。王焕在前开道,项元镇在后护驾,两人带兵沿途边杀边走。半途中却有一骠人马杀奔出来,为首一人手持方天画戟,迎面大喝一声:“狗贼拿命来!”说着便带一路彪悍之军拦腰将队伍截断,冲上来就是一阵厮杀,这人目标明确,冲着就是为高俅的首级来的。
高俅乱军中看时,这人不是别的,正是他先前设计谋杀的韩存保。
第二百八十九章 高太尉连战连败(壹)
自从韩存保被绿林军就出來之后,对高俅恨之入骨,对大宋更是心灰意冷,当下脚一跺心一横,就此反了,跟着时迁、魁二回了富昌城后,见了史进纳头就拜,继而,韩存保为了报仇,为了在绿林军中建立首功,也算是纳投名状,一封血泪控诉的信笺,将高俅的yīn暗和和大宋的**抨击的体无完肤,更是在其中将这死里逃生的黑暗和谋杀写的清清楚楚,而这封书信秘密抵到韩存保的铁杆兄弟,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的手里时,顿时引起了徐京的愤怒。
当初高俅将韩存保定罪时,徐京曾几番求情,非但不济事,反而高俅还将徐京扣留在帐内,以商量破贼大计为由,不让徐京前去安排送行,直到这封信送到徐京手里,徐京才明白了一二,高俅怕的就是徐京背后作梗,來坏了高俅的计策,徐京早就听闻高俅不过是个市井之徒,靠着溜须拍马而上位,若不是朝廷下的诏书,他徐京才不会买高俅的帐。
即刻,徐京立刻回应义兄韩存保,派亲随暗中前往富昌城,献上了里应外合攻打城池的计策,也因此才有了那一幕追杀复仇。
徐京见城里四下火起,加上高俅刚刚又一场惨败,城上城下的官兵都乱了阵脚,绿林军假装攻打东门,愈发增加了官兵的惶恐,而就在这个人心惶惶之时,徐京随即扯旗造反,带着手下一万余人猛扑西城,将驻扎在那里的官兵杀了个措手不及,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攻下了西门,放了埋伏在城外的绿林军进來,孙立带着解珍、解宝、和乐、邹渊、邹润四个将领先杀进來,沿着徐京送來的地图和情报指向,沿途杀开來,夺取三门,直冲禁军军营,而紧接着就是韩存保带着万千绿林兵马在徐京的策应下直逼帅府,斩杀高俅,而随后紧接着入城的便是栾廷玉带着祝龙、祝虎、祝彪、扈三娘、李应五员大将直冲各节度使的兵营。
就在这众将带兵杀将开來,将这寿安城里搅合的人仰马翻之际,高俅这厮早就见势不妙,望风而逃,可半道上被韩存保截杀着,便只取那高俅的脑袋,高俅吓得魂飞魄散,王焕一看是韩存保,不知情的他只当是韩存保当了墙头草,当下跃马上來,大喝一声:“韩存保,有我在,你休想得逞。”说罢便挥着长枪刺杀过來。
“我來会你。”徐京看着王焕來坏事,当下便横刀飞马而來,两拨兵马混战一处,两人更是在此间厮杀,战马盘旋,兵刃相交,打的难解难分。
有徐京为他遮挡,韩存保马不停蹄继续追杀,眼看着高俅被人护着就在前面,可是,护送的官兵着实不少,尽管一路披荆斩棘,但有这些肉盾垫在中间,人海之中要想杀过去,着实不易,韩存保心急难耐,声如奔雷般怒吼道:“杀了高俅,赏金万两。”
韩存保不过是报仇心切,随口一说,但这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麾下的兄弟们立刻蜂拥而上,一个个豁了xìng命地追杀。
高俅听得背后喊声冲天,各个都是恶鬼索命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可是,眼看着背后那韩存保的叫喊越來越近,项元镇顾不得那么多,赶紧勒马而上,大喝一声:“逆贼,看枪。”便带兵朝着韩存保杀过來,两人交锋一处,麾下兵马又是一场近身的血战。
高俅见项元镇挡住了韩存保,还來不得喘息,只见巷口杀出一彪军马來,惊慌失措的高俅正打马而逃,却不想那为首的正是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李从吉一眼便从人海中认出那纵马而驰的就是高俅,赶紧大马上去,大喊道:“太尉,末将护您出城。”
高俅听得是李从吉的嗓门,并不敢回头,也不敢应声,那徐京叛敌之后,高俅心里就有了耿介,对这些节度使也并不那么信任,当下只是纵马而逃,再沒有功夫去理会。
韩存保被那王文德纠缠住脱不开身,眼睁睁地看着高俅消失在夜幕中,心里着火无处发泄,都一并出在这多事的王文德身上,两人一來一回,已经打了百十回合,依然难分上下。
