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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谣言惑众     大宋王朝之乾坤逆转txt下载     大宋王朝之乾坤逆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五章 存异心步步为营(陆)

    史进、秦明、林冲、花荣四人冲杀过了最后的一道连城,将那官兵组成的层层包围圈一一突破,眼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厮杀,让他们对于人性的感觉早已麻木,目中再也没有什么人的概念,有的不过是一个可以了解麻烦的头颅,还有砍掉威胁的四肢.史进的神兵再一次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那盘龙棍挥舞起来,棍气横飞,将周围官兵防不胜防,都被打的血肉横飞。而秦明那火爆的烈性子这时候愈发越演越烈,将之前对廉洪龙的不满一并发泄出来,那一柄精铁打造的狼牙棒已经沾满了鲜血,刺头上布满了不少血肉的残肢,秦明下手极狠,招式又霸道,常常将人带盔一并打个稀巴烂,其壮惨不忍睹。

    林冲和花荣两杆长枪虽然不如前面两人的招式霸道,但那两杆长枪一会儿犹如蟒蛇出洞,一会儿犹如神龙摆尾,时而指东打西,时而回马一枪,两团枪花遍身开,眼花缭乱,触者身亡。其中林冲的枪法更是一绝,时而大开大合,时而连刺乱舞,当真是出神入化,将那些官兵杀的站立不住。

    四员悍将冲在前面将官兵层层杀退,后面的喽啰冲过了连城来,士气大振,一个个犹如入魔一般,紧随其后疯狂厮杀。那些官兵瞧见这些满身鲜血的人心里早就先怯了三分,又不及他们舍命厮杀,如此自然不是对手。

    “困兽勿斗”说的正是此,那偏将这时候逃上了连城来,看着下面的混战,心知这些人厉害,只怕就算是派去再多人也挡不住,但若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出去,又不甘心,眼下廉洪龙和那个偏将阵亡了,全营只留下他是最大的,这些功劳自然都要算他的一笔。可是,眼下史进等人朝着城门杀过去,若是让他们杀到门口,打开了城门,那岂不是煮熟的鸭子都飞了。眼下只有一个办法,乱箭将史进等人射杀在此。

    那偏将眼看着史进距离城门不过百十步的距离了,一面挥动令旗调遣附近待命的长枪兵迅速往城门方向布置,一面号令连城上的弓箭手朝着城下的史进等人点射,此外立刻差遣传令官打旗语通知城门上的驻防兵马准备箭羽、檑木、灰瓶等城防器械,务必要将史进等人击杀在城下,不论付出多大代价,不可让一个人漏出城去。

    四面官兵得令,迅速从群龙无首的混乱和不知所措中醒悟过来,左右的一千多长枪兵立刻部署到了城门前,将长枪一横,立刻组成冲阵朝着史进等人杀了过来,加上原先在这里布防的滚刀盾牌兵,这里少说也有一千五百余人,四面八方将史进等人团团围住,前面尽量堵截,后面则是疯狂追杀。往往,前面堵截的官兵挡不住四员悍将的进攻,唯独有后面可以奔走追杀些个经过战斗困乏不支的喽啰。

    史进等人瞧见官兵不再像是先前一样混乱一团、毫无章法,反而开始变得有井井有条,那些长枪兵摆着两翼阵从正前方杀过来,而在这一片人海后面便是两扇漆黑的通向“生”的大门。而那些滚刀盾牌手则像是游击一般,从四面围上来,另有一队轻骑人数不多,也就在三四百左右这个时候也从连城那边赶过来,寻着史进等人的缺口便横穿厮杀而过,将所剩不多的喽啰愈发撕裂成几截队伍。面前的官兵越来越多,进攻方式也在居高临下的指挥中变得机动有效,对于喽啰们来说已经是很有压力,大家经过这番厮杀,大多人已经身上带伤,力气更是所剩无几,吊着半条命就为这心里仅存的一口气了,而那些城上的弓箭手更是零零散散射下箭来,这无形于雪上加霜,让他们防不胜防。

    喽啰们撑不住,许多纷纷中箭倒地,史进等四员悍将冲在前面将长枪打的东倒西歪,但毕竟是以少敌多,那些长枪一发刺过来,众人也不好抵挡,再加上这些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箭羽,就让史进等人愈发着急,这些箭羽期初还是零零散散,但随着他们逐步接进城门,这些箭羽就不再顾虑那些混战在一起的步兵,一发成片成片地横七竖八射将下来,许多喽啰身中数箭倒地被随即杀上来的官兵砍成了肉酱,也有不少官兵误中箭羽倒地不支。史进一个不小心也被射中一箭,这箭羽从后面的连城上射下来,穿透了史进身上的软甲刺入了后背甲骨上,史进吃痛但生死在即这些伤已经顾不得,他看着箭羽越来越密,越来越多的官兵被误杀,这足以说明哪些官兵急了,他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史进的命留下。

    “大帅!”林冲见史进受了伤,心里着急,赶紧冲到了史进的背后来,一面厮杀左右官兵,一面打出枪花来帮史进将两面射来的箭羽都挡下来。秦明和花荣一左一右护这史进的两侧,愈发拼命厮杀。

    可是那些箭羽来的越来越猛烈,将官兵都杀大片大片倒下不少,与之拼杀的喽啰们眼下也被射杀大半,眼下只有百十来人还紧跟着史进等人。而就在这要紧的关头,突然城外爆发出一阵喊杀之声,城头上射下来的箭羽明显少了许多,史进等人刚松了一口气,那些守城的官兵就慌做一团。

    “有援兵来了!”秦明大喝一声,甚是振奋。

    史进一面杀,心生欢喜地一面大声喊道:“是栾廷玉,他们来了!”

    四个将领带着众喽啰在死门关兜了一圈,终于又挣扎着看到了新的希望,就像是在这漫长而寒冷的长夜看到了一缕曙光,那种滂湃的感觉让众人再次激发出最后一搏的拼劲。

    “兄弟们,拼了!”花荣大喝一声顿时将士气提起不少,众喽罗响应着随着史进等人往城门方向厮杀。

    而此刻站咋连城上观战的那偏将心里愈发着急,只可惜这夜幕之下只能看到一偏忽明忽暗的混战,眼见那些喽啰越来越少,得胜就在眼前,突然城外的哄乱,让他有些急躁不安:“出了什么事!”

    这时候那边城头上打旗语过来,偏将一看,心里一惊,说道:“情报不是说他们都进了城么,怎会有兵马在城外?”那偏将一想,愈发心惊胆战,莫非是那皮光秋劫营偷袭失利,让人家带兵倾巢而出?想到这里,这偏将顿时气得咬牙切齿,当下一跺脚,骂道:“皮光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初那使三叉戟的偏将就曾在廉洪龙的面前说过,这前来投奔的皮光秋弄虚作假可以,本事说起来也就那么几板斧,看似厉害却不得要旨,二十招后便破绽百出,这样的人在军中就是个凑数的,当不得真。可是,没想到此番这劫营的事落在他身上,本以为事小无碍,却不想看似无碍的一步棋,最终还是搞得满盘皆输。

    这偏将眼见那城头上的官兵两面忙的乱作一团,为了抵御城外的进攻,哪里还顾得上阻拦城里的史进等人,而从连城上射箭过去,毕竟距离远了有失准头,效果不甚理想,几番连发都是伤了官兵多,杀的喽啰少,黑灯瞎火,也不知道史进等头领死了一个没有。就在这偏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的时候,除了安排更多的兵马冲上去堵截却没有更好的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得轰隆轰隆的巨响连番在城门上想起来,原来外面的援军已经在开始砸城门。这轰隆隆的声响传扬开来,比那战鼓还犀利,顿时让众人心中大喜。

    “发令!叫城头上的把总给我豁命打,老子不管他用什么法子,务必要把外面的贼兵击退,若是让他们大破城门走了贼人,老子就亲手宰了他们!”偏将急了,开始变得暴跳如雷。

    那传令官得令,刚将手里的旗子挥起来正要传令,突然只听得轰隆一声,那城门被砸出一个大洞来,下面的官兵用横木顶了七八根,慌忙用木板扑上去堵,可是,却不想外面早就捅进数根长枪来,将那些搬运木板的官兵都戳死在门下,继而不等他们先付后继,便愈发猛烈地撞起来,外面响亮的号子声和喊杀声,将城里抵御的官兵愈发惊得有些没了底气。

    “嗤啦——!”城门在猛烈的撞击下最后还是折断了门轴,后面的横木抵挡不住,随着大门倒将下来,这半扇城门将后面抵挡的官兵沉沉砸倒一片,继而那外面的喽啰喊杀惊天地一哄而入。

    史进循声一看,那为首的果然是栾廷玉,后面紧跟着的便是祝家三杰。那三个小子各施本领,飞马杀将进来,就像是狼入羊群,一个个杀的官兵血肉横飞,官兵完全不可抵挡这股新兴力量,很快就被势如破竹地将官兵杀开两半,将史进等人迎接护在中间。

    那城上的偏将瞧见贼人合为一处,心里着急,索性破罐子破摔,喝令箭羽齐射,彻底不管那些城下混战着的官兵性命。而这个时候,栾廷玉等人却不是恋战好杀之人,救了史进便一同顶着箭羽干脆利落地退了出来,而城外,扈三娘和李应掩护下立刻接应着退到城外七八里外。而直到这时,史进这才输了口气。

第二百四十六章 存异心步步为营(柒)

    史进带众人的护送下逃出那城头上箭羽的射程范围之后,继续往后走了一两里路,这才在黑暗中停下脚步来.后面的官兵没有一个敢追上来,如此反倒让祝家三杰略略觉得无趣了。

    “大帅,伤势如何?”栾廷玉赶紧跳下马来将史进扶下马来一看,只见一支箭羽穿透了软甲刺在后背甲骨上,有血顺着墨色的箭杆流下来,将那雪白的箭羽染得一片暗红。

    祝家三杰下马扶着史进来到旁边的一块大石前,祝彪赶紧上来拿袖子将凹凸不平的石面擦干净,请史进坐了。

    “大帅,你忍着点。”李应说罢便抽出一柄锋利的腰刀来,林冲这个时候上来将靠近史进伤口的一端紧紧固定住。

    “来!”史进干脆地说罢,李应立刻手起刀落将那箭羽砍断。

    “大帅先将甲衣脱下来,让我瞧瞧伤势。”栾廷玉说道:“行走江湖,老夫对医道略懂。”

    “有劳了。”史进说道这顿了一下说道:“只是……”

    秦明着急,当下插嘴说道:“大帅放心,那帮狗日的不敢上来,我这就带兵防哨,他若是赶来,老子就一棒打断他的狗腿,砸烂他的狗头!”

    “不是,他们的总兵不知生死,只怕也活不久了,现在军中厉害的角色没有多少,他们太过依赖器械,他们打死也不会派兵出来的。”史进继续说道:“眼下他们料定我们不会再杀进去,这却正是我们攻城的机会。”

    “我去!”祝彪说道:“我们方才在城外将那支官兵赶尽杀绝,却不过瘾,如今既然那总兵死了,必然是那皮光秋最大,正好我去报仇!”

    史进还没有做决断,扈三娘听了也立刻站到祝彪身边说道:“我同他一起去,大帅,你答应过我,要我手刃此贼的!”

    这个时候史进已经在林冲的帮助下将软件脱下来,里面的底衣已经被汗湿透,后背上血水搅浑,将底衣彻底染了个淡红。栾廷玉将伤口露出来一看,那只苍老的手在那留下的箭杆上一笔画,当下说道:“伤不深,倒也无碍,只是,这箭从上射下来,斜着刺入肉里,伤及甲骨,而且这箭头上布满倒刺,若是就此拔出来,只怕伤口反倒要撤掉一大块血肉,眼下也无随身所带止血熬伤之药,只能先回大营去,我用刀给大帅再行剜除。”

    史进点点头,似乎有些不放心地看着祝家三杰,抿抿嘴,有些拿不定主意。倒不是史进不信任他们,只是,方才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地逃出来,领教了官府的厉害,史进生怕这些阅历尚浅的后生们识不破敌方的手段,若是有个三场两短,史进岂不是心痛。

    “大帅,你且放心去吧,我随他们杀进去,一切随机应变便是。”林冲说道。

    史进将眼眸转向林冲,他此事一身的鲜血,就像是刚从血池里爬出来似得,满面都是血汗混合的斑斑血迹,模样恐怖了些,但史进看在眼里却生出体恤之情来,方才林冲为他挡箭,为了冲出重围拼死厮杀的情景,一幕幕迅速浮上心头来。林冲做事周全,由他带着这三只猛虎前去,最合适不过,但是……史进有些顾虑地开口说道:“林兄,刚刚才你同我等厮杀出来,人困马乏,如何叫我狠心再让你去?”

    祝彪在这个时候开口说道:“大帅,你放心好了,您只要说怎地一个打法,我们兄弟一路小心便是。”

    扑天雕李应上前一步靠拢道祝彪这边来说道:“大帅,我同他们去,这郓城县里,我们也都熟悉,里面的巷子小路,都熟知在心,不论进退,亦是轻车熟路。”

    花荣说道:“如此我看可行,那总兵被我一箭射中门面,从他那连城上摔将下来,就算命大,也只怕救不活了。他左右的两个偏将,一个被秦明兄弟击杀,余下的也就是那个不甚言语的偏将,还有一些把总了,眼下总兵一死,把总们各有各的打算,只怕那偏将一时间也周全不了太多突发的情况。”

    史进觉得花荣说得有理,便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李应兄弟,还有祝家三杰好扈三娘,再次带兵杀进城去。眼下……”说道这里,史进顿了一下,略略一想觉得妥当了便说道:“郓城四门,不知西门孙立等人攻打的如何了,但不论如何,必然他们那边会吸引官兵的注意,西城必然是官兵认为的主战场,那些城东的官兵除了几道连城严防死守之外,其余重兵都会扑向西城。如此,恰好可以牵制他们的兵力,就算是那偏将抬出什么厉害的攻防器械,那也是城东的事了。城南被官兵放火烧毁了,但也正是如此,南门也成了最方便杀入的缺口。官兵以为我等早已退步,必然不会料想到我们还会从南门杀进来。”

    “明白!”祝彪听得已经先心潮澎湃起来,恨不得此刻立刻提枪带兵就杀进去。

    史进吩咐道:“你们悄悄杀进去,再四下声张起来,把气势造足了,若是吓破了官兵的胆子,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但若是官兵那偏将是个千年难得的将才,发挥出比总兵还厉害的统帅能力,当然,这倒是少有,但若是当真遇上,他将厉害的器械玩转的淋漓尽致,布下更多陷阱等你们往里去,千万不可大意。我也冒昧,送你三个锦囊。”

    “大帅,请讲!我兄弟三人定然牢牢谨记心中。”祝龙双手抱拳略略将腰身一弯认真地说道。

    “你们牢牢记住,一者便是不恋战不逞能,布置好的陷阱是死的,那些官兵只有将你们引到那里去,才能得逞,而这份得逞中,假溃败和追杀都是手段。二者便是‘诡者兵家之道’你打的越无章法可循,他们越无法设陷阱害你,最后乃是保命之策‘三十六计走为上——打不过就跑’,这一场我给你随时撤退的权利,没有人会藐视你,若是说得根据些,必要的撤退,是我预先给你的军令。”史进说道这里,最后嘱咐道:“此番去了,你们四个一定要听李应的号令,就算是愁人就在眼前,若是他号令撤退,你们也必须要退,你们放心,既然大哥给你们保证会让你们手刃仇敌,就一定会做到。”

    祝龙等三兄弟和扈三娘听了一同抱拳一拜,说道:“谨记在心。”

    “快去吧!”秦明其实并不喜欢多话,听得史进三番五次嘱咐,实在觉得可以一句说完,当下便快人快语地道:“千万小心!”

