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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谣言惑众     大宋王朝之乾坤逆转txt下载     大宋王朝之乾坤逆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章 威震天龙虎下山(叁)

    宋江等不得了,眼看着带着大军下了山来已经一天有余,扎营在这里枯坐着,没有什么作为不说,派出去两个兄弟都被折在里面。别的不说,就是传到山上去,也要吃别人在背后议论,那祝家庄上上下下,定然也看了笑话。地图打探不得了,再等下去,只会助长敌人的嚣张气焰,等不得了,就不信小小一个祝家庄,还能有什么玄机!

    宋江一挥大军,趁夜幕来临前便杀到独龙冈上来,披着黄昏落日的余霞,宋江催趱前军冲杀,现行攻进祝家庄去。杨雄提着一杆朴刀朝天一指,便带着几百兄弟往前面冲去。那原来被宋江安排做前锋后应的李逵看着杨雄去了,哪里忍得住,早就脱得赤条条的,挥着两把夹钢板斧,一喝一声,带着手下的兄弟们也风风火火地杀向前来。

    一伙人杀到庄,杨雄上前来一看时,只见祝家已经把吊桥高高地拽了起来,但庄门却大咧咧地开着,杨雄朝里面望去,只见庄门里不见一点火,不见一个人。

    李逵赶将上来,看着庄门打开,觉得有机可乘,当下便要带着手下们下水过去。

    杨雄心里起疑,一把扯住李逵,说道;“兄弟使不得,这厮敞开庄门,必有计策。待哥哥来了,再做商议。”

    李逵听了,仔细一瞧,见那庄门上不见半个人影,也觉得这里面黑漆漆的,有什么诡异之处,停下脚步来,来回度了两步却哪里忍耐得住,拍着双斧,隔岸大骂道:“那鸟祝老贼!你滚出来!黑旋风爷爷在这里!出来!”

    李逵叫骂半天,庄上只是不应。

    这时候,正好宋江带领的中军人马到来,杨雄接着,报说庄上并不见人马,亦无动静。

    宋江勒马看时,庄上果然不见一个人马,心中疑忌,猛省道:“啊呀,这是我的不对了,天书上明明戒说,‘临敌休急暴’。是我心急,沉不住气,以此连夜进兵,如此深入重地,直到了他庄前来,不见敌军。想必是他必有退兵之计策,快教三军且退,明日一查究竟。”宋江想到这里,顿时悄悄传令下去,叫后队变作前队,有序退兵。

    李逵听了,当下就不依了,叫道:“哥哥!军马到这里了,休要退兵!我与你先杀过去!你们都跟我来!”说犹未了,只听得祝家庄里,一个号炮直飞起半天中去。

    那独龙冈上,千百把火把一齐点起来,亮堂堂犹如白昼,将四下里刀枪林立的场面照了个分明,只见方才还空无一人的门楼上顿时闪出许多人来,紧接着楼上的弓箭如雨点般密集地射将下来。

    宋江看了大惊,急取旧路回兵。可是,后队变了前路,反倒也似前军一般,乱作一团。

    这时候,后军头领李俊人马先发起喊来,说道;“来的旧路都阻塞了!必有埋伏!”

    宋江教军马四下里寻路走,李逵当仁不让,挥起双斧,往来寻人杀,可是,奔走来去,却不见一个敌军。这时,只见独龙冈山顶上又放一个炮来,响声未绝,四下里喊声震地,惊得宋公明目瞪口呆,罔知所措。就算是有满腹文韬武略,眼下看着四面汹涌的喊杀声,又怎逃出地网天罗?宋江在马上看时,四下里都有埋伏军马,密密麻麻都是刀光剑影,那来势汹涌之极,看在眼里,着实胆寒。宋江慌了一慌,很快就镇定下来,赶紧教小喽罗只往大路杀将突围出去。可是,现在的兵马就像是一锅敖干的粥,三军屯塞在原地,前胸紧贴后背,却就是怎样也移动不得,众人心里急得都叫起苦来。

    宋江问道;“什么情况!?”

    前面的军士传话过来才晓得,原来大路上砍倒须些大树,封了个严严实实,走不得,越不过。

    宋江急道:“且先寻路走!”

    众军慌不择路,有路就走,可是,跑了几里路,却听得祝家庄的兵马任在耳边,心里愈发恐怖,可是,心细的头领们一瞧,愈发惊得说不出话来,指点与周围人晓得时,越来越多的人傻了眼,也惊得挪不得脚。

    宋江看了问时,众军都道:“这里面都是盘陀路,走了一遭,又转到原地了!”

    宋江这才幡然醒悟,怪不得了,当下说道:“教军马望火把亮处、有房屋人家处取山路走。”众军得令,又诚惶诚恐地奔走了不过多时,只见前军又发起喊来,叫道;“不能往火把亮处走,有竹签铁蒺藜陷阱,遍地撒满鹿角,都塞了路口!”

    宋江道;“莫非天丧我也!”正在慌急之际,只听得左军中间,穆弘队里闹动,报来说道:“石秀来了!”

    宋江慌乱地定睛看时,只见石秀捻着口朴刀,奔到马前,道:“哥哥休慌,在下已知路了!暗传下将令,教三军只看有白杨树便转左而走便是,不要管他路宽路狭!”

    宋江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赶紧催趱人马只看有白杨树便转。约走过五六里路,只见前面人马越发添得多了。宋江疑忌,便召唤石秀到了身边,问道;“兄弟,莫不是又绕回去了吧!怎么前面贼兵……”

    石秀道:“哥哥休慌,他们有灯烛为号,只看我等投东,他便把那烛灯望东扯,若是我们投西,他便把烛灯望西扯。”

    花荣在马上看见,把手指与宋江看,说道;“哥哥,你看见那树影里这碗烛灯了么?想来那便是号令。”

    宋江道:“快,快派两个兄弟上去,给我将那碗灯砍下来!快快!”

    花荣抽弓在手,说道:“这有何难!看我的!”说罢便拈弓搭箭,纵马向前,望着灯影中只射了一箭。嗖地一声,不端不正,恰好把那碗红灯给射将下来。四下里埋伏的民兵,不见了那碗红灯,便都自乱起来。

    宋江赶紧借机叫石秀在前面引路,且杀且走地出了村口。刚跑出一里地的路,就听得前山前喊声连天,一带火把纵横撩乱。宋江教前军扎住,且使石秀领路去探。石秀去了多时,回来报道:“是自己人,咱山寨中第二拨马军到了,从前面接应,杀散了伏兵!”

    宋江听罢,进兵夹攻,夺路奔出村口,祝家庄人马被两军杀得四下散去了。会合着林冲、秦明等众人军马同在村口驻扎,等天明了,便去高阜处下了寨栅,清点人马,众将内唯独不见了镇三山黄信。

    宋江大惊,询问缘故。

    有昨夜跟去的军人见过黄信,便过来说道:“黄头领听着哥哥将令,前去探路,不堤防芦苇丛中舒出两把挠,拖翻了战马,被七八个人活捉去了,救护不得。”

    宋江听罢,一拍桌子,要杀随行军汉,如何不早报来。林冲、花荣赶紧上来劝住宋江。

    众人坐在中军帐里,闷闷不言,心里都纳闷道:“庄又不曾打得,倒折了两个兄弟。若是这般下去,怎生了得!”

    杨雄道:“此间有三个村坊合并一派。那边东村李大官人前日已被那祝彪射了一箭,两家闹翻了,如今在庄上养病,宋江哥哥,你何不去拉拢他,咱们一同计议一番?”

    宋江道;“若是贤弟不说,我反倒忘了,他知道这里的地理虚实,若是能拉拢的他,那打下祝家庄岂不是犹如探囊取物。”当下便吩咐亲信教取一对缎匹羊酒,选一骑好马并鞍辔,亲自上门去求见,留下林冲与秦明把守栅寨。

    宋江带同花荣、杨雄、石秀上了马,随行三百马军,取路投李家庄来,到得庄前,直见门楼紧闭,吊桥高高拽起,墙里摆列着许多庄兵人马,看着有一队人来,门楼上早早擂起鼓来。

    宋江带着一队人马到了庄门楼下来,在马上叫道:“俺是梁山泊义士宋江,特来谒见大官人,别无他意,休要防备。”

    庄门上杜兴闻言,将信将疑地向下一望,恰好看见有杨雄、石秀在彼,慌忙开了庄门,放只小船便渡河过来,与宋江相见拜礼。

    宋江慌忙下马来答礼,杨雄、石秀近到前来禀告说道:“这位兄弟便是引小弟两个见大官人的,唤做鬼脸儿杜兴。”

    宋江说道:“原来是杜主管,相烦足下对李大官人说:俺梁山泊宋江久闻大官**名,无缘不曾拜会。如今杨雄和石秀说了那事,此番特意带大队兵马前来要人,再者便是要保全贵庄不受祝家庄的侵害,当下恰好经过此间,特意献上彩缎名马羊酒薄礼,只求一见,别无他意。”

    杜兴听了,当下记了这些言语在心,再次渡过庄来,快步直奔到厅前来。李应带伤披被坐起在床上,杜兴把宋江要求见的一番言语说了。

    李应摇摇头,说道:“他是梁山泊造反的人,我如何与他见?!他此番来便是要借我等得势来剿灭祝家庄,他梁山伯得了钱粮,拍拍屁股走了,可咱们怎么办,到时候,官府秋后算账,哪里逃得脱!唉,你可快快回他话道:只说我卧病在床,动弹不得,难以相见,改日再去拜会,无功不受禄,所赐礼物,不敢祗受。”

    杜兴得了主子的吩咐,便再渡过来见宋江,禀告道:“俺家官人再三拜上头领,本欲亲身迎迓,奈何中伤,患躯在床,面目拖沓,不能相见,改日专当拜会,适来所赐礼物,并不敢受。”

第二百零一章 威震天龙虎下山(肆)

    被李应拒绝后的宋江,那心里所有的愿望之火顿时被兜头浇上了一盆冷水,呲呲地冒着冷气,化为乌有.

    宋江不是个服软的人,当下便说道:“我知道你家主子的意思了,是因为我等打祝家庄失利,欲求相见,他恐我等灭不了祝家庄,最后还要让祝家庄见怪,不敢偏向我等,才不肯出来相见。”

    杜兴谦卑地说道:“非是如此,委实患病。小人虽是中山人氏,到此也有多年了,颇知此间虚实之情。那中间是祝家庄,东边是俺李家庄,西边是扈家庄,这三村庄发誓愿结生死之交,有事互相救应。今番,他祝彪惹了俺东人,有梁子结在这里,我等自不去救应。但怕只怕西村扈家庄上要派人前来相帮,他庄上别的不打紧,只有一个女将厉害,唤做一丈青扈三娘,使两口日月刀,功夫快中有慢,好生了得。先前早就订给祝家庄第三子祝彪为妻室,早晚要娶。若是将军要打祝家庄时,不必堤备东边,只要紧防西路。祝家庄上前后有两座庄门;一座在独龙冈前,一座在独龙冈后。若是前面久攻不破,将军便绕道后门去,分置两处兵马来个两面夹击,如此,也多半可以破得城。前门那些道路错综复杂,难以辨认,那一带都是盘陀路,狭宽不等,若是不晓得起门道的,只会在里面打转。你们需要晓得那法门,但有白杨树便可左转,方是活路,若是无此树时便是死路。”

    石秀靠过来说道:“最新探马来报说,那祝家庄上如今都把白杨树斫伐光了,如此这般,我等又当怎办?”

    杜兴微微一笑,说道:“虽然斫伐了树,如何拔得起根?多少也会有树根留在远处。你们只宜白日进兵攻打,黑夜且不可进去。”

    宋江听罢,谢了杜兴,一行人马回寨里来。林冲等接着,一同都到大寨里坐下,宋江把李应不肯出见,以及杜兴说的话捡要紧的都与众头领说了。宋江吃了闭门坑,心里不爽,却不想那李逵愈发暴躁,当下便插嘴喝道:“咱好意送礼与他,那是什么鸟厮,竟然不肯出来迎哥哥,给俺三百兄弟,两板斧砸开他那鸟门,去打了他那鸟庄,定要揪了这厮出来拜见哥哥!”

    宋江听得李逵为自己出气,虽然图个口舌之快,但宋江却终究不是血气方刚的小年轻,当下劝住李逵说道:“兄弟,你不省的,他是富贵良民,惧怕官府,更怕惹事,现在我梁山与祝家庄对峙,他李家庄只想隔壁观火,谁也惹不起,现在恰逢我等出师不利,他如何敢横下心来,与我等统一战线。我在想,这厮左右不敢惹,再加上那杜兴所言句句实在,我看,我们只需要将重点放在攻打祝家庄上,只要连番战胜祝家庄,大势所趋之下,那李家庄必然乖乖归顺,到时候,在厅上见了那厮,咱们再做计较!”

    宋江怎地都不肯李逵去,李逵吃了宋江的呵斥,瞥了一眼,悻悻地将斧头在腰后插了,站回原处,低声不服气道:“哥哥这是君子报仇,那收拾家伙回山去住个十年再来吧!”众人一齐都笑了。

    “你这黒厮!”宋江道:“怎能将这混为一谈,现在两个兄弟都陷在里面,不知性命存亡。如何回的山去!”说道这里,宋江语气缓了三分又说道:“你不是要杀个痛快么!那好,眼下正是时机,你与众兄弟可竭力向前,跟我再去打一次祝家庄。”

    众人都起身说道:“哥哥将令,谁敢不听。我等誓死随同!”

    黑旋风李逵说道:“这次还由我打先锋!”

    宋江抿了下嘴,喝道:“你做先锋不利,今番用你不着。”

    李逵听得心里憋气,想争执个明白,却最终是低了头忍气。

    宋江就此便点了马麟、邓飞、欧鹏、王矮虎四个,四人抱拳出列。宋江说道:“你等兄弟四个,跟我亲自做先锋去。”宋江说罢便又点起第二拨人来,分别是戴宗、秦明、杨雄、石秀,同时准备好了水路用人:李俊、张顺、张横。李逵在第二拨里也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心里不禁有些痒痒,好不容易捱到第三拨才有了自己的姓名,同拨一行人里有林冲、花荣、穆弘,他们四个被宋江分作两伙在两路策应。

    众军调拨已定,便立刻开饭,等都酒足饭饱,便立刻披挂上马。

    且说宋江亲自要去做先锋,攻打头阵,前面打着一面大红“帅”字旗,引着四个头领,一千五百骑马军,一千步军,浩浩荡荡杀奔祝家庄来。

    直到独龙冈前,宋江勒马,看那祝家庄上,起两面白旗,旗上明明绣着十四个字,道:“填平水泊擒晁盖,踏破梁山捉宋江!”这一副对联看在宋江眼里,顿时心火噌地一下蹿得老高,当即便在马上大怒,抽出一根箭羽来咔嚓这段丢在地上,发誓喝道:“我若踏不平这祝家庄,永不回梁山泊!”众头领看了那对联,也一齐都怒起来。宋江听得后面人马都到了,留下第二拨头领伏在此处准备攻打前门,而自己则带着先锋阵营绕道要往那独龙岗后面去打。

    可就在宋江引了前部人马转到独龙冈后面来看祝家庄时,只见这祝家庄后面亦是铜墙铁壁,比前面把守得还要严整。东看西看还没看出破绽之时,只见直西一彪军队,呐喊着杀声,便从后面杀了过来。宋江留下马麟、邓飞把住祝家庄后门,亲自带了欧鹏、王矮虎分一半人马掉头往后面迎住来敌。

    山坡下来军约有一百二三十骑马军,当中簇拥着一员女将,这人生的眉清目秀,不是别人,正是扈家庄女将一丈青扈三娘——胯下骑着一匹青马,手中轮着两口日月双刀,瞧那神采,极有统将之风,身后带着三五百庄客,前来祝家庄策应。

    宋江心里暗暗喝了一声彩,笑着道:“刚说扈家庄有个女将,好生了得,想来正是此人。谁敢出战迎敌?”说犹未了,只见这王矮虎,一听得说是个女将,顿时便想着要捉得过来,当即喊了一声,二话不说便骤马向前,挺着手中的铁棍便出马迎敌。

    两军呐喊起来,那扈三娘拍马舞刀来战王矮虎。一个双刀熟闲,一个单棍出众。两个交手数十回合,宋江在马上看时,却渐渐见出王矮虎棍法已经被那女将带偏,招式颇显凌乱,快有架隔不住的趋势,心里不禁暗暗担心。

    原来王矮虎初见一丈青时,早就把宋江先前说得话都忘了,哪里管她厉害不厉害,那一对眸子只管往那女将鼓鼓囊囊的胸脯上砍,恨不得就此便捉过来,心里更是色色地想了一大堆,本想上手好好调戏一番,谁想得到那女将名不虚传,一对双刀伶俐之极,两人打过数十回合,就觉得这双手虎口隐隐颤麻,棍法更是乱了个一塌糊涂。

    那一丈青是个乖觉的人,看着矮脚虎王英那神色,心中便晓得:“这厮好色无理!”她扈三娘最见不惯这般人物,当下便提着两把双刀直上直下砍将过来。这王矮虎怎地敌得过她,斗不过五十回合,王英口中粗气喘如斗牛,心知不妙,赶紧拨回马来待要走时,突然被一丈青纵马赶上,把右手刀挂了,舒出一条长鞭来,轻舒粉臂,顿时一鞭子抽在王英腰上,王英吃痛身子顿时失稳往一边倒去。宋江看着不妙,啊呀一声还没叫出口来,就见那一丈青扈三娘一马冲上来,恰好将矮脚虎王英一把提脱雕鞍,狠狠摔在地上,就此众庄客一哄齐上,数把挠钩射将出来,横拖倒拽,便活捉去了。

    欧鹏见那女将捉了王英,当下便拍马大喝一声挺枪来救。

    一丈青闻声回头一看,不禁冷哼一声,当下纵马跨刀应了上来,两人在阵中遇上,便各施本事,厮杀起来。原来欧鹏是军班子弟出身,使得一手好铁枪。宋江看了,坐在马上暗暗喝采。可是,尽管那欧鹏枪法精熟,却也占不得那女将半点便宜!

    邓飞在那后门前头远远看见那女将捉了王矮虎,欧鹏又与那女将征战不下,当下便跑马过来,舞起一条铁链,大发喊杀地奔驰过来。而此时,祝家庄上的守军守将都已看了多时,诚恐一丈青有失,当下慌忙放下吊桥,开了庄门。祝龙亲自引了八百余人,骤马杀将出来直捉宋江。

    马麟看见,一骑飞马使起双刀来迎住祝龙,两个就在城下厮杀做一团。邓飞见两面都是敌军,生恐宋江有失,奔驰过来带兵不离左右。眼见两边都厮杀起来,喊声迭起。

    宋江被护在当中,见马麟敌祝龙不过,欧鹏又战一丈青不下,心里正慌的发毛,正不知道该怎地办才好,突然,那边爆出一声喊杀,惊天动地,尤其是那为首之人,暴怒一声犹如惊天雷暴平地而起。唬得宋江全身酥麻,浑身一颤,回头看时,只见一彪军马势头凶猛地从刺斜里杀将过来!