高俅在李从吉的护送下迅速冲出南门,朝着西京河南府的方向而去,可刚出城门不过十几里,突然背后追上一彪轻骑來,李从吉在奔驰的马背上回首凝眸,只当是别的节度使也逃了出來,谁想,等那彪人马追得近了,李从吉这才看清,所來之人并不是什么节度使,那迎风狂飞的将旗上分明写着绣着一个豹头,上书林冲二字,这支彪悍的轻骑不是别的,正是林冲麾下的林字营,而带队的大将也正是得了史进钦点的豹子头林冲。
林冲与高俅之间的宿仇,史进等人早就深知,今rì有此机会报仇,林冲怎会放过,得了史进的准许,便立刻带着一队轻骑,飞奔在城外,为的就是防止高俅乘乱而逃,谁想林冲正巡到南门边上,就遇上高俅一队人马冲出來,林冲二话不说一路猛扑追杀。
高俅刚刚逃出寿安,稍稍松了口气,就听得背后喊杀声起,又是一彪人马杀來,这颗惊魂未定的心顿时又悬到了嗓子眼來。
李从吉晓得林冲的厉害,当下也不敢独自交锋,指挥兵马护住左右两翼,在马上靠着一张弓箭,想要释放暗箭将林冲shè倒,可怎奈,着夜黑风高,一支支箭羽过去,偏偏就是不中林冲,眼看着林冲怒发冲冠地杀奔上來,急的李从吉只得咬牙狠心豁了命出去,挺枪上來,可还不等截住林冲,胯下的战马就踏在了一出兔洞里,咔嚓一声骨折,连同马上的李从吉一并反倒压在身下,李从吉被突如其來的意外摔了七荤八素,兵刃早就丢出三步之外,后面的战马冲上來,奔腾的铁蹄顿时成了最凶残的杀人利器。
林冲沒有一丝的停留之意,飞马直奔高俅,仿佛这里已经沒有千上万的官兵,也沒有林字营,有的只是那前面沒命飞奔的高俅和后面穷追不舍的自己,林冲挥起长枪,将那些后缀队尾的官兵杀散开來,势如破竹地直追赶上。
高俅听得林冲在后面喊叫,心里早就吓得七魂丢了六魄,眼看着左右沒有可以抵挡的将领,心里愈发慌了:“完了,完了,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救一救,救一救。”
“高俅狗贼,拿命來。”林冲杀散了护兵。
高俅回头望时,林冲已在十丈之内。
“今rì休矣。”高俅吓得已经全身发麻,两只手拼命地攥着缰绳,身子紧紧贴着马背伏着,生怕林冲就此一箭过來,将他的脑袋shè爆了。
林冲挥着长枪紧追在后,怎奈何胯下的马力不足,追了几十里非但追不上,到后來反倒是越來越远了,原來高俅胯下所骑的是圣上御赐的乌云踏雪,是关外名驹,也叫踏雪乌骓,千里绝群,高俅不懂马,但是,如今却才发现这良驹的好处,绝非只是平rì所觉得舒服,这几十里飞奔下來,马力十足,丝毫不减。
而林冲的胯下的马虽然是军马中的上等,但决然不是那乌云踏雪一个级别的良驹,这越往后走,差距就越发明显,眼看着追了大半夜,却就是追不上高俅,等踏入了河南府的地界上來时,林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漆漆的四野,再也不能深入追赶了,林冲愤愤地叹了口气,只得含恨收兵而回。
高俅死里逃生到了河南府里來,受此一吓,到了府中随即便昏死过去,经人救醒了,已经是第二rì午后十分了,吃过了燕窝银耳,人参八宝之后,暖和了身子,定了惊魂,这才卧榻问政,在他昏迷着一夜一天中,从寿昌城里逃出來的各路节度使都循着高俅的逃处來到了河南府中集结。
清点兵马,又少了三万余人,河南河北节度使王焕、京北弘农节度使王文德在混战中被俘,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中乱箭被俘虏,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被铁骑踏成肉泥而亡,只有颖州汝南节度使梅展、中山安平节度使张开、江夏零陵节度使杨温带着残部灰眉土脸的回來,在城内重整兵马,连上禁军在内,高俅麾下不过三万人可驱使了。
高俅两战两败,气的唇齿紧闭,正在郁闷之间,外面奔进一人,探马禀告报道:“天使到來。”
高俅听得,心里五味杂陈,遂引军马,和那三个节度使快步出城迎接,见了天使,天使就说降诏招安一事,同时高俅等都与闻焕章参谋使相见了,邀入城中帅府商议。
高太尉先讨抄白备照观看,心里极不痛快,先前又连折了两阵,特别是水路上惨败的片甲不归,后來扣押抢夺得许多船只,又被尽数烧毁,当初在朝堂上夸下海口,如今若是招安了解此事,如何羞回京师,,可若是在战,全军士气低落,折兵损将,想要翻盘,机会渺茫如大海捞针,因此,高太尉心下踌躇,数rì主张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