    “大帅,我等护送你回去!”栾廷玉说道。

    史进点点头,在栾廷玉一千五百兵马里调出两百人来随行回营,其余兵马都支派给李应等人。史进亲眼看着李应带着四个骠骑将领去了,这才同栾廷玉等人一同回营。

    考虑到大帅身上有伤,大家这一路都走得很慢,而史进一路无话,人虽然坐在马上,但是,一颗心早就紧紧蹙着飞往西城门去了。虽然他派了孙立孙新等人前去,但毕竟官兵的手段不少,次番前去必然是一场恶战。而战场上胜败都是瞬息万变之事,在样的一场混局中,什么事情都有发生的可能。眼下宋江大哥生死未卜,虽然半途差时迁和魁二在执行特情之余千方百计打探宋江下落实施营救,但他总觉得还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很是惭愧。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前面探路的先锋快马而来,小声禀告说道:“大帅,不好,前面有一队官兵,为数不少。”

    “为数不少……”秦明当下重复了一遍,虽然秦明不怕死,但是若是硬拼,乱军之中保护大哥周全,只怕这事不保险。

    “保护大帅!”林冲将插在马鞍后面的长枪重新提在手里,很是谨慎地说道:“两百人少时少了点,但若是杀出去,也是可以的。”

    栾廷玉毕竟是见过些场面的人,沉得住气,不紧不慢地说道:“大帅箭头未拔,不易厮杀。”

    “不若如此,我带一百人,将他们引开,你们保护大帅回营。”花荣说道:“只是,若是有大队官兵前来,想必营寨必然不保,眼下还需一个妥善的去处。”

    “去祝家庄!”栾廷玉说道:“祝家庄离此不算远,就算官兵杀到,亦有护庄河可以抵挡一二。”

    “不可,这些官兵必然是先前派出去偷袭我军营寨的兵马,人数自然不在少数,但是,我们若是放了他们过去,万一他们谨慎不追,必然要回城,到时候祝彪和孙立他们就麻烦了。”史进已经没有多少时间,隐约间已经听得到不远处传来的盔甲磕碰和马蹄声。

    史进放眼四下一看,说道:“顾不得那么多了,栾师伯,您和花荣带一百人埋伏在官道东边的野地里,林冲、秦明埋伏在官道西边去。待官兵到时,你两人从左右杀出来,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说罢,史进立刻从喽啰手里取了一并长枪来,狠狠地在官道中间并排插了三根。便带着众人藏身在左右官道的黑暗里。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大混战不了了之

    皮光秋与同行的手下在梁山大营外面吃了一惊,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飞马要折回郓城县去,却不想,在半道上却见走在前面的探马回报说前面大路上平白无故立着三根长枪.这一句将皮光秋的疑虑又从心底提了起来,据那探马来报,三根长枪倒插在官道上,直直一排,而那枪杆上都刻着“梁山”二字,显然是山匪留下的。

    皮光秋勒住战马,心觉不好,可是,这三根长枪插在这里,其中必然有诈。当下皮光秋喝令手下的一员偏将道:“你带两百人前去看个究竟!若有异常立刻回报!”

    那偏将虽然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但是也不敢不从,这皮光秋好歹是朝廷派下来的,虽然官衔不比廉洪龙,但是,廉总兵却晓得这个所谓的副总兵,不过是朝廷派下来监督他的,而这个副将之所以留在皮光秋的身边,那原因也是一样,是廉洪龙派去监视皮光秋的。皮光秋事事都在那副将的眼皮子下,这感觉实在不好,早就想借着法子除之而后快。之前派他进敌营一探究竟,眼下又派去查看路途,这不过都是将他往最危险的地方推,保不准一个不小心就落得皮光秋欢喜,到时候也好向廉洪龙来推脱。而这些心思,那偏将是最了解不过了,虽有怨言,但也没得说;先前多次言语讨好过,但结果并没有改善多少,反倒是显得他越发好欺负了,但不管怎么说,好在有廉洪龙大人做后盾,回去必然要多说些皮光秋的不是,这才解恨,而廉洪龙也早就说了,等到踏平梁山立了大功就将他在军中收集的那些有关皮光秋的罪证一发列出来将皮光秋弹劾去杀头。如此想想,觉得这皮光秋再神气,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这才让他心里多少寻到了些平衡点。

    那偏将心里舒服了些,立刻带着一伙人快马去了,火把照耀之下,果然只有三柄长枪插在路中间,此外官道前面留下许多马蹄印,在长枪边还有许多密集的脚步。那偏将看了朝着四面一看,是一望无尽的黑暗中的荒野,静悄悄地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这一切看在这副将眼里,却晓得这左右必然有伏兵,那偏将心知皮光秋是要把他往死路上送,心里惊悚之外,更多了一份愤恨。

    但那偏将见左右并没有杀出山匪来,心道,莫非是他们见我兵力少不肯出来,要等大部队过去时,才要现身么。偏将觉得自己想的在理,当下便大胆地拔了一根长枪在手里,打马回到皮光秋的面前来禀告说道:“大人,前面是插了三根长枪,看着印记都是梁山的。”

    “哦?!”那皮光秋听了,一双小眼睛都落在了那偏将的脸上。

    而那偏将却从皮光秋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的慌张,那偏将心里生出一丝莫名的快感,那偏将说道:“大人,虽然如此,但经小人四下查看,却不见半个歹人,也没有什么动静,我看这里面有鬼。”

    “有什么鬼?”皮光秋问道。

    “这并不像是山匪所为,而是另有其人。”那偏将如此说,不过是想要骗的那皮光秋大胆地带兵往前去。

    皮光秋看着那偏将的脸面,有些怀疑地说道:“还能有什么人?”

    “说不定,那边已经差不多胜了,眼下正剿杀余匪,怕大人此时去了抢功,所以,才故意差人来这般做,我看就是看准了大人受了山匪惊吓而过于谨慎……”那偏将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借口来,临机想出这么一口说辞来。

    那皮光秋听得大冒光火,那所谓的“受了山匪惊吓而过于谨慎”不就是在绕着弯子说他胆小怕事么。哼!敢将老子小瞧了!皮光秋脸色铁青,大喝一声道:“全军听令,火速前往郓城县!”说罢皮光秋还是多了一个心眼,指着那偏将说道:“你当先锋,可先我一步往郓城去!”

    那偏将听了,心里暗骂一声断手老贼,便将马头一调,带着那两百调拨给他的官兵打头阵继续往下走,这一次可断然不如先前的轻松,那偏将心知会有埋伏杀出来,便快马加鞭,恨不得眼下立刻绝尘而去,只要他离皮光秋越远,就越可以保住性命。

    就皮光秋见那偏将狂奔而去,自己一面打马帅兵在后面尾随而去,一面看着两边这寂静的荒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之感来。就在皮光秋心怀忐忑的时候,突然一支箭羽呼啸着冲那便荒野射了出来,那皮光秋早就是惊弓之鸟,当下听得弓弦响罢,二话不说立刻趴倒在马背上,这箭羽贴着皮光秋的铠甲飞过,将他侧边的一个举大旗的亲兵一箭射倒,连同那杆将旗一同倒下马去。

    “有埋伏!”皮光秋惊呼,而此同时,从左边荒野爆发出一片喊杀声来,将皮光秋吓得不轻,而紧跟着嗖地一声又是一箭,这四下里一片黑漆,他虽然不知道哪里射来的箭,但是却晓得这一箭是冲着他来的,心里恐惧的皮光秋紧紧贴着马背,随着马匹颠簸起起伏伏,却还是被一箭射中了臂膀。

    而此刻后面的官兵瞧见有埋伏,而将旗倒了,皮光秋只顾狂奔,除了紧随其后的几个亲兵大喝保护大人之外,其余的官兵都紧跟着想冲过这片埋伏去,而在最后的官兵见势头不妙,听得官道右边也爆发出一片喊杀来,心里惊了,不禁人人都将这与先前劫营所见联系在一起,都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来,这里正是梁山兵马埋伏的点。那些后面的官兵为了保命,便四下掉队逃了。

    这个时候,栾廷玉、林冲、秦明、花荣从两边杀出来,将这伙官兵从中间截杀成两段,花荣两箭没有将那带头大将射杀,实在有些耿耿于怀,当下驰马杀开众人,直朝着那领头大将杀过去,凑得进了,抽出弓箭嗖嗖嗖嗖,连射几箭,都被在他背后的亲兵恰好当下来,只见官兵一个个掉下来,却不曾伤到他半分,倒是让那厮更加惊慌,趴低在马背上忽左忽右地驾马而逃。

    而秦明、栾廷玉、林冲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挥起兵刃来,在这伙毫无章法的官兵中一通乱杀,见人就杀,逢人就砍。而紧随其后的喽啰们也借着一股气势,边杀边喊,就像是一只猛虎扑进了羚羊群中一般,将那些官兵吓得四下纷纷而逃。

    【郓城县】时迁和魁二被史进带进城里来之后,便趁乱离开了史进的身边,从马背上跳开,翻了一个跟头落在了房檐上,便和魁二从包袱里换上【绝】的暗杀装备,一同往衙门的方向去,时迁先前虽然来过郓城县,但是,这黑灯瞎火的要想找到那衙门却也不是个容易的事。

    时迁和魁二一路在房檐上飞奔,但凡遇上官兵的弓箭手便几个起落上去,用袖剑将他们在无声无息中刺杀。如此,两人从房檐上奔来跳去,听得城东城西两边厮杀不断,虽然想去瞧瞧,但是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潜入衙门,先将知府的人头挂上城头,然后找到这城里的最高指挥所在,然后想方设法将之暗杀,在此过程中,小心留意宋江大哥的所在,在完成前者任务之后,便设法营救。

    所以两人一面摸索着往衙门的方向去,一面仔细留心附近的动静。就在两人从一条胡同的一侧跃上另一侧的墙头,继而顺着房檐来到了另一条街边上时,却见一伙官兵恰好从这条街上鬼鬼祟祟地从一个街角转向了另一条街。

    时迁瞧在眼里,直觉然他跟上去,当下时迁便带着魁二沿着房檐悄悄快步跟上去,在转角一瞧,只见这伙官兵推着一辆辆囚车在飞快奔跑,魁二定睛一瞧,这囚车不似那寻常的囚车,这囚车底子上是布满了利刃的底子,而在这上面悬着一个笼子,由两边的吊臂悬着,由那吊臂上的粗麻绳子吊着,这笼子随着车丈的行走颠簸而摇摇晃晃,这笼子里面里被五花大绑着丢着不少人。时迁略略一数,这三辆马车里,关着也有十多人,东倒西歪,嘴巴不见堵着,却没有一个挣扎一个叫骂。

    魁二指着一个笼子说道:“你看,那里不正是那个黑汉子么!”

    时迁顺着魁二所指望过去,可不是,那个压着别人躺在最上面的黒厮就是那个在宴席上与祝彪叫骂的李逵。他们这是怎地回事?莫非已经战死?时迁有些好奇,看着下面的官兵不少,一个个都很是警惕,有前面探路的,也有后面断后的,一个个刀出鞘、全开弓,时迁估摸着这不是两个人可以料理的人马,而这些人马押着这伙人估计是要往一个地方去,或许那个地方正是时迁魁二想要去的。

    于是,时迁魁二小心翼翼地运起轻功在房檐上腾挪,暗中盯着这一伙官兵的一举一动。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大混战不了了之(贰)

    时迁和魁二暗中跟着这伙官兵一路来到了城北边上的一处道观,这道观不小,红墙绿瓦看样子是颇有些私钱,实则却是这里的知县之手扶持之功.这道观上面挂着一块匾,上书一清观三个大字,这字便是郓城县知县时文彬所提,而这里也因为这知县信道奉教而颇受眷顾。而时文彬与这里面的道长尤一道长关系甚密,自从那廉洪龙入城之后,时文彬就整日坐在观中,与尤一道长下棋喝茶,衙门里的事情就很少过问了。

    原来,时文彬恐惧梁山的兵马势重,等好不容易迎接到了朝廷派下来的大将,本是满心欢喜,提前准备好了一切,想让这守城大将能够有宾至如归之感,也好更加尽心尽力为他守住郓城县。却不想这廉洪龙一来,非但是宾至如归,更是反客为主,眉毛胡子一把抓,将这郓城县当做了自己的天下,对时文彬喝五吆六不说,还常常擅自做主,颇有一手遮天的意思。时文彬在衙门里常常受气,但这人毕竟是朝廷派下来的守城大将,眼下梁山倾巢而出,又要依靠他的力量,所以,时文彬初时忍气吞声,后来索性彻底抛盘。

    那时文彬本来就对“关门打狗”的计策并不看好,自古以来并无这等打法,这“引狼入室”之章法实在危险之极。但是,这郓城县安危的担子他却担当不起来,终究是要落在廉洪龙的身上。而这廉洪龙却一味坚持,又故作神秘地说自有神兵利器,打包票能够马到功成,故而不敢得罪他的时文彬只得无奈选择相信。但是,从那廉洪龙深更半夜进城之后,除了将靠近兵营的街道封锁之外,就带着手下的兵马蜗居兵营,只听得叮叮咣咣之声,却不见他们一时半刻的训练。而对此,时文彬几番变着法子想要入营一看究竟,却都被廉洪龙婉言拒绝。时文彬虽然身在道观之中,衙门之事都不过问,但是,却也盘算着要留一步棋。若是此战大胜,倒也罢了,若是稍有万一弄得满盘皆输,他至少也要为自己的仕途做一番考虑。

    而如何为自己埋下一步棋以作退路,这却是个他想不出的难题了,在这战火纷飞之中,文人终究是没什么用。但有一日,道观里来了一个人,粗布短衣之下遮挡不住来人的威武精干之气,这来人到了道观见得却不是尤一道长,而是为时文彬,而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皮光秋。于是,就在这个午后,自觉形单影只的皮光秋与时文彬暗中统一了阵营,皮光秋为时文彬提供战乱不利时的必要保护,而时文彬则是作为一枚特别的棋子,下在最要紧的地方。而在此后,皮光秋便将军营里的一举一动都通过亲信告知时文彬,特别是在今日开战之前,便将所知的兵力部署都秘密告诉了时文彬,要时文彬随时做好准备。

    这皮光秋是朝廷拍下来监视廉洪龙的武将,而又与廉洪龙不和,这正是时文彬之所以对之言听计从的原因所在。而在这一夜的厮杀中,时文彬也果然没有辜负皮光秋,将早些安排好的一切都做得极为到位。在朱仝、雷横两员都头离职之后,便又新招了两个都头,一个叫赵能一个叫赵德。两个都头虽然本事不及前任的一半,但是胆子却不小。

