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鼓上蚤鬼灵精怪
绿林军攻下长安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大江南北,朝廷之上更是为之轰动。于此接壤的京西北路、河东路、秦凤路、京西南路、利州路也不禁捏了把汗,一个个危若累卵,都纷纷整顿兵马,此外更是加强了对平民百姓的监控和防反,大兴文字狱那是不可避免的套路,更有甚者连百姓日常的刀具都要登记使用,至于朴刀、柴刀之类统统予以没收。
与那些周边府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永兴军路的其余州府。在史进连翻攻下华州、耀州、同州、坊州、宁州、邠州,至今攻下最要紧的京兆府之后,在永兴军路其余的州府立刻产生了极大的轰然大波。
随着史进将绿林军的临都定在长安之后,称王的历史时间也随之悄然临近。绿林军要完整拿下永兴军路的趋势便随之也变得愈发明晰,某些识时务的知府随即响应百姓的要求先后宣布投靠绿林,愿意归属绿林军的统治。商州是离京兆府最近的州府,也是第一个前来投书归降的,那知府带了境内有四座城池的知县并所有的府县大印往长安来,不过区区两日便完成了兵马驻防、钱粮内府的交接,吴用也自有当地贤人启用,或保留或重组当地的领导班子,推行新政不在话下。
就在商州投诚之后,泸州、陕州、河中府、解州、丹州、漉州、环州等大小州府都纷纷改旗易帜。不出十日半月,绿林军不动一兵一卒便收割了永兴军路在自己的囊中。
就在绿林军兵力大增的同时,史进也广招贤才,选取将领不论出身,不论亲疏,更是不论年龄,但凭本事贤智上位,一时间,永兴军路中的乡间青年纷纷出手,各处擂台处处无虚。如此一批年轻有为的将领加盟绿林,使得绿林军中顿时注入了一批新鲜的血液,史进为有为青年提供了一个大展身手的平台,给了他们一个用武之地,而也正是这一批年少为日后绿林的长治久安贡献出了不可估量的力量。
就在永兴军路风风火火,日益壮大之时,这一日,却从梁山突然传来了一道文书,落款的正是史进日益思念的长兄晁天王。月前,史进曾派时迁协助李忠将徐宁请到咸阳,顺便,半道往梁山去一遭,为的便是要请晁天王来咸阳一聚。
直到攻下长安之后,仍然不见时迁回来,心里正为担心之时,收着晁盖的差人亲送的信笺自然是喜从心起,可是,等细看那信中所言时,却大吃了一惊,一颗心顿时纠结起来,史进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称王封将之事,防守之事交予武松、呼延灼来料理,其余内政都统统由吴用、朱武断绝。史进等不及天亮当夜便乔装打扮,带了魁二、林冲两人便往梁山的方向去了。
全军上下自然不知,只有吴用、朱武四人见过晁天王送来的信笺——时迁被祝家庄的人捉了,被人指认出来是绿林军的将领,不期便要押赴进京,晁盖已经派大军两次攻打祝家庄,却不想连番折阵……
欲知后事,我们且先将时间轴往前推上一番,免得错失了些风流韵事,也一窥前事的究竟。
且说时迁自从与李忠将那金枪手徐宁喝晕过去之后,时迁并没有随着李忠回咸阳城去,而是带着史进给晁盖的亲笔信,在下一个路口作别,捡了条路边往梁山去。
这一次是时迁第一次单独出来走长路,虽然一个人在路途,却并不孤寂。沿途穿州过府,飞檐走壁,没有他时迁进不去的地方。时迁跟的史进久了,身上也或多或少也沾染了些史进的脾气,喜好凭着本事将那些个不可一世的豪强贪官尽情玩弄。如此,时迁所过之处,一心寻着当地的富商土豪、大小官吏,凭着一身出奇的本事,来无影去无踪,出入人家的宅府犹如来去自家的后院,吃喝玩乐,最后临走还要拿走主人些金银马匹,当然也要视“情节严重”给主人也要适当地闹出些个笑话,好让当地百姓茶余饭后有所娱乐谈资。
在时迁过东林县的时候,就遇上了这么一档子事。那东林县的知府叫柏世然,长得歪瓜裂枣不说,还装的一本正经。这一日,栢世然照例带着亲随穿了便装去“微服私访”,去了哪呢?城西欢子巷。私访谁呢?百乐楼里的小红桃。