第二百零贰章 一乱战两败俱伤

    宋江吓得面色惨白,下意识地回头一瞧,顿时心境一转喜上心来.原来那为首的,不是敌军,正是霹雳火秦明。

    这后庄里的厮杀声惊动了前面的兄弟,霹雳火秦明按捺不住,便顺着喊杀带兵往庄后前来救应。

    宋江当下看了,迎面挥臂大叫:“秦统制,你快快去助马麟!”

    秦明本就是个急性的人,听说那祝家庄活捉了他徒弟黄信,眼下更好没气,拍马而上,呼呼抡起狼牙棍,便来直取祝龙。

    祝龙见秦明杀了过来,晓得这人不容小视,当下便舍了马麟挺枪也来敌秦明。那马麟得了自由当下也不闲着,立刻引了手下的人马便朝着一丈青扈三娘的方向杀过来,那仗势分明就是不夺下王矮虎誓不罢休的。那一丈青余光瞥见马麟来夺人,当下便撇了欧鹏,半道里横杀过来截住马麟厮杀起来。两个都会使双刀,马上迎着,正如风飘玉屑,雪撒琼花,把在远处观战的宋江看得眼也花了。

    那一边,秦明和祝龙斗到数十回合之上,祝龙渐渐臂膀酸痛难耐,心知敌不过秦明,这胆子便有三分怯意。那秦明的一条狼牙棒越来越像是一座山一样,每一招每一势,都沉甸甸地打压在祝龙的兵刃上,让祝龙这两双臂膀像是灌了铅一样。祝龙的虎口生生地发痛,眉头越来越拧紧起来,祝龙咬着牙咧着嘴,丝丝地喘着气,一副要豁出去拼了的模样。

    此刻在庄门门楼上站着一个教头模样的人,这人便是那祝家的枪棒教头栾廷玉。那人满面风尘的模样,一对三角眼里并发出了慑人的精光,炯炯有神地盯着祝龙和秦明的厮杀,那薄薄的嘴唇死死地抿着,嘴角不禁露出一种难以描摹的蔑视。栾廷玉沉沉地出了口气,心里为自己这个徒弟有些着急,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当下也不披挂,提了追魂摄魄枪便跨上马来,打开庄门,大喝一声便杀将出来。

    欧鹏看着庄里又杀出一人,当下便来飞奔过来迎住栾廷玉厮杀。

    栾廷玉余光瞧见了欧鹏,却不拿正眼去瞧他,更不打算上来交手,一把将缰绳一带,往斜边里就走。欧鹏不知这人是谁,更不知这人功夫的深浅,看着那人绕道而去,只当是这人怕了,便愈发催马赶将过去。两马到了近处,突然栾廷玉挺枪当胸一旋,一个枪花顿时打将出来,不偏不倚,恰恰正打在那欧鹏的侧身,还不及欧鹏还手招架,便被带着翻一个筋斗跌下马去。

    邓飞瞧见指挥着手下人,大声叫:“兄弟们!救人!”说罢便舞着铁链迳奔栾廷玉来,却不想栾廷玉并不生擒欧鹏,在他眼里欧鹏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若是用个当时流行些的话说,那边是酒囊饭袋。

    宋江看着那人生猛至此,心里不禁一震,心知遇上了对手,急唤小喽罗一拥而上,去救得欧鹏上马。此刻在另一边,那祝龙敌秦明不过,性命危机之下只得拍马便走。而这时候,栾廷玉撇了邓飞,正好赶了上来,就此截住秦明,两个了一二百回合,不分胜败。

    栾廷玉老谋生算,这沙场上的经验远比他人吃得饭还多,当下信手拈来,卖个破绽,便落荒而逃。秦明正斗到要紧处,见栾廷玉这厮中途跑了,好生气闷,当下便舞棍径直赶杀将去。那栾廷玉望着荒草之中,跑马进去。秦明不知是计,也急忙追杀进去。原来祝家庄那些去处都有人埋伏,见秦明马到,立刻拽起绊马索来,一声嘶鸣,连人带马都绊翻在地,四周发一声喊杀,顿时杀出许多庄丁来,刀枪如林地一哄而上,活捉住了秦明。不远处的邓飞见秦明坠马,慌忙来救,只见眼下绊马索又绷紧悬了起来,还不及回身,就听得左右两侧大喝声“着!”,四面草丛里,挠钩像似乱麻一般飞射过来,顿时一张蛛网展现半空,将那邓飞搭住,就马上活捉了去。

    宋江看见,心里叫苦不跌,只救得欧鹏上马,心知斗不过他们众人,哪里敢去拼命,六神无主之下,那祝家庄的兵马在祝龙的带领下蜂拥杀了出来,一片喊杀震天之下,宋江顿时凉了半截。马麟心知不好,当下也撇了一丈青,急奔来保护宋江,一同往南边逃走。背后栾廷玉、祝龙、一丈青扈三娘一同带兵赶杀过来,势气排山倒海,吓得梁山众人屁滚尿流,当真是兵败如山倒,连宋江的脸色都灰白如土。

    宋江与众人慌不择路四下逃窜,眼看着走的山穷水尽,即将被俘的地步时,只见正南方向上一个好汉飞马而来,背后随从约有五百人马。宋江慌忙看时,来人乃是没遮拦穆弘,东南方向上也有三百余人,两个好汉飞奔前来:一个是病关索杨雄,一个是拚命三郎石秀。东北方向上也冲来一个好汉,高声大叫:“村间匹夫,休要猖狂!”宋江看时,乃是小李广花荣。

    三路人马一齐都杀过来接应,宋江心下大喜,底气又足了,将方才慌乱的神色从脸上甩得无影无踪,调转马头来一发并力来战廷玉祝龙。

    祝彪这时候站在家庄的庄楼上望见梁山从三面围杀过来,恐怕栾廷玉、祝龙和他未曾娶过门来的娘子吃了亏,便叫哥哥祝虎牢牢守住庄门,小郎君祝彪骑一匹烈马,使一条水磨银枪,亲自引五百余人马从庄后杀将出来,一齐加入了混战之中。

    梁山与祝家庄两边兵马就此杀在一处,顿时在庄前杀得混如一锅粥,难解难分,很是激烈,处处都是一片血肉横飞的厮杀惨状。

    庄后混战一片,在庄前的李俊、张横、张顺三人也发一声喊带着手下一同下水过来想要趁乱攻入祝家庄,却不想这护庄的沟渠还没有渡过去,就被庄上的乱箭一并射将下来,下不得手。祝家庄前面没有一点动静,庄上的人除了弓箭雨点般射下来以外,并没有要出战的意思,吊桥高高拽起来,戴宗只有在对岸呐喊叫骂的份。

    宋江在一片混战中眼看着就见天色已晚,想起李家所听的话来,当下便急叫马麟先保护欧鹏出村山去。宋江又叫小喽罗鸣锣,聚拢众好汉,且战且往外走。宋江亲自拍马四下寻那杨树根来确认,只恐兄弟们迷了路。可就在正行之间,只见一丈青飞马赶了上来。

    宋江措手不及,慌张之下拍马便望东边而逃。背后一丈青紧追着,八个马蹄翻盏撒相似,左右梁山的喽啰们凭着两只脚赶不上来,而杨雄等人正在队伍后面与祝家庄追来的兵马厮杀在一处。那些喽啰们眼睁睁地看着一丈青扈三娘赶着宋江,两人拍马直往东边的林子里去了,着急得叽哩哇啦地叫喊起来,也不过是瞪着两眼干着急的份。就在一丈青正好赶上宋江,正要下手的时候,突然听得山坡上爆出一声犹如炮仗爆炸般的大喝,一丈青抬头去看,只见一个黑汉子提着两把板斧像是一阵黑旋风一般地杀了过来,那黒厮大叫道:“那鸟婆娘追杀我哥哥到哪里去!”

    宋江看时,正是黑旋风李逵轮起两把板斧,带着手下七八十个小喽罗,大踏步赶将上来。

    一丈青一个人看着周围又涌出梁山的兵马来,不晓得这里的虚实,这时候,在左右林子里有突然爆发出一声轰天动地地喊杀声来,只当是有大队兵埋伏在此,单枪匹马不敢深入,当下便勒转回马,寻了小路驰马而回。

    宋江看着扈三娘去了,这才抹了一把额上密密麻麻的冷汗,当下也勒住马来看,只见树林边转出十数骑马军来,当先簇拥着一个壮士,正是杨林,在马上大喝道:“兀那婆娘哪里去!”

    一丈青听了下意识回头一瞧,却冷不妨前面左右闪出一伙喽啰来,绊马索嗖地一声绷紧了,顿时将一丈青扈三娘连人带马都滚倒在地,就在那扈三娘一个跟头刚要挣扎起来,左右喽啰已经杀了上来,数把雪亮的朴刀一同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宋江看见,喝声采,不知高低。杨林过来叫军士绑了,骤马向前,到了宋江面前问道:“不曾伤着哥哥吧?”

    宋江道:“多亏兄弟来的及时,不曾伤着。”说罢便叫李逵快走去村中接应众兄弟突杀出来,“且教来村口商议,天色已晚,不可恋战。”宋江吩咐罢了便赶紧催促李逵去了。

    杨林保护宋江,押着一丈青在马上,取路出到村口来。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众位头领也都到了村头前来,众人回了大营。这一战,众头领没有占到半点便宜,折了不少兄弟,一个个也没有什么兴趣吃饭,坐在大营里都不说话。

    而此刻的祝家庄上,也早就收束人马回到庄上去了,这一场厮杀下来,满村中杀死的人损失惨重,更是折了扈三娘这员大将,让祝家很不是爽,简直就没办法与扈家一个交代,愤愤不平的祝彪当下恶狠狠地将愤怒都发泄在了这些抓过来的俘虏身上,拿着鞭子抽了一顿,不想这些梁山的头领各个都是硬骨头,怎地抽打都不哼一声,了然无趣地打了一会,便丢了鞭子,教庄丁把这些人都抓了关在囚车里,等到一发拿住宋江,便解上东京去请功。

第二百零三章 两兄弟锒铛入狱

    宋江收束大队人马,回到村口下了寨栅,先教手下将一丈青提过来,只见这大名鼎鼎的一丈青扈三娘,竟然是个十七八的女娃子,非但本事了得,还生的天生丽质,一双美眸流光溢彩,俏丽的小鼻梁下是一张紧闭的丰唇。宋江看了觉得这扈三娘长得颇有古书中所言的貂蝉之貌,再加上时常舞枪弄棒,身段紧凑,起伏有致,一身貌美中有多了三分英气,让人不敢直视。

    宋江看着这一丈青扈三娘不禁想起了先前的阎婆惜,心情不禁随之沉了下来,这时候,宋江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看的有些犯痴,赶紧收拾了表情,故作冷漠地一挥手,喝道:“将这妖妇给我好生看紧,若是他们敢动我兄弟一根指头,就休怪我宋江不懂得怜香惜玉!”

    小喽啰得了令,便上来推搡扈三娘。扈三娘恶狠狠地瞥了一眼宋江,不愿意这些喽啰的脏手上身上来东,左右挣脱了,叱咤道:“休要动我!老娘自己走!”

    宋江装作没有听到,挥挥手,喽啰们看着这娘们儿发飙,怕上头责怪,便也不来惹她,由着她自己跟着走出去,在后军里囚着。

    黑旋风说道:“这娘们儿倒是好冲的口气!哥哥留下作甚,不如让俺一斧头砍了,也少些烦恼!”

    “胡说!”宋江呵斥了一句,便闭口不谈了。

    众头领看在心里,都以为宋江自己要收了这个女子,一个个都低眉沉默。勉众人强吃了些酒菜填了填肚子,宋江便叫众头领先去歇息,明日整顿兵马再来厮杀。

    众头领下去了,宋江这一夜却在帐中闷闷不乐,一夜辗转睡不踏实,索性坐而待旦。

    次日,只见探马来报说:“史进带着两个人来了,同行的还有晁天王派来的三阮头领以及吕方、郭盛,连带一千五百人马前来助战!”

    宋江听了,额上的紧蹙的惆怅非但没有散开,反倒是显得愈发有些棘手了,宋江站起来,顿了一下,将眉头展开,说道:“快请!”

    这史进不是在永兴军路么,怎地突然出现在了这里,前两日还听说他带着三路兵马将长安团团围住,怎地现在有功夫出现在这里。想必是晁盖招来的,连番厮杀不利,便叫他来助战,唉——这岂不是要我难堪!好不容易抓住这样一个机会,若是让史进夺了战功去,那反倒要花落他家,弄个为他人做嫁衣!

    宋江心里不甘,可是却也没有办法,这前面的祝家庄严防死守,祝家的人本事一个个了得的很,左右又奈何不得,现在这史进又来了,这一切在宋江的眼里都是不利。只怪时运不济,也怪这史进来的太突然,一点准备都没有。

    宋江接上史进,一脸的热情,握着史进的手,接进中军帐里来,说道:“贤弟,有些时日不曾相见,可想死哥哥了!”

    宋江此番相见,不再谈那阎婆惜一事,将往日的恩怨都一并揭过,很是热情,一副手足至亲的模样,拉着史进的手问长问短。史进心里并不晓得宋江曾经怨恨过他,自从那日救得宋江逃了,两兄弟就没有再相见过,此番见了宋江,难免一股酸味冲上鼻头来,两兄弟谈起别后的出生入死,都红着眼眶,不禁抱头痛哭,让周围的兄弟见了,也惹出须些眼泪来。

    就在众头领看着两人,都觉得是兄弟情深,他们怎地都不会知道,那抱着史进的宋江,在心里却已经狠狠地捏紧了拳头。

    一番煽情过了,众位兄弟,就此在中军帐中坐下。

    史进将随行的林冲和魁二都与宋江见过了,宋江亦是唤了李逵等人来与史进相见,那些后来跟随宋江加入梁山的兄弟见了这史进都不禁上下打量几番,怎地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得——面前的这小年轻,就是在永兴军路,风生水起,大名鼎鼎的九纹龙。

    史进与众人都相见过了,宋江说道:“贤弟不是在永兴军路么,听说围攻长安城,怎地有功夫现在只身来此?”

    史进说道:“那都是须些日前的事了,长安已经被绿林夺下,现在已经算是我绿林军的临都了。”

    宋江听了,心里颇有羡慕,恭喜客套了一句。

    史进说道:“我此番冒着风险前来,是听闻我手下的一个兄弟被祝家庄的人给绑了,晁盖哥哥心里甚是着急,这事由我的人惹起来,就该由我亲自处理这棘手的事,我昨夜上了山寨,晁大哥多听得哥哥屡次进兵不利,特地差五个头领来助战,我怕哥哥有些闪失,便也一同赶过来,以助哥哥一臂之力,不知近日胜败如何?”

    史进这些话听到宋江耳朵里,横竖都不舒服,颇有讽刺意味,但宋江毕竟是经历了一番生死的人,城府和见识以与先前截然不同,当下宋江脸色微微有些忧愁地摇摇头说道:“贤弟,一言难尽啊!叵耐祝家庄好生狂妄,他庄门上立两面白旗,上面写道:‘填平水泊擒晁盖,踏破梁山捉宋江!’这厮无礼!第一次,进兵攻打,因为失其地利,折了杨林,黄信,前夜进兵,又被一丈青捉了王矮虎,栾廷玉打伤了欧鹏,绊马索拖翻捉了秦明、邓飞,如此失利,若不是杨林活捉了一丈青,我军就要被他们折尽锐气了!今来似此,如之奈何!若是宋江打不破这祝家庄,救不出这几个兄弟来,情愿自刎,死于此地——再无面目回去见晁盖哥哥了!”

    史进没有多想,并没有注意宋江这话里的意思,只当是自家兄弟说话,直来直去,道:“这个祝家庄里看来还有些英雄,不过,既然兄弟来了,就不怕他不服,是龙也得给咱盘着,是虎也得给咱卧着!”

    众将听了这话,全军振奋。倒不是因为这句大话,而是因为史进领导的绿林军打下了小半边天,独占了西北要害,这样厉害的一个角色,攻城略地尚且不在话下,更不用说一个祝家庄了,自然是手到擒来的事。休说史进有自信,就是他不说这话,众人看着史进在这里,也早就心里信心满满,有人撑腰,士气大振!

    史进紧接着说道:“不是我夸口,而是眼下恰好有个机会,在兄弟看来,这祝家庄,在旦夕可破。”

    宋江听罢,脸面顿时一惊,这分明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了他的脸面上,史进来了,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为,可是,全军上下的精神劲都不一样了,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似得,而史进放出来的这句“旦夕可破”与他先前的连番失利和摇头叹息相比,这还不是让他丢尽了颜面。宋江暗暗将这口气又咽下了,故作惊喜地连忙问道:“这祝家庄如何旦夕可破?机会自何而来?”

    史进笑笑,不慌不忙,叠两个指头,说道:“小弟所言的这个机会,是石勇的旧交,又与栾廷玉那汉子最为要好,同时亦是杨林、邓飞的至爱兄弟。他同我上了梁山时,知道哥哥打祝家庄不利,特献这条计策,当做加入绿林军的投名状,现在他们等人还被晁盖哥哥留在山上歇息,随后便至,五日之内可行此计,到时候,必然将这祝家庄一举拿下,哥哥还有什么可愁?”

    宋江笑了,道:“不愁,不愁……不知兄弟所言这人是谁?你从哪里寻得这人?”

    史进微微一笑,说道:“这话说来就长了……”

    【数日前·登州】话说登州城外有一座山,山上林子不甚茂密,却多有豺狼虎豹,时常出来伤人,祸害乡里。因此,登州知府聚集猎户,当厅委了限日文书,要求全力捉捕登州山上的猛虎,同时官府也在这山前山后里的百姓家里也下了捕虎文状,限数日之内必须将猛虎解送上官府,若是超期,则板子监牢的伺候。

    且说登州山下有一家猎户,弟兄两个:哥哥唤做解珍,兄弟唤做解宝。弟兄两个都使浑铁点钢叉,有一身惊人的武艺。他们若是自称第一,那登州城里的猎户们就没人敢称自己是第二。那解珍,绰号唤做两头蛇,这解宝,绰号叫做双尾蝎。二人父母俱亡,至今不曾婚娶。做哥哥的解珍,身长七尺,紫棠色面皮,腰壮膀粗。他那兄弟更是利害,也有七尺以上的身材,面圆身黑,两只腿上刺着飞天夜叉,有时性起,恨不得拔树摇山,腾天倒地。

    这兄弟两个一样也受了官府的限期文书,回到家中,整顿窝弓药箭,弩子铛叉,穿了豹皮裤,虎皮套体,拿了混铁点钢叉,两个便迳奔登州山上,下了窝弓陷阱,便爬到树上,苦苦等了一日,不想直到日落的时候,也没有见到半点老虎的影子,眼看着夜幕渐渐降临,若是再迟些,只怕于自己安危不利,当下只得收拾窝弓下了山去。次日,兄弟两个又带了干粮,再上山来……

第二百零四章 两兄弟锒铛入狱(贰)

    兄弟两个上了山上来,一样将窝弓陷阱下好了,照旧爬上树去,从早上等到傍晚依旧不见老虎的影子,眼看着这限期三日中的第二日就要这般过去了,如此下去,岂不是要吃衙门的板子,当下两兄弟也顾不得多想,在树上吃了些酒肉干粮便轮流歇了,就此要在这里守夜。夜幕沉下来,两兄弟猫在树上,等了一夜,直等到第二日五更天,特又没动静。两个兄弟拖着疲惫的身子下来树来,打着哈欠收了窝弓,从西山上下来,于山林间坐到天明,也没等着。两个心焦,说道:“限三日内要抓捕大虫,迟一日须受责罚,可是,这般等下去,连个影子都不见,就是想拼命也没地拼!如此下去,可怎地好!”