    就在官兵与山匪厮杀的不可开交的这一夜,时文彬早就带着家眷搬离了衙门,进了这道观里,虽然皮光秋被派出去劫营,不在城中难以料理多变的战局,但是他却并不担心,毕竟这道观里有他的一线生机所在。于是这道观就成了衙门的衙门,而连番的战报也犹如雪花一般从混在官兵中的差役口里飞进了道观,先是官兵大捷,战无不胜,进城之后兵分三路的山匪都被绞杀,接着又接到探报说廉洪龙困住了最后一股山匪,而其中还有绿林军的大帅史进。而就在时文彬惊诧羡慕嫉妒恨的时候,不过半个时辰又有消息来报,说最后的那一股山匪拼死逃脱了围困,此外还有一个让时文彬又惊又喜的消息——廉洪龙战死了。

    这一下着实让时文彬吃惊,喜得是廉洪龙死了,此前的战绩功劳就可以按着皮光秋先前的安排更加容易地夺过来,而惊的是虽然官兵占据了一点上风,但是在还有一边的城们在山匪手中,并顽守不退,现在胜败仍未定数。而那皮光秋仍然并未回来,这战场中时局千变万化,说不得皮光秋也阵亡了,也未可知。

    于是,时文彬号令赵能、赵德,带着一部分皮光秋的兵卒,打着知县和皮光秋的将令便将那些俘虏从官兵的手里接了过来,而那些官兵没了廉洪龙这个靠山,不能的不卖这赵能赵德的帐。就在赵能赵德将这十几个山匪头领都夺了过来,推着官兵现成的囚车便往这一清观的方向来,本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却不想被时迁和魁二看着,反倒是一路跟了过来。

    时迁和魁二趴在街对面的房檐上将这道观看的一清二楚,只见这些衙役和部分官兵将俘虏带进了道观里,很快就有道士便将道观大门紧紧关上,而在道观里面,把守森严,只见那些囚车穿不过了一道院门被拉到了后院去,之后再瞧不清了。

    “走,我们从那边那个松树上上去看看!”时迁说罢,立刻便好魁二从房檐上下来,绕道来到了那道观另一侧,这里有不少松林,时迁和魁二各攀一棵,便很容易地上了树来,这松树高大茂盛,藏身在上面的时迁很容易便看清了道观里面的举动。只见此时,这三辆囚车都停在了道观后院中,这庭院很是宽敞,在火把之下,可以勉强瞧得清这地砖上的八卦图。而在这大院正对着的,便是三清宫,左右各有一个耳房。

    此时,一个道长随着一个中年男人从三清宫中走出来,那中年男人满面喜色,一个都头这时候也上前来禀告道:“大人,这事廉洪龙部下俘虏的山匪,小的都给你带来了。”

    “好!好好好!”时文彬欢喜之极,说道:“如此一来甚好!尔等于国都有大功!”

    “多谢大人!”赵能也欢喜道,他听说战功最容易升迁,虽然在对付山匪的战役中他不曾动过一刀一枪,但是,只要时文彬在,这一根笔杆子就可以将他的英勇和功绩描画的“煞有介事”,而时大人也早就答应过他们——“只要我时某人在上报朝廷的奏折上大笔一挥,有功之人可以有过,有过之人亦可受封!”

    时文彬拿着一双满是喜色的眼睛打量着这囚车,眉头又微微皱皱,说道:“这廉洪龙打造个囚车也与常人不同,这般悬着,弄死这车里人倒是容易了,省的拿出来一个个咔嚓,赵能!”

    “在!”那赵能上前一步听候吩咐。

    “你将这些山匪头目都严明正身,一一画押之后,都砍了吧,留下来有害无益。”那时文彬吩咐道:“千万小心,莫要触到了什么机关,将这笼子掉下来,戳死了这些人,那我们可就没有邀功的筹码了。”

    “喏!”赵能双手一抱拳坚定地说道:“都包在小的身上!”

    说罢那赵能就号令那些差役将三辆囚车推到一面的耳房来,小心翼翼地看着那囚车,想着如何下手将这囚车里的人安安全全地弄出来。而那时文彬则派找德继续打探那边厮杀的动静,自己却和那道长一同回了三清宫里去。

    时迁和魁二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便下了树来,攀上墙头,轻而易举地躲过巡逻的差役,便来到了那耳房的后面。时迁低声对魁二说道:“你去想方设法将那些官兵稳住救人,我去杀了那狗官便来助你,千万不可暴露。”

    魁二点点头,便几个起落上了耳房去了。

    时迁蹑手蹑脚地到了三清宫的后面来,藏在房檐的横梁下射出两道弩箭,将把守在后面的官兵放倒,便从梁上下来,将尸体拖到黑暗之处,便猫腰从后面进了三清宫来,这大殿里空荡荡的,正中间奉着一尊太上老君的泥像,而那道长和县令正在这前面,上过了香,那时文彬开口说道:“尤一道长,眼下局势动荡不定,等他们将事办妥,我们便从地道出城,只是,随行之人,却不易过多,观中除了道长,其余弟子不带也罢,只是……”

    尤一道长一手将浮尘搭在臂弯里,一手捋着白白的须髯说道:“大人放心吧,那密道是由我一手为大人料理的,雇佣的都是外地工匠,其余这些道童都不晓得。”

    “那就好,那就好!”时文彬说道:“我已经雇好了一辆马车,就在城外桃花林,我们可乘了先往挂河镇去,到时候在设法进京,只要有那份签字画押的凭证在,就有高官厚禄。”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大混战不了了之(叁)

    就在那时文彬刚刚说罢,突然嗖地一声,弩枪响罢,一支锋利的箭羽顿时射穿了时文彬的心脏,那弩箭从后心射入,箭头从前胸露出头来.时文彬嘴还半张着,闷哼了一声,便向前一倾,扑通倒了下去,将那站在对面的尤一道长吓得面色惨白,慌忙往后退了两步,却见一个黑衣人从太上老君的塑像后面跃了出来,尤一道长看的心惊,恐惧地惊叫一声便向往外走,却不想那黑衣人一个起落便到了那人的面前来,从那紧扎的袖口里弹出一柄锋利耀眼的袖剑来,凉冰冰地顶在了他的喉头。

    那尤一道长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动弹也不敢动弹一下,惊慌失措地看着时迁,此时的时迁穿着黑衣带着鬼面獠牙的面具,只有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露在外面,而这两双漆黑如夜的眸子里烁出的慑人目光,让尤一道长不禁有些全身发凉,尤一道长好不容易才控制着笨拙的嘴巴,很是僵硬地吐出两个词来:“饶命,饶命……”

    方才尤一道长的那一声惊叫,已经惊动了外面的把守的两个差役。还不等时迁搭话,那两个差役当下听得不对劲便扣扣门问道:“大人,没事吧?”

    那时文彬已经死了,如何做的了声。时迁紧了紧手里的袖剑抵住了那尤一道长的脖子,将下巴朝着那门口一挑,示意尤一道长开口。尤一道长在时迁的威胁之下,犹豫了一下便扬声说道:“没……没事!”

    虽然如此说,但是尤一道长这声音中的颤抖已经暴露无遗,时迁一咬牙便多留了一个心眼,一手早就从后腰里取出弩箭来。果然,只听得那房门轰隆一声,两个在外面放哨的差役便破门冲了进来。

    时迁抬手便是一弩,正中喉咙,将远端的那个差役立刻射死在地,而于此同时,只见时迁脚下步法一动,后发而先至,一闪身便到了那差役的面前,还来不及那差役惊诧地叫人来援,只见时迁一把朝着那差役的嘴脸抓过去,而在他袖口的袖剑随即弹出,行云流水间便好无阻碍地将那差役的喉咙刺了个穿透。而此时,那尤一道长被眼前的血腥和残忍所震惊,惊得一时动弹不得,就在他一瞬间刚刚缓过些劲来,嘴巴刚开,时迁一个旋风腿,在外面的差役发觉之前,先将房门关上,随即闪身过来一把狠狠捏住了那尤一道长的腮帮子。

    时迁低声喝道:“想活命,别喊叫!”

    那尤一道长看着这鬼面獠牙实在恐怖到了心里去,哪里还敢反抗,全身不禁有些疲软,连手里的浮尘也抖落在了一旁。

    时迁说道:“想活命,将那密道告诉我,不然,我就让你去送送他们两个!”

    “不……不……要……不要!”那尤一道长吓得脸色惨白,气息早就乱了,当下像是被施了法似得,鸡啄米似地点个不停。

    时迁将袖剑往那尤一道长的脖颈上一碰,凉冰冰的利刃顿时让尤一道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吓得那道长愈发惊慌失措了,不禁有些声音响了些道:“不是……贫道不是那个意思!我说!说!”

    “低些!若是再惹来一个,就一并打发了你们!”时迁愈发凶恶地喝道。

    那尤一道长点点头,赶紧压低声音说道:“密道就在贫道的房里,就在床下,揭开地砖就是。”

    时迁点点头,说道:“这密道除了我,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尤一道长一听,赶紧点点头说道:“不告,绝对不告任何人!贫道一定保密,保密!”

    “哪个是你的房?”时迁突然想到便立刻问出口来。

    尤一道长指着着三清宫在侧旁开的一个小门说道:“从这里进去就是。”

    时迁说道:“滚吧!”

    那尤一道长一听喜上心头,慌忙朝着后面就走。“嗖——!”一声弩箭响罢,射中后心,那道士扑通一声倒地死了。

    时迁将弩枪收起来,头也不回,便来到那侧面的里间房前。时迁将那虚掩着的木门推开,撩开布帘子便进了这离间来。用随身的火石打着将煤油灯点起来,便可以将这房间里的一切都看个清楚。这房里正中放着一张方桌,方桌对着的是一个供台,台子上摆着香炉等物,上面挂着一幅铁拐李的画像,而在这屋子的右手侧是一道屏风,屏风上画着一幅泼墨山水。时迁绕过那屏风来,后面便放着一张床。时迁赶紧上来将那床一把翻倒,床上的被褥掉了一地,还露出一件红底金丝的牡丹来,时迁好奇之极,上前从那被褥里抽出来一看,嚯,竟然是一件女人的红肚兜。

    “好个牛鼻子老道!怪不得没有半点风骨,原来求道求到女人身上去了。”时迁心里冷笑了笑将那肚兜一丢,便将那油灯放在了侧翻的大床上。摸着这床底露出的那些地砖来,时迁四下里敲了敲,果然底下是空的。时迁将方才收回去的袖剑又弹出来,插进地缝里,小心翼翼地撬动着将地砖一块一块地镐起来,最后开出一方大的一个洞口,抚开上面的浮土,露出下面的一层木板来,这地道估计开了没有几年,这木板都是完好,没有一点腐蚀受损的迹象。

    时迁将这木板也撬动起来,自己里的洞口尽量远些,这才小心翼翼地探着胳膊将木板扯开,见里面并没有什么机关暗器,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来,张着灯这么一看,嚯,好家伙,果然是一个密道,这密道约莫着也有一丈深,边壁上立着一架梯子,可供人上下,时迁小心翼翼地下到这密道里来,掌灯往过去,只见这密道斜坡向下,越走越深,尽头不知去向,这里靠近城边,估摸着必然是通向城外的,方才听那时文彬说,在城外桃花林备有车马,想必,就是那里了。

    时迁想到这里,突然听得外面乱哄哄地似有厮杀声,时迁心想必然是魁二那边吃紧,生怕他这徒弟有个什么闪失,赶紧便从洞口里出来。随手从地上撤了那红底金丝牡丹肚兜在手,穿过离间房的门回到三清宫里来,先上前一把扯住那倒在血泊里的时文彬,咔嚓一声将他的头颅割下来,用那肚兜一包,大小正好,时迁看在眼里,心道愈发想笑,故意从尤一道长的尸体上跨过去,不知道这牛鼻子老道若是阴间有知,会不会被这一举气的七窍冒烟。

    时迁笑着将那人头绑在了自己的腰后,便从三清宫的侧面偷偷往外望了一眼,只见外面散布着几十个官兵,一个个手里拽着刀,仰着头四下紧张地张望,但时不时地却依旧有官兵倒下。时迁晓得这必然是魁二没有得手,不得已才和他们躲猫猫放暗箭。时迁看着还不断有人从外面进来,心知如此是救不出那些兄弟的,当下便折回到离间房里来,从后门出去,恰好撞上一个道士打着灯笼经过,瞧见时迁惊声叫起来。时迁手快,一个起落便将那道士杀在地上。时迁四下一看,并没有什么人,便赶紧一个起落上了墙头,沿着墙壁猫腰而走,这健步如飞之下,不需多时便到了那看押牢房的正对面,这边与那边相对,也有一个耳房,上面挂一个横匾,依旧是时文彬所提的字“了世斋”,这里原先是尤一道长下棋喝茶之地,自从那时文彬搬进来就成了一个临时衙门。

    时迁从围墙上下来,见这房后的小道上漆黑一片,便放大了胆子往过走,却不想在半路眼尖地看到了两具尸首,时迁眼尖从那衣着上,勉强辨认得出是官府的人,当下心想一定是魁二的手笔了,果然,时迁见那屋后的窗棂开着,便也从那窗里轻轻跃了进去,果然魁二正在这里,两人会在一处,倒不着急了。原来魁二与时迁分头行动之后,便直奔那监押的耳房去,却不想这房前房后都有官兵,悄然杀了几个,来不及处理尸首,一下子惊动了不少官兵。魁二用声东击西的策略将官兵引开,却不想反倒是招惹来越多官兵,眼看着人越来越多,就越不好下手了,魁二在暗杀几人以示威慑之后,便绕到这对面来,想就此四下里放起火来将官兵彻底扰乱,而这想法却正好与时迁如出一辙。

    当下两人即刻商量好了计策,便分头行动开来。

    此时,涌到后院里的官兵也有五十多人,一个个都四下看着四面的房檐,手里紧紧地握着朴刀,更有人带来了弓箭,开弓搭箭,可就是不见贼人出来。方才悄无声息中杀了不少人,眼下却没了动静,这愈发让众人觉得诡异而胆寒。而此时,探报军情的赵德恰好回来,带着五六个差役,灰眉土脸,刚从城里快马逃回来。原来,李应带着祝家三杰和扈三娘从南门杀进来,将那些在偏将统领之下的官兵杀了一个措手不及,由此连番惨败,那使枪的偏将最后也被祝彪一枪刺死马下,就此绿林军的反扑开始,官兵变得落荒而逃,那边孙立带着兵马在李应的接应下也长驱直入,两伙兵马迅速收割着城中残余官兵的生命,就连那衙门都已经被祝龙占据。也正是为此,这赵德见官兵大势已去,才惊慌失措地冲进了道观里来,本想着将这极重要的战事禀告,却不想进了后院里来,却遇上了这么颇为混乱的场面,一时间,整颗心都沉坠坠地,像是落尽了无尽的黑暗中。

第二百五十章 百里加急递军情

    “怎么回事?!”赵德赶紧一个箭步冲进后院里来喝问道.

    那些差役一见是赵德回来了,就像是看门狗见了主家回来,当下心里就有了靠,近处的差役赶紧禀告说道:“禀告赵都头,有贼人趁乱混入道观来了!”