这百乐楼是当地最**的春楼,而这小红桃却不是那窑子里的头牌,可是,这县令柏世然偏偏喜好这一口,最喜欢年纪小、历“事”不多的貌美女子,不是贪图那身子嫩,而是偏好那种青涩的感觉。他有这般偏好也就算了,还偏偏不喜寻常寻欢作乐之法,一不喝花酒,二不沾床榻,偏偏喜欢一进门就直奔主题,在哪里奔?自然就是在外屋的桌椅上。
这一次,那县令有如寻常一般由鸨母领进了房间里来,县令的亲随自然按着老规矩守在门外以防万一,而县令将门一反锁,便将进了内屋来,将小桃红搂在怀里。小桃红是新来不久,前夜里初经人事,现在**还略有隐痛,自然此时不肯前来相迎,但有主顾上门,迫于老鸨龟汉的yin威,自然也不敢拒客,就这样心里忐忑地缩在床边一角。而她这娇滴滴又略显惊恐的模样正中那县令的下怀,将那县令差点馋出水来。这女子正如他意,两人也没甚好说,县令三下五除二将那女子剥了个干净,同时也将自己的衣裳都褪在床榻边上,就此拦腰横抱了那惊慌失措的女子便往外屋走,放在桌上,由着那县令肆意把玩。
可就在县令前戏做足,正要点题之时“邦邦邦——!”门外当即便敲响了。
县令眼中只有美色,箭在弦上,哪里容他不发,虽然那门近在五步之内,可是,县令自恃身份无人敢扰,就此不理不睬,只管自己“办正事”。
“当当当”那敲门声愈发急了,“当当当!”一声紧催一声,让县令不禁恼怒之极,当下一把扯了桌面上的台布围在腰间便到门旁喝骂道:“不知道老子在办事么,这么不懂规矩!”
县令骂得是在门外值勤的亲随,而在门外应话的也自然是这亲随,只不过,却没了来时的淡定,当下语气甚是慌乱地连道不好。
县令很是气愤地将门打开一个缝,正要劈头盖脸怒骂那厮,却见那小厮说:“老爷,您的衣裳!”
“老子办事,衣裳还要穿着不成!”说罢便抬手照着那亲随脸上甩了两巴掌。
那亲随委屈含在肚里,捂着脸回身一指那大堂的梁下说道:“那不正是大人的衣裳!”
县令吃了一惊,当下凝眸一看,嚯!赶紧回头一瞧里屋的床上,自己的脱在那里的衣裳早就没了。而在厅堂楼上楼下此时都环绕着嫖客妓女,一个个都指着按挂在大堂横梁上的衣裤看笑话。
县令看着外头热闹非凡的场面,不觉心里发狠,骂道:“一帮刁民,有什么好看!”
那亲随有苦难言地吞吐说道:“老爷,不知哪个,将你衣包里的大印也挂上去了。”
“什么?!”县令当下一听,也没有多想立刻冲到屋外的楼道上来,往那梁上再细细一看,果然是他平日里握着的大印。衣服平白出现在了横梁上也就算了,奇就奇在自己的大印他清清楚楚记得放在自家后堂的盒子里,怎地会出现在这里,实在是让人费解。可丢了大印那可不单单是丢官这么简单,还要杀头!
那县令急不可耐,哪里还顾得自己的形象,当即将那桌布往身上一裹,便拨开众人沿着楼梯抢将下来,在大堂嘶声揭底地喝令人们将那衣裳大印拿下来还他,可是,但凡在这妓院里厮混的人,哪个会去相帮,除了看笑话的还是看笑话的,一时间这百乐楼当真实至名归,众人笑的前仰后合。最后还是那亲随带了老鸨龟汉搭了梯子,才将那衣服大印都取了下来,就此,这桃色丑闻顿时在第二日流传大街小巷,这县令自然也成了众人的笑柄。
这一夜的性趣就此了结,气的满肚子的柏世然狼狈地回了府衙来,更为惊奇的事情出现在了他府衙的大门上。不知是谁竟然用两道封条将他的衙门前后门都封了起来,栢世然气氛不已,可是,再细细一看,又是满身骇然,上面的落款不是别家,正是绿林军。等那县令进了大堂上,“明镜高悬”的牌匾都倒挂了过来。栢世然晓得这事不但邪乎,简直就是骇人听闻,当下心里一急,慌忙往后院里去瞧时,家人老小安然无恙,而且对所发生的事丝毫不知。等随着栢世然往自己的小金库打开一看,嚯,把个栢世然惊得差点没有把眼瞪得掉出来,这里面的放着的金银早就没了踪影,那架子上收录的名画都被人涂鸦染指,落款无一例外,都是绿林的名号。
最可怕的,还是在那栢世然书房桌上的一封用匕首钉着信——血光之灾今夜降,想保小命离东林!