    两兄弟无奈,也无心回去,在附近讨了些酒饭饱了肚子,带了些个干粮便有上了山来,等到第三日夜,两兄弟埋伏到四更时分,两兄弟连着两日不曾好好休息,此时不觉间倦意涌上心头来,两兄弟在树上背靠树干半眯着眼就此迷迷糊糊睡了,还未曾睡熟,忽然听得嗖地一声窝弓发响。两个像是受了惊得兔子,曾地一下跳将起来,拿了钢叉,瞪着丝质雪亮的眼看四下里看时,只见一个猛虎中了药箭,此刻正吼叫着在那地上滚动挣扎。

    两兄弟常年在这林丛之中,各样毒蛇都曾见过捉过,对练毒也是别有一番心得。此时,那弓箭上涂着的就是两兄弟调好的毒药,这毒性来的甚快,若是换做青壮年被擦破了皮肉,必然走不出十步就必然口吐黑血浑身发软死在地上。

    两兄弟见三支毒箭刺透了老虎的身子,当下便大喝一声,握着钢叉跃下树杈直朝这便奔过来。那猛虎见来了人,拼死带着箭便跑。两个兄弟紧追不舍,心知这老虎撑不得多久,当下两人便穷追不舍而去,这只虎的体力果然过人,跑到半山里时,药力才透进心脏离去,那大虫撑不出,吼了一声,便骨碌碌滚将下山去了。

    解宝一看,顿时拍手叫道:“好了这恶虎死定了!”

    解珍追到近处,一看,这老虎滚下去的是一处断崖,虽然不是极高,两人却也徒步下不去,当下站定了,一手搭起凉棚,向下一望,说道:“我认得这山下是毛太公庄上的后园,我和你下去,到他家里讨要老虎便是。”说罢,两个兄弟便提了钢叉迳直下了山来,到了毛太公庄上,邦邦邦便将那大门敲将起来。

    此时天方放亮,兄弟两个敲开庄门进去,庄客报与太公知道。不过多时,毛太公便缓步出来。解珍,解宝放下钢叉,拜了一声,便直述正题说道:“太公,多时不见,今日特来拜扰。”

    毛太公笑笑说道:“贤侄如何来得这等早?不知有甚话说?”

    解珍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两兄弟无事自然不敢惊动太公睡寝,如今小侄因为官司委了权限文书,要捕获大虫,一连等了三日,今早五更射得一个,不想从后山滚下到太公园里了。还望太公烦借路容我兄弟两个将老虎拿去。”

    毛太公听了,心里不禁暗暗欢喜,说道:“不妨不妨。既然落在我的园里,二位且少坐坐,这一夜辛苦必然是肚饥了,吃些早饭再去拿虎不迟。”说罢也不管解家兄弟愿意与否,便叫庄客且去安排早膳来相待,当下,太公热亲之极地请了二位吃过了酒饭。

    解珍,解宝擦擦嘴,起身谢道:“感承太公厚意,望烦劳带俺兄弟去取老虎去。”

    “这老虎为祸乡里,你两个为大家除了这害,实在让老夫敬佩!”毛太公说道:“既然是在我庄后,那还急什么?且请坐了,吃过这茶,去取未迟。”

    解珍,解宝见这毛太公今日分外客气,当下也不敢相违,只得又坐下。

    庄客拿茶来请二位喝罢了,已过了半个时辰,太阳也挂到了三竿上,毛太公起身去了一下,回来时便带着笑,说道:“茶喝得差不多了,如今和贤侄去取那老虎如何。”

    解珍、解宝心里欢喜,又谢了一遍道:“深谢伯伯。”

    毛太公带了二人,到了庄后来,才叫庄客用钥匙取来开门,可是,那庄客左扭右扭,百般开都打不开。

    毛太公略有歉意地说道:“这园子多时不曾有人来开,怕是锁簧绣了,因此开不得了。去取铁锤来砸开算了。”

    庄客听了便就此下去,不过多时便拿了铁锤过来,抡足了,咣当一声便将锁砸开了,众人涌进来都入园里去看,到了山边去看,却寻不见老虎的影子。

    毛太公走到解家两兄弟说道:“贤侄,你两个莫不是看错了,没瞧仔细,怕是不曾落在我园里?”

    解珍挠挠头,有些奇了说道:“怎地会是我两个错看了?!都是在这里长大的人,如何能认错了?!”

    毛太公笑道:“你自寻便是了,若是有时,便自拿了去。”说罢便带着众庄客都退了出来。

    留下解家两兄弟,解宝指着一处与解珍说道:“哥哥,你且来看。这里一带草都被滚得平平的,倒了一大片,又有血迹在上头。如何说不在这里?想必是这毛太公使诈,趁着咱们吃饭喝茶的功夫让他家的庄客抓去了。”

    解珍过来一瞧,可不是,当下一副无名之火从心里腾起来,一跺脚,骂道:“怪不得这厮无辜这般好心,请咱们吃茶,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走咱们找他去!”说着两兄弟便出了院子来寻那毛太公争辩。

    毛太公听了,方才的笑意都散了,板着脸说道:“你休这般说辞,我家庄上的人如何得知大虫在园里,如何又能抓得去?你也须看见,方才可是当着你的面才砸开锁的,我等人都是和你两个一同进园里来,也是想着瞧瞧那老虎究竟长个什么模样,哪想根本就没有,你如何现在又这般翻脸说话?”

    解珍有些恼了道:“太公,你好生奸诈!快快还了俺的虎去解官,否则……”

    太公拉着老脸,喝道:“你两个好没道理!我好心好意请你两酒饭,你来赖我!想必你两个破落户是被衙门逼得急了,眼看着三天期限就要到了,想出这样一个嫁祸于人的法子来!想把这罪过都赖在我的头上!好哇你!”

    解宝听得大怒,踏上一步喝道:“有甚么赖处!你家见官府下的期限文书,到了日子,又不是只我们一家受罚,你等亦有份,我两个若没捉着,急个屁,大不了一起挨板子!倒是你们,没本事去捉,见了现成的,你们倒绑了去请功,夺了我兄弟两个的好处!你可知,为抓着虎,俺两兄弟下了多大辛苦!”

    毛太公不愿与这两个小子争论,当下一拂袖喝道:“你辛不辛苦,干我甚事!”

    解珍、解宝两个兄弟听了大怒,瞪起眼来,喝道:“你敢教我搜一搜么?”

    毛太公见解家兄弟急了,当下也瞪着眼,大声骂道:“我家比你家!各有内外!你两算什么东西,也能来搜我!我不找你两的麻烦,你看你两个叫化子,倒来无礼!”

    解宝哪里将毛太公放在眼里,当下急了便抢进厅里来,四下寻不见老虎,心中火起,便在厅前打砸起来。解珍也就厅前进了里面,寻了一遍不见老虎,倒是几个庄客跑出来,当下解珍便打将过去。

    毛太公看着这两兄弟打打砸砸,将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当下又惊又怒,大叫起来道:“解珍,解宝,晴天华日之下抢劫!”

    解珍解宝不听则已,听他呵斥,更加来劲,解宝打碎了厅里的桌椅,那边解珍与庄客厮打起来,解宝也奔过去挥拳厮打,却不想,那庄客越来越多,拿着棍棒涌了过来,两兄弟见庄上早有准备,心知不妙,怕在庄里吃了暗算,两个便持着钢叉打翻众人拔步夺门出来,到了庄前,也不走了,立身叉腰指着庄上,大声骂着:“你赖我的虎,和你到衙门里去理会!”

    那些庄里的庄丁晓得解家两兄弟威猛,当下也不敢涌出来,这庄前开阔,正是他兄弟两施展拳脚的好地方,那些庄丁都缩在庄里,没有一个冲出来的。

    那两个正骂之间,只见十三四匹快马,投庄上来,后面引着一伙人。

    那为首的人,解珍认得,是毛太公的儿子毛仲义,解珍哼了一声:“来的正好。”说罢便迎上去,说道:“你家庄上的庄客捉了我打的虎,你爹不讨还我,反倒要打我弟兄两个!”

    毛仲义赔了个不是,慌忙下马说道:“这是村夫不省事理,我父亲必是被他们瞒过了;你两兄弟不要发怒,随我到家里去,我讨还给你便是了。”

    解珍,解宝谢了。

    毛仲义叫开庄门,转身看着两兄弟很是客气地说道:“两位兄弟请!”

    解珍、解宝也不客气,大咧咧地便踏入这门来,就在毛仲义带着那一伙人尾随进来之后,转过身来,顿时变了脸叫关上庄门,大喝一声“下手!”两侧奔出二三十个庄客。而他马后带来的都是做公的差役,那兄弟两个措手不及。被一张兜头撒下的网兜住施展不开手脚,正要挣扎时,众人一齐扑上,把解珍,解宝就此抓起来绑了。

第贰百零五章 两兄弟锒铛入狱(叁)

    被抓住了的解珍解宝两兄弟知道被人害了,当下好生不痛快,朝着那毛仲义破口大骂。

    毛仲义冷笑一声,上前抬手便是两个嘴巴子抽过去,喝道:“我家昨夜射得一虎,什么消息传到你们耳朵里,如何今日倒来诬赖我的?乘势抢掳我家财,打碎家中什物,该当何罪?解上本州,也算是为本州除了一害!”

    解珍解宝见着厮无赖至此,还要倒打一耙,不禁恶从心生,恨不得当下戳他个三刀六洞,怎奈何手脚被绑,又挣扎不得,被那些随同而来的差役押着,生拖硬拽,押往衙门去了。

    原来,自打那解珍解宝说明来意进了庄时开始,这毛家父子便明里一套,暗中一套,施展开来。就在毛太公稳住两人在厅上吃酒的时候,这毛仲义便在五更时,偷偷差人先把老虎从后院里抬出去,解上州里去邀功了,而之后,特意带了若干做公的来捉解珍,解宝。不想,解家兄弟不识局面,正好中了他的计策,可是,人证物证都没有,反而给人家留下打砸的把柄,落了个光天化日之下,强闯私宅,抢劫财物的罪名。兄弟两个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就在差役前脚将两兄弟剥得赤条条地,背剪绑了,解上州里来之后,紧跟着,毛太公便教家丁把两人所使的钢叉以及一包准备好的赃物,此外还扛了许多打碎的家伙什物,也随行到了衙门里来。

    而恰恰在本州有个六案孔目,姓王,名正,是那毛太公的女婿。这人得了毛太公的指示,早已先去知府面前禀说了事情,将这一件冤案愈发蕴色成打砸抢烧的恶略行径。那知府听了不禁大怒,这两混小子敢在他的地面上闹事,如今不将这两个法办了,那日后岂不是也要向那绿林军一样造了反!当下也不过问,直接把解珍,解宝押到厅前,招呼两边差役,抡起水火棍来将两人按翻便打,定要他两个招这“混赖大虫,为贪赏钱,各执钢叉,因而抢掳财物”的罪名。

    解珍解宝两个兄弟连番喊冤,可是,那知府哪里理会,只是要打,解珍解宝怒从心生,连番叫骂,愈发惹恼了知府,板子连番打将来,将两人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了一地,解珍、解宝被打的奄奄一息挨不过,先后晕死过去了。

    知府看在眼里,骂了一句:“两把穷骨头,还这么硬!”说罢将状子递给那六案孔目王正说得:“你去,让他们招了!”

    六案孔目一看人都昏死过去了,就算是凉水泼醒了,再打一番,招不招也难说,当下便接了状子,抓住兄弟两的手,趁着两人昏死的时候便按了手印,手把手地画了押。

    六案孔目王正办妥了,将状子交回,这案子就算是结了。知府叫差役取两面二十五斤的重枷来枷了,钉在大牢里去,也不再放在心上。

    但这毛太公和其子毛仲义自回庄上,却终是觉得有什么欠妥,思来想去,最后商议道:“这两个放他不得!若是十年后回来,岂不是要寻晦气,如今留下后患,倒不如斩草除根,一发结了他。”

    打定了主意,当下父子二人便快马来州里分付六案孔目王正说道:“与我一发斩草除根,了结此一案,我这里自会与知府打通关节。”

    那六案孔目王正听得他这丈人吩咐了,当下会意一笑说道:“泰山方向,这事妥妥的!”

    话分两头,且说解珍、解宝两兄弟被差役泼醒了,晕头趿脑地便被押到了死囚牢里,拖至地牢的亭心上来见这里的节级办了交接手续。为头那牢狱阶级,姓包,名吉,已私下得了毛太公的银两并听信王孔目之言,一两日中便要来暗算他两个的性命。

    这包吉在亭心里坐下,站在两边的小牢子叉腰对他两兄弟喝道:“不知死活的鬼东西,快过来!跪在亭子前!”

    解珍解宝两兄弟还不晓得自己这是所来何处,便被那两个差役东一脚西一脚踹翻在地,倒脱着拉倒亭子下,像是死狗一样丢在地上。

    包节级在上面威风凛凛地喝道:“你两个便是甚么两头蛇、双尾蝎么?听得便知是作恶多端的歹人!”

    解珍挣扎起来说道:“虽然别人叫小人这等混名,但实则,不曾陷害良善。”

    包节级听了一拍板子,大喝道:“你这两个畜生又来狡辩!我自有雪亮的眼,还能看错了你!今番落在我的手里教你‘两头蛇’做‘无头蛇,’,什么‘双尾蝎’做‘断尾蝎!’,左右,且与我押入大牢里去!”

    那候在左右的小牢子只待这声令下,顿时便把他两个带在牢里去,锁了。

    过了一个多时辰,这死牢里又沉寂在一片死囚唉声叹气的冷寂之中,解珍解宝也渐渐地缓过了些劲来,但是这里阴冷潮湿的环境让他两很是不舒服,不禁寒气逼人,呛的两兄弟不禁连番咳嗽起来。就在这四下没人,这时候,一个人像是鬼神似得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两兄弟牢房前面,站定了,一动不能动。

    解珍解宝见了,不禁移眸望过去,拳头暗暗捏紧,提防起来。

    却不想,那来人竟然是个小牢子,两兄弟没有开口,那看似来者不善的人,当下却语出惊人,这惊不在语义,而是在那语气,听得两兄弟浑身一暖,那人低声柔声说道:“你两个认得我么?我是你哥哥的妻舅。”

    解珍抬头细细一瞧,有些恍惚地道:“我亲弟兄两个,哪里还有什么哥哥。”

    那小牢子道:“你两个定是孙提辖的弟兄?”

    解珍木木地点点头说道:“孙提辖是我姑舅哥哥。我不曾与你见过。莫非……足下就是乐和舅?”

    也许实在在这死牢里时常了,这小牢子带着一身沉重的阴气,若是不言不笑,看着就让人心沉。那小节级笑了一下,说道:“正是,我姓乐,名和,祖贯茅州人氏。先祖挈家到此,将姐姐嫁与孙提辖为妻。我自在此州里勾当,做小牢子。人家见我唱得好,都叫我做铁叫子乐和。姐夫见我好武艺,也教我学了几路拳法在身。”

    原来这乐和是一个聪明伶俐的人:晓通音律,对诸般乐品一学便会;作事道头知尾,粗中有细;论起棒武艺,虽然比不得正统出身的教头,但打他七八个军汉,不再话下。如今,因为撞见解珍、解宝进了这死牢里来,一则因为受人陷害,路见不平;二来素问两兄弟英雄豪杰,气义相投;三则,虽然远亲,逼近沾亲带故,所以有心要救他。只是单丝不线,孤掌难鸣,只得先来与他两个暗地里提个醒,再想办法。

    乐和将两人招到跟前来,悄声说道:“如今包节级受了毛太公的钱财,必然要害你两个性命,你两个千万小心,我这就想办法看能不能救你一救?”

    解珍道:“你不说孙提辖也倒忘了,你既说起他来,还求你寄一个信去。”

    乐和道:“你教我寄信与他?”

    解珍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我有个姐姐,嫁与孙提辖兄弟为妻,如今就在东门外十里牌住。他是我姑姑的女儿,叫做母大虫顾大嫂,开张酒店,家里又杀牛开赌。我那姐姐本事了得,就算是三二十人也近不了她的身。姐夫孙新本事虽大,若是论功夫,却也要输与他。眼看当今,无情无辜,也只有这个姐姐对我弟兄两个最好。孙新孙立的姑姑又是我母亲,因此,他两个又是我姑舅哥哥。央烦你暗地寄个信与他们,把我兄弟的利害之处说了,我姐姐必然亲自前来救我。”

    乐和听罢,分付说道:“贤亲,你两个且放宽心,我这就去。”说罢,先去置办了些烧饼肉食,叫两兄弟藏在草甸里自吃,来牢里开了门,将那手脚链上的钥匙也藏在两兄弟的手里,以防他不时之需。此外,还教与自己相好的小牢子看守住牢门,这才告假出来,一路快马迳奔到东门外,直奔那十里牌来。

    走了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便见路边有一个酒店,门前悬挂着牛羊等肉,后面屋下,一簇人在那里赌得昏天黑地热闹非凡。

    乐和下了马,进来见酒店里一个妇人坐在柜上,瞧那人气派非凡,与寻常村妇截然不同,心知这人便是顾大嫂,当下走向前来,施个礼说道:“此间姓孙么?”

    顾大嫂上下打量了一番乐和,不慌不忙地笑答道:“正是。足下要沽酒,还是要买肉?如要赌钱,后面请坐。”

    乐和说道:“小人便是孙提辖妻舅乐和的便是。”

    顾大嫂笑道:“原来却是乐和舅。瞧这尊颜和姆姆一般模样,方才瞧见,就想到三分了,且请里面拜茶。”

    乐和当下跟进里面的客位里坐下,顾大嫂觉察乐和眉羽之间似有急律之色,当下便动问道:“闻知得舅舅在州里当差,家里多忙少闲,不曾相会。今日甚风吹得到此?”

    乐和看看左右无人,便说道:“小人若无事,也不敢来烦扰。今日厅上偶然发下两个罪人到死囚地牢里来,虽不曾相会,但多闻他的大名:一个是两头蛇解珍,一个是双尾解宝。”

    顾大嫂听了顿时愣了,惊得方才的笑容瞬时间冻结在脸上,急忙问道:“这两个是我的兄弟!不知因甚罪犯下在牢里?!”

    乐和说道:“他两个因射得一个虎,被本乡一个财主毛太公赖了,又把他两个强扭做贼,说是抢掳家财,一并解入州里来。那毛太公上上下下都使了钱物,早晚间,要教包节级在牢里做翻他两,结果了性命。小人路见不平,只是,独大难救。只想一者占亲,二乃义气为重,特地与他通个消息。他说道,只除是姐姐才救得他。为此,我特意赶紧来走一遭。”

    顾大嫂听罢,大惊失色……

第二百零六章 两兄弟锒铛入狱(肆)

    ?母大虫顾大嫂跌声一片在心里叫起苦来,两只手紧紧捏在一起,眼眸四下慌乱地瞅了瞅,赶紧便叫火家到身边来,慌忙地吩咐说道:“快去寻得你二哥回家来,出了大事,有要紧的话说!”