    “啊!”那赵德听了心惊胆战,声音不禁压低了一分,像是怕被什么人听到似得,道:“那贼人呢,在哪?来了多少!”

    “不晓得,咱们倒是死了五六个弟兄!”那差役很是惊恐地说道。

    赵德听罢像是一股寒风扑面,猛地一排大腿,低吼一声:“大人还在里面!”说罢,一把推开那如梦初醒般惊诧的差役。

    众差役这才想起这么一回事来,方才人人自危,倒把县令大人给忘了,眼下想起来都心叫不好,此时看向那三清宫的时候,守在门口的差役早就没了踪迹。赵德这时候已经冲上台阶,到了门口强行压住心里的着急,拍拍门叫道:“大人!大人!”

    里面并没有回答,赵德不能在等了,外面山匪已经反扑回来,城里杀的片甲不留,眼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当下赵德一脚猛地踹开房门,被眼前凌乱不堪的血腥所震惊,只见在门口倒着两具差役的尸体,而在殿中倒着那尤一道长的尸身,点着灯再一照,就看见了一具无头尸体,这尸身上着寻常百姓的便衣,但从身材上来看,着实像是时文彬的。

    “大人?!”赵德吓了一跳,手一抖将那一盏油灯掉落在地上,赵德顿时被房里的黑暗所吞噬,他不敢多呆,立刻便退出来。

    有些跟过来的差役见屋里死了人,早就吓得双腿发软,眼下看着赵德飞奔而逃,哪里还敢停留,也紧跟在后面退了出来。

    那些在院里四下提防的差役这时候惊叫起来,赵德立足一瞧,只见时文彬的人头挂在了南边的耳房顶上,用一根树杈挑了,头发和红肚兜拴在一起。在院里的官兵瞧着虽然不明白这是怎地一回事,但是这颗人头却是认得的,而这个时候,这耳房的门窗慢慢冒出烟来,里面的火光开始渐渐透过纸窗映照出来。差役看的大惊失色,那赵德看到这里,彻底被吓怕了,拔腿就逃。

    “都头!”那些没了主意的差役一面跟着赵德快步而去,一面想问个何去何从。

    还有一些老实的差役追问道:“都头,那些囚犯怎地办!”

    赵德哪里有功夫跟他们扯犊子,跟不想和这伙人混在一起,如此一来目标甚大,赶紧喝道:“贼兵打破城子了,官兵都死了,我老子也不管了,逃命吧!逃命吧!”

    众人一听都吓做一团,愣了一下,只见前院里的道士们“着火啦!着火啦!快救火啊!”的叫喊起来,这一下像是给他们当头棒喝一样,一个个都撒腿而逃,哪里还顾得上那些山匪囚徒。

    哗啦一下没有随着那些官兵飞快逃了,这后院里便清净了不少。

    【长安】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没有来得及照亮大地,天边依旧是灰蒙蒙的鱼肚白。长安城里自从被绿林军占领之后便很快在绿林新法的发展起来,不但百姓安居乐业,工商士农更是有一定程度的飞速增长。这天还没有大亮,早市上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开业开市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骑飞马从南边的西安门里一闪而入,借着这清早大道上没什么人,便一路绝尘狂奔。到了京兆府所改的聚义厅前下了马,也不管那马,便快步上了台阶来,那守卫的朱门前的卫士将刀枪一叉,拦住了那汉子一瞧。

    只见这汉子身着一身褐色短衣,腰里跨着一柄短刀,头上一顶斗笠像是被刀砍去了一小半似得,只见那汉子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口里穿着大气,但是那斗笠下露出的一双眼睛里却是闪着慑人的目光。

    “什么人!”聚义厅的守卫呵斥道。

    那人不说二话,当下探手从怀里逃出一块铜牌来,上面刻着九条腾空乱舞的龙。左右守卫一瞧这令牌,当下不敢阻拦,都退回两边去,将路让出来给那人走。

    那汉子将令牌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放好,这才快步进了聚义厅前院。这下那汉子看着面前重重叠叠的楼阁,一时间有些傻了眼,说实话,这长安还是他第一次来,原来这京兆府的府衙他跟是压根都不敢想他有进来的一天。当下那汉子有些分不清东西,寻不到要去的地方了。

    “兀那好汉,何故站在这里发呆?”一个干脆的声音这时候响了起来。

    那汉子回头一瞧,只见一个身着朴素的后生正从一个院门的斗拱里走出来,看那模样像是个官人,便赶紧上来做了一礼说道:“在下郎洪,特意来寻史大帅,有要事禀告!”

    那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朱武,当下上下打量了一番那汉子,心想这人能够进到这大院里来,要么是胆子和功夫都过人,要么就是别有一番关系,既然说有要是禀告,而这人又是一副疲乏风尘之象,听这口音似是从京城来的,莫非,是有军情禀告?朱武在心里想了一下便说道:“既然如此,那你随我来吧!”

    说着便将那汉子带着来到军机司里来,这军机房除了门口站着的两个把守的军汉之后,再无旁人,里面正房是间三开的房子,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军机司”,门口立着一副对牌,上面有一副对子“算尽阴阳八卦窥神机,决胜千军万马破乾坤”,而从这门里进去,便可以看到两排交椅,殿上放着一个大书桌,书桌后面坐着一个年轻人,此刻正埋头坐在那椅子里,低头批改着什么,见朱武进来,便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白净的脸来,典型的书生模样,这正是智多星吴用。吴用放下手里笔,看着朱武身后的这个人,很是随和地问道:“朱兄,这位是?”

    “哦,在外面遇上的,说是有军机大事,还是由他来与你说吧。”朱武说吧,便请那人在厅上坐了,自己也随便在旁边的一把交椅上坐了。

    吴用安排人来献茶,便开口问道:“这位兄弟,不知有什么军机大事相告?”

    “您就是史大帅?”那郎洪恭谨又有些惶恐地问道。

    吴用和朱武对望了一眼,说道:“史大帅身体欠恙……”说道这里顿了一下又说道:“在下吴用,这位是朱武,是这里军机司中的正副军师,有什么话不妨与我们知道。”

    郎洪听了,想起从汴梁走的时候,九王爷曾说,在长安,除了大帅和两位军师之外,其余人等都不可以暴露身份,原来这就是两位神机妙算的军师,如此平易近人,实在让人有些又惊又喜,当下赶紧起身再拜,说道:“失礼失礼。”

    吴用和朱武笑着将之扶起来,三人重新坐定了,郎洪左右看看,见殿里只有一盏灯,四下并没有什么人。

    吴用晓得他心里所想,当下便说道:“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这里没有旁人。”

    郎洪点点头,但声音还是压得很低说道:“我是九王爷手下的郎洪,现在京城里传出消息来,朝廷已经秘密派了一支善于制造机械的兵马前去梁山,就驻扎在离梁山不远的郓城县,据说人马有个七八千人,而同时,朝廷也秘密派了一支三万人的兵马朝这里来了,为首的统领是高俅的叔伯兄弟,叫做高廉,手下有三千体己的精甲军士,号称【飞天神兵】,都是从河北、山东、江西、湖南、两淮、两浙选出来的精壮好汉。其余兵马都是高俅拨给他的禁军,现在兵分三路朝长安来了,只怕一两日的功夫就会到,希望告知大帅,早做打算,这高廉有些本事,听说有些道行,不但善于用兵,亦颇懂些法术,人称高半仙。”

    “高半仙?”吴用说道:“没想到高俅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兄弟。”

    朱武说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早作准备。”

    吴用点点头,抬眼看着那郎洪笑了一下说道:“郎洪兄弟这一路辛苦,且先下去休息,既然来了,便多留几日再回去不迟。”

    郎洪晓得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和两位军师是没法比的,当下诚惶诚恐地说道:“不敢不敢,怎敢叨扰。”

    “都是自己人,你来到长安,便当做回家就对了,呵呵。”说着吴用便安排人去收出一间上房,此时又询问了些进城里地下组织的近况,听闻九王爷按着史进的旨意将地下组织【白】组建起来,人数不多,至现在为止,不算张青、孙二娘,也就区区不到五个担当骨干的兄弟,以那个茶馆为根据点,又在张青的帮助下,买下了一处城南的酒店、一处城东的客栈和在烟花巷里的春丝楼,这三处遍布自己耳目,将京城里的大小消息大都能打听个大概。孙二娘被封为正四品侍卫马军副都指挥使,而张青被封为正五品的枢密承旨,虽然低孙二娘一品,但是在枢密院里却混的不错,大多军情消息都是从他那里来,而这次就是张青得知了这调兵之事,才悄悄传出消息来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大战后痛定思痛

    【郓城县外·梁山军营】

    “师兄!”祝彪一进大帐便叫起来,引的大帐里的人都纷纷回头.

    林冲晓得这祝彪是在叫史进,但却也被这称呼着实搞得有些不知所云。林冲看着祝彪快步进来,以为出了什么意外,还不等史进开口,便问道:“出什么大事了么?”

    祝彪愣愣地摇摇头说道:“没出什么事,郓城县一打下来,我就差人送捷报回来了啊。我只是听说大帅受了重伤,那边的事有我那两个哥哥在,我赶着回来了。”

    史进此刻爬在床榻上,栾廷玉坐在床边的一把交椅里,史进想要起来,却被栾廷玉劝住,史进笑笑只得偏过头来说道:“没什么,哪有什么重伤,不过是一点皮肉罢了,嵌在肌肉里,那箭羽刺得不深,养个两三日就好。”

    “好歹没有毒,不然就麻烦了,不过,官兵这箭上布满倒刺,以后还要改进皮甲才好。”栾廷玉说道。

    “我也这般想。”史进说道:“之前我也有想过,最开始是希望能够造出一种可以绑在胳膊弯里的盾,也不必太大,能罩住一边身子就行,但是要力求轻便,可是后来仔细一想,这种盾在厮杀之下很束缚人,不好实现,所以我早就想要改良皮甲了。”

    祝彪这时候上前来说道:“师兄,你说怎样的皮甲最坚固?”

    史进看着祝彪胸有成竹的模样,想必他已经有答案藏在心里了,当下想了想便回答道:“自然是那种厚重的铠甲坚固,若是用精铁打造,那就更好了,只是,穿起来却很重,不方便行军。”

    祝彪笑笑说道:“师兄说得不全对,这精铁打造的兵器最好,但是,小弟知道有一种打铁淬火方法,打造出来的铠甲却要比寻常的耐。”

    “哦?”史进好奇地看着祝彪,说道:“看不出来,你好懂打铁的事?”

    栾廷玉在一旁微微笑了。

    祝彪见师傅不说破,便也笑笑继续说道:“寻常打铁淬火是在水里,但我所言的,却不是在水里,却是在木炭水里。”

    “木炭水?是个什么东西?”史进似乎猜到了,但是,却有不明所以,史进对着铁匠铺里的事情是一向不知。

    “先选桃花木烧成木炭,然后磨成粉,兑上水拌匀了就是。”祝彪一一道来说道:“师兄,你不晓得,从这水里淬火打造的兵刃,比原来的铠甲更耐磨,也坚硬!”

    “当真?”史进很感兴趣,他不曾想到这么一点改变竟然可以改进铠甲的强度。

    栾廷玉点点头,看来这事确信无疑了。

    祝彪又开口说道:“不但如此,师兄,你知道鳞甲吧?”

    史进点点头说道:“晓得,官兵身上的是片甲,我在打下长安之后,军械库里有不少鳞甲,那鳞片棱棱角角拼在一起,倒是软甲和片甲的结合体!既有片甲的坚固,又有软甲的方便自由。”

    “师兄,说的对极了,但容小弟我再卖弄卖弄。”祝彪涎着脸,见史进很乐意地点点头,便继续笑着说道:“师兄,同一块鳞甲,如果用的铁料一样,用的工艺一样,打造的形状不同,一个便是那方块扁片子,一个却是带着弧度的椭圆壳,两者您觉得哪个跟坚固?”

    “这个……”史进着实有些被问到了,当下有些捉摸不透,心想既然是一样的铁料,又用一样的工艺,那自然不会有强度的差别了,那鳞甲的花样他也见过,三角的、方块的、多角的都不少,这些花样不过是一种装扮罢了,随着人喜欢怎么打就怎么打,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大的差别的。史进想到这里,又微微摇摇头说道:“按理说,应该没有什么分别,可是,既然你如此问了,这里面必然还是与那形状有关的,方块扁片子倒是常见,但这椭圆壳状的不曾见过,如你暗指的意思,想必是这椭圆壳的要坚硬了?”

    “哈哈哈,大帅果然是大帅!”栾廷玉笑了,说道:“不错,正是这椭圆壳的坚硬,此言不虚!”

    “哦?”史进愈发好奇了,说道:“这是为何?快来说说!”

    祝彪笑着说道:“说实话,这是为何,小弟也不甚明白,这些并不是小弟所发现,而是与小弟关系甚好的一个铁匠铺的小伙计有一天闲聊说起的,这些他都曾亲自试验过。”

    “哦?”史进想坐起来,刚刚用胳膊一撑起身子,就牵动了伤处,这才记起自己算是半个伤员。

    祝彪说道:“我当初不信,便要他当面把弄给我看,他趁着他师傅不在便从床底下拿出两个巴掌大的鳞甲来,他让我用刀砍砍看,我砍了两刀,果然,那片甲上的刀痕深些,而那椭圆壳上的却要浅一分。我是大开眼界,便要他给我照着如此鳞片打一副鳞甲出来。”

    “那鳞甲呢?”史进急忙问道:“怎地不见你穿,莫非是打不出来?”

    “那倒不是,虽然那伙计描画出了鳞甲,但是还没有来得及打造,这不是,就……”祝彪说到这里便笑笑。

    史进点点头,说道:“这小伙计了不起,思维不寻常,今后必然是个奇才!”说道这里史进顿了一下,急不可耐地说道:“不知这小伙计现在何处?”

    “就在郓城县里。”祝彪说道:“师兄若是要见,我这就去请来。”

    “如此奇才,何不快快请来,为我等打造这鳞甲,我想在他胸间必然不止这么一个金点子,他在铁匠铺里耳渲目染,加上他见识非法,思维卓越,必然能够推陈出新!”史进说道。

    祝彪点点头说道:“就等大帅这句话了,我这就去请,不过……这伙计在铁匠铺里最不老实了,常常因为这些吃他师傅的骂,如今若是请了他来,兵刃不知道能不能打得出,但是铁倒是要废了不少,到时候,大帅还要多多包含。”

    “这是哪里的话,我史进虽然很穷,但是,这铁还是有一点的,你就这么对他说,若是他肯来,我史进便供给他所要的一切,若是真到了缺铁的那一天,我老家有一口大铁锅,自行砸了拿去便是!”

    “好咯!”祝彪见大帅这般爽快,很是欢喜,当下拜了一拜,便说道:“既然师兄无碍,那我这就去请了他来。”说着便退出大帐,纵马去了。

    栾廷玉见祝彪去了,便笑着转过脸来,开口说道:“大帅,你方才说,你想打造一种盾牌?”