那栢世然看了,自然让他想起之前那个从华州传来暗杀的谣言,那栢世然不敢多待,立刻卷铺盖连夜走人。
而那栢世然全然不知,这一切都是时迁一手所为,就在他从后门乔装出来的那一刻起,时迁便已经在他府上玩了个遍,带着大印随他往那青楼走了一遭,偷了他的衣裳才上演了这么一处。
第一百八十七章 鼓上蚤鬼灵精怪(贰)
?时迁一路上只寻当地的富商土豪,或者当值小吏,凭借一身本事,吃喝玩乐,最后临走还要拿,当然,这些都是在人家浑然不知的状况下悄然发生。这一路上,非但时迁吃喝不愁逍遥快活,而且所经之处也频频有怪事生出。不但百姓有了谈资笑料,而且对上层阶级留下了对绿林的敬畏。
闲话不再多叙,且说时迁这一日到了蓟州府。就在时迁打巷子里路过的时候,却被一股清香浓郁的酒香深深吸引,不觉间扰动了藏在时迁舌头下的贪酒之心。
谁家有这等好酒,只怕不是寻常人家。时迁这般想着,便顺着那酒香到了墙壁之下,一个起落便上了墙头,顺着墙头悄无声息地摸进房上来,揭开一片瓦一瞧,嚯,好家伙,这屋里摆设这几个托盘,那里都是日常里藏下的希奇果子,异样菜蔬并诸般素馔之物,齐刷刷地排了一春台。
只见一个貌美白皙的少妇带着媚笑说道:“师兄,何必治酒?既然来家,本该奴家招待,这般一来反来打搅了。”
时迁一听,原来这酒香果真出自这里,却不知这当家的是什么来头,竟然有这般珍奇瓜果。时迁见那美少妇媚眼流波,便朝着那美少妇所面对的方向瞧过去,想看看究竟是哪个大官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排场。不看不打紧,这一看,时迁却心里暗暗觉得奇了,那美少妇暗送秋波挤眉弄眼的,竟然是对一个脑袋贼秃的和尚。
只见那和尚也笑的邪乎,一脸正经还是遮掩不住那骨子里的风流气,时迁看着心里愈发好奇了,当下仔细听那和尚说道:“听闻阶级好酒,特意带了些来,不成礼教,微表薄情而已,既然阶级不在,便且先与干爹和妹妹敬上一碗。”
说话间,只见有一个小和尚将酒来斟在杯中,那贼秃道:“干爹多时不见,试尝这酒。”
时迁往那边一看,竟然在那美妇人上首还坐着这一个老头儿,时迁冷笑一声兀自点点头,心道怪不得这贼秃装模作样。
那老儿当下闻着酒水的甘甜,不禁神清气爽,举碗饮罢,长叹一声道:“好酒!当真是清香甘甜!”
贼秃一脸谄媚地说道:“若是干爹喜欢,我回头便再差人送些个来——前日一个施主家得了此酒的造法,就做了三五石米,藏在寺里的地窖中,有的是,明日我这就再送几瓶来与令婿。”
老儿道:“我那女婿必然欢喜!”
贼秃笑笑,又转脸来劝道:“无物相酬,贤妹娘子,胡乱饮一杯吧。”
时迁在房上看的仔细,心道,这才是重点,这贼秃还他妈装。
那美少妇听了,便也爽快地饮了,那和尚眼巴巴地看着那美少妇喝了个干净,当下便又来劝酒,那小和尚轮番筛酒,非但那老头喝了不少,就连按美少妇身边的丫鬟也被劝了几杯。
直到这一坛子酒眼看着就要见了底子,那美少妇娇滴滴地将耳边垂下来的屡屡秀发绕到耳后,扶着额头说道:“酒就喝道这里吧,再喝下去,只怕要晕。”
那和尚哪里肯就此放手,转脸与那老头说道:“干爹,既然好这口,怎地也要尽兴,且请开怀多饮几杯。”
时迁将这一且看在眼里,心里道:这厮好贼的心思,非奸即盗。想着继续耐着性子往下看。
只见那老头央不过,又多了两杯,却不想这和尚这酒酒力很是霸道,又喝了两杯就撑不住醉了。
和尚一看,吩咐身边立着的那小和尚说道:“且扶干爹去睡一睡。”
那小和尚应了便二话不说把那老儿搀往一个冷净房里去睡了。时迁看着,心里冷笑一下,说道:这厮好手段,原来贼秃也这般不老实!