    这个火家一看母大虫急的两只眸子都快瞪出眼眶来了,当下也不敢多问便一把将肩头搭着的抹布扯下来丢在桌上便快步去了。不过多时,只听得一骑马蹄声响,急促地渐渐近了,果然是那伙计寻得孙新归来,孙新下马,也顾不得拴了,便挎着腰刀冲进店里来,与母大虫和乐和相见。

    原来这孙新,祖上是琼州人氏,武将后裔,因为调来登州驻扎,弟兄两个就以此为家。这孙新生得身强力壮,全学得他哥哥的本事在身,使得几路好鞭法,因此人们多把他弟兄两个比做尉迟恭,江湖上称他做小尉迟。孙新本在军营里,听得自家的伙计只是说出了大事,便快马加鞭回了店里来。

    顾大嫂当下把解珍解宝的事对孙新说了。

    孙新眉头蹙在一处,沉思了一下,镇定地转身对乐和说道:“既然如此,还请小舅儿先回去,在牢里有个照应。他两个已下在牢里,全望小舅儿暗中相助,给他们行个方便。我夫妻商量个救人之计,便迳来相投。”

    乐和抱拳说道:“但有用着小人处,只管招呼便是,他两个在牢里由我看着,自然全力周璇。”

    顾大嫂一面置酒相待,一面取出一包碎银来,递到乐和的面前说道:“烦劳舅舅拿到牢里,散与众人小牢子们,好生周全他两个弟兄。”

    乐和晓得牢里有银子在最管用,当下也不推脱,谢过便就此大方地收了银两,吃了些酒便快马自回牢里来,替他兄弟两个上下使用,不在话下。

    且说顾大嫂和孙新送走了乐和,便关了门,顾大嫂急着问孙新说道:“你有甚么主意没有,好歹要救出我两兄弟来!”

    孙新微微摇摇头,顿了一下还是咬咬牙说出来道:“毛太公那厮有钱有势,他就是怕你的两个兄弟出来,寻他报仇解恨,所言才这般暗地里下工夫,定然是一心要结果了他两个,就算是乐和在牢里周璇,也毕竟形单影只,权力不及,长久是庇佑不了他兄弟两个,最后必然死在那毛太公的手里。眼下别无办法,除非去劫牢,否则,必死无疑。”

    顾大嫂听了浑身一震,咬着牙,甚是坚毅,没有犹豫地说道:“那咱俩个收拾收拾,今晚便去,省的夜长梦多。”

    孙新看着自己这老婆这般强势,不禁哈哈笑道:“好你个女汉子!就算是咱夫妻两个去,好歹也要算计个长远之道,如何劫牢,劫牢之后,带着他两兄弟终究要有个落脚的去处,我们又从何而逃,诸事甚多,都需一一想出个精密的法子来。再者说,就凭咱两个,只怕不济事,还需说动我那哥哥与一对兄弟同去,这事才估计有个八成的把握。”

    孙新的大哥,孙立,就算是孙新此番不说,顾大嫂也早已将他考虑在内了,只是还有一对兄弟却不知道指的是谁。顾大嫂问道:“这两个兄弟是谁?”

    孙新说道:“便是那叔侄两个,最好赌的,邹渊、邹闰,如今他们在登云山台峪聚众打劫。他两个与我最是要好,若得他两个相帮,此事便成。”

    顾大嫂心里一喜,凭空多了一支人马,这事就稳当多了,连忙说道:“登云山离这里不远,你可连夜请他叔侄两个前来商议。”

    孙新点点头,说道:“我如今便去,你布置些酒食肴馔,我去一定请得来。”

    当下就此说定,两夫妻分头行事。顾大嫂分付店里的伙计宰了一口猪,置办了一桌菜肴好酒。天色渐渐黄昏之时,只见孙新引了两个好汉回到店里来。

    这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店里来,将那斗笠斗篷摘掉,这才露出真容来。前面来的这人,姓邹,名渊,原来是莱州人氏,自小最好赌钱,是个标标准准的闲汉出身,但是为人忠良慷慨,再加上有一身好武艺,性气高强,不肯容人,因此,江湖上唤他绰号“出林龙”。这后头跟着进来的第二个好汉,名叫邹闰,是邹渊的侄儿,年纪与他相近,身材高大,天生一等异相,脑后突出一个肉瘤,往常但和人争,一时性起,便一头撞去,曾经一日,一头撞折了涧边一株松树,看的人都惊呆了,因此都唤他做独角龙。

    当下顾大嫂见了两人,便就此请入后面屋下坐了,把她那两个兄弟的事都与他们讲了一遍,邹家叔侄听罢都很愤慨,表示这个事情管定了。当下便围在一起,四人商量劫牢一节。

    邹渊说道:“我那里虽有**十号喽啰,但论可靠,也只有二十个心腹之人。明日咱们去劫了大狱,这里必然是安身不得了。眼下,我有个去处,我往日也有心要去多时了,只是不知你夫妇二人肯随我去么?”

    顾大嫂问道:“管他什么去处,只要救得人出来,都随你去!”

    邹渊笑了说道:“如今梁山泊十分兴旺,晁天王招贤纳士。我有三个相识的兄弟已经投靠在彼:一个是锦豹子杨林,一个是火眼狻猊邓飞,一个是石将军石勇。他们都在那里入伙了多时,听说这晁盖晁天王与那绿林军大帅史进是拜了把子的兄弟,他们现在虽然占着一个水泊梁山,但日后必然要与史进一样,出山做大事。眼下,我们救了你两个兄弟,都一发上梁山泊投奔入伙去,日后也随绿林军一同打江山,封官拜相,如何?”

    “我早就听得来往之人都说,绿林军了得得很,朝廷的兵抵挡不住。”顾大嫂心花怒放,不禁激动地道:“去梁山最好!有哪一个不去,我便先乱刀戳死他!”

    邹闰听得母大虫顾大嫂汉子一般豪爽的模样,笑了笑,又认真地说道:“上山好办,可是,如何一个去法?我们倘或劫狱救了人,必然要惊动甚大,到时候,登州必然派官兵追杀,如之奈何?”

    孙新听到这里,笑着摆摆手说道:“若是说起这个,兄弟大可放心,我的亲哥哥现在做了本州军马提辖。如今,在这登州城里,只有他一个了得的武将,前后几番草寇临城,都是他杀散了,到处闻名。其他的人都不足为惧,我明日自去请他来,要他依允便是了。”

    邹闰点点头,但邹渊却微微摇摇头说道:“只怕他不肯落草。”

    孙新看了一眼顾大嫂,露出笑意来,说道:“我们自有良法。”

    当晚吃了半夜酒,歇到天明,留下两个好汉在家里歇了,孙新却差一个伙计,带领了一两个人,推一辆车子,吩咐说道:“快去城中营里请哥哥孙提辖和嫂嫂乐大娘子。你们去了这般说:‘家中大嫂害病甚重,相烦来家里看觑。’”

    临行,顾大嫂又分付伙计说道:“你们去时哭哭啼啼,只说我病重临危,有几句紧要的话,也想最后见上一面。”伙计们听了,很快推车儿去接了。

    孙新就此专在门前侍候,等接哥嫂。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孙新远远望见车儿带着一道烟尘匆匆来了,马马虎虎瞧得清楚,上面载着得正是乐大娘子,背后孙提辖骑着马,十多个军汉跟着,望十里牌而来。孙新看清了,赶紧进屋去报与顾大嫂知道,说:“哥嫂来了。”

    顾太嫂分付道:“只依我!如此行事便好!”

    孙新应了,便就此出来接见哥嫂,且请大哥大嫂下了车儿,往那房里来看视弟媳妇病症。

    孙提辖下了马,大步匆匆进得门来,邹家叔侄在暗处细细定睛一看,端的是一条好汉!

    只见那人黄色面皮,一大把落腮胡须,八尺以上身材,一对眼睛黑多白少,目光灼灼甚是逼人。邹渊看着,心里晓得,这想必就是孙立的大哥——孙立。这人虽然邹渊没有见过,但这人的绰号却如雷贯耳——病尉迟——就因为他面皮甚黄,如有病色。但这登州境内提起这病尉迟,绿林中的人个知晓,那些斗胆在登州闹事**的帮派更是吃尽了这病尉迟的苦头,提起来双腿就哆嗦。这病尉迟射得硬弓,骑得烈马,腕上悬一条虎眼竹节钢鞭,这身板这形象,半路遇上活脱脱就是那门神。

    当下,病尉迟孙立一进门,便急忙问道:“兄弟,婶子害甚么病?”

    孙新答道:“他害的症候甚是蹊跷。请哥哥到里面说话。”孙立当即便与乐大娘进来。

    孙新扭过身来赶紧分付伙计将这伙跟马的军士招呼去对门店里吃酒,吩咐罢了便要跟了进来,先请孙立在里面,孙新说道:“请哥哥嫂嫂去房里看病。”

    孙立扶着乐大娘进到房里来,一张空空的炕头,摆的整整齐齐,哪里有什么病人。

    孙立不禁回头问孙新道:“婶子病在哪个房内?”

    话声未落,只见外面盈盈一笑,走进顾大嫂来,邹渊,邹闰跟在背后。

    孙立上前来一看,有些不解,连忙问道:“婶子,你这是害得什么病?”

    顾大嫂说道:“拜见哥哥,我害得不是别的病,正是急切要救兄弟的病!”

    孙立愣了一下,问道:“又作怪!救哪门子的兄弟?”

    顾大嫂请了孙立在房内坐了,娓娓道来。

第二百零七章 劫死牢快意恩仇

    顾大嫂道:“大哥!你不要装聋做哑!你在城中岂能不知道他两个的姓名?是我兄弟,就偏偏不是你的兄弟!”

    孙立被母大虫这般一顿略带数落的责怪下来,有些摸不着头脑,认真地问道:“我并不知婶子说得是哪两个兄弟?”

    顾大嫂收敛了脸上的神色,颇有恳求意味,语气略急地说道:“哥哥在上,今日事急,只得直言拜禀了:我所要救得兄弟,不是别人,正是我的两个表弟解珍解宝。这两兄弟被登云山下毛太公伙同王孔目设计陷害,早晚要谋他两个性命。我如今和这两个好汉商量已定,要去城中劫牢,救出他两个兄弟,都投梁山泊去入伙。恐怕明日事发,先要连累哥哥,因此我只推患病,请哥哥嫂嫂到此,推心置腹。若是哥哥不肯同去时,我们自去山梁山泊去。如今这天下也有分晓!绿林军在西北边上将朝廷打一片惨败,毫无还手之力,这绿林军如今站得稳了,日益壮大,保不准会东进南下,到时候,逐鹿天下,这朝廷能耐之若何?”说到这里,顾大嫂看见孙立的脸色已经变了,甚是震惊,甚是忧虑,顾大嫂意识到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下便将话头撤回来,说道:“长远的不说,且看眼下,这朝廷的规矩,哥哥在官场上厮混,最是明白这里面的猫腻,更是晓得这里面的门道规矩,这向来犯事,衙门都讲究个连坐,走了的到没事,留下的却要受罪!常言道:‘近火先焦’,倘若我等害的哥哥替我们吃官司、坐牢,那时没人送饭来救你。哥哥尊意如何?”说罢,顾大嫂底下头来,很是惭愧。

    孙立听得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颇有些天旋地转,他怎地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事牵连到自己身上,怔了怔,才颇有不满地说道:“我是登州的军官,说的狂妄些,在登州兵马里,也有我只手遮天的地方,他们怎敢那般对我?”

    孙新看着哥哥不肯,也在意料之中,当下叹口气说道:“哥哥,纵然你我都在军中,可是,说白了,还是在都尉的手下过活,那上面的行径素来不甚光明,他若是想要咱们的命,还需亲自动手么?再说,这劫狱,可不是寻常的打劫,踩着刀尖走,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我等若是下手不利,当场暴毙那也算了,哥哥狠心在兄弟身上戳个几刀,也能装一次大义灭亲,但若是兄弟侥幸逃得脱了,那急昏头的县令必然叫都尉来那你开刀,以此堵住朝廷的追责,到时候,劫狱的就不是我等了,就是你了,此刻坐在县衙里的那些个孔目,到时候必然大笔一挥,编出一场串联匪人暗中谋反的故事来。”

    “住口!”孙立听得脑上青筋暴起,显然已经沉浸在了孙新所言之中,这后果的严重,没人比他更明白了,孙立鼻子好似斗牛一般,喘着粗气说道:“好哇,好哇,他要是敢动我一下,我就反了他,先快刀乱麻,杀进衙门去!他们手段黑,须知我也不是吃素的!”

    “那时哥哥造反,何不现在与我等同行!”

    孙立哼了一声,沉默下来,不言不语了。

    顾大嫂不知道孙立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见他不说话了,当下便要激他一激,喝道:“若是哥哥不肯……那我今日便和哥哥并个你死我活罢!”说罢顾大嫂双手撩开外衣的下摆,从身边挈出两把快刀来。站在身后的邹渊、邹闰也自各拔出短刀在手,整个屋里顿时变得火药味十足。

    孙立环视一圈,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婶子且住!休要急行。待我等从长计较,慢慢商量。”乐大娘子没有丈夫这般镇定,惊得半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大嫂看孙立妥协了,欲擒故纵地又说道:“我晓得哥哥心里不愿去,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勉强,先送嫂嫂先行!我们自去下手!”

    “都到这个地步了,休要再说这等话。都是一家人,焉有不去的道理。”孙立说道这里,顿了一顿,还是有些像劝解地说道:“救他兄弟两个,不一定要劫狱,我等凑些银子,破财消灾,也无不可!何必这般铤而走险。”

    顾大嫂紧紧抿抿嘴,有些没好气地说道:“哥哥素来爽快,怎地现在变得诺诺弱弱,嫂嫂弟弟,就是你那小舅子乐和已经将里面的情况都告诉我们了,若是能上下打点救得一条命,我们哪会想出这般法子来,除了劫狱,再无第二条路走!”

    乐大娘子一听,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拿主意,现在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让人好生为难。孙立叹了一声,说道:“既然非此不可,那也待我回家去收拾行李家财,也到牢里看个虚实,方可行事。”

    顾大嫂摆摆手说道:“哥哥,乐和兄弟已经将里面的虚实都透风与我们了!前去劫牢时,再去取行李不迟。”

    孙立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众人既然已经如此死心塌地,我怎地推脱不管?终不成……日后倒要替你们吃官司?罢!罢!罢!现在一起商议,做了便是!”

    当下众人聚在一起商量行事,孙立先叫邹渊回登云山寨里收拾好财物马匹,带了那二十个心腹的人,来店里聚齐。邹渊领命去了。孙立又差孙新进城里来和乐和交代一番,两下暗中约定了行事的时辰和进退的路线,同时由他暗通消息与解珍、解宝得知,好提前做好准备。

    次日,登云山寨里邹渊收拾好了金银,自和那二十人前来相助,孙新家里也有七八个知心推腹的伙计,以及孙立带来的十数个亲近军汉,共有四十余人,母大虫这时候再看,觉得这事有七分把握在手。

    孙新就此将店里最后的两口猪,一腔羊都宰翻了,倾尽好酒,让众人饱餐一顿。饭后,大家按着先前定好的计策就此分头行事。

    顾大嫂贴身藏了尖刀,扮做个送饭的妇人先行去了。孙新跟着孙立,邹渊领了邹闰,带了手下的人,分作两路进了城去,不动神色地往城西的府牢的方向去了。

    且说当日乐和拿着水火棍正立在牢门里的石狮子嘴边,只听得一窜铃子响过来。

    乐和抬头,看见是一个妇人,便不等身后的把守开口,便上前来将水火棍横在面前,挡住那妇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喝道:“什么人?!”

    顾大嫂留露出一副乡下可怜巴巴的老实样来,说道:“送饭的妇人。”

    乐和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将顾大嫂的饭盒揭开来,从里面端出一盘尚有热气的菜,拎出一角酒来,咧开贪婪的嘴脸说道:“去吧!”

    顾大嫂可怜地说道:“官人,这……这是送与我那可怜的丈夫的,你们……”

    乐和哪里理会她,转身招呼那两个把守的狱卒一同来吃,见那婆娘烦扰,便回头喝道:“你也不是头番来了,怎地这般不懂规矩,这里面不还有一盘可吃么!若是再去滚,叫他半点都吃不着!”

    顾大嫂听了,识相地闭了嘴进了牢里,那两个狱卒看着乐和喝骂那妇人,也不过问,那两个狱卒谢了乐和便吃将起来。

    狱卒见乐和不吃抬脚紧跟着那妇人要进去,一个狱卒喝了一口酒,问道:“兄弟,你哪去,不能来吃些!”

    乐和yin乐地笑了说道:“酒肉如何堪比皮肉?”

    另一个狱卒早就会意,一仰脖颈将酒喝下去,拿手点了点乐和,也yin笑着说道:“你小子……”话没说完,两个狱卒便觉得眼皮犹如千斤重,天旋地转,杯盘推倒,四仰八叉地昏死在地上了。

    在乐和的帮助下,打开牢门放了顾大嫂进来,乐和又从里面虚虚将门掩上,带着顾大嫂一同穿过幽暗的过廊下到下面的死牢去。

    此时,包节级正在亭心里坐衙,听得脚步声响,抬头看见,便喝道:“兀那妇人,做什么的?敢进牢里来送饭!自古‘狱不通风!’”

    乐和上前来禀报说道:“这是解珍、解宝的姐姐前送来饭,一点意思,大人莫要嫌弃。”说着乐和便上前来拿出一包碎银子来。

    包节级将银子包在手里掂了掂,将目光从那妇人的身上收回来,顾自一面做事,一面装出漫不经心地样子来喝道:“休要叫她进去!你亲自给她送进去便是了”

    乐和喏了,当下从顾大嫂的手里接过饭来,下到深处去开了牢门,拿与他两个。

    解珍、解宝看乐和来了,便赶紧围过来问道:“小舅儿,夜来所言的事如何?”

    乐和看看左右,压低声音说道:“你姐姐进来了。只等外面的人布置到位,里应外合,便可行事。”

    乐和当下叫他两个自己拿钥匙开了手链脚链,将那食盒打开,暗层里放着一套飞镖,解珍解宝取了藏在身上。

    就在这时候,只听得小牢子跑下来着急地报道:“孙提辖不知道怎地下牢里来了。”

    包节级道:“他是营官,来我牢里,有何事干!是谁与他开的门!将小门给我锁上,休要叫他下来,这里面必有猫腻!”

    那牢子说道:“小的看着不对头,已经将小门锁了,若是孙提辖叫门,小的们该当如何?”