    “不错,是有这么个想法,不过,我是没有那方才所谈及的伙计聪明,只怕造不出来。”史进说道:“莫非,您心里有办法?”

    栾廷玉笑了一下,说道:“献丑,还望借大帅的笔墨一用。”

    史进一指那边桌台上说道:“都在那里了,来人,研墨!”

    栾廷玉站起来挥挥手说道:“就不劳烦他们了,我自己来便是了。”说着便从交椅里站起来,来到那桌边,一面研墨一面在心里大好了腹稿,当下提笔沾了沾便落笔画起来,过了半柱香不到的功夫,栾廷玉便提着那画好的纸张来到史进面前,双手呈上来与他们瞧。

    站在一旁的林冲也很感兴趣地凑过来一看究竟,只见这画上是一面大盾牌,盾牌后面是两个军士,一个站一个蹲,这盾牌约莫有一人高,表面呈椭圆壳状,可以将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挡住,在这大盾牌的上方和下方却都露着一个不甚起眼的小窟窿。

    史进瞅着这画端详了半刻,见着画里站着的士兵躲在盾牌后面张望,另一个蹲下的却是在张弓,史进有些不甚明白这用意,便问道:“这军士躲在盾后朝上面看什么呢?”

    栾廷玉说道:“看城头,那上面的官兵可以借此看城头,而下面的官兵却可以通过这窟窿射出箭去。这不过是个示意图,用来攻城最好,只我们专门打造这样一支攻城部队,顶着这样的大盾,就不怕他们的箭羽了,我们可以依照这样的大盾做为基础,进行多种改造,在上面躲开几个空洞来放箭,也可以将这大盾固定在战车上,然后让咱们的弓箭手蹲在战车里。”

    “妙妙妙妙——!”史进赞不绝口道:“如此一来,官兵非但打不着咱们,咱们还可以射得着他,如此甚好,甚妙!”史进与林冲对视而笑了。

    “这样的战车若是打造出来,还可以配上长枪兵,灵活机动,倒是比那先前遇上的连城还要方便一些了。”林冲也欢喜地说道。

    “可不是!”史进接着说道:“你休说,那厮的连城着实了得,那也是个少得的能工巧匠,今后我们也要多造新式兵器,林冲,咱们回长安后,我要好生挖掘这方面的人才,若是谁能造出厉害的兵器,或是改良或是创新,都要重赏!”

    “如此一来,必然有能人现世!”栾廷玉笑着抚着胡须说道,仿佛在史进那双漆黑闪亮的眸子里看到了绿林军今后愈发了得的虎狼之师。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大战后痛定思痛(贰)

    谈罢了兵刃的改良,史进愈发在心里觉得,这军士的装备,直接关系到武力的强弱,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很是重要.栾廷玉给史进换了药,便也下去歇着去了,自有林冲在一边陪护。就在只有林冲和史进两人在的时候,林冲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哥,我听那祝彪一口一个师兄的叫你,莫非王进与这栾廷玉……我的意思是你们师出同门不成?”

    史进看着林冲露出笑来,说道:“师出同门那谈不上,但他这般叫也是有他的缘由。他师傅栾廷玉与我师傅王进不过是同辈之人,我尊栾廷玉一声师叔,他们便这般称呼我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就了然了。”林冲说罢,外面传报说郓城县李应的传信小吏来了。

    史进连忙请进来,那传令小吏正是鬼脸儿杜兴,他将李应的口信一一转告与史进。

    李应和祝彪等人将城池打下之后,俘虏了官兵两千余人。但经过这一场恶战,梁山方面也受到了重创,宋江麾下的官兵几乎全军覆没,众将都不同程度负伤。在李逵等人被时迁和魁二营救之后,城中的官兵还尚未肃清,通过那道士事先挖好的地洞,以及时文彬备好的车马,时迁便将这些人分批运回了梁山大营,而此刻扈成和扈太公已经请了当地的大夫来给营中与众头领疗伤。李应现在将郓城县的局面稳住了,以梁山的名义出榜安抚了百姓,但郓城县里一片尸山血海,现在虽然李应极力安排人马打扫,但是只怕一时半刻处理不完,城里百姓的正常秩序没有恢复,有些个市井泼皮乘乱兴风作lang。眼下祝虎和祝龙已经夹紧在城外挖坑埋尸,预计在第二日可以完成。除此之外,在城中收缴了大量的官兵所打造的器械,李应已经下令叫人严加看管,等候史进的旨意再做处置。

    史进点点头,与身边人说道:“虽然城在手里了,但是看来,这现状还是不容乐观。”在场的人都蹙着眉点点头。

    史进对杜兴说道:“你回去告诉李应,处理尸首最为要紧,来不及的可先撒上石灰粉,人手不够就打开府库,用府库的银子来雇佣百姓。至于那些趁乱为祸一方的市井之徒,一定要严加惩戒,正是交给祝彪去做,那些当地的市井帮派,与我等情投意合者,可以拉拢,但胡作非为者一个不留,特别是祸乱百姓者怨声载道者,一律在菜市场砍头示众,我们需要让百姓明白,梁山不是匪!同恶势力划清界限,这也是我们定过安邦的前提。另外,那些攻城器械,李应做的很好,要妥善保留,特别是将那些曾经参与打造这些器械的官兵也要妥善安置,这些虽然在昨天还是敌人,但是眼下只要肯投奔我们,我们一概委以重任。”史进一口气说道这里,觉得口干舌燥,林冲正好端过一碗茶来。

    史进接过来呷了两口,也略略想了一下,继续说道:“哦,对了,方才说起要打压当地恶势力,维护中的基本秩序,在这里,我得要说几句。打压当地作乱的蛇头之外,还要好生约束好自己手下的兄弟,不得发生强抢民女、掠夺财物、滋扰百姓等事,若是发现,一概以军法处置。”说道这里,史进觉得都差不多了,便问杜兴道:“我这零零碎碎说了不少,你可都能记得?”

    那杜兴笑笑说道:“若是小的记性差时,也当不得李家总管了。”

    史进赞了一句,杜兴便打马去了。

    杜兴前脚出去,时迁和魁二这时候进来了。时迁明显比以往更加沉稳了,史进看着时迁的举止神态,很是满意地点点头,这次时迁救出众多头目,功劳不小,但是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傲气,那张俊俏的小脸下,还是原来那副阳光的开朗的模样,仿佛他什么都没做,是个局外人。

    “大哥,听说你的伤势无碍,这我就放心了。”时迁说道。

    “在城中可有寻到宋大哥的下落?”史进有些着急地问回来复命的时迁道。

    时迁摇摇头,说道:“我和魁二一路留心,却当真不曾见过他。不再俘虏中,只怕……”

    “不可胡说!”史进呵斥住了,说道:“你差人去郓城县,告诉李应,就算是将郓城县翻个底朝天,也要将宋大哥找到,唉,只要安然无事就好。”

    花荣这时候进来,说道:“宋大哥吉人天相,向来可以逢凶化吉,大帅就休要担心了,安心养病便是。”说道这里花荣顿了一顿,说道晁盖哥哥的亲兵来了。”

    “哦?快快请进来。”史进吩咐道:“时迁来将我扶起来。”

    “大哥,这个何必呢?”林冲不愿史进触动伤口,但是见史进执意要起身,栾廷玉又不再身边,没人劝得了他,只得无奈地扶他翻个身坐起来。

    史进正襟危坐起来之后,外面有一个梁山的喽啰进来,跪地拜了之后,便说道:“大帅,小弟奉晁天王之令,前来禀告,晁天王听闻探马回报,得知大帅负伤,甚是惦念,已经亲自下山,随后便到。”

    “啊?”史进甚是惊喜,道:“晁盖哥哥乃是山寨之主,如何可以轻动。这点小伤,让晁盖哥哥担心了。”史进当下先请了那喽啰下去歇息,便立马请了祝太公前来,借他的宅子与晁天王安歇,其次烦劳他安置一场庆功酒席来,所需费用,史进都安排人员拨给。

    史进刚刚安顿好这事,还未来的及再趴一会儿,外面的军士就报道:“扈三娘求见。”

    “请!”史进说罢,扈三娘便进来了,一个出落大方的姑娘家此时身上却全是血迹斑斑,史进开口便关切地道:“你和祝彪的仇可曾报了?”

    扈三娘听史进还将他俩的私事惦记在心上,又惊又喜,当下便嬉笑开颜地禀告道:“仇报了!就在我们清扫城中残留的官兵,还没有来得及将城头上的官兵旗帜撤换下来,那厮就正好闯入城里来,被祝彪当面遇上,将他麾下的残兵杀败,将那厮生擒活捉过来,被我两个乱刀砍死,好生为我庄上百姓出了这口恶气报了这等冤仇。”

    史进听得点点头,这等女将果然彪悍异常,非常人可以比拟,史进心里由此愈发对这扈三娘多了一分敬畏。

    扈三娘话头一转这时候却说道:“大帅,宋江哥哥我找到了,安安稳稳送回来就好,若是眼下没有什么事,我还得回郓城县去帮祝彪收拾局面。”

    史进当下赶紧站起来,惊道:“公明哥哥何在?没事吧!”

    “我是在半路上遇上戴宗兄弟,他带我们去的。宋大哥也吃了一箭,眼下他们就在外面。”扈三娘说道。

    “啊?!”史进惊得鞋也顾不得穿,赶紧奔出来,一瞧,却见宋江和戴宗被绑着立在外面,宋江的衣甲都不知所踪,只穿着单衣站在这晨光中。

    史进看在眼里惊得一时间做声不得,两行清泪已经滚出眼角。而宋江此刻看着史进却扑通跪了下来,将史进吓得赶紧上来对着跪倒。

    “哥哥,这……你这是作甚?!”史进惊地说罢,立刻转过头朝着四下里的军士怒喝道:“是谁敢这般无礼!”

    “休要这怪他们,是我要他们绑我来的。”宋江有些哽咽地说道。

    “哥哥为何要这般对待自己?!”史进赶紧抽出随身的尖刀来,将宋江和戴宗两人身上的麻绳亲手隔断,扶住宋江的臂膀要扶他起来,宋江却不肯。

    宋江说道:“败军之将,安有脸站在这里……”说着便将脸垂在一边满是丧气地说道:“罪臣宋江一意孤行,断送了多少兄弟,本来该战死沙场以赎此罪!”

    “哥哥休要这般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这又是何苦?”史进看着宋江满目疮痍的狼狈,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当初兄弟劝我,我却置若罔闻,固执己见,才落得如此下场。”宋江叹了口气道:“这如何不怪我!今日,宋江跪在这里,听从大帅责罚。”

    “哥哥休要折煞了兄弟,快快起来。”说罢,史进将宋江勉强扶起来,赶忙请了戴宗一同进到大帐里来,一面回头吩咐魁二去请了栾廷玉来,与宋江医治箭伤。

    此时,众人才发现,两人的伤口都在肩甲,只不过左右不一罢了,史进的伤势轻,而宋江经过那老人的草药已经止住了血,但是伤口却很深,那箭头上的倒刺硬生生地扯出一大片血肉来,将伤势愈发加重了。

    栾廷玉及时到了,史进扶了宋江躺下,解开那粗布包扎的伤口,只见伤处已经有些化了脓。栾廷玉刚下拿出那疗效不错的枪棒药来,处理了伤口便将药粉抹上。就在栾廷玉给宋江包扎伤口的时候,史进已经从戴宗口里将之前发生的种种都说了。

    史进听在心里,心里不是个滋味,当初不该这般轻易说出来的攻城的事,这事与其说是宋江固执自讨苦吃,倒不如说是史进疏忽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大战后痛定思痛(叁)

    史进现在回想当初那皮光秋埋伏在扈家庄,其实并非是要“出其不意,掩其不备”,现在想來从他们对扈家庄的所作所为就可以证明,那支伏兵的任务就是通过“失败”來诱敌,通过烧杀的仇恨作为引诱的促进和保障,至于史进当初将他们当做是主力部队的想法则是“差之厘毫,谬以千里”,这些兵马不过是官兵的一小支,而那皮光秋也自然并不是主帅。

    史进想到这里,愈发觉得自责,正就是因为自己的大意轻敌,才让宋江一脚踩入敌人早就安排好的埋伏之中,而先前宋江三战三败,全军上下毫无颜面,他自然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來立功树威,宋江执意要去,这都是人之常情,只是,虽然有些机缘气运在作祟,但是,史进仍然觉得自己对宋江这次惨败负有主要责任,当下看着栾廷玉与宋江包扎好了伤口,但宋江满脸的沧桑,这一场厮杀下來,倒显得憔悴苍老不少。

    “大帅,晁天王到了。”林冲走到史进身边來悄悄在耳边说道。

    史进一听心里惊了一跳,赶紧到了床榻边上來转告宋江道:“公明哥哥,晁大哥听闻你为了山寨受了重伤,着急赶來看望你了。”

    “啊,。”这着实也将宋江吃了一惊,当下便赶紧叫众人将他扶起來,宋江自己瞅瞅自己的衣着,左右慌乱地看看,愈发慌乱方寸。

    史进赶紧差喽啰去取了套合体的衣裳來与宋江和戴宗两人换上之后,众人一起出了大营來接风,在大营门口站了不多久,便见晁盖的兵马进入了眼帘,那大红的帅字旗下坐着的那威风凛凛之人,正是史进的大哥晁盖,史进赶紧和众人一同上去迎着晁盖。

    晁盖到了近前來,下了马看着史进和宋江都负了伤,不禁眼眶一顿温热,情不自禁与史进和宋江抱在一起,晁盖说道:“两位兄弟为我梁山水泊出生入死,屡立奇功,我晁盖实在……”说道这里晁盖有些哽咽地再也说不出话來。

    宋江听了,再转念一想自己,出生入死勉强可以担当的起,但这屡立奇功加在他的头上,实在是有些蒙羞,自己今番四战四败,如何有脸说的出,想到这里,宋江泪从悲來,又不自禁流淌下來。

    晁盖问道:“兄弟你的伤。”

    史进晓得晁盖看着他自然是在问他,但是看着宋江此刻泪水婆娑,生怕“怠慢”宋江而愈发凉了他的心,便故作糊涂地说道:“公明哥哥伤在肩甲,实在攻打郓城县最紧要关头时吃了那厮们一箭,那官兵的箭羽上布满倒刺,公明哥哥就这么拔了下來,伤得不轻。”说道这里,史进顿了一下即可继续说道:“也正是如此,宋江哥哥拼死将官兵的主力部队抵挡住,为我等后來之人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和最后取胜的机会,那场恶战,官兵凭借着他们新打造的机械兵刃……唉,同宋江哥哥一起去的兵马都战死了……”

    “啊,。”晁盖深深吃了一惊,面朝宋江说道:“兄弟,可苦了你。”

    宋江万万沒有想到史进会如此言辞,将他这惨败之事却说得如此壮烈,败军之将顿时成为了瞩目的英雄,这无论如何都是宋江始料未及的事情,当下看着晁盖托住自己的手千万言语都塞在喉头的模样,宋江着实有些惭愧的招架不住,当下只得低着头说道:“败军之将,折了天王的兵马,不是苦了宋江,而是苦了将士们,非但如此,宋江还寒了众兄弟的心,枉费了天王的信任,罪人宋江,还望天王责罚。”说着宋江又跪倒在地。