这里和尚看着老头儿被扶走了,便挪了身子,坐在那美少妇身侧的位子来,劝道:“娘子,开怀再饮一杯吧。”
那美少妇媚眼瞧了那和尚一眼,心里所有的意思都在这朦朦胧胧的秋波中了,当下娇声暗喘地在口里明知故问道:“师兄,你只顾央我喝酒做甚?”
贼秃身子往那美少妇身边靠了靠,低低说道:“只是敬重娘子。”
那美少妇一笑百媚生,当下掩口故作羞涩地说道:“我酒是不喝了吧,记得前些日子,你不是需我什么来着?”
贼秃凝眉听了,当下会意,眉头一舒展,说道:“答应给娘子去看手相。”
那美少妇便道:“我正要看手相了着,就记得在心里有个什么事要央师兄做。”说罢这yin妇把那贼秃一引,引到了楼上来,是一处卧房,摆设得十分整齐。
藏在暗处的时迁这时候也顺着外面的房檐更上一层,到了顶上来,在房檐背后藏了身,揭开一片瓦来,往里面一瞧,只见两人在当地站着,距离不远不近,但却暧昧不已。本来时迁不欲管这等闲事,只是,听得方才那话里,这妇人好歹都有夫家,而与那和尚有一腿,这事不论是风俗还是清规,都饶不得,时迁心里先有了三分不平,便要借机让他们出些个洋相,他们的丑事越遮掩,时迁便越是要想法子让他们暴露出来。
那yin妇将修长的手柔美地伸到了那贼秃的面前说道:“你且给我看看手相,这命相里还有多少福气。”
贼秃看着那美少妇的嫩手,心里不禁喜得要流出馋涎来,却轻声说道:“你叫迎儿下去了,我便与你瞧。”
yin妇听了,盈盈一笑,回头便吩咐说道:“迎儿,你且下去,伺候老爷醒好了些,休要凉了。”迎儿应了便自下楼来,去看那老汉儿。
贼秃见那迎儿走了,当下便上前来把楼门关上。
yin妇搔首弄姿地坐在床边上笑着说道:“师兄,你关了门作甚,这光天化日的,若是我家相公回来,岂不是……”
这贼秃yin心荡漾,当下向前搂住那yin妇,将手轻轻捂住那殷红的小口,说道:“我对娘子的爱慕,十年不减,我为你下了这些年的心路,今日难得到此与娘子,不能夜夜笙箫,还不容我也睡一睡娘子的合欢床,有这个机会,成全小僧吧!”
yin妇笑着轻轻将那和尚推开了说道:“你也许晓得,我的老公不是好惹的,那可是蓟州府地面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要骗我身子,倘若他得知,定不饶你!”说着伸出一根秀长的指头来点了点那贼秃光亮的脑门。
时迁在房上听了,心里一想,这有头有脸,究竟是怎地一个挫鸟,竟然害了眼娶了这般也个婆娘,时迁瞪眼看了那和尚一眼,骂道,看你做甚好事!
就在时迁心想之间,这贼秃扑通一下跪在那婆娘的面前,将那美少妇吓得将缩起腿来,两只小脚恰好悬在那贼秃的面前。贼秃见了就此将那美少妇的鞋子脱了,将那一双小脚捧在手心里,摸来揣去地,哀求道:“娘子可怜,权且看在往日旧情上!”
那yin妇听了,将脸一绷起来,伸手岔开五指便朝着那和尚打过来,说道:“和尚家家,倒会缠人!我老大耳刮子打你!”那美少妇虽然是一巴掌打过来,可是,那和尚油头粉面,生的也颇有俊俏,那美少妇自然下不得狠手。只是,这却是时迁完全不知的,那妇人不过是做做样子,实则这一巴掌哪里打的下去,反倒是一闪趁势进了贼秃的怀里。
贼秃嘻嘻的笑着,说道:“任从娘子打,只怕娘子疼了手。”
那美少妇yin心飞动,便搂着贼秃,道:“我终不成当真打你?”贼秃便抱住这yin妇,向前卸衣解带。
那美少妇被那贼秃吻得全身舒畅,却终究是个心细的人物,心中多多少少有些顾忌,当下推开些那和尚认真地问道:“你当真不怕我相公回来,他身手了得,你都吃不得他一拳头。”
那和尚听着两手却也不闲,一上一下地探入那美妇人的衣裳里来,tian着美妇人那饱满滑嫩的耳垂说道:“我自晓得他今日当差,不到夜落不会回来,不然我也不会来了,再说,下面有小和尚,有什么自会敲木鱼的,小娘子,你就舒展了心来与我快活吧。”
说罢便将那妇人推倒在床榻上,将那妇人的一对粉嫩的细腿抗在肩上,二话不说便挺身直上。
一声娇嫩的轻呼,那美少妇便轻轻垂着那和尚**的胸膛,娇喘地说道:“你这坏蛋,也不来香香人家,就这般色急!”