    顾大嫂听得,一跫跫缓缓地往亭心边去,这时候,只听得上面的牢子叫道:“孙提辖焦躁,拍起门了。”

    包节级忿怒,便从亭心里霍地站起来,走了下来,经过那妇人身边时,突然听得那女**叫一声“我的兄弟在哪里?!”瞬时从身边挈出两把明晃晃的快刀来。

    包节级见这事情棘手,眸子被这两把快刀的寒光一晃,顿时慌了,赶紧横闪一步便往亭心外逃。

    这时候,正好解珍解宝从那边牢狱的巷道里奔驰出来,正瞧见包节级往那边逃窜,解珍恨的眼红,咬着牙甩手便是一镖。只听得嗖地一声,一道寒光划过,包节级吃痛惊叫一身,那镖打中大腿,包节级脚下一软,空翻在地。

    解珍身上伤重,这一镖失了准头,当下看着包节级探手去摸腰里的朴刀,便抬手有甩一镖,这一镖打得准了,刺穿了包节级的手掌连同腰身钉在了一起。

    包节级杀猪似地叫了一声,赶紧大呼救命,一面从地上挣扎起来继续逃窜,这时候,解宝飞步早已赶上来,包节级措手不及,被解宝一枷梢打去,把脑盖劈得粉碎。

    这时候,听得包节级惨叫的狱卒从四下死牢的巷道里冲出不少,顾大嫂抢在前面独当一面,手起刀落,早戳翻了五六个狱卒,鲜血飞溅,惊得那些平素懒散的狱卒一个个都呆了。这时候,顾大嫂冲锋,乐和断后,护着解珍解宝两兄弟,一齐喊杀着,从地牢里杀打将出来。

    这一路浴血厮杀,顿时将所过之处染成了一片血红,将左右牢里的犯人看的又惊又喜又狂。

    牢里的狱卒晓得出了大事,若是劫狱去了,他们都要吃干系,当下哪个敢坐视不管,再加上,他们一瞧那来劫狱的是个妇人,身后的解珍解宝因为前些日子吃了棍子,身子带有重伤,只有追后那乐和有些手段,但那些后来涌过来的狱卒仗着人多势众,哪里将这四人放在眼里,举起朴刀喝“贼人哪里去!”便挥刀砍来。

    一**狱卒杀上来,好在牢里的道不甚宽,勉强容得下四人并肩同行,顾大嫂的受击面有限,分担了她不少压力,就算那些狱卒来势再凶,一样被顾大嫂杀得血肉横飞,只是,向前推进的速度明显缓了。就在四人被众多狱卒围在一段巷道里砍杀混战的时候,突然那些拥在后面的狱卒大乱起来,一片更加惨厉的厮杀声从后方惊起,是孙立带人砸开了小牢门冲了进来,一路将那些狱卒杀散了,救得四人,汇聚在一处,便突出牢来。

    这里孙新带着一队人在外面把受住了牢门,见众人救得四人从牢里出来,便一发匆匆往登州衙门方向走。

    此刻,邹渊、邹闰早从登州衙门里提了王孔目的头出来,放了一把火将衙门就此点了。

    一行**喊着杀,飞奔而走,孙提辖骑着马,弯弓搭箭,跟在后面。

    街上的人家一见这一伙人势头熊熊,身上血迹斑斑,心知不好都闪开紧紧关上门,不敢出来。

    州里做公的人认得那马上的是孙提辖,有他的威名在,又有哪个不要命的敢向前去阻拦,就连那些把守在城门口的卒子,一见是孙提辖,也都四下散开逃了。就此,众人簇拥着孙立顺利奔出城门,一直朝着十里牌来,扶这里早就有店伙计安排乐大娘子上了马车儿,众人在后院里改乘马匹,一同挥鞭而行。

    解珍、解宝重伤骑不得马,另有一副车马安顿,就在两兄弟上车时,探出头来对众人道:“兀那毛太公老贼欺人太甚,他家离此不远!如何不报了此仇!”

第二百零八章 劫死牢快意恩仇(贰)

    解珍解宝不杀那老贼难以泄愤,两兄弟要就此中途折道往山脚下去,将那老贼一家一番都杀了.

    孙立一向快意恩仇,当下听了,也同意了,道一声:“说得是。”便转过身来,令兄弟孙新、弟媳顾大嫂与小舅子乐和,道:“你三个先护持马车先行着,我们杀了毛太公随后便赶来。”

    孙新、顾大嫂、乐和带着大队人马簇拥着车儿沿着大路先行而去,孙立带着邹渊,邹闰并手下的二十多人一迳奔毛太公庄上来。正时候,毛仲义与毛太公正在庄上摆宴饮酒,并不晓得解珍解宝已经被众人劫狱救出来,更不晓得城里有火烧衙门这么一出,全家上下还都沉浸在献虎领赏的欢喜中,哪里有一点提防。直到孙立带着一伙人冲开大门的时候,他们尚蒙在鼓里,昏头转向,不晓得这是怎地一回事,只见那来人挥刀见人便杀,早就吓得那些家丁屁滚尿流。

    孙立、邹渊、邹闰三个好汉带着手下兄弟们呐声喊杀穿厅入堂,在那酒宴上,就地把毛太公、毛仲义并一门老小尽皆杀了,不留一个。众人下手干净利落地打发了毛家上下都往黄泉路上去,便四下散开在毛家翻了个底朝天,搜得数箱金银财宝,后院牵得七八匹马,孙立将值钱的东西都绑在马匹上,众人又拣了几件好的衣服将这斑斑血迹的衣裳都替换穿了,临走便点起一把火,将庄院统统付之一炬。

    前后不过一顿饭的光景,这毛家便从“天堂”坠下地狱去了。孙立领着众人上马,满载金银财宝,奔回到大路上来,一口气往下追了三十来里路,却依旧不见车马的影子,孙立心里一思量,前前后后也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跑的再快也走不出这般远,怎地却没了踪影?孙立眉头蹙在一处,那蜡黄的脸上浮现出一层不祥的神色来,孙立一扯缰绳,停下马来。

    邹渊上来在孙立的身边停下说道:“孙提辖,怎地不见他们的车马,莫非半道走差了路子?”

    “不应该,先前分明约好了沿着大路走,由我来断后的,大家都记在心里,不出什么麻烦,不应该半道改了主意。”孙立说道这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调转马头喝令众人说道:“走,我们回去看看!”说罢,一队人怀着复杂忐忑的心情又打马往回赶去。

    这一路,孙立放眼四顾,恨不得在那个树荫隐蔽之下看到车马的踪迹,可是,就这般赶了十来里路,沿途打听,那些路人农夫都说不曾见有什么车帐。这下可让孙立有些着了急,往回折到半路,又遇上了一个赶路的汉子,穿着布衣背着书箱,分明是个外出求学的书生。

    孙立上前来立住马问道:“这位小兄弟,你在路上可见过一队车帐从这里经过?”

    那书生抬头一瞧是个武人打扮的汉子,一脸的急切中露出了淡淡的杀机,而在周围又聚拢过二十多号身带利器的汉子,那阵式让他想到了打劫的山匪,让这书生打心里有些惧了,便赶紧顿住脚步,小心翼翼地回答孙立说道:“车帐没见过,倒是见过一队军马,行色匆匆,不知要干什么去。”

    莫非是登州的兵马都尉臧庆云带兵追出城来了?

    孙立心里打了突,愣了一下,心想就孙新、顾大嫂、乐和护着两只马车,如何都是腹背受敌,必然扛不住官兵的围堵,不好,这事要遭了!孙立立刻想到自己的老婆,乐大娘子还在车上,若是落在那臧庆云的手里,岂不是受辱!

    臧庆云虽然是登州城的兵马都尉,是孙立、孙新的顶头上司,但这人有几斤几两的本事,孙立是清楚的很,就像他心里晓得这人有这怎样的人品会如何对待捏在手里的俘犯一样。

    一些可怕的念头在心里一闪即过,孙立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想太多,赶紧收回心神来,问那书生道:“你瞧见他们从那边去了?”

    书生回身拿手指着说道:“上面有个路口,那时候,见他们沿着小路去了。”

    “多谢小兄弟!”说罢,扬鞭拍马就走,哗啦一下,一队人马也紧跟在后面呼啸而去,只留下书生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回不了神,额上大滴大滴的冷汗渗出来,而背脊上早就流淌成河。

    其实,早在孙立返回来之前,这书生眼睁睁地看着一队形色匆匆的人马从身边过去,在目光尽头的大路上拐入乡间的小道没了踪迹,就在他心里乱猜乱想走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有大队兵马赶了上来,为首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问了与孙立一样的问题,书生想着那伙人行迹可疑,便指点了官军的方向……

    话分两头,且说先前孙立带着邹渊邹匡叔侄带着二十多兄弟折道去了毛太公家后,留下孙新等人带着大队人马护着车帐一点也不敢怠慢,按着原先约定的路线,沿着大道一路奔驰而去。可是,没有走出十多里的路程,那些耳朵灵敏的伙计们就听得后面隐约响起了隆隆的马蹄声,孙新下面在路边贴着地面细细一听,果然是马蹄奔腾的震响,这大片大片的马蹄声,在孙新耳朵里最是熟悉——是马军赶过来了!

    孙新心想了不得,这般下去,只怕要让官兵撵上了,那时可不是闹着玩的。孙新赶紧飞步上马,便带着车帐人马往前赶路,眼看着有一个岔路,孙新二话不说带着大队人马便沿着那小路,一个劲地猛跑。

    可这小路毕竟不如大道顺当,车马走起来,很是不便。在经过一处乱石坑洼之地时,只听得嗤啦一声,解珍解宝所乘的马车车轴顿时断做两截,一个轮子就此折断,半个车身偏斜陷在乱石从里。解珍解宝在车里撞做一团,身上杖刑留下的伤痛像是一时间被唤醒了似得,让两人上下火辣辣的痛。就在两人在众人搀扶下爬出车马的时候,更麻烦的事情发生了,那后面追赶的马军竟然也冲了上来。

    孙新一看有官兵追杀上来了,赶紧指挥手下的伙计将解珍解宝拉上马,众人护着乐大娘子的车帐赶紧出逃,可是,这等路上,众人拼了命也走不出路去,很快就被后面的官兵追上。

    登州马军追杀上来,分作左右两路,将孙新等一行人都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孙新等人一看,立刻噌噌噌地拔出刀剑来,小心提防着游走在外围的官兵。

    而在这片乱石岗上,官兵手里握着长矛大刀兜着圈子将孙新等人围在里面,一个将官模样的人这时驰马在圈外站定了,大声喝道:“孙新!你兄弟两个好大的胆子!敢伙同山匪劫死囚,闯府杀孔目,纵火烧衙门!这里面随便挑一个就够你满门抄斩,你究竟有几颗脑袋!”

    这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登州兵马都尉臧庆云,孙新咬牙切齿地提了双鞭在手,一扫脸上的惧色,坐在马上直起腰身,大义凛凛地说道:“休要废话,你我相识,也晓得爷爷的底细,你若是来送我,咱还有两句客套,若是来捉我时,不怕死的便上来吃我两鞭!”

    臧庆云晓得这孙新本事了得,他哥哥孙立更是颇有尉迟恭的遗风,这登州兵马里没有不知他兄弟名声的。臧庆云自然不敢上前来较量,正要翻脸指挥手下众人一并杀上去,将他兄弟两个砍成肉泥的时候,下意识地拿眼一扫,才倏然发现,这人马里没有孙立的影子。

    臧庆云大喝一声道:“孙立安在?!”

    孙新扬天大笑,说道:“我们这么多人,如何都走的了!哥哥早就料到你会出兵追杀,他现在已经候在你家门前,将贵府上下都包围了,只要听得你等阻杀车马,臧庆云你就等着回去收尸吧!”孙新心知自己这些人马太少,如何都不是这三百官兵的对手,故而灵机一动想出这么一句来,本想让臧庆云有些顾虑,能够侥幸逃脱一劫。

    却不想,这臧庆云听罢非但不惧,反倒仰天大笑,说道:“好你个孙猴子!你当我臧庆云是什么人!这点把戏也能蒙哄的我!自从你们夺门而出之后,我便将全城戒严,城门禁闭,他孙立在本事,难不成插翅飞了进去!笑话,众将给我杀!”

    臧庆云一声令下,官兵马军顿时挥刀朝着车帐杀过来,喊杀冲天,势头更是咄咄逼人。

    “豁出去了!”孙新大喝一声,挥起手里的双鞭拍马便迎了上去,两条竹节鞭挥舞起来,将迎面杀来的官兵,左挥右扫,打得脑浆四溢,血肉横飞,眨眼之间便横尸马下。

    那些跟随孙新的大队人马此时将车帐护在当中,与官兵短兵相接,在一片刀光剑影中一个个都拼死相搏。顾大嫂、乐和各挡一边,解珍解宝也忍着伤痛,甩尽了手里的短镖之后,便也持刀豁了命地与官兵殊死搏斗。在场的兄弟杀红了眼,可是,官兵人马众多,装备精良,眼看着身边的兄弟一个个倒在官兵的长枪大刀的利刃之下,可是,孙新除了愈发奋力的厮杀,一时想不出半点法子,心里只希望再撑一会儿,哥哥快点带着人马出现,只要哥哥来了,那些官兵就不会这般猖狂了。

    就在孙新想到这里的时候,在臧庆云的指挥下,一小队官兵驰马突破了车帐一侧的防护,径直朝着那车帐杀过去。在臧庆云看来,这车帐里必然是个要紧的人,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里面坐着的,只不过是孙立的娘子,那些从大牢里救出来的人,已经混战在这一片血色中了。

    顾大嫂和乐和瞧见官兵杀到了车马前,心里一惊,赶紧飞步赶上去。这时候,一个官兵已经杀开一条血路,冲到了车马侧旁,抬起手里的长枪便要朝着车马里戳。

    顾大嫂、乐和赶之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那官兵猛地将长枪刺了下去。

    不——!

    就在两头绝望的惊呼还未落定之时,只听得嗖地一声破空划过,一支短箭刺透了那官兵的后心,扑通一声,那官兵摔下马去,尸体砸在了车辕上,从口中爆出一捧鲜血来,将里面的乐大娘子惊出一声冲天的尖叫。

第二百零九章 劫死牢快意恩仇(叁)

    在头一个冲上来的官兵被一箭射死摔将下来的时候,后面的官兵还没有来得及冲上来,顾大嫂和和乐便挥刀横插一脚,挡上前来,迎着那一股刺进来的官兵死拼在一起。在这要紧的节骨眼上,顾大嫂和和乐都以为是孙立带着人马杀回来了,可是,周围却没有什么大的动静,除了一片混战,哪里有孙立的影子。两人心下都疑虑着,却没有功夫多想,挥着刀拼死护在车帐的周围。

    孙新一看围上来的官兵越来越多,而那些拼杀的兄弟们也只余下不到五十多人,这般下去,只怕等不到哥哥来救,大家都要葬送在这里。孙新一边厮杀,一遍朝着车帐这边围拢,大家簇在团,孙新低吼道:“这般下去都得死,你们护着车帐先走,我带人在后面顶着!快!”

    驾驶车马的伙计被官兵杀了,乐和从马上跳下来,一脚踢开死在车辕上的尸体,砍翻了两个想从左右冲上来的官兵,一扯缰绳“驾——!”,一手挥起刀来,将想要靠近的官兵都杀下马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臧庆云看着有人驾着马车想跑,当下拿指头一指那边喝令站在身边的所有官兵道:“给我包抄!”

    臧庆云身后的最后一批官兵得了将领飞奔而出,挥舞着长枪大刀,呼喊着便杀了过去。

    臧庆云看着官兵拖着一道烟尘追杀过去,嘴角不禁勾出一个轻蔑的嘲笑。

    “着——!”一声轻叱还未回荡落定,臧庆云左手便的亲随护卫已经应声倒下马去。

    臧庆云看的心惊,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右边的护卫的脖颈处被一杆长枪从后刺透,臧庆云大叫不好,来不及去取马侧悬挂的长枪,一手摸在腰间的朴刀还没有抽出来,只见那杆长枪已经横向里挑破了那护卫的脖颈,带着模糊的血肉猛地反弹横扫过来。

    “啊呀——!”臧庆云惊起一声,便被那长枪打中肩甲,猛地扫下马去。

    众官兵听得惊喊,回头一看,只见自家兵马都尉身周的五六个亲随护卫都已经横七竖八地死在马下了,就连臧都尉也被打下马去,在其后面立着三个蒙面的汉子。一个使棍,一个使枪,一个赤手空拳中隐约暗含着什么利刃。

    而此时,那赤手空拳的汉子已经一个起落,身姿飘逸如燕地落在了臧庆云的身旁,臧庆云想挣扎起来,却被那汉子一脚踏上,狠狠地踩在了地上,臧庆云豁出去想将朴刀抽出来,那汉子袖间弹出一柄锋利的袖剑,顿时刺穿了臧庆云的小臂,而另一个袖口刺出的袖剑已经在下一个瞬间将那小臂砍了下来。臧庆云看着断臂呲呲冒血,痛的几近昏死,看着那汉子一脚踏上他的兄弟,抬起仅有的另一只拳头带着心中浓厚的愤怒朝着那人所带的青面獠牙面具上便砸过去,却不想那汉子不论是反应还是身手都比他快了一倍之多,嗖地一声,将臧庆云送过来的拳头齐腕斩断,一抹鲜血溅了那汉子半边脸面,让臧庆云看在眼里愈发觉得来人狰狞可怕。

    臧庆云绝望、痛苦、恐惧诸多感情混合在一起,最后发出了一声吼叫。惊得百步之内的官兵都不禁侧目而看,那些被围在里面的孙新等人也注意到了这三个看似“不善”的来者。

    众官兵一看不好,赶紧抢上来想救,却见那使枪的汉子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抬手刺出一枪,犹如蟒蛇出洞,顿时将一个冲在最前面的官兵刺透了心窝。就在后面的官兵蜂拥而上之时,只见一个黑影腾空而起,踏着那使枪汉子的肩头,借力一个跟斗便翻到了官兵群中,人未落地,手里的长棍一扫,一声龙吟呼啸而过,那些官兵但觉一股遒劲之风刮面而来,却是活生生的痛,低头再看,只见自己胸前一片已经透出血色来,棍身未曾击中,已经受棍气所伤,而那些近在的官兵早就被那一棍,结结实实地打的血肉横飞,一片惨绝。

    就在这时候,那带着鬼面的赤手汉子将臧庆云的头颅已经割了下来,当空一抛,那使长枪的横扫千军之后,踏步而上,长枪直指,便将那头颅挑在枪头上,前面使棍的后生在须臾之间已经杀过来,打翻了一片官兵,杀出半圆空地来。让在场的众人清清楚楚地瞧见那被长枪高高挑将起来的人头——臧庆云那鲜血尚自滴答的人头。

    官兵们瞧在心里,一个个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就在这二三百官兵不知道是逃是战的时候,突然一串马蹄声急促地响将起来。

    “杀——!”