    晁盖见状赶紧和史进一起将宋江扶起來,说道:“兄弟你这是为何,胜败都再其次,只要你安然无恙才好,三郎,你为山寨出生入死,我们都会记住,你休要这般责怪自己。”

    “我们进大帐里叙话吧。”史进说罢,便请了晁盖和众人一同到大帐中坐下。

    史进将润sè之后的经过捡要紧的与晁盖说了,晁盖听的很是入神,随着史进所讲之处而常常动容,讲到与官兵厮杀之处,晁盖便紧蹙着眉头,讲到官兵那些新型厉害的兵刃器械时,便紧绷着脸如身临其境,讲到祝彪等人杀进城去之事,晁盖又连呼痛快。

    等讲罢了此事,晁盖愈发对祝家三杰颇有好感,他早在山寨听闻战报说自己的二弟史进一來便收服劝降了李应、祝彪等人,当时还觉得史进如此贸然收留,只怕养虎为患,如今栾廷玉带着他们众人破门救了自己的二弟,能如此忠义还身怀绝技,这如何不让晁盖欢喜。

    晁盖多时都在山寨中,今rì难得下山,史进一提请晁盖往郓城县去走一遭瞧瞧,晁盖便兴然同意,立刻点起随行的两千兵马同行,而史进也即刻下令拔寨移营到郓城县城外。

    如此,一大队人马便浩浩荡荡往郓城县來了,史进伤的不深,执意要骑马陪晁盖同行,旁人劝不住,只得依他,宋江伤势不易骑马,便坐马车随队而來。

    此时已经接近隆冬时节,虽然rì头正红,却还是少不了三分寒意,但在史进和晁盖两兄弟心里,却是处处犹如chūn熙,颇有“chūn风得意马蹄急”的兴致。

    “二弟,对你大哥我是好生羡慕,你正值青chūn年少,jīng力充沛,又能力过人,攻城掠地,横扫天下,那是何等的畅快。”晁盖迎着冷风说到这里一时意气风发,话头末了,那眸子里又闪过一丝憾意,说道:“大哥我坐在山寨,如同井底之蛙,虽有三分豪情壮志,却xìng情中不适战事,终究是个山人,连出一次梁山都难啊。”

    “哥哥既然如此,兄弟我还是那句话,随我回长安去,乐个逍遥自在。”史进说道:“兄弟我只适合打江山,这坐江山,却不是兄弟的看家本事,正好请哥哥來相助。”

    晁盖听得出史进让贤之意,当下便说道:“这话不可乱讲,长安固然很好,但梁山终究是个福地,我一走,岂不是高兴死了朝廷。”晁盖说道:“当初你与我说梁山对绿林军极为重要,是插在大宋心脏边上的利刃。”

    “不错,梁山位置特殊至极,有哥哥的一支人马在此牵制,大宋就不敢贸然举重兵去打绿林军,而他不大军反扑,单单靠着一个个军团,决然不会将我等兄弟消灭。”史进说道:“所以,也正因为此,我才常说,绿林军取得的胜利,梁山兄弟们亦有不小的功劳。”

    晁盖听了很高兴,非他骄傲自大,史进如此说得着实中肯,当下点点头说道:“也正是因为梁山对兄弟极为重要,我才越不得离开。”

    这时候,已经可以遥遥瞧的见城头了,史进拿手一指说道:“大哥,郓城县就在前面了,你看那就是南城门,被官兵暗藏机关,不少兄弟被活活烧死在上头,城头松动只怕需要拆除重建了。”

    晁盖拿手在眉间搭个凉棚,顺着史进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可不是,那真是他所熟悉的郓城县南城门,城门楼已经被大火烧毁了,坍塌了半边,晁盖看在眼里,很不是个滋味,说道:“走,咱们进城里去瞧瞧。”说着便要快马加鞭率领众人狂奔而去。

    史进随着晁盖來到南城门前,李应等人得了消息,早就在这南城门前候着,见晁盖等人远远逶迤而來,都迎了上來,两伙人合在一处,李应将城里的工作大致作了汇报。

    晁盖虽然祖上的基业都在石碣村,但在这郓城县里也曾有些买卖,当铺赌馆都有过,所以他对郓城县是在熟悉过不了,但自从晁天王上了梁山,就在沒有來过郓城县,但时隔许久再來到这郓城县,特别又是在郓城县惨遭战乱之后,晁盖当真有些久违,心底里情不自禁地生出许多感概來,从南门一路走进來,这边的街道上已经清扫开來,但仍旧有不少斑斑驳驳的血迹在墙面上,在砖缝里,而亦有少百姓带着抹布來擦洗自家门前的血污,那门板店面上的血肉,染红了了他们手里的抹布,也染红了洗涮之后的水,郓城县的空气里处处都带着一丝丝淡淡的血腥,來來往往的军士,和那些行sè匆匆的百姓,脸上都沒有什么表情,像是被这冬rì里的寒气冻住了一般,在晁盖眼中的这个郓城县已经不再是原來的模样,街道上沒有唱着童谣的孩童,也沒有热闹欢喜的市面,处处倒是刀剑的痕迹,还有血肉的斑驳,乱七八糟的情景惹出乱七八糟的情愫,而这一切又无疑归为晁天王沉沉地一声叹息。

    “这些烧毁的房屋,还有城东城西两边毁坏的店面,我差人拿官府府库的银子出來照价赔偿,被战祸践踏而无家可归的人们,也终究会有安顿他们的去处,现在城中的萧条不过都是暂时的,一切都会很快恢复过來的。”说道这里,史进顿了一下认真地说道:“我在绿林军那边推行一种新法,晁大哥可以一试。”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大战后痛定思痛(肆)

    晁盖回头对史进说道:“贤弟,你在永军兴路顺风顺水,想必自然是那新法得人心顺**,既然贤弟愿意推广,我这做大哥,自然高兴还来不及呢.”

    史进说道:“大哥,这郓城县今后就是咱们梁山在山外的第一个根据地了,有些事情大哥还要长远去想一想。”说道这里史进顿了顿,愈发让晁盖觉得这后面的话很是重要。

    史进说道:“方才小弟也与大哥说了,咱们梁山水泊是梁山的一大心腹之患,如今又打下了这郓城县,又有绿林军的前车之鉴,必然会引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到时候,必然有大军压境,不惜一起代价要将梁山势力扼杀在萌芽之中。”

    “贤弟忧虑的是,眼下梁山兵力遭此一战,只可退守山寨,要守住此城,钱粮将士都召集不足,只怕是要难上加难。所以,我来的时候就想好了,我还是固守山寨,这里……”晁盖还没有说完,史进便接口说道:“这里可以交给公明哥哥代为打理。”

    晁盖左右悄悄扫了一眼,在与史进稍近的地方微微遥遥头说道:“贤弟,这里还要交给你去打理,旁人都不行。”

    史进愣了一愣看着晁盖,虽然晁盖只是看似随意的一句话,但是,史进却听出了什么端倪,这话里的“旁人”只得不就是宋江么,怎地原来的兄弟都成了旁人?这里面莫非有什么鲜为人知的缘由么……史进心里留下一个疑问,但是却晓得这个话不可以传到旁人的耳朵里,否则煽风点火,非惹出隔膜不可,万一这背后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缘由,那岂不是愈发会兄弟反目,弄得火并成仇。于是史进便当下便来圆晁盖的话,以免受人把柄,史进说道:“大哥是怕公明哥哥在前线,担心担心他的安危吧。”史进说罢,怕晁盖再来反驳解释,并不停顿,继续说道:“兄长常说公明哥哥胆识过人,可以成就一番雄功伟业,如此不正是公明哥哥的时机所在。这郓城县又是两位哥哥的故乡所在,只要您二位登高一呼,必然是应者无数,这些兵马好生操练约束,便可成就气候,虽然不能直面冲杀上阵,但是,这里留有不少官兵刚刚打造的新式器械,我们可以让他们稍加研习熟练操纵,到时候清退敌兵,也不是什么难事,早说山上兄弟各个本事不小,公明哥哥善于用人,所以守这城池最合适不过了。”

    晁盖听得出史进的用意,本来着实想要辩解,但还是换做一笑,点点头说道:“不错,还是贤弟见识高远。”

    众人在城中走了一圈,来到了那郓城县原来的官兵军营中。这里果然如时迁当初回报时所言,在这军营里建了不少无烟灶。而在这军营里,摆放着不少新式的器械,在这些器械中有打造完成的,也有尚未完工的,有史进在那日领教过得,也有未曾见过,完全不知道究竟是何物的。

    宋江这时候也从车马上下来,很有兴趣地看着这些新式的兵刃。而同时,李应已经差人带来了一个壮实的汉子,这人个头不高,浑厚的肌肉将人包裹的更显臃肿。

    李应双手一抱拳,拜了说道:“晁天王,大帅,这个就是从官兵那里俘虏来的将领,此人专门负责打造这些器械,大帅有令,要予以厚待,此人亦有投诚之心,所以便带来与两位大哥一见。”

    “小人薛寒,拜见两位大爷。”那汉子拜倒在地,头压得很低,浑身有些不自禁的瑟瑟发抖。

    史进看着这人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心里已经满意了八分,晁盖和史进相视而笑,晁盖带着亲近的笑容说道:“薛寒,起来说话。”

    “是,谢大爷。”薛寒站起身来,反而愈发显得手足无措,一双目光老老实实地落在了脚尖上。

    史进客气地说道:“你原在官府军中位居何职?你对着打造器械一事,又懂得多少?”

    “小的原来在军中是个百夫长,那将军看我是木匠出身,考察我手艺不错,便专门留在这器械营里按着他的图纸打造格式器械,这些都是小的监管打造好的。”那薛寒虽然老实巴交,但是说起话来却很顺畅流利。

    史进指着那些器械说道:“你们来郓城县里有几日光景?”

    “算上昨天,也就刚好五日。”

    “五日?”史进心底的疑问顿时萦绕上来,当即问道:“短短五日,这些器械都是你监管打造好的?竟然能有如此神速?”

    “哦,回大爷,这些器械着实是小的我监管打造的,但是却不是在这里,而是在离此尚不算远的一个地方——朝城,在那里,朝廷征用了不少百姓在那里打造这些器械。”薛寒说道。

    晁盖近来一步说道:“朝城?就在郓城县西北,恰好在汴京和郓城县的中间。不对……这么多人打造器械,怎地会没有传闻出来?”

    薛寒说道:“那些寻常的匠人哪里懂得他们在打造什么,只当是给京老爷打造新式院宅所需。”这话说的史进和晁盖都有些不信,就算是匠人才笨,也不会看到眼前打造好的东西不晓得是什么玩意儿,这薛寒看起来老实,却怎地口是心非胡说八道。

    史进和晁盖没有开口,薛寒也没有觉察到,只是继续说道:“那些匠人,我按着官府的意思分开十多个营,每个营里相隔很远,有禁军把守不得相互往来,而在这些军营里,每一营都只是单单打造这些器械的一部分。”

    “一部分?此话怎讲。”晁盖问道。

    薛寒说道:“这些器械看似浑然一体,但实则却是由几个基本的部分组合而成,那些同在一个军营里的匠人都打同样的一个部分,这般一来,他们便不知道自己所打造的究竟是何物,在严守了机密之下,还有另一样好处,便是容易上手,反复之下出工效率极高,活儿又做的漂亮。”

    史进听得点点头,心道这军中果然有不少人才,想出这些新式军械已属不易,能想出这般的打造方法,更是前无古人。可惜那廉洪龙被花荣一箭射死了,不过那个时候也属于无奈,那廉洪龙若是不死,只怕此时站在这里的便不是他史进等人了,如此想想,史进便释然了,这廉洪龙是命中当绝,还好留下了这些匠人,不至于可惜了这门手艺。

    史进当下便问道:“如此说来,你们便是在朝城将这些器械打好,然后带进郓城来,由你再秘密组装起来。”

    “大爷明察秋毫,说的极是。我们在朝城将这些打造好了,便扮作买卖人,将这批货通过水路运过来,然后在神不知鬼不觉地运进城里来,在这兵营里配套组装起来,不过这组装一事,也要费些功夫,这不是,有些还没有来得及组装起来,大爷便带人打进来了。”那薛寒说的很是小心翼翼。

    晁盖问道:“既然分开打造,你们就不怕组装之时发现尺寸上难免出入配不起来么?”

    薛寒立刻回答道:“这些都是官家考虑在内的事,尺寸上的出入随着技艺不同,那是难免的,但是,这些器械在设计之初便留下了余地,在一寸的范围能事允许有些出入的,装配起来一样不耽误器械的威力。”

    史进点点头,笑着问道:“如今廉洪龙大人已经战死沙场,这些图纸,你可曾留着?”

    薛寒摇摇头,说道:“这些图纸廉洪龙当做宝贝一样,不肯轻易示人,交给工匠的也都是部分,上面一一编号,有专人负责这些图纸的使用,并监督及时收回,由廉洪龙亲自验收销毁。”说道这里,薛寒继续说道:“但这些都由小的统一监制,耳闻目染,虽然不记得全部,但是却也**不离十,何况还有这些完整的器具在,重新拆开,再描出图来,应该不难。”

    史进听得欢喜,猛地一拍手,说道:“薛寒,既然你有心投诚,只要你将这些器械的图纸描绘出来,能依样打造的好,那我就重重赏你!今后绿林军中的器械打造一职都交给你来接管,到时候,何止是百夫长,千夫长都不再话下。到时候我给你一个大大的营盘,给你一个大大的官!”

    “多谢大爷!”那薛寒听得心花怒放,顿时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史进扶起那人说道:“如今,我首要之事便是要将这些器械完全组装起来,每样留下一两个模具之外,其余的我都要立刻装备起来。再其次,你可以差熟悉的人去朝城去走一趟,告诉那些曾经打造过器械的匠人,若是他们肯来投奔,家属等等,我都负责安顿,只要手艺好,银子少不了!”

    “好叻!小的一两日就差人去办!”薛寒说罢又磕了三个头,脸上弥散开欢喜而又干净的笑容来。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大战后痛定思痛(伍)

    史进带着晁盖在郓城县四下里看了一圈,一行人便来到了祝家大院,祝太公早就安排好了一桌酒饭。众人用着晁盖坐了,史进、宋江分作两侧,其余头领依次相让坐了下首。

    一顿酒饭之后,晁盖随史进等人一同回到梁山大营来歇息。

    晁盖当晚在大帐里刚刚歇下,便见外面把守的亲近小厮禀报说宋江求见。宋江进了大帐里来,正要拜,晁盖见他伤势未好,就此罢了,还不等他拜下去便扶住,让到桌边上来,两人隔着一盏油灯坐了。

    宋江看看晁盖又低头将目光收敛在面前的小茶几上,似有什么话欲说还休。

    晁盖看出了宋江的心思便开口说道:“公明,你夜里亲自到此,若是有什么话倒是不妨直说。”

    宋江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气息填满了胸腔,迟疑了一下又像是想好了,便开口说道:“既然哥哥如此说了,那小弟有话可就直言了。”

    “都是自家人,但说无妨。”

    宋江听了这话愈发放得开了,说道:“如今咱们打下了这郓城县,今后的路要怎么走?不知道大哥有没有好生想过?”