和尚不答话,反倒是一连串美少妇的呻吟,和两人合欢的喘息。
时迁听得心里暗暗发狠,可是,四下看看,却又没有什么好下手的地方,那屋里的窗户关的紧俏,若是这般闯了进去,只怕打草惊蛇。就在时迁还没有想出个法子来,就听的那屋里的美少妇埋怨道:“师兄,多年不见,怎地就这点能耐了。”
和尚讪讪地笑:“自是兄妹勾魂摄魄,难耐的久。”
时迁这么一听,显然是两个**方罢。那贼秃不过一时半刻就“交代了个一清二白”,却不肯就此罢休,依旧搂住这yin妇,说道:“你既有心于我,我身死而无怨,只是今日虽然亏待了你而成全了我,只得一霎时的恩爱快活,不能彀终夜欢娱,久后必然害杀小僧。”
那yin妇便道:“还不是你本事不济,不过你且不要慌。我已寻思一条计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鼓上蚤鬼灵精怪(叁)
那美少妇靠在按贼秃的怀里,仍由他的一双手在身上不老实的乱摸乱揣,说道:“今后但有香桌儿在后门外,你便不可负约。如无香桌儿在后门,你便切不可进来。”
“这是怎地一说?”贼秃揉着美少妇的酥胸,在她耳边轻声细语。
“我家官人隔日便会往那牢中去当值守夜,整宿都不会归来,反正床空着也熬人,岂不是天与你个方便捡。”那yin妇说。
贼秃用力捏了一把,喜从心来,说道:“可不是,那小宝贝,等师哥好生来疼你!”
yin妇拿手一点那贼秃的脸说道:“羞也不羞,下次若是还这般快就交代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贼秃yin笑了一笑,将那嘴脸紧贴着那美少妇的热脸颊说道:“不会不会,不信,咱们再来……”
“好了好了,今日且住,今日我家官人是日班,明日便是夜班,很快的,就可以由你快活了。”
贼秃不依不饶,将手探着摸到那美妇人的下体去,笑着道:“你家官人去牢上当值,我这官人便往他床上来当值,辛苦也不。”
美妇人捏捏他的嘴,说道:“舒服了你还这般胡说,去了外面休要再提,不然……后果你须知道。”
“知道了,来……”说着那贼秃又来将美妇人放倒在床榻上,正要再渡**的时候,突然楼梯上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这脚步声下脚极沉,吱吱扭扭连楼梯都微微响了起来。
这下可把那秃驴和yin妇吓了个屁滚尿流,当下两人滚下床来,yin妇胡乱地将衣裳穿了,那贼秃胆子更小,衣裳里外不分胡乱地往身上乱套,听着那人就要上来了,却不想左右都没有个走处,要往床下里藏,却不想这床下放了口木箱子,占了一大半,哪里还再容得下他。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急的那秃驴吓得脸色惨白,口里急切地念叨着:诸位菩萨佛祖,救一救,救一救,十万卷经,救一救!
就在那和尚走投无路,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yin妇也差不多将衣服胡乱扣起来,顾不得那一头蓬乱的乌发,当下将窗户开了,便示意那贼秃从窗户走。贼秃顿时眼前一亮,听得那脚步声近了,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便从窗户上跨到外面雨棚的瓦片上来,却不想,那贼秃后脚刚小心翼翼地挪出窗台来,还没有站稳,脚下一滑溜就此哧溜一声偏了半边身子,带了一连片的瓦摔将下来。