    众人回头一瞧,只见一伙人横刀飞马而来。为首冲在最前头的不是别人,正是那病尉迟孙立,一对双鞭在手,人还未至,那滚雷般的喊杀已经刺进了每个官兵的心里,众人一瞧,唬得各个脸色惨白,不知谁先发了一声喊,哗啦一下官兵都慌不择路地四下逃了。

    孙立骑马而来,手里挥舞着双锏,也不想伤及无辜的兵丁,虽然这臧庆云手下的兵不是同他出生入死的,但毕竟在寻常时有些人也是他带出来的兵。孙立雷声大雨点小,双锏挥舞起来,气势滂沱,但却悬在那些官兵头上虚虚一晃,即奔走而过,那些从官兵脑后风声大作,从死门关走了一遭回来,都晓得是孙立饶他们一命,当下只顾奔走。

    如此,孙立虚追了半里远,将众官兵四下撵散了,便打马回来。

    那使长枪的汉子信手抖了一个枪花,将那枪尖上挑着臧庆云的人头抛出好远去,倒着将带血的枪头插入了脚下的泥土中,而那带着鬼面的汉子也将袖口中的两柄袖剑在官兵尸体上插抹干净,机关一动唰地两声收了回去,那使棍的汉子负手立在前面,看着孙立等人过来。

    孙立和孙新上前来,弯身便拜,后面跟着的顾大嫂、解珍、解宝、邹渊、邹匡、乐和、乐大娘子,还有活下来的五六十号兄弟都拜下来。三个蒙面好汉赶紧上前来扶起孙新孙立,并请了众人起身说话。

    “感谢好汉出手相救,不然我等都早已死在这狗贼的屠刀之下了。”孙新感情饱满,道:“此处已无官兵,不知可否让我等见上恩人一面,一图日后报答!”

    那站在前面的后生笑笑,声音洪亮清脆地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哪敢图什么报答,不知汝等这是遭了什么事,怎地被官兵追杀?!”

    孙立说道:“实不相瞒,我等在城里方才劫了大狱,搭救了两个被狗官诬陷的兄弟,刚逃出城来,就遭到这般追杀,多亏好汉出手,不然,我等兄弟再无相见之日。”当下,孙立便大略将解珍解宝一事说与三位好汉听了。

    那后生听罢,点点头说道:“这等昏官,该当如此,一把火烧了那鸟衙门,痛快啊!”说道这里,那后生问道:“既然如此,不知众好汉意欲何处安身?”

    顾大嫂这时候上来开口说道:“打算投梁山去,那里晁天王广招义士,再者他是九纹龙的大哥,日后必有成事之日。”

    那后生听得眼里满是赞许的笑意,说道:“好好好,既然如此说来,那正好同行。”

    “哦?”孙立听得欢喜,这一路有这三位高人相伴,即便有什么意外,也好商量对付,当下高兴说道:“好汉也要往梁山去?如此甚好!”

    “我方才瞧见几位功夫不俗,不知是哪方神圣?”那后生问道。

    孙立道:“我是孙立,这位是我亲弟弟孙新,这位是顾大嫂,嫁与我弟弟为妻,本事了得是个女中豪杰,而这位,姓乐,名和,祖贯茅州人氏。先祖挈家到此,将姐姐嫁与我为妻,在这登州城里做小牢子。人家见他唱得好,都叫他做铁叫子乐和。”孙立说道这里又指着身后的两位好汉说道:“这前面的,姓邹,名渊,原来是莱州人氏,为人忠良慷慨,再加上有一身好武艺,性气高强,江湖上唤他绰号“出林龙”。这后头的第二个好汉,名叫邹闰,是邹渊的侄儿,年纪与他相近,因为脑后突出一个肉瘤,因此都唤他做独角龙。这两位,便是解珍解宝兄弟,都是登州的猎户,功夫也都了得!”

    那后生说道:“幸会幸会!”

    孙新这时恭恭敬敬地说道:“不知三位恩人尊姓大名?”

    那后生回头看看身后的两个兄弟,先指着那带着鬼面的汉子,对孙新说道:“这位名叫魁二,飞檐走壁,样样全才。这位的名头,说出来,两位想必都有听过,姓林,名冲,人称豹子头!”

    孙立眼眸一亮,徒然撑大,惊道:“曾经东京十八万禁军教头?!”

    “不错!”那后生说着,林冲已经将蒙面的黑布摘了下来。

    见了真容的孙新、孙立赶紧拜下,林冲扶了起来,孙立看着面前这位身高七尺的堂堂男儿,有些将信将疑地问道:“这位爷儿莫非就是……九纹龙?”

    后生笑笑,也将蒙面黑纱拉了下来,说道:“区区在下便是九纹龙史进。”

第二百一十章 梁山新添羽翼

    九纹龙表明了身份,将众人都惊在原地,孙立等人凝眸看看面前这个玉树临风的后生,愣了一下哗啦全都跪在地上。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多有冒犯,还望赎罪。”孙立等人说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史进将众人扶起來,说道:“眼下人马众多,还需快马加鞭,往梁山泊去。”

    “依大帅之意,我等该往哪里走。”孙新问道。

    史进笑笑说道:“我也是初次到此,不如众位熟悉,但既然诸位做出这般大的事情來,朝廷必然不会坐视不管,不rì必然飞信传书,悬榜通缉,依我看,我等不宜结伴而行,人数过多,目标过大,惹人的眼,不若将人马分开几队,各自装扮了,相距两三百步,以防不时照应之需,官兵以为我等不敢走大路,必然在小路山间多有盘查,我等反其道而行之,就走大路,一路绕过这些州府,只在村外慌庙里歇息,脚程快些的,不过一rì一夜,便可到梁山境内,那时,就不怕了。”

    孙立听了很是赞同,当下众人分开,各自分别装成送老婆回娘家省情的,扮作走镖押运的,有的扮作往來商人的诸多等等,化整为零,一路暗中相互照应着走了一rì一夜,最后果然于路无事,稳稳妥妥到了梁山。

    晁盖见了分别依旧的二弟,欢喜之极,要连摆三rì盛宴,在山寨上为兄弟接风,史进不喜铺张,婉转拒绝,当晚史进同行的兄弟与山寨众头领都一一见过,在聚义厅摆下洗尘酒,夜宴达旦,晁盖和史进两兄弟久时不见,都将分别之后的事谈起來,话匣子一开,两兄弟谈的不亦乐乎,最后话头还是转到了这攻打祝家庄营救时迁的事情上來,晁盖将事情大略一说,史进心里便有了些了解,知道宋江带着大队人马前去,却沒有占到半点便宜,反倒是折损了不少兄弟,这不但让史进有些替宋江着急,同时更是对那祝家庄充满了好奇。

    史进靠近晁盖说道:“绿林军现在打下了长安,站稳西北,意图天下,少不得东征、南下、北上,那时候,大军出征,需要的就是这样一批实打实的人马,这祝家庄,须是命中之人。”说罢,与晁盖又喝令半rì酒,听得快马來报说宋江兵分两路前后夹击祝家庄,却又折兵损将,现在驻兵在祝家庄前,进退维谷。

    “兵分两路都拿不下祝家庄,这小小一个庄子,倒是比城池还坚固了不成。”林冲听了有些不以为然,颇有藐视宋江用兵之意。

    晁盖说道:“兄弟你是不知,具说,那祝太公有些谋略,深通兵法,手下有三个儿子,祝龙、祝虎、祝彪,各个都甚是了得,最是要命的是祝家庄上有个枪棒教头,叫做栾廷玉,那厮很是了得,秦明都不是对手。”

    “栾廷玉。”孙立听罢,大笑道:“我等众人來投大寨入夥,正沒半分功劳,献此一条计,去打破祝家庄,为进身之报,如何。”

    石勇大喜道:“愿闻良策。”

    孙立道:“栾廷玉和我是一个师父教的武艺,我学的刀,他也知道;他学的武艺,我也尽知,我们今rì只做登州对调來郓州守把,经过來此相望,他必然出來迎接我们,进身入去,里应外合,必成大事,此计如何。”

    晁盖大喜说道:“愿闻良策。”

    孙立道:“栾廷玉和我是一个师父教的武艺,当初我学的双锏,他也知道,他学的武艺,我也尽知,我们今rì当做登州对调來郓州守把,经过來此相望,他必然出來迎接我们,我带兄弟们进去,里应外合,必成大事,此计如何。”孙立看着晁盖,将目光又移向史进。

    晁盖喜从心生,说道:“如此甚好,甚好,岂不是天助我也。”

    史进笑笑,沒有言语,但救急要紧,事不宜迟,便请晁盖调些人马,前往祝家庄去,助宋江一臂之力,晁盖当下命吕方、郭盛并阮氐三雄,带着一千余人随同史进等三人下山。

    孙立、孙立等人初來山寨,寸功未立,当下想借着破祝家庄,立功好长久跟在史进的身边,可是,就在他们众人也准备装备马甲的时候,史进却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兄弟,你等初來此地,难不报水土不服,不如现在现在山上休息调整一rì,我先走一步,你带着兄弟们明rì即來,如何。”史进说罢,看着孙立的眼睛。

    孙立看着史进甚是认真,猜不透史进的心思,既然他都这般说了,必然是有他的心思,当下孙立沒得选择,只得点点头,道:“听从大帅调遣。”

    史进点点头,说道:“今rì在宴席上所言的种种,休要与外人道,第二rì來时,我在军营专等兄弟,休要先投他处去。”说罢史进便匆匆去了。

    孙立听得一头雾水,总觉得这里面似有什么不对头,,莫非,是大帅对我等不信任么,不然怎地不愿采取我的计策,不愿带我等下山,莫非是怕我与栾廷玉一同,也來个里应外合,将他们打败不成,孙立想到这里,眉头蹙了起來。

    “哥,怎么了。”孙新看着孙立手里拿着一张弓在那兵刃架前站了许久,这时候走过來问道:“刚才大帅说什么了。”

    “哦。”孙立回过了神來说道:“沒什么,大帅怕我等车马劳顿,水土不服,让我休息一夜,明rì再行。”

    “如此甚好。”孙新说罢道:“我去看看解珍解宝兄弟。”

    孙立看着孙新快步离开了,抿抿嘴,心里却别有一番滋味,听得山前擂起了出征鼓,孙立晓得史进带兵下山了。

    话分两头,史进当下留下孙新、孙立、解珍、解宝等人在山寨调养,自己便要带着林冲和魁二,以及晁盖调拨的众人带着一千五百余人先一步下山,往前线去。

    史进星夜赶路,等到第二rì早上,便带着大队人马到达了宋江驻扎的大营。

    在外面的官兵赶紧报了进去,过了半柱香的功夫,那报信的官兵便奔走出來,号令把守的兄弟们将营寨打开,将史进等众迎了进來,随后,宋江也带着左右亲兵快步奔出來相迎。

    宋江接上史进,一脸的热情,握着史进的手,接进中军帐里來,说道:“贤弟,有些时rì不曾相见,可想死哥哥了。”

    宋江此番相见,不再谈那阎婆惜一事,将往rì的恩怨都一并揭过,很是热情,一副手足至亲的模样,拉着史进的手问长问短,史进心里并不晓得宋江曾经怨恨过他,自从那rì救得宋江逃了,两兄弟就沒有再相见过,此番见了宋江,难免一股酸味冲上鼻头來,两兄弟谈起别后的出生入死,都红着眼眶,不禁抱头痛哭,让周围的兄弟见了,也惹出须些眼泪來。

    就在众头领看着两人,都觉得是兄弟情深,他们怎地都不会知道,那抱着史进的宋江,在心里却已经狠狠地捏紧了拳头。

    一番煽情过了,众位兄弟,就此在中军帐中坐下。

    史进将随行的林冲和魁二都与宋江见过了,宋江亦是唤了李逵等人來与史进相见,那些后來跟随宋江加入梁山的兄弟见了这史进都不禁上下打量几番,怎地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得,,面前的这小年轻,就是在永兴军路,风生水起,大名鼎鼎的九纹龙。

    史进与众人都相见过了,宋江说道:“贤弟不是在永兴军路么,听说围攻长安城,怎地有功夫现在只身來此。”

    史进说道:“那都是须些rì前的事了,长安已经被绿林夺下,现在已经算是我绿林军的临都了。”

    宋江听了,心里颇有羡慕,恭喜客套了一句。

    史进说道:“我此番冒着风险前來,是听闻我手下的一个兄弟被祝家庄的人给绑了,晁盖哥哥心里甚是着急,这事由我的人惹起來,就该由我亲自处理这棘手的事,我昨夜上了山寨,晁大哥多听得哥哥屡次进兵不利,特地差五个头领來助战,我怕哥哥有些闪失,便也一同赶过來,以助哥哥一臂之力,不知近rì胜败如何。”

    史进这些话听到宋江耳朵里,横竖都不舒服,颇有讽刺意味,但宋江毕竟是经历了一番生死的人,城府和见识以与先前截然不同,当下宋江脸sè微微有些忧愁地摇摇头说道:“贤弟,一言难尽啊,叵耐祝家庄好生狂妄,他庄门上立两面白旗,上面写道:‘填平水泊擒晁盖,踏破梁山捉宋江,’这厮无礼,第一次,进兵攻打,因为失其地利,折了杨林,黄信,前夜进兵,又被一丈青捉了王矮虎,栾廷玉打伤了欧鹏,绊马索拖翻捉了秦明、邓飞,如此失利,若不是杨林活捉了一丈青,我军就要被他们折尽锐气了,今來似此,如之奈何,若是宋江打不破这祝家庄,救不出这几个兄弟來,情愿自刎,死于此地,,再无面目回去见晁盖哥哥了。”

    史进沒有多想,并沒有注意宋江这话里的意思,只当是自家兄弟说话,直來直去,道:“这个祝家庄里看來还有些英雄,不过,既然兄弟來了,就不怕他不服,是龙也得给咱盘着,是虎也得给咱卧着。”

    众将听了这话,全军振奋,倒不是因为这句大话,而是因为史进领导的绿林军打下了小半边天,独占了西北要害,这样厉害的一个角sè,攻城略地尚且不在话下,更不用说一个祝家庄了,自然是手到擒來的事,休说史进有自信,就是他不说这话,众人看着史进在这里,也早就心里信心满满,有人撑腰,士气大振。

    史进紧接着说道:“不是我夸口,而是眼下恰好有个机会,在兄弟看來,这祝家庄,在旦夕可破。”

    宋江听罢,脸面顿时一惊,这分明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了他的脸面上,史进來了,虽然沒有什么实质xìng的作为,可是,全军上下的jīng神劲都不一样了,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似得,而史进放出來的这句“旦夕可破”与他先前的连番失利和摇头叹息相比,这还不是让他丢尽了颜面,宋江暗暗将这口气又咽下了,故作惊喜地连忙问道:“这祝家庄如何旦夕可破,机会自何而來。”

    史进笑笑,不慌不忙,叠两个指头,说道:“小弟所言的这个机会,是石勇的旧交,又与栾廷玉那汉子最为要好,同时亦是杨林、邓飞的至爱兄弟,他同我上了梁山时,知道哥哥打祝家庄不利,特献这条计策,当做加入绿林军的投名状,现在他们等人还被晁盖哥哥留在山上歇息,随后便至,五rì之内可行此计,到时候,必然将这祝家庄一举拿下,哥哥还有什么可愁。”

    宋江笑了,道:“不愁,不愁……不知兄弟所言这人是谁,你从哪里寻得这人。”

第二百一十一章 梁山新添羽翼(贰)

    史进将一路上的事情,捡要紧的说了,便道:“他们在山上休整一日明日便来。”

    宋江笑着道:“如此甚好,若是真如孙立所言,那就十分好了。”

    史进道:“哥哥放心,有兄弟在,还能眼睁睁地看着众兄弟受气不成?”

    宋江哈哈仰面笑了,道:“对对对,有贤弟在此,我还愁什么!”说道这里,宋江吩咐左右道:“来人,快摆宴席,我要与我的贤弟接风!”

    宋江的左右听了,双手抱拳,快步去了。

    不多时,便在这中军大帐上摆起一番酒宴来,宋江频频劝酒,史进连番接了。众人热热闹闹,推杯换盏,将近日来老吃败仗的萎靡之风都一扫而光。吃了一个多时辰,宋江也与史进聊了一个多时辰,将前前后后征战祝家庄的经过和情况都说了,特别是杨雄提起先投李庄上求援一事时,史进甚是惊喜,宋江见史进的眼中射出了惜材的眼神,心知史进有招降李应的意图,就此便将他们如何带着丰盛的礼物去李庄上,却被李应拒绝,这一件事宋江略加润色,便有意让史进觉得这李应甚是无礼,根本无法招降,只有攻进去杀了。史进听了,虽然听出了宋江这话里的弦外之音,当下便摆出一副兴趣索然的模样来,又与他们众人谈起扈家庄来。

    讲到此处,宋江来了兴致,将那日如何兵分二路,如何亲自带人马在后庄攻打,如何俘虏了扈二娘等事说的绘声绘色,但至于最后战败一事,都怪在霹雳火秦明身上,说他不听将令,恋战深入,因此中了敌人计策,不但自己被活捉,更是让众人都深陷敌阵之中。

    史进听了,微微地摇摇头,宋江看着只当是史进也在替他鸣不平,心里暗暗欢喜。这时候,史进端起杯来,含着歉意地说道:“哥哥,兄弟不胜酒力,还需借一步行个方便,这一杯权当赔罪!”

    宋江也举杯,笑笑说道:“无妨无妨,贤弟自便!”

    史进饮尽了杯里的酒,便离席而起,走过魁二身边时,暗暗使了一个眼神,魁二明白,在史进离开之后不久,便也悄悄出来。史进带着一千五百人驻扎在大营的东边,当下魁二快步回了营来,史进果然在营里等候,一见面史进便吩咐说道:“魁二,你现在快马往城里走一遭,偷了本州知府的大印便速速回来,我在东村前二十里外的林子里等你,快去快回!”

    魁二等了令,当下将装备检查了一遍,便骑了一匹快马去了。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光景,史进差人暗自与林冲递了一句话,叫他务必稳住宋江等人,他一个时辰之后便回。当下史进带了二三十人,便从自己的东营快步悄悄出来,直奔到东村前二十里外的林子里,众人伏在地上等着,过了半个时辰的光景,只听得林子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声尖锐的杜鹃啼,史进一听便将指头并出一个口哨来,在嘴边一吹,一声声杜鹃啼也响了起来。

    这边叫一声,那边应一声,不多时,魁二腾挪跳跃的影子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魁二到了史进身边,喘着粗气,将一块大印从背后的包袱里取出来。史进看了甚喜,拍拍魁二的肩头,虽然什么也没说,但褒奖之情都在里面了。史进这时候,一声令下,那些随行而来的兄弟们立刻将史进发给他们的包袱打开,就在这树林中将衣着都换了。

    史进这时候,也从怀里取出一份令纸里,将魁二拿到的大印,沾着紫红的印泥,在那令纸的右下角深深印了下去。

    “大功告成!”史进看着手里的令状,笑了,再回身一瞧,只见随行而来的人,已经有十五人穿戴好了,一个个都是差役打扮,腰间挎着朴刀,提着水火棍。

    史进将这令状交给一个伶俐之人,在那汉子耳边嘱咐了几句,说道:“千万按我所言行事!”

    那汉子双手抱拳,喏了一声,便带着那十五个汉子快步投东村去了。

    魁二看着,问史进道:“大哥这是要借着官府的名义将李应绑架出来么?”