    “怎地走?”晁盖扶着下巴上的短须髯,说道:“这郓城县时你和史进两人浴血打下来的,得之不易,既然迈出了这一步,咱们就要好好走下去,走一个虎虎生风,走一个平步青云!”

    “晁大哥!”宋江听得晁盖这话说得越来越激昂,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那晁盖惊得说不出话来。

    晁盖看着宋江惊诧地问道:“贤弟,你这是何意?”

    “大哥,这郓城县是块烫手的山芋,万万要不得啊!”宋江强压这声音像是拼尽了全部的力气从心底里喊了出来一般。

    晁盖似乎早就料到了宋江的反应,当下便说道:“这山芋我看非但要得还要好好利用,当初你豁了性命地打下来,如何你却又说要不得了?”

    宋江双目擒住泪说道:“我们若是占了这郓城县,那就回不了头了。”

    “我们闯荡江湖的人,向来都是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你这所谓的回头,是要回哪里的头?”晁盖看着宋江的泪眼,很是认真地问。

    宋江依旧跪在地上,晁盖来扶都不肯起来,宋江说道:“上山的时候,我是打算好生做一番大事,但昨夜不是官兵将小弟唬住了,而是……那些无辜的百姓不该平白遭受战乱的祸害,不能应为你我的功利之心,而祸害了天下百姓。”宋江说道这里,看着晁盖那坚毅的面容,继续说道:“晁大哥,若是咱们占住郓城县,岂不是在朝廷的心窝边上刺了一刀,这‘容身之榻岂容他人安睡’,朝廷早就已经将我们看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此一来,他们非举大兵除我等而后快。非宋江贪生怕死,实则是怜悯苍生,不愿黎明百姓再蒙战祸,不必饱尝世事艰辛、家离子散啊!”

    晁盖听了,见宋江说得雨泪俱下,也不得不为之动容,扶着宋江要他起来说话。

    宋江哪里肯,晁盖越来扶他,他越是不肯。宋江说道:“晁大哥,你我都与郓城县瓜葛破深,虽然你生在石碣村,但是却也是郓城人,今**游城而观,处处断壁残垣,满目狼藉,大哥就不痛心么?那些百姓,可都是咱们的父老乡亲!你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家园破碎么!”

    “不忍,所以,才要给他们一个安稳,史进兄弟,在永兴军路那边推行了一种新法,生产生活恢复极快,而且颇受百姓喜爱,能够给百姓今后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发展。”晁盖说道。

    宋江一听,顿时两个泪眼愈发瞪得大了说道:“大哥,这愈发使不得!”

    “如何又使不得?”晁盖见宋江推三阻四,实在心里有些不快。

    宋江说道:“一旦大哥在郓城县推行新法,那岂不是告知天下人,这里是绿林军的地盘,我们梁山便是绿林军一伙!”

    晁盖愣了一下,笑了道:“难道不是这样么?”

    宋江听了晁盖这一句,全身像是五雷轰顶,一种说不出的苦痛遍身游走,宋江千言万语都堵在心口,当下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来,也不过是叫了一声:“晁大哥……”

    晁盖笑着说道:“公明兄,我知道你仁慈,怜悯百姓,但愚兄说得直白些,你的怜悯不过是委曲求全的妇人之仁,毫不管用。你但见百姓家离子散,你但见百姓惨遭祸乱,但你可知,这悠悠天下,又有多少百姓在遭官兵的欺压,又有多少百姓因为贪官污吏的一己之私而家破人亡!别人休说,你且告诉我,你我如何上了这梁山!”

    宋江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竟答不上话来。

    晁盖说道:“眼下百姓是要遭一点罪,但等到绿林军一统天下之时,那时候再也没有官府的剥削和压迫,非但中原可以长治久安,而且百姓亦可以安居乐业!有一个盛世在你我手里开创,这才是救天下人于水火的良策。”

    “开创盛世,并非只有这一条路,若是我们可以将这良方新法上奏朝廷,天下启用之时,岂不是又异曲同工之妙,我等兄弟招安之后,亦可以为江山社稷为天下苍生谋福啊!”宋江搜肠刮肚据理力争地说道:“只要铲除奸恶,忠良满门,朝廷亦有改头换面的新气象,到时候,非但会有新的盛世,更免去了这连番的战祸之灾!”

    “铲除奸恶,区区四字,说来容易做起来极难,你我招安之后只怕又要受制于人,不做犬牙已是不易,若想要忠良满门,只怕那些奸恶之臣就不会与你方便,他们手握大权,你奈何的了他们?皇帝昏庸无能,听信小人,哪里容得忠臣逆耳之言。贤弟休要痴心妄想,朝廷的气数已尽,只怕撑不了多久了。”晁盖说的很坚决。

    宋江含着泪拜倒在晁盖的脚边,哽咽中含着绝望地说道:“大哥,你要三思啊!”

    晁盖点点头,将宋江强行扶起来,说道:“三思过了,吾意已决!这郓城县非但要定了,而且还要广纳兵马,招贤揽将!我与史进谈过了,今后我们打九龙朝天旗,梁山兵马汇聚为一军,就名为梁山军,但归属绿林军所属。到时候打下天下,咱们众兄弟一同坐稳在这江山,到时候封王拜相,论功而行!”

    宋江见晁盖说出这话来,心知多说无益,当下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抹了两把眼泪,说道:“既然如此,那兄弟也不再争什么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挑拨阴谋化刀锋

    “只要咱们兄弟拧成一股绳,就没有什么做不成的!”晁盖说着拍拍宋江那边没有受伤的肩头。

    宋江挤出一个笑容来,便就此告辞了,等宋江回到了自己的营里,刚刚坐下,那黄信便上前来问道:“大哥,说得怎样了?”

    宋江愁云满面地摇摇头,叹了一声说道:“史进先下手了,晁盖非但已经死心,而且还要将兵马与绿林军归并一处,如此一来,招安遥遥无期了!”

    黄信听了眨了眨眼睛,紧紧抿着嘴唇,说道:“大哥不要轻易灰心,要知道这梁山才是根本,若是晁天王要在郓城发展天下,我看大哥就带兵留在梁山,如此一来,可以选的路就多了!”黄信说道这最后一句,很是意味深长,他故意暗中瞧了瞧宋江的表情,见宋江眉头一蹙似有多察,但又并不出言相叱,想必也不十分反感了,这下黄信胆子愈发大了。

    黄信走近一步说道:“史进就是个绊脚石,他何时离开?”

    宋江摇摇头,说道:“只怕一时半会走不了,既然晁盖要以郓城县为基点开始招兵买马,史进自然要帮着他奠定了这里的基础才走不可。”

    “那般一来,岂不是要在这里待上十天半个月,那只怕拦不住晁天王了,占稳了这郓城县,那我们就不是单纯的山匪了,而是反贼,如此一来,休说招安,只怕是十恶不赦啊!”黄信说罢,重重地叹了口气。

    宋江也弄得愁眉不展,那日他本想着就是想趁虚将那城里的官兵杀一杀,一来为自己在山上的威信和地位有所巩固,二来,也是想要朝廷知道自己的厉害,给今后的招安加上一点筹码,可是,却万万不会将这城池霸住。如今史进将这攻打城池的功劳大半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如此对晁盖这边自然是好,但是,朝廷怎地看,这就无疑是有害无利,将自己和反贼绑在一起,今后若是朝廷旧事重提,那就有了造反的前科了。

    黄信见宋江愁云不展,知道宋江眼下必然到了踌躇难耐之极,当下便说道:“大哥,小的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宋江在一把交椅上坐下来。

    黄信说道:“大哥,史进和晁盖两兄弟,表面上待你热乎,当你是自家人,但实则,却是他两个一伙将你作了外人。史进攻打郓城县,就是骗你去中计的,他明知那里是陷阱,故意让你和兄弟们折在里面,如此一来,好让晁盖稳住在山上的地位,大哥,你记不记得,史进是慢一步在山寨留了一留在清早才到了咱这里的,而且这厮带着晁盖点给的亲兵,自立营寨,两营隔着一道墙,这道墙何尝又不是隔在他与哥哥之间?”

    宋江鼻子吐出一股起来,有些没好气地说道:“这我早就感觉得到,晁盖也对我起了疑心,我早就料定了,史进此番来,并不是因为时迁,而是早就策划好的。”

    “但哥哥所料却错了一点。”黄信紧紧抓住话头见缝插针道。

    “哪里错了?”宋江认真地看着黄信问道。

    “此番史进是晁盖招来的,但却不是来发展史进他们的江山,这是史进所想捞的好处,而晁盖之所以要对史进言听计从,那都是因为史进答应了晁盖的条件。”黄信煞有介事地说道。

    宋江一听,心念一动,问道:“答应了什么事?”

    “大哥,咱们在山寨发展壮大,要害之处都是咱们的兵马,晁盖早就看在眼里含恨在心,他不说,不过是隐忍,但这世上有谁眼里能容得下沙子,肉里容得下尖刺。他此番来就是要借刀杀人啊,大哥不得不防……”黄信附在史进耳边说的有模有样。

    宋江点点头,似有所悟,说道:“借刀杀人……”

    “晁盖这人爱惜名分,怎地也不会将这火并兄弟的事揽在自己身上,但是,他如今指示史进去做,这就方便多了,您仔细想想,史进今番来了,带的什么人。”黄信越说越起劲。

    宋江被黄信的话说的动心,勾起了好奇,当下便问道:“林冲和魁二,还有一个时迁,这三人怎地了?”

    “我听闻你当初也曾说了,这三人对史进此番前来的优势所在,但是,大哥,你又看错了一点。”黄信故意卖弄地说道。

    “又看错一点……”

    “你曾说着三人中,时迁和魁二是消息打探的高手,但是,你却忘了他们的老本行,杀人于无形。林冲来了不过是史进给自己加一层保护,以防意外,而那时迁和魁二却是来取大哥的性命!”黄信最后一句咬字极重,像是一刀戳进了宋江的心窝子里。

    宋江没有说话,身子却僵硬了,往后一坐,靠在了椅背上有些失神。

    黄信见宋江已经被说动三分,当下便火上浇油继续说道:“大哥,您不信?”

    宋江有些愣愣地盯着地板,没有摇头,也没有应话,心里却早就将这前前后后又想了一遍,这一次,有黄信的这番话,从头到尾再看来,那很多原来还想不通的事情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让宋江明白了。

    “大哥,晁盖想要借刀杀人,可是。史进并不想背上这么一个骂名,所以,他才故意放话引诱您去郓城县,其实他早就知道郓城县里面的虚实,他害的大哥和兄弟折在里面,他后来也紧随而来,为的并不是施救,而是要保证大哥必须死在这郓城中,若是官兵无能,他就要带着时迁、魁二趁乱下手。后来众多兄弟也都能作证,他们几番要去救你,都是那史进阻挠,他一味找着法子撤退,为的不只是自保,而是他要借官兵的刀杀了大哥,他在走后却不甘心,还留下时迁、魁二以防万一,却不想,哥哥吉人天相,今日活着回来。可是,史进自己早些时候回来便连夜将这消息送上山去。晁盖一向不肯轻易下山,如今下山并不是为了什么看史进伤势如何,而是他听闻大哥困死在城里,本是前来看您的尸首,却如今极为失望。”黄信说道。

    宋江点点头,说道:“史进将兵马埋伏在城外,就是为等我死了,好再下手夺郓城县,今日在晁盖面前说我苦苦撑着局面,我就说这人怎地将这莫大的功劳推在我的身上,原来是为自己的失手找借口,来说杀我不容易。哼!他们也太小瞧我宋江了,杀我当真不易!”

第二百五十七章 挑拨阴谋化刀锋(贰)

    黄信见宋江动了气,便愈发火上浇油,说道:“大哥,他们这是要置你于死地,不能如此任人宰杀啊。”说道这里,黄信叹了口气说道:“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哥,要不咱们撤吧,连夜偷偷离开这里,天下之大,还怕沒有一个安身之地么。”

    “安身之地。”宋江将这话一字一句地咀嚼在嘴里,看着黄信眼中露出少有的凶光來,宋江压着声音喝问黄信道:“为什么要我走,我凭什么走,梁山又不是他史进的,更不能便宜了晁盖。”

    黄信继续反激道:“咱们不走,难道还要等到他们将刀刃架在咱们脖子上不成。”

    宋江瞪了黄信一眼,他对黄信在城里丢下自己逃生一事耿耿于怀,眼下这小子如此一说,让宋江想起來在心里阵阵狠,宋江盯着黄信的眸子咬牙切齿地奔出一句话來道:“老子也不是好惹的。”

    “大哥,息怒,息怒……”黄信故意露出服软地一面來虚情假意地來稳住宋江的情绪,还不等宋江心里的怒火减弱一分,便又煽风点火起來:“既然他们将我们往绝路上逼,我看,倒不如……“黄信偷偷看了一眼宋江,见宋江脸sè沒有一丝不快,便大胆地说出來:“先下手为强。”

    “唉,,。”宋江颇为愤懑,心里不快,说道:“原來还有一搏,眼下,只怕是半点希望都沒有了,现在兄弟们伤的伤残的残,晁盖和史进旗开得胜,正在兴头上,唉……”宋江说道这里说不下去了,当下摆摆手,说道:“敌不过人家了。”

    “大哥,休要烦恼,眼下晁盖离开山寨,只需要哥哥一封书信发上山去,叫山上的兄弟清除异己,立刻带余下的兵马连夜前來,起码断了晁盖的归山之路,就算是在势头上也不会输与他们。”黄信说道。

    “哼。”宋江冷哼一声,说道:“你当史进是吃素的,若是被咱这点伎俩就放翻了,他早就活不到今rì了。”

    “他也杀大哥,我们何不先杀了他。”黄信附在宋江的耳边说道:“他派时迁、魁二,我们虽然沒有这样的人才,但是却又不怕死的义士,再加上史进向來喜好人才,我们便可以……”

    宋江似有似无地点点头,沒有说话,却又不出言批驳,顿了一会儿,才说道:“有这样的义士么。”

    “有,重金之下必有勇夫,眼下现成的就有一个。”黄信说道。

    “他知道自己去做什么么,有那个本事。”宋江似乎像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黄信一听宋江这话就知道有戏,当下便说道:“他除了杀人,其余的都不知道,凭单打独斗他自然沒有这个本事,但……我自有办法,就算是失了手,也不过是一桩刺客案,决然不会牵连到你我的身上來。”说道这里黄信信心满满地看向宋江。

    宋江坐在太师椅上望着顶棚出神,沒有开口,但这副态度已经是默许了。

    黄信双手抱拳说道:“大哥,那我这就去安排。”说罢黄信便转身要退出大帐。

    这时候宋江开口了,一字一句地说道:“史进、晁盖,他们都是与我拜过把子的兄弟……”

    “大哥为朝廷做的一切,朝廷都会记得,只要这事办妥了,宿太尉那边立刻启奏圣上,休说招安,大哥到时候,就要……”黄信说道这里,宋江一道锋利的目光刺过來,让黄信不禁全身一哆嗦,就此打住闭了嘴。

    宋江挥挥手,清楚地突出两个字道:“去吧。”