那贼秃从一层瓦顶上摔将下来,轻轻惨叫了一声,便住了口,好在这腰背上有些肥肉,掉下来的时候手下意识地勾了一把屋檐,缓了那么一瞬,所以摔得还不至于要命,只是皮肉疼得有些厉害,当下也不敢声张,狼狈地咬着牙便从后门去,这时候,正逢那小和尚闻声从偏房里出来,一看自己的师兄,这事情办得,开口刚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就被那贼秃狠狠地甩了两个嘴巴子——不给老子好好看门,让人家回来了,也不吱声,还问老子怎地了,故意的是吧,看老子回了庙里怎么整你个孙子——小和尚被贼秃打了两巴掌,看着贼秃红着个眼,一副要杀人的盛怒模样,当下也不敢再多话,委屈地赶紧搀着扶着任由贼秃从后面夺路就走。
那美妇人听得哗啦一声瓦片碎声,心里晓得那贼秃失脚从房檐上掉下去了,心里虽然心疼,但却有不敢去看,只是乖乖地在床榻上躺好,假装午睡浑然不知,但那一双美眸却眯成一条缝来看着门口,就等官人推门进来。可是,那脚步声到了门口,就顿时戛然而止。
那美妇人屏气凝神细细一听,没了动静。那美妇人细细一想,方才那脚步沉重,必然是官人无疑,不会是老爹和迎儿,可是,官人也不该这个点儿回来,莫非是官人起了疑故意回来,偷偷要在门上猫上一眼不成。那美妇人心里胡思乱想着,便当下装出熟睡的模样,故意打出轻轻的鼾声来。可是,过了半个时辰不光景,那美妇人挨不住了,缓缓地“醒”过来,将门一开,外面却什么都没有——没人?怎地会没人,方才听得都是幻觉不成?——美妇人有些心乱,就此下了楼来,到了偏房里一看,迎儿趴在外屋的桌上睡的正熟,而老爹更是在里屋鼾声大作。
这就奇了,美妇人在家里寻了一遭,也没有什么人,除了后院屋檐下的一小片碎瓦外,休说是人,就是只猫都没有。美妇人站在院里正神情恍惚不解之时,后门进来了一个汉子。
“嫂嫂,这——是怎地回事?”那汉子进了门来便开口问道。
这一问可把正在出神的美少妇唬了一跳,当下回头笑着说道:“也不晓得那天杀的猫儿,闹到屋顶上来厮打,惊了我的觉,下来一看,就见一片碎瓦了。”
那汉子说道:“那不打紧,不是落下来伤了嫂嫂就好,敢明儿个,我请匠人来补。”
那美少妇笑着,连番谢了,突然意识到自己衣冠不正、花容不整,当下便借故回了楼去。
那汉子瞧着嫂嫂匆匆而去,瞧那衣衫情形,若说午睡也说得过去,可是,嫂嫂脸上的神情,总有些说不出的怪异,这不禁让那汉子有些奇怪,当下走到了那碎瓦上蹲下来细细一瞧,这瓦片上竟然沾有香油。这不禁让那汉子愈发有些新奇,当下细细再一瞧,眼眸不禁锁紧,抬手拿起一片来,只见这片碎瓦上,分明沾着那香油印出了半个脚印来,这油不似水,干了依然印的清晰,那汉子拿手一丈量——这宽度……不似女人该有的——那汉子随即抬头望上一瞧,只见落瓦之处正对着那二楼的窗棂,这正是大哥的卧房。
那汉子似乎心里懂了什么,当下留了个心眼将那片瓦暗暗藏了拿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而导演这一切的时迁藏在不远处的杨树上,远远地瞧着院里的一切,不禁笑了,说道:“这汉子倒是个精明的人儿。”时迁说罢,心想那和尚必然贪恋美色,明日夜里还回再来,好戏一场。时迁本来留下那些蛛丝马迹,是要那带了绿帽的主子察觉,却不想凭空撞出一个小叔子来,这汉子全身健硕,走起道儿来虎虎生威,顿得是副精干的铁汉模样,时迁看着越发觉得有这等硬汉搀和进了,这好戏愈发会来的哄哄烈烈。
当下时迁下了树来,到巷口的酒店买些酒肉安顿下来,处于好奇,时迁就此随口向那店小二问起来。
那小二一听便说道:“哦,您说的那是杨雄,江湖朋友不少,听说祖贯是河南人氏,当初是跟了他的一个叔伯哥哥来蓟州做知府,所以才在这里扎了根儿,后来他那个做知府的哥哥病逝了,新来的知府来了见他一身好武艺,便就参他做两院押狱兼充市曹行刑刽子。因为他面貌微黄,以此人都称他做病关索杨雄。顿得是个人心肠的人物。”
时迁听了,说道:“我便是慕名而来,以前俺哥哥受过他的救济,现在又有难处,差我来寻他……”说道这里时迁不再多语,只是说道:“方才我见一个人过去,穿白衣蓝袄的人可就是他?”