    史进知道魁二已经知道这是作何,故意这般傻问,当下笑笑,看了魁二一眼,说道:“明知故问,你呀你,越来越精明了。”

    魁二笑笑,立在一旁恭恭敬敬地等着。

    【东村·李家庄】且说扑天雕李应被卷入这场纷争之中,都是意料之外的事,他原先并不晓得这时迁是绿林的人,更不知道那日进庄来的杨雄和石秀竟然都是要投梁山而去的,只应为甚是投缘,又抹不开杜兴的面子,才写信给祝家要人。

    那信里明明白白写了,杜兴有好友三人来独龙山访友,却不想半路时迁惹出这等事来,其余两位都在李家庄上,都是李家的上客,希望祝家将人归还,以尽友人相聚之兴事。

    那祝朝奉看了这信时早就从时迁的身上搜出了史进与晁盖的信笺,知道这三人都不是等闲的山匪,冲着那杀人的本事,就晓得必然不是大将也是偏将,否则必然是史进的心腹,在绿林军中有一定的身份地位,不然不会派来送这般要紧的信函。

    可是,这时迁已经被抓捕在案,而两外两个元凶还潜藏在李家庄上,竟然其中一个竟然是杜兴的恩人。祝朝奉想到这里,看着手里的信笺,想到,既然李应肯写这信笺,想必是被那些人蒙在鼓里,尚不知是匪人。那杜兴长得面丑,又与这绿林匪人瓜葛甚深,想必,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怕李应不晓得,中了他们的手脚。

    祝朝奉心里想着便心生一计,转到后堂去,令人悄悄传话给自己的儿子祝彪。那祝彪得了父亲的话,顿时明白,从外面闯进堂来,祝朝奉装出一副要放人的模样,祝彪去不肯放,连番将那使者都哄了出去。

    祝朝奉想派人送给李应送个信,告知李应身在危险之中,可是,这信笺写好了,祝朝奉却又犹豫了,现在杜兴是李应的大管家,这等信笺递进去,必然要经他的手,这如何使得?!若是不管,祝朝奉却甚是为难,毕竟三村结下生死誓愿,同心共意,但有吉凶,递相救应。此番见难,怎能不救。祝朝奉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个主意来,而这时候,杜兴却正好上来门。

    祝朝奉当下唤自己的三个儿子进来,将这事将明白了,便一一吩咐妥当,如何如何行使。三子记在心里,便就此出来,故意无礼将那李应的信撕了个粉碎,还将那杜兴打将出祝家庄去。那时候,祝彪看着杜兴狼狈骑马气呼呼地去了,心里突然一闪,把这杜兴当做家贼看,与其让他走了,不若就此杀了他,也少一个麻烦,心意到此,于是顾不上披挂,提着长枪便追杀出来,却不想那杜兴飞马而遁,去的甚快,眼看着就要追到李家庄上去了,便悻悻而归。

    之后,果然不出祝朝奉所料,蒙在鼓里的李应果然带兵来厮杀,祝彪故意激怒李应,等到出兵之时,祝彪故意便打便退,将那李应引到树林之中,便将这事情如实禀告,怕李应不信,还特意将那史进写与晁盖的信拿来与李应看,李应一看当下深信不疑,惊出一头冷汗来。祝彪趁机说道:“家父知晓之时,甚是担心李庄主的安危,不得已想出这般法子来,现在贼人都在这里,并若我等一并杀出去,将他们一网打尽?”

    李应听了,刚要点头,猛地想到什么,赶紧遥遥头说道:“不可,不可,如果杜兴与他们当真一伙,那万万打不得,你也晓得杜兴现在帮我打理整个庄子,这些庄客甚是服他,若是他们借此翻了,我就成孤家寡人了,我的家眷尚在庄子里,安危难料啊。”

    祝彪听了,也有些犯难,说道:“说的也是,既然如此,该当如何?”

    李应想了想,说道:“眼下只有一个办法,既然不能奈何他们,就放了他们的人,让他们快快去了。”

    “万万不可,这信你也瞧了,史进现在攻下了长安,此番前来就是要让晁盖带着梁山众匪往长安去,一同成大事,到时候,梁山发兵打出来,必然还会祸害三村,那时候,报复今日之仇,我们谁也逃不脱。”说道这里,祝彪说道:“若是梁山则他路攻打而去,我等亦是要吃官府追查,那是灭九族的大罪啊!”

    祝彪这番话,将李应吓得煞白了半张脸,当下不知如何应话。

    祝彪顿了一下,说道:“我两人在此不可久留,以免他们起疑,若是其他办法皆不可行,那李庄主只有委曲求全了。我两厮杀出去,最后我射你一箭,那时,你带兵被我杀退,如此,既尽了你对他们的‘心意’,他们亦不能将匪人带走,你稳住他们,只要安排好家眷,我这就安排人马来将你们接到庄上,咱们在与他们算账!”

    “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得如此了!”李应咬咬牙,就此应了,两人便又厮杀出来,后来便上演了祝彪箭伤李应的一幕。

    李应带伤被祝彪等众杀退,果然骗过了众人的眼,其实,李应这一箭伤的甚轻,上些金疮药歇个五六日便可好了。至此回去,李应对杨雄、石秀也甚是冷淡了,以箭伤在身诸事不便为由,将自己关在后院里,实则却是安排亲信,小心提防着杜兴等众。但出乎意料的是,连夜那杨雄、石秀便都告辞走了,这让李应有些难以置信,心里更是欢喜不已,当下想想这些年杜兴的表现,处处满意,用的顺手,又觉得自己是不是错怪了杜兴。尽管如此,但李应对杜兴在心里多了一层防备。

    后来听得梁山派人攻打祝家庄,便防着李应和祝家庄暗中往来,打算带兵支援。

    而这一日,李应经过数天的调养箭疮平复,但依旧闭门在庄上不出,暗地使人常常与祝家庄互通消息,听得祝家庄两败宋江,惊喜相半。这时候,只见庄客慌慌张张奔进来报说:“有本州捕头带领十多个差役到庄上了,说是要问祝家庄的事情。”

    李应一听,顿时想起前天祝朝奉曾说,官府不敢派兵,但是可以借官府之手,将杜兴抓捕,让后这李庄便可踏踏实实地落在李应一人的手里。看来,这官府的人是来了,只是不知祝朝奉告得是什么状子,官府又要拟个什么罪名,当下心里想着,便慌忙故意叫杜兴去开了庄门,放下吊桥,将官府的人都迎接入庄来。

    李应拿条白绢搭着胳膊受伤之处,出来迎接,邀请进庄里前厅。

    那来人下了马,来到厅上,居中坐了,自称是新上任的都头,奉了知府之命前来。在他侧首坐着一个孔目,下面坐着一个押番,还有几个虞候,阶下差役分两排立了。

    李应在下面拜罢,立在厅前。

    那都头问道:“祝家庄一事,你可知罪!”

    李应被那都头唬了一跳,当下答道:“小人应为被祝彪射了一箭,伤了左臂,一向闭门,不敢出去,不知其实。小人何罪之有?”

    那都头大喝一声道:“胡说!祝家庄现有状子告你结连梁山泊强寇,引诱悍匪军马打他庄子,前日又受那梁山匪人宋江的鞍马羊酒,彩缎金银,你如何赖得过?”

    李应听了,一颗心砰砰猛跳起来,心里一想,或许这都是祝家庄设计好的,特意要瞒过众人的眼,来抓杜兴的,当下便安了些心,告道:“小人是知法度的人,如何敢受他的东西?更不必说勾连梁山悍匪了。”

    都头猛地一拍桌面喝道:“死到临头,还敢胡说!左右,且与我绑到府里去,知府大人自与他对理明白!”说罢,喝令左右道:“捉了!带他到州里去!”两边的押番虞侯当下便上来,毫不留情地把李应缚了。

    李应一看,这些人帮的结结实实,那差役反剪了他的双手,左右抡起水火棍来将李应膝弯里一击,李应顿时跪在地上,一个差役一脚踩在李应背上,将绳子捆得跟结实了。这阵势,李应越看越不对,心想这分明就不是祝家庄商量好的那样,怎地能这般无礼,这分明就是趁火打劫!李应想到这里,心里的火腾地起来,想挣扎,可是哪里由得他,被左右四个差役死死押住带了出来。

    那都头被众人簇拥上了马,又问道:“哪个是杜主管杜兴?”

    杜兴这时候上来说道:“小人便是。”

    都头冷笑一声,说道:“状上也有你名,一同带去——也把他锁了!”众差役抓了人,一刻不停地沿着大路往府里去。行不过二十余里,正到了一片林子边上,突然只见林子里闯出一班人马拦住去路。

    为首的汉子大喝道:“绿林军精锐在此!”

第二百一十二章 梁山新添羽翼(叁)

    就在李应、杜兴两人被绑了抓往府衙的半道上,突然从路边林子中闪出一伙彪悍的匪人来。

    “绿林军精锐在此!”一声喝罢,那些官差都是一愣,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魁二唰地一把将腰间的朴刀抽出来,喊声杀便朝着那差役群中冲杀过去。那差役瞧着这伙人来势汹汹,哪里敢留,丢下李应、杜兴,一个个撒腿就跑,头也不回。

    史进喝令追杀,魁二带着人马赶了一程,回来说道:“禀大帅,那些当差的本事不怎地,跑起路来倒是一绝,兄弟们追上杀翻了,尸体都抛在那边山下去了。”

    史进点点头,说道:“你办事,向来干净,好!”说罢,便将李应、杜兴带到面前来,亲自上来解了缚索,开了锁,又叫牵两匹马过来,与他两个骑。

    李应看着这伙人救了自己,打心底里感激,可是,这伙人号称绿林军的精锐,只怕是假,说是梁山的人,这才是真的。就此,李应带着深深的疑问和不安,对着史进作了一礼,说道:“多谢义士相救,李应感激不尽!”

    史进笑笑道:“我等一行人,方才正要去拜见大官人,谁想的,前头先去下帖子的小厮来报说大官人遭人陷害,正要被抓到官府去问罪杀头,所以特意埋伏在此,还好正好赶上了,若是晚来一步,实在是……”

    李应顺着史进所言往下一想,后脊背升起一片寒气来,李应想到这里,虽然感激不尽,但却也很是警惕,在此谢过了史进,便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兄弟姓名,方才听诸位号称……”说道这里,李应的声音越来越低。

    史进含笑立在当地,魁二挺了挺胸脯子说道:“你听的不错,我等就是绿林军的精锐。”

    “绿林军不是风风火火地在西北的永军兴路么,怎地会凭空出现在这里?”李应打着哈哈说道:“诸位英雄是梁山来的人吧?”

    魁二一本正经地说道:“方才救你的便是绿林军大帅,江湖人称九纹龙,史进!”

    李应听了,笑笑只当他是在说笑,拿眼再看向史进的时候,史进也正望过来,那一对眸子里闪出慑人的光彩来,李应看着不禁浑身一震。史进这时候,说道:“李应兄弟,不必怀疑,鄙人就是九纹龙史进,今日到此,一来看望我大哥晁盖,二来救我的兄弟时迁。听闻你曾经很是尽力,让我史某人很是感激不尽,所以今日特地登门拜访。”说道这里,史进回首左右看看,说道:“本来拜访义士,应当送些金银绸缎之物,但我看义士非寻常庸俗之人,这些俗物,岂能配送大官人。”说道这里,史进看着李应那张有些又羞又愧的脸色,说道:“天公作美,让我等遇上这些官差,正好将这些官差的人头借来做见面之礼——魁二,那些人头,你可顺便拎来了么?”

    李应一听,脸色顿时白了一片。

    魁二说道:“方才手顺都杀了,现在尚自在山间淌血,若是大官人喜欢,我这就捡几个顺眼的来。”说罢魁二转身便走。

    “兄弟且慢!”李应叫住了魁二,赶紧到史进面前做礼说道:“大帅,小人有眼无珠,不识得您的真容,该死该死,今日多亏大帅救命,不然在下性命定然不报,感激不尽。”说罢,李应拜倒在地上。

    史进也不去扶,说道:“兄弟请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曾为搭救我的兄弟,和那祝彪厮杀,想必这臂膀就是那时中箭所伤吧!”史进说着看着李应的臂膀,说道:“这伤既然是为我等绿林所受,岂有坐视不管之理。且请大官人上梁山泊住几时如何?有良药名医,我等也好感谢大官人相帮之情!”

    李应有些犹豫,很是为难地说道:“这,这点小伤,哪里敢烦劳大帅,我庄上也有些枪棒之药,涂抹疗养也有些时日了,差不多好了。”李应说道这里,有些进退两难,按理说救命之恩该当请入庄里好生招待,不是李应这人不厚道,实在是面前这人不是寻常之人,若是请到庄里去,必然要被朝廷满门抄斩的,但眼下,若是跟着上了梁山,也是一样要被牵连。

    李应心里的想法史进在来的时候就早就料到,也正是为此,宋江才能被拒之门外,史进此番故意使这一计,不由得他李应不见,将他提出来,也有为宋江报那吃了闭门坑之气的意思。史进晓得这李应过管了太平日子,不愿被卷进这场风波里来,同时晓得这人更是一个既不吃软,也不吃硬的人,非得刚柔并济才能收服。

    史进顾自笑了一下,说道:“李大官人,你心里想什么,还能瞒过么?我也不过看你是个好汉,有意搭救你,此外,也是报你救时迁之恩。”

    魁二在旁边故意“唱白脸”,凶神恶煞似地放出一身杀气来,将那李应唬了一跳,魁二甚是不满地说道:“大帅,这厮好生无礼,咱就他性命,非但不请上庄去,咱又何必请他去山上快活!”

    史进瞪了魁二一眼,开始“唱红脸”说道:“休得无礼,若是连我等都不管不顾,难道还指望那两庄子来救他不成?!本来李应在劫难逃,现在杀了差役,罪加一等,官府追究起来,必然是满门抄斩!你岂能见死不救!”

    李应听得心里一惊一乍,连忙说道:“官府的人都是你们杀了,不干我事。”

    史进笑着和颜悦色地转过脸来看着李应说道:“差役着实不是你杀的,这话我们听了信,但他们毕竟是来抓你的,他们再来必然带大批人马,到时候抓了你去官府,老账就够你杀头了,哪里还会听信你的争辩?我们现在走了容易,可是,这一走了之,你一个人怎地办?眼下除了投靠我,还有第二条路走么,那两个村寨无暇它顾,你看着他们连日打败我宋江哥哥,可是,今日我史进既然来了,区区两个村落,又如何抵挡的住我的兵马?”说道这里,史进顿了一下,说道:“再说,现在绿林军已经攻下了长安,占据了西北,窥视天下,正是兵强马壮,广招贤才之时,既然大官人有这一番本事在身,何不来我绿林中搏一个王侯将相,上可荣光耀主,下可富贵子孙,青史留名,也比在这山野之间,将命运放在那些官吏手中强的多吧!”

    李应听到这里,微微低着头,沉默下来了,顿了一下,一咬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站在他身后的杜兴一看,也慌忙跪下。

    李应一字一句庄重地说道:“李应愿意跟随大帅东征西讨!”

    “好!”史进感叹一句,连忙将李应扶起来,说道:“既然如此,从今往后,都是一家兄弟,有福共享,有难同当!”

    “感激不尽!”李应谢过了,当下便请史进等人一同上庄上去。

    有史进等人在,李应也不怕官府派人来抓,其他不说,府衙里的兵马定然不敢派遣过来的,有梁山的大批兵马在这里驻扎,官府不愿意趟这洪水,眼巴巴地看着这三个庄子在杀,若是肯来,前几日走就来了。当下李应放宽了心,就此在庄上大摆筵席。

    史进也不客气,在李家庄上要与李应不醉不归。可就在推杯换盏,热闹非凡之时,突然门外咣咣咣地一阵粗鲁的拍门声。

    “杜兴,去看看是谁敢这般无礼!”

    杜兴得了李应的吩咐,快步而去,刚走出中庭来,就遇上从前院里奔出来的护院庄丁,那庄丁心急火燎地说道:“总管,不好了,外面来了一伙差役!”

    “什么?”杜兴吃了一惊,连忙吩咐道:“你们给我将门堵住!”

    “狗三!”杜兴叫了一声,唤过一个庄丁来,着急地吩咐说道:“让兄弟抄家伙,守住前院!”

    杜兴吩咐罢了,转身快步奔进去了,想给史进留下一个不错的映像,当下一扫脸上着急之色,沉着地报说道:“大帅,大官人,外面来了一伙官差,猖狂地要闯进来了,我已经差兄弟们守在前院里了,下一步怎地办,全凭吩咐!”

    史进点点头,李应听了,将心一横,心想反正也要投绿林了,寻常敬畏他们三分,现在还怕他们不成!李应当下将杯子放在桌上,说道:“大帅的酒兴,岂能让这帮鼠辈坏了!杜兴,告诉兄弟们,给我箭上弦,刀出鞘,他们进来一个杀一个,进来一对杀一双!”

    “喏!”杜兴正要再史进面前显示本事,当下得了这令正投下怀,当下咧嘴一笑,拍着胸脯说道:“这事都包在小的身上,一定收拾干净!”杜兴记得史进曾跨他随行的魁二向来办事干净利落,当下故意用了这个词。

    杜兴说罢,抽刀在手,便招呼兄弟们快步去了。

    魁二看着杜兴的背影,心道,这伙计果然丑得惊天动地,笑起来,比我那鬼面都唬人多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梁山新添羽翼(肆)

    “开门!快开门!”

    “嗙嗙嗙——!”李家庄的门板被拍的咣咣直响.

    “再不开门,老子就要破门了!”外面的差役叫嚣道:“你们都被老子包围了,快快自己绑了出来!”

    在门里面的庄客们寻常没有和差役这般无礼过,此番看着那门被撞得轰隆轰隆,摇摇欲坠,除了七八个汉子拼命地抵挡在里面,其余的都抽刀出来,一排排放在门后,一个个相互东张西望,心里很是没底。

    就在众人六神无主之时,杜兴拨开众人持刀上来,站在门前,喝令那些抵住大门的庄客道:“让开!让开!”

    那些庄客听了顿时闪在一边,大家看杜兴这模样,明显就是吃了豹子胆现在要和官府干上一架的彪悍模样,众人都不言语了,紧紧咬着牙,眼睁睁地看着那两扇门在官兵外面的撞击下,轰隆轰隆地剧烈地震动着,像是倒计时似得,一个个都将手里的刀柄紧紧攥着,眼睛瞪着都落在那门板上。

    “一二——撞!”“一二——撞!”“一二——撞!”

    “咣——!”一声巨响之后,那庄门门轴顿时折断,两扇高大的门板就此轰然倒地,扇起一片灰土来,而就在众人唬得不禁为之虚眼的时候,杜兴已经一个起落,冲破那荡然而起的土尘,踏着那倒下的门板,一人当先冲了上去。那些撞门的差役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杜兴手里的朴刀一挥,顿时将站在前列的一个虞候劈面砍翻,紧接着抬脚踹翻了两个,大喝一声:“兄弟们,反了!”

    这一声喊,响彻了前院后院,听在李应心里咯噔一下,而坐在一旁的史进则笑着端起一杯酒来,安然自得地说道:“如今反了,兄弟,今后,你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

    李应垂下头来,点了点头,说道:“大丈夫做事,无怨无悔!”