    “喏。”黄信应了,便推出帐外。

    宋江看着那黄信离开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外,冷哼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把我说成见利忘义之人。”说罢,鼻端粗粗的呼出气來。

    此刻奉命守在大帐外的李逵、李俊、穆弘、邓飞看着那黄信神神秘秘地去了,心里都不晓得这厮与宋大哥再密谋着什么,李逵朝着那厮的背影,与邓飞说道:“这厮不是什么好鸟,哥哥如今怎地这般亲近他。”

    邓飞遥遥头,说道:“哥哥又不是那什么昏君,不会着了他的道,想必是有利用之处。”

    “宋大哥都差点被他害死了,远的不说,就昨夜厮杀之时,我听闻这厮丢了大哥私自逃命,天亮之后自己安然无恙回來的。”李逵不满地说道。

    “黒厮,你又在外面叫喊什么。”

    李逵等人回头一瞧,正见宋江出來站在门口,这黒厮才突然觉察自己不知不觉嗓门又沒安奈住,当下便直來直去地说道:“哥哥,你休要听那厮扯淡,他可不是什么好鸟。”

    宋江沒有接话,而是说道:“你这黒厮,休要聒噪。”说罢便转身对李俊说道:“你去请戴宗兄弟來。”说罢便回到大帐去了。

    不一会儿戴宗便來到了大帐里,拜过了宋江,宋江便递上一封已经蜡封好的信札來,说道:“将这封信送到山上,亲自交给宋万和郑天寿两位兄弟,路上千万小心,不得已,可将这信笺销毁。”

    戴宗看着宋江过分认真的模样,有看看宋江递过來的信笺,赶紧这信皮里装的虽然是薄薄几张纸,却像是又千金重,戴宗不由地问道:“大哥,这里面是。”

    “我的xìng命就交代在兄弟们手里了。”宋江见戴宗蹙着眉头很是担心而愈发有些不解的模样,心知他要问个究竟,当下便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兄弟你快去,休要让人察觉。”

    “大哥放心。”戴宗说罢将信笺收好,揣进了最里层的衣裳里便转身出去了,悄悄离开大营,便做起神行法來,立刻朝着梁山的方向去了。

    宋江独自坐在大营里,心里颇有忐忑,招安一事是他反复比较之后,找出的唯一一条今后的出路,他知道为招安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但是,却不曾想,代价竟然是如此之大,杀掉晁盖史进,这毕竟又是一场梁山火并,宋江隐隐觉得这其中风险极大,自己不该那般轻易就下定论,更不该被黄信三言两语就挑拨地下了杀机,宋江此刻静静地坐了一刻,不禁心底生出后悔來,如今晁盖史进都要杀他而后快,万一事败,这不正是给了人家一个借口,到时候光明正大地带兵來将宋江绑了,在众兄弟面前按帮规,以下犯上三刀六洞來处置,那岂不是死得惨了。

    宋江想到这里,立刻站起來,差人快速往黄信的营包去一趟,将黄信拦住。

第二百五十八章 挑拨阴谋化刀锋(叁)

    那宋江的亲随快步去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折了回来,禀告道:“大哥,黄信头领并不在营包里,小的四下寻了,并不见他的人,半道上遇上神射将军,他说黄信带着一个汉子往绿林军的大营去了.”

    宋江一听,猛地一拍身边的茶几,将桌面上的茶杯震倒,茶水翻了一地,将那亲随更是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吓得不敢吱声,跪在地上低着头。

    宋江站起身来,在地上来回踱步,走了一几个来回,口里念叨着“坏了坏了!”

    “大哥……”那小厮吓得脸色惨白,他不知道宋江这意思是坏了什么,但见宋江这般的着急还是头一次,心里琢磨着也是出了大事。

    宋江看着那小厮喝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下去!”

    “喏!”那小厮应了一声像是得了特赦令一般,快步下去了。

    宋江在营里来回踱起来,眉头上愈发紧蹙了,像是两朵积雨云腾云密布地布满在额头上。黄信去刺杀史进,这事他并没有什么把握,只是听得黄信说并不会将他供出来,他宋江是看在这成败都与他无关的份上才默许的,究竟这事会不会摊到自己身上来,宋江并没有仔细考究过,就连黄信所找的人都没有仔细问上一问,而此刻再想想,这黄信连人都提前找好了,方才分明就是故意来做说客的。想到这里,宋江这心里愈发不安了,自己在密谋着刺杀晁盖史进,而黄信又在密谋着什么呢,他能这么快的动作,想必早就做足了准备。

    是我心急了,招安招安,爹在耳边说的多了,心里只有这招安二字了。宋江摇摇头攥着拳头朝着自己的脑袋上便是两下,宋江出着大气,看着这屋里的一切都不顺眼,恨不得摆起了将那桌椅一并砸个粉碎,也难结自己心头之恨。

    “哥哥,怎地了这是?”李逵听见里面动静不小,便很是担心地进来寻问道:“出了什么事?”

    宋江一见李逵进来,李俊、穆弘、邓飞也在门口站着担心地望进来,宋江知道自己失礼了,当下勉强强压着自己心里的火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宋江被李逵扶着坐在交椅上,李俊、穆弘、邓飞三兄弟进探看,宋江坐在椅子里,没有说话。

    就不该再信那什么黄信,前番在郓城县里,他舍弃而去,就足以见得这厮不是忠君爱国之人,若不是他与宿太尉还有些关系,宋江必然不会留这厮半条活路!

    李逵见宋江气的脸色发青,并不开口,自己倒沉不住气了说道:“一定是黄信那厮惹得哥哥生气!我去剁了他!”说着便要去,李俊、穆弘、邓飞赶紧拦住,这时候宋江也开口了说道:“休得胡来!”

    宋江深深地换了一口气,对邓飞说道:“花荣呢?你找他回来。”说罢,宋江也差不多定住了神稳住了情绪,便开口继续说道:“穆弘,你去将张横、张顺、黄信、欧鹏、杨林、马麟、王矮虎都叫来,千万要注意,休要惊动了旁人!”

    穆弘一听,见宋江不似开玩笑,加上方才的情况,穆弘晓得这里面必然是出了大事,当下便快步去了。

    【绿林军营】史进点着一盏孤灯坐在大帐里面,对着一副济州的地图,正看得出神。这地图是时迁从那县衙门里搜罗出来的,上午的时候就送过来,被杂七杂八的事情所包围的史进没有多少工夫去看,现在终于闲暇下来,便拿出来瞅瞅,这地图估计长时间搁置在那府衙的角落里,被虫蛀的洞洞眼眼的,地图上的字迹也像是被水泡过似得,上面的墨色晕开,现在想要看个清楚并不容易。

    就在史进将这地图放在灯下仔细研究的时候,外面一个军士进来禀告说黄信求见。

    史进一听黄信求见,便将地图收起来,收拾了收拾衣着,便正襟危坐地说道:“请黄信兄弟进来!”

    那喽啰出去之后,里面便是黄信笑盈盈的进了大帐里来,黄信开口第一句便说道:“大帅!有个人也想见你。”

    这个“也”字事出有因,史进先前与祝彪谈及了那郓城县的那个小铁匠,便召见了这人并委以重任。

    史进向来觉得民间自有高人,当下听得黄信这般说,便饶有兴趣地看着黄信问道:“什么样的人?”

    黄信说道:“我出大营外,便见这人来,说是要见大帅,我问他有什么事,他也不说,只说只要大帅见了他,必然幸喜,如获至宝。这人好大的口气,我看不是什么好鸟,但又怕赶走了,日后坏了大帅礼贤下士的名声,只得进来问一句。”

    “如获至宝?”史进念叨了一句,心道这厮果然好大的口气,不知道究竟有着什么本事,当下便蔚然一笑说道:“你去请他进来。”

    黄信出去将手一招,便带进一个人来,说道:“大帅就是这厮,您看……”

    “好,黄兄辛苦,先去歇吧!”史进说罢,送了黄信出去,这才将灯芯一拨,挑得亮了,仔细打量这人,只见这人五大三粗,身上穿着一袭棕黄的皮铠背心,露出一撮胸毛在外面,粗大的臂膀上绑着数条铁链子,将那疙疙瘩瘩的肌肉勾勒的更加有型,这汉子虽然身子壮硕,但是这脸面上却并非那肥头大耳之人,反倒是长得精干利落,鼻头有些大,两条蝉眉黝黑黝黑,那一双眸子更是精光闪闪,史进上下打量着觉得这人倒不寻常,但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浓厚的杀气,想来必然是功夫过人了。史进问道:“不知这位英雄见鄙人是为何事?”

    “送一样东西,大帅见了,必然如获至宝。”那壮士说道。

    史进身子往后一仰,靠在太师椅背上,说道:“若是珍宝,还是壮士自己留着吧,鄙人向来不好这口。”

    “是一副图。”

    “名家字画,鄙人亦看不懂,于此门道,一窍不通。”

    “不是字画,是地图。”那人说道这里,史进的眸子里闪出一束慑人的光彩来,那人晓得史进心动了,便继续说道:“是一副囊括了济州、郓州、蒲州、充州此四处的地图,图中不但标明了山川地势,更有不少鲜为人知的小路。”

第二百五十九章 挑拨阴谋化刀锋(肆)

    “哦?!”史进听得那人如此说来果然欢喜,立刻欢喜浮上脸庞来,便说道:“不知地图在何处?”

    “就在小人身上,小人拿与你瞧。”说着那汉子便从腰后取出一个木枷子来,漆黑色,有人的小臂一般方长,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嗖地一箭贯穿了大营的半边门帘,一箭将那壮士的大腿射中,这箭来势极快,将这大汉带着往前跌了一步,手里的那木枷子还没拿稳当就半跪在地上。

    史进被这一惊,赶紧跳将起来,往那帐门外瞧了一眼,只见一个黑影站在五十步外。史进低头问一声壮士你没事吧,这时候,大营外已经有人喊起来:“抓刺客——!抓刺客——!”这声音不是别人的,正是那方才出去的黄信。

    而那壮士吃了这一箭并没有乱了分寸,依旧装出一副惊诧的模样来,将那黑匣子执着地捡起来。

    “壮士,你的伤,没事吧!”史进很是关心这汉子的安危,心里想着方才这一箭必然是有人要刺杀他,被这汉子给碰巧挡下来了,多亏了他。史进这般想着心里满是感激,慌忙过来扶着汉子起来。

    却不想就在史进刚刚扶住这汉子的双臂时,只见这汉子却猛地抬起头来,那眸子里面的凶光毕露,就像是在黑暗里瞅见的狼眸。史进见了这汉子眼神不对,但是如此情景下又不好先下手,便赶紧往后闪身。

    而这汉子已经探远了胳膊将那黑匣子紧紧握在了手里,史进一看就晓得了,这黑匣子里有猫腻!可是,这身子闪在后面,再去夺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那厮将黑匣子朝着史进瞄准了,眨眼之间就要拉动机关。

    嗖地一声响过,便见时迁闪身出现在了门口,手里端着的正是【绝】的便携弩弓,而那汉子早就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死在了当地,一支弩箭刺透了那厮的后脑,从面颊穿透过来,顿时漫开一片血泊。

    史进看着面前倒下的硬汉,在看看突然闪出来的时迁,还没来得急喘匀这口气,就见黄信带着许多军士押着一个人过来了。

    “放开我!”是花荣的喊声,一面挣扎一面叫,两边押着他的军士们平日都敬重这位神箭将军,但这些军士却是黄信的手下,眼下只得押着不停挣扎的花荣来到大帐前。

    “放开我!”花荣被推搡着来到史进面前,而那带队的黄信透过大帐的门帘见史进还完好无损地站在,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和痛恨。

    史进见这些军士将花荣反剪了双手,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便问黄信道:“这是怎地回事?!”

    黄信笑着看着史进说道:“大帅,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把我给急坏了。”黄信说道这里扭头指着花荣道:“大帅,我就是看见他朝着您的营帐放了一箭,我看他还要补上一箭,一时着急,所以才下令将他扑倒绑起来的。”

    “你血口喷人!”花荣怒了道:“是那厮要对大帅不利,所以我才放箭的!我一箭射穿了这厮的膝盖骨,本以为这厮会图穷匕见,谁想这厮城府极深,并没有立刻露出原形,我本想想留他一条命好审问元凶,但看他不懂收手,执意刺杀,所以才要再补上一箭,却被你们这厮抓来,险些坏了大事!”

    黄信对花荣这厮很有成见,今番才是坏了他的大事,还好那壮士死了,万一留下活口,反倒是多少要担心一下了,但现在死无对证,倒是可以乘机来为难一把花荣,当下便冷笑了一声道:“花将军,我一向敬佩你是条汉子,如今怎地却敢做不敢当!”

    “我如何敢做不敢当!你休要这般胡扯!”花荣向来很少发怒,但见黄信这般说辞,实在是让花荣有些打心底里的不痛快。

    “我胡扯?!”黄信指着地上死的那硬汉说道:“你和地上这厮就是一伙的!”

    “你们才是一伙的!”花荣见黄信越说越黑,当下心生无名光火。

    黄信又冷哼一声,说道:“我方才从大帅的大帐里出来,还没走多远就见你鬼鬼祟祟躲在一旁,有军士告诉我,你尾随那汉子来的,我才留意起你来,你敢说不是?!”

    花荣听他这般变本加厉,倒打一耙,当下便瞪起眸子再也不能忍了,呵斥道:“你这个血口喷人的家伙!”

    “我血口喷人!”黄信说道:“平日里都是兄弟,我何尝愿意与你反目,我又有何道理来血口**!”

    花荣急了,点点头便道:“我是尾随了,不错!但我尾随的人是你,我看着你将他带到大帅面前,我知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黄信被花荣这一句着实吓坏了,心里不禁虚了大半,一想背后还有宋江,就算是将他拖下水,他也要拿宋江出来做盾牌,将一切都推到宋江头上,黄信心念一转便变得理直气壮了,黄信说道:“干什么!你现在是狗急跳墙反咬一口吧!”

    “我见你去……”说道这里,花荣打住了话头,说不下去了。花荣毕竟一脚踏在了宋江的那一边,他晓得宋江心里想要架空晁盖来做这大哥,特也知道,宋江如此也是为了兄弟们着想,有朝一日能够通过招安走一条正大光明的正道。但是,今夜他着实见宋江秘密召见黄信,而黄信又鬼鬼祟祟离开,从营帐里带出一个人来,花荣瞧着面生,但这两人一前一后就往绿林大营去,而对于这些花荣也不过是好奇,并没有由此想要深究什么,但是随后宋江派出那小厮来寻黄信,那份急切就让花荣心里隐隐觉得这事要紧了,而黄信这人,花荣虽然并不厌恶,但却也不喜欢他的为人作风,他将前前后后一联想,就觉得这里面不对头。所以才尾随而来,但眼下黄信倒打一耙,如此血口喷人,他本想将黄信的种种鬼祟都说出来,但是话到嘴边却顿住了,花荣不敢说,生怕这件事又牵连到宋江头上来,毕竟这事多多少少都有宋江参与的迹象。

    黄信见花荣心里有顾忌不敢再说下来,便愈发嘚瑟起来了,说道:“花将军,咱们没什么过节吧,犯不着你这般为难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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