店家听了,说道:“那是他拜了把子的兄弟,叫什么拼命三郎石秀,现在和杨雄的老丈人合伙一齐做些卖肉的买卖。”
“老丈人?”时迁故意套话,说道:“我哥哥不曾与我说杨雄大哥有妻室,却不知是谁家的闺女,这般有福气。”
“哦,那是潘老头家的闺女,听说那妇人是七月七日生的,因此,小字唤做巧云。先前嫁了一个吏员,是蓟州人,唤做王押司。-两年前身故了,后来才嫁得杨雄。说起来,当真是那潘老头的福气,杨雄也不嫌弃,将他都接进家里来过活。人呐,就是要靠命!你说是不是,想我们这些人,累死累活的,一年都赚不到什么银子,到头来还要被衙门里剥去一层皮,唉……”那店家说着说着又说到自己的身来来。
时迁心里晓得了,听得那店家抱怨,便就此打住,也回了房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鼓上蚤鬼灵精怪(肆)
?且说石秀这一日收拾了店,自在坊里歇宿,早上那汉子说得这件事却时不时地挂在心上,整日委决不下。总觉得那人话里有话,于是便留了个心眼。
是夜杨雄夜值,出去到牢上宿,那美妇人买通了迎儿,按着先前的约定便在后院门外摆起了一副香台来。果然到了半夜里那贼秃便来了。家中只有一个老儿,天全一黑,用了晚饭便自先睡了,迎儿这个丫头也晓事,在屋下歇了顺便也为这一对狗男女望风,只要瞒着石秀一个,便天衣无缝。当夜,那和尚摸上床来,两人**,没多少呢喃便三八两下褪尽了衣裳,那yin妇发起情来,哪里管顾别的,一声一声的**冲将起来,而这贼秃又尝到了妇人的滋味,便似摄了魂魄的一般,正所谓,色胆包天,便是如此,交姌中的狗男女虽然有忌惮,却难免入神。
那响动时不时地便传扬出来,那石秀正睡得迷糊,突然听得女人的呻吟,那似有似无的**,搅合了石秀的睡意,翻了个身,这一只耳朵舒展开来,愈发听得仔细了,似乎却是不是幻觉,可是,石秀坐起来再听时,又没有了,石秀暗骂一句,又躺下了,心里又不知不觉想到了早上遇到的那汉子,过了一时半会儿,又听得一声呻吟,隐隐若显,在这夜里却也突兀,可是,响声一闪而过,又没了动静。
石秀反侧睡了,心里大致一想,这差不多也有一个时辰的光景了——大哥怎地这般有性质——想到这里,石秀笑了一下,可是,顿时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不对,大哥不是去牢里当值么!——石秀猛地睁开眼眸,坐了起来,心里又想起午后回来时捡起来的那块砖——上面可是个男人的脚印,莫非,是这嫂嫂不贤?
石秀不敢乱下定论,再摒气凝神去听时,那响动又没了,等了半晌都不曾再有。石秀心里怀疑重重,当下又回了床榻上睡了,可是,这一夜却再也没有合上眼,朦朦胧胧到了五更天。
只听得报晓头陀直来巷里敲木鱼,高声叫佛。
石秀是乖觉的人,联想起那人的话来——木鱼响处,务必关好后面——石秀想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九分,冷冷地一笑,思量道:“这条巷是条死巷,如何有这头陀,来这里敲木鱼,定然不是好事,非奸即盗!”
可是,石秀想起嫂嫂的面貌来,一副温柔贤惠的模样,怎地也无法与那放lang形骸的yin妇联系在一起,石秀虽然心里似有所察,但却不想戳破这样一个现实,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嫂嫂竟然能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来,可是,左右又睡不着,只听得木鱼越敲越响,也越敲越急,那头陀敲着在巷里来来去去,到了后门口还要高声叫道:“普度众生救苦救难诸佛菩萨!”
石秀听得这叫声跷蹊,当下安奈不住,便跳将起来也不开门,就在自己的门缝里往外看时,只见在昏暗之中,一个人戴顶头巾,从黑影里闪将出来,抽开门闩便和头陀去了,随后便是迎儿出来将门关了。石秀瞧到十分清楚,不禁倒退了两步,心下很是震惊,方才还是假想,却不知现在所有的实施都摆在了眼前,石秀不禁攥紧了拳头,咬着牙恨道:“哥哥如此豪杰,讨了这个yin妇!倒被这婆娘瞒过了,做成这等勾当!若不是那后生点拨,我也被蒙在其中还不知道!天杀这yin妇!”
石秀挨到了天明,把猪肉搬出去,卖了早市,却在人群中又瞧见了那前日的汉子走过去,石秀当下赶紧从铺子里冲将出来,在人潮里将时迁拦住,一拱手,石秀说道:“这位兄弟,请借一步说话。”
时迁一看是石秀,笑了一下说道:“怎地,今日还来问我讨那赊欠的三钱不成?”
“非也非也,只是……”石秀说道这里,毕竟是家丑难以开口,说道:“多谢义士指点,不知义士姓名?”