    史进点点头,笑道:“好一个无怨无悔,来,敬你一个!”说着史进端起酒碗来喝了。

    “大官人,不好了,后面也有一伙官兵打后庄的门来了!”一个看管后面放哨的庄丁急急惶惶地奔过来禀告道。

    李应听了,那只抓着筷子的手上,力道越来越重,在青筋毕露之下,只听得嗤啦一声脆响,那筷子便在李应的手里折成两半,仿佛像是将自己最后的退路都折断了一般,李应将牙一咬,喝道:“取我兵刃来!”

    旁边一个亲随听了,快步而去,两人早就将一杆重一百斤的长枪抗了过来,李应一把夺过来,举重若轻地掂在手里,也不穿甲,下了宴席站在厅中,对史进施了一礼,说道:“大帅,我去打发了这些杂碎就来,李应失陪了!”

    史进举一举手里的酒碗,说道:“古有温酒斩华雄,这一杯,我等你!”

    李应见史进将三国的华雄与自己相提并论,当下心里很是快意,当下潇洒提枪出来厅来,早就有亲信将马匹备好了,李应翻身上马,带着十几个庄丁奔向后门来。

    “将门打开!”李应大喝一声,便夺门而出,将那些冲上前来的差役都仍由胯下的烈马撞翻两边去,手里的长枪左挥右斩,顿时庄后狼哭鬼叫,那些官差被李应杀得血肉横飞,李应驰马来来回回杀了几番,顿时将那伙来势汹汹的差役杀得东倒西歪,丝毫没有还手之功便哭爹喊娘,死的死伤的伤,余下的几个也吓丢半条命,四下散了。

    李应纵马绕着庄外奔走一圈,将那些埋伏在周围的官兵一并杀散了,冲到前门来,正好遇上杜兴带着人从里面讲官兵杀败,那些官兵向后逃,却不想当面遇上李应纵马过来,几个枪花下来,差役血肉横飞,惨不忍睹。他们从来都不曾见过李应这般凶狠过,平日里的李应温顺之极,既怕惹上官府,迎来送往,都很是很客气很懂的官府“规矩”的,也就是为此,才将让他们忘记了李应这汉子是个猛虎一样的存在。

    那些差役被杀的四下逃窜,李应带着杜兴追杀了几里,除了几个漏网之鱼外,其余大片都死在了庄前。

    李应立马不再追下去,将长枪在手里打了一个花枪,像是舒经活络似地,说道:“爷爷不发威,当真不晓得马王爷有几只眼!”说罢,便带杜兴等人回到庄上来,立在门口,将庄客都纠集在一处,李应骑着马立在门口,高高在上,不容侵犯地说道:“从今日起,我李应反了他娘的,归顺绿林军!愿意随我者生,不愿者必死!”

    众人听得无不战战兢兢,众人平日没有见过李应这样凶横的一面,当下都被震慑在当地,庄丁单跪在地,齐声说道:“誓死追随大官人!”

    李应点点头,看着众人道:“起来吧!”说罢这才下来马来,将兵刃收了,走上厅来。

    史进这时候早就端着酒碗站了起来,将酒碗送到李应手里,李应接了。旁边的差役又递了一碗酒到史进的手里,史进端着酒碗说道:“贤弟,英豪之气空前,是个豪杰!来,敬你!”

    李应听得心里欢喜,当下说道:“追随大帅左右!”

    两兄弟一碰杯,一仰头一同喝了个底朝天。

    史进当下请了李家的庄丁都进了厅里来,也纷纷赐酒,众人欢喜,一起在这院里喝了个东倒西歪,伶仃大醉。

    早在李应出去厮杀的时候,魁二已经受了史进的吩咐,当下与陪着众庄丁一同喝酒,看着庄丁,一个都不叫走出去。

    史进和李应、杜兴当下坐在酒席间一面痛快吃酒,一面说起这眼前的路来。史进觉得此地不留也罢,建议李应即日便带了家眷都往史进的大营里去,舍了这庄园,等来日打下州府来,再划一片风水宝地来做王府。李应听了很是欢喜,连连道谢,说道:“不知大帅的营寨按扎在何处?”

    史进说道:“就在我宋大哥的旁边,两营相连!”

    李应听了,这脸色就有些犹豫了,迟疑着不知道怎地开口好。

    史进一瞧,顿时心里明白了,李应这模样分明还是担心不愿见宋江,当初宋江亲自登门拜访,他甚是无礼地不予相见,此番投奔绿林,若是两人相见,岂非是尴尬。李应不晓得宋江是何等人,生怕宋江因此心里结怨,日后报复与他,故而似有犹豫之色。史进心里明白,当下说道:“宋江哥哥甚是开明,兄弟当初也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我自会在宋江哥哥面前解释明白,再者说来,现在都是一家兄弟,一杯酒尽可冰释前嫌,休要想太多!”

    李应迟暮地坐在原位上,脸面上甚是为难,张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看来,李应是执意不愿与宋江相见了。史进想到这里,突然心里闪过一念来,当下笑了一下说道:“既然兄弟心有难处,我也不再勉强,等到救出了这里的兄弟,摆平了这祝家庄,我们便回长安去。兄弟现在正好有一事相求,旁人都办不得,若是兄弟出马,必然是大功一件。”

    李应入伙已成定局,但是却身无寸功,休说回长安,就是到了大营里,面子上也过意不去,当下一听大功一件,便动心了,问道:“什么事,但凭大帅调遣!”

    史进正襟危坐,语气严肃起来说道:“你如今孤身一人飞马投祝家庄去,见了祝朝奉,便说梁山的兵马连番打不下祝家庄,甚是气急败坏,指东打西,偷袭了你的庄子,将你一家都杀了,就你一个孤身逃得性命出来,我想他必然会留你在庄上。”

    李应想起差役来抓他去杀头一事,这里面必然是祝家搞得鬼,心里多少有些担心,说道:“这祝家诡计多端,此番官府就是受了他们的诬告,才来抓我的,我若是去祝家庄上,必然是自投罗网!不若我就此同大帅带兵杀进去,将他一庄都杀了!”

    史进微微一笑说道:“兄弟且慢来,诬告你的,也非祝家可为,这方圆几里,那个农户不晓得你庄上事,说不得另有他人,再者说,虽然祝家庄现在两番打败梁山兵马,但是,却也缺兵少将,他听说兄弟被宋江杀败,孤身逃脱,必然会放心收纳你。”

    李应听得点点头,觉得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

    史进继续说道:“他留你在庄上,你便如此,如此。”

    李应听得大惊,史进却笑着说道:“贤弟,我自接应你,别的都好说,切记切记,休要伤他性命!”

    李应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当下点点头,说道:“那我的家眷、庄丁……”

    “请兄弟下令,让他们收拾东西,我这就送他们先去大营里休憩。等到这事成了,咱们一同回长安,此间,我必然护这他们周全,兄弟放心便是。”史进说道。

    李应看着史进说话认真地模样,当下放下心来,当即转脸对杜兴说道:“告诉兄弟们,收拾家伙,将这庄上值钱的东西,能带走的都带走!”说罢,李应起身,又对史进说道:“我这就准备准备,略略安顿一下家眷,这就往祝家庄去。”

    “好!我亲自带几个兄弟送你!”史进说罢,也站起来,当下这宴席就此吃罢,众人分头行事,一时间李家庄里忙碌起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梁山新添羽翼(伍)

    史进带着十几骑快马挥舞着兵刃,喊叫着一路狂奔追杀着在前面慌张逃命的李应。几对马蹄践踏地大地微微震动起来,卷起的一道道烟尘,让这场追逐越发显得热烈了三分。

    “休走!”后面的追兵凶恶地喊叫着。

    李应频频回头,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脸面上的血迹还没干透,情急之情溢于言表,愈发显得慌张不安,李应不敢应话,连番快马加鞭,不管大道还是小路,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只管逃命。

    不需多时,这一伙人便不知不觉踏入了祝家庄的地面上来。李应对着祝家庄的地形滚瓜烂熟,驰马而走,轻车熟路,远远瞧见了祝家庄的门楼,当下欢喜,脸上浮现出一丝生的盼头来,愈发急匆匆地打马奔驰。

    这时候,那些站在城头日夜看守的祝家庄庄丁早已瞧见了这轰天动地的一幕,慌慌张张报告到里面去。祝龙听得说一伙人马绝尘而来,当下便提了长枪在手,得了他爹的令上了庄门楼上来,拿手一搭凉棚,往远处里一瞧,果然!后面那追杀不止的一伙不知道是谁,但前面逃命的他却认得,那不是李应还能是谁?!

    祝龙吃了一惊,当下立刻差人将这事通知老爷知道,眼看着那伙人就要追上李应将李应杀在马下了,也顾不得那么多,赶紧提了长枪便下楼上马,带着五六十个庄丁便冲出庄来。

    祝龙带兵出来,正好遇上李应狼狈而来,祝龙定睛一瞧,只见李应满身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头盔早就不知丢落在哪里去了,一边的头发散开来,乱蓬蓬地顺风而飘,李应的那一副狼狈样子,祝龙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祝龙大叫道:“李大庄人,我来救你!”说罢便让过了李应,自己带着一队人马冲着那伙人而去。

    祝龙见来人不过十七八人,心里只当是梁山的贼人,哪里放在眼里,拍马就上了前去,两伙人就此在庄前短兵相接。

    史进此番前来穿了寻常喽啰的衣裳,手里持着一柄长枪,看着祝龙便上前来纠缠。祝龙遇上史进还没有挥展开兵刃,就无意间瞧见了史进那一双炯炯慑人的眸子,当下心里便不禁一震,而就在两马相交之时,史进已经连番刺出七八枪了,祝龙左躲右闪,慌乱之中刚刚招架住了这番见面礼。却不想史进手里的长枪一抖,祝龙知觉的眼前花团锦簇,周身要害都被笼罩在了人家的枪头下,祝龙心下一惊,不知从何防守,慌忙抬手提枪来挡时,只见史进却顿时将长枪收束在手,周身一旋,将左右想要偷袭的两个庄丁拦腰打下马去。

    此时,李应被接回庄里去,祝家庄的枪棒教头匆匆上了庄门楼来,要看看究竟是谁能将李应追杀的这般狼狈。他在上面远远一瞧,这不瞧不要紧,一瞧着实吓了一跳,栾廷玉看着史进的招式,心里大惊,说道:“不好,若不是那人手软,只怕祝龙命早休已!”栾廷玉当下赶紧吩咐道:“快快鸣锣!”说罢,站在庄门楼上的庄丁当当当当地敲起锣来。

    栾廷玉看着那人本事高强,晓得祝龙不是一个档次,当下虽然鸣金收兵,但心里还是忐忑之极,当下顾不上披挂便持着长枪快步下了楼来。

    祝龙见这面前的后生几套招式转化的流畅无阻,如入无人之境,心知不是这人的对手。而那些随同祝龙而来的庄丁与史进手下的人杀在一处,见祝龙被困在其中,心里着急,蜂拥而来,却不想那后生看似轻描淡写地两下便将那些冲上来碍事的人都打下马去。就在厮杀之极,史进故意露出空门来,那祝龙以为史进以一对多终究是露出了破绽来,当下便猛地一枪刺杀过去。

    却不想不看祝龙的史进其实暗地里早就将他的一举一动放在了心里,就在那一枪刺杀过来的时候,身子向后一仰,让过来那锋利的枪头,猛地一把将那枪身攥在手里,就此借势一拉,将那祝龙顿时扯偏出马来。史进也胆大就此将右手里的枪打了一个枪花,丢出去将侧面上来的庄兵打将下去,就在这一瞬间的时候,史进一把扯住了那祝龙的铠甲,大喝一声“起!”,只见史进大臂大块肌肉鼓胀起来,而祝龙则觉得身子一飘,便被史进就此提了过马去,拦腰横放在马鞍上。

    祝龙心里吃了一惊,正要反抗,只觉得脖颈后面凉飕飕的,一柄匕首早已经抵在那里了。祝龙不敢动弹,那持枪的手也渐渐松开,史进一手夺了长枪在手,杀开几个庄丁,带着几个均有负伤的手下,回马便走。

    栾廷玉带了一队人马从城里冲出来,见那一伙人已经打马绝尘而去,栾廷玉心里一紧,赶紧冲上去一看,那些跟随祝龙出来的庄客东倒西歪地倒在地上,栾廷玉看也没有多看一眼,便驰马而过,朝着那伙人追赶上去。祝龙是祝朝奉的长子,如今被人掳去了,就算栾廷玉有脸回去,也没法交代。当下栾廷玉豁了出去,一口气赶出三四里来,眼看着就要赶上了,却不想迎面又来了一伙人,栾廷玉定睛一瞧,只见打着的是梁山水泊宋江的旗号。

    不好!栾廷玉心里暗暗叫苦,那伙兵马来势浩荡,栾廷玉就带了两百多人出来,不是对手,虽然急切想要就回祝龙来,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当下调转马头就此回兵。

    “栾廷玉休走!”一声叱咤一声在后面迅疾而来。

    栾廷玉心里惊了一跳,当下回头一瞧,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在庄楼上看见的那个本事了得的后生。栾廷玉不敢停留,并不是不敢和他较量,而是,眼下离庄甚远,若是和他纠缠起来,只怕被后面的大军赶上来团团围住,那时候就逃不了!

    栾廷玉不应,拍马而走,史进在后面紧追不舍。原来,就在史进追着李应,将李应顺利“送进”祝家庄的时候,魁二已经带着李家庄的人马都到了史进的大营,安顿好了人马。魁二就此去那酒席上寻宋江,说史进听闻李应不给宋江面子,心里耐不过,带着十几人去将李家庄的人都绑了来了,那李应逃得快,只身往祝家庄的方向去了,史进已经带着十多人去追了。

    宋江等众人一听,无不骇然,都被史进这说风是风说雨是雨的行动速度唬住了。宋江心里顿时升起久违的感动,坐在一旁的石秀听了,大惊说道:“大帅寥寥数人前去,只怕有失!”

    宋江经过这一提醒,当下如梦初醒,众人都惦记着史进的安慰,这席子就此散了,各自收拾兵刃,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宋江留了一半人马严守大营,便带了林冲等人率领两千骑兵朝着祝家庄的方向奔袭而去,果然半道上遇见史进带着七八个伤卒逃了回来,但惊喜的是,史进马背上竟然横着一人,众人远远看了都以为是李应,等史进到了面前,宋江喝令众人上来绑了,才发现这人不是李应而是祝龙!

    其实,史进此番前去,为的只是“送”李应进庄,却不想遇上这祝龙出来,才顺手牵羊,将他活捉过来。而没想到,这还不算完,一个祝龙竟然还将栾廷玉这条大鱼从祝家庄里钓了出来,这无论如何都让史进欢喜。

    史进让宋江等人带领大军逶迤而来,不要死追,便转身调转马头又追那栾廷玉去了。宋江叫不住,林冲抱拳说道:“我家大帅胆识本事都超凡脱俗,向来如此,宋大哥休要担心,末将这就跟上去。”说着背了一张弓,提枪飞马紧随而去。

    如此追了三四里路,栾廷玉掐算着离庄不远,便悄悄回首来张望,但见背后只有史进一个追将上来,而那大队人马早就被甩得没了踪影,栾廷玉心里一喜,道:这小子果然道行尚浅,正好!

    栾廷玉想到这里,便渐渐将马速降下来,勒转马来,收束队伍,将两百人列队排开,便横枪立马站在前面。

    史进奔上前来,二话不说,抬手便是一枪,那栾廷玉的眸子早就瞅见了史进抬手的招式,心里冷哼一声,一拨一弄,便将史进的枪挡过了。史进一瞧,这局面一开就各有千秋,心里一喜,想道:这厮果然了得!当下便抖擞精神,一把长枪在手里像是活了,连刺挑斩,一招紧接一招。而栾廷玉也面色不变,招式越来越快,体力充足,不但一丝急喘的,每一招都沉稳老练中暗藏这刁钻杀机。

    两人在此杀的难解难分,史进的招式犹如排山倒海,而栾廷玉的枪法更如暴风骤雨,一时间刀光剑影,将两人密不透风地笼罩起来,将那些排阵站在一旁的祝家庄庄丁看的一个个目瞪口呆。

    就在两人斗了百十回合而胜败不分的时候,栾廷玉大喝一声住手!

    史进抖个虚枪,将马一拨,两人就此分开来,对立而视。

    栾廷玉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史进,只觉得这后生生的非但俊俏,身姿伟岸,虽然着装普通不过,但是,却难以包裹住他身上逼人的英气。这人不可等闲视之,这些年,大江南北,栾廷玉一个人一条枪,也闯荡了小半,敌手难逢,能和他斗到百十回合的人都少之又少,单单伸出一只手就可以数的完,而近日遇上这等好手,怎能不让栾廷玉心中大快。

    栾廷玉语气里多了一份敬佩好奇之情,道:“这位好汉,敢问姓甚名谁?”

    史进想到这栾廷玉要问姓名,却不想这般直接,开口第一句就急匆匆的,想必是个性情耿直之人。史进也不失礼,当下一抱拳,说道:“在下史大朗,初来乍到!”

    栾廷玉听了,眉头微微蹙起来,心里一想,并不记得江湖上有这样一个人,倒是西北有一个史进,虽然同姓,却不同名。栾廷玉说道:“好汉功夫了得,今日江湖上罕见如此身手了!敢问师从何人,与史进又是什么关系?”

    史进听了,张口正要言语,突然看见远处尘土飞扬,瞧那大旗打着的是祝彪的旗号,心里顿时生出一计来,脸面上故作亲切地说道:“我师父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东京十八万禁军教头,王进!”史进避开直面回答姓名,生怕暴露身份反而节外生枝。

    不想那栾廷玉一听是王进,当下两眼中并发出两道惊喜的闪光来,重复了一遍:“王进?!”见史进点头,这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了,当下笑了道:“我对王进神交已久,只是无缘相见,当年入京就是想寻他较量枪棒功夫,一打听却说那王进受高俅排挤逃出东京去了,就此销声匿迹。我以为此生无缘相见,平日常常当做一件憾事挂在心里,却不想,竟然遇上了王进的后人,不错,不错,日后必有大成!”栾廷玉叹着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史进,很是满意地点点头,突然眉头一紧,颇有呵斥之意地说道:“既然是王进的弟子,却如何投身梁山做贼!”

    轰隆轰隆的马蹄声这时候越来越近,栾廷玉回首一瞧祝彪带着一队人马来了。

    史进没有回答,眼看不好,掉头打马就走,栾廷玉冲着背影叫了一声“好汉”,见史进不留,也不去追。

    不过片刻,祝彪冲了上来,史进早就走脱了。祝彪勒马在栾廷玉身边,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知道追也无用,当下便问栾廷玉说道:“师傅,这人是谁?”

    栾廷玉看着那越来越模糊的背影说道:“一个误入歧途的lang子!”

    祝彪不解,说道:“师傅没事吧!”

    栾廷玉深深叹了一声,说道:“为师无事,只是祝龙却被他们绑了去……”

    祝彪一听急了,要挥兵追赶,栾廷玉叫住说道:“不可,他们自有大队兵马在前面等着你自投罗网,去不得,且先回去,再做商议。”

    师命难为,祝彪心里一紧,当下也只得乖乖跟着栾廷玉回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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