时迁不愿暴露身份,当下低声说道:“你放心便是,我也是个过客罢了,这事……我不会向别人提起的,只是可怜杨雄英雄一世,后院却出了这等事罢了。”说到这里,时迁说道:“杨兄弟的英明,能否保全,还要看你的了。”说着时迁又向石秀进一步。石秀看着晓得这汉子又有要紧的话说,当下便俯首帖耳过来。
时迁说道:“这厮们每逢趁着杨雄大哥值守夜班,便将香案在后院为号,到时候那贼秃必来,等到五更天,又有头陀来敲木鱼叫佛,唤了那贼秃去。”
“这等事!”石秀将拳头一捏,说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抓奸?”
时迁摇摇头,说道:“杨大哥的事,岂能旁人所为,不然我早已出手,这事还需他亲为,你与他亲同兄弟,你与他去说最为妥当,设计将这yin妇yin妇一并抓了,由杨雄大哥处置便是了。”
石秀听得有理,当下便要拜谢时迁,时迁扶住,便笑笑走了,石秀还没来得及拜别,那时迁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人群里。
石秀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道,这人来无影去无踪,端得脚下本事了得,却不肯透漏姓名,这不禁让时迁在石秀心里又多了一层神秘。
等收拾了摊子,到了中午前后,石秀便迳直到州衙门前来寻杨雄。正行至州桥边,石秀恰好便迎着杨雄。
杨雄看着便问道:“兄弟,哪里去来?”
石秀道:“去这边讨了个赊钱,顺道就来寻哥哥了。”
杨雄道:“我常为官事忙,并不曾和兄弟快活三杯,且来这里坐一坐。”
杨雄把这石秀引到州桥下的一个酒楼上,拣一处僻静阁儿里,两个坐下,叫酒保取瓶好酒来,安排些佳肴美味。二人饮过三杯,杨雄见石秀只低头寻思,似有什么话憋在心里,说不出来。杨雄非但眼目明锐,也是个性急人,当下便直言问道:“兄弟心中有些不乐,莫不是家里有甚言语伤触了你?”
石秀道:“家中哪里有甚话伤我,兄弟感承哥哥把我当做亲骨肉一般看待,只是……有句话,敢说么?”
杨雄一看石秀说的吞吞吐吐,当下拍了拍石秀的肩头,说道:“兄弟何故今日见外?有的话,但说不妨。”
石秀垂下眼来,看了一眼面前的酒碗,然后一饮而尽,直来直去地说道:“哥哥每日出来,只顾应酬官府,却不知背后之事。这嫂嫂不是良人,兄弟已看在眼里多遍了,未敢说破。昨天经人点拨,今日看得仔细,忍不住来寻哥哥……直言休怪。”
杨雄听了,脸上的笑意顿时冰点,晃了晃神,说道:“竟有这等事。你且说是谁?”
石秀说道:“那厮,就是前日里家里做道场,请那个贼秃海黎来,嫂嫂便和他眉来眼去,兄弟都看见;之前不是还去寺里还血盆忏愿心,两个都带酒归来。前几日,那贼人不是还送了酒水来,就是那日午后,哥哥屋窗边掉了一片瓦,哥哥可曾记得?”
“那妇人说,那是狸猫打闹,折腾下去的么?”杨雄眉头微微蹙起来。
“我当日回去,首先看着,那掉落的瓦片上,却有男人的脚印,我现在还留在床下,那脚印沾着香油留下的,虽然印记已经干透,可是,对着灯火,还是可以瞧个大概。”石秀说道:“那日我便起了疑。第二日,我卖肉时,有个年俊过来与我说,但凡五更天听到木鱼响,便要我把守后门,我今日果然听得一个头陀直来巷内敲木鱼叫佛,那敲得作怪。五更天我特意起来看时,看见果然是个贼秃,戴顶头巾,从家里出去。似这等yin妇,要他何用!”
杨雄听了当下不禁大怒道:“我待她不薄,这贱人怎敢如此!”
石秀道:“哥哥且息怒,听兄弟一计,必与你活捉了这厮,到时候,是杀是剐,只听哥哥一句吩咐。”
杨雄喘息着粗气,猛猛地灌了两碗酒,这才压住了心中的气,说道:“你且说来,就依你之计。”
石秀说道:“今晚你我回去都不要提这事,只当和寻常一般。明**只说衙门要你换班,再加一夜班,哥哥便在那巷子口的店里暂且歇了,等三更后再来敲门。那厮必然从后门先走,兄弟一把拿来,从哥哥发落。”
杨雄点点头,将拳头握起来,说道:“兄弟见得是,就这般来。”
石秀又分付道:“哥哥今晚万万不可走漏风声,若是让那yin妇察觉,只怕不好,对了,那yin妇买通了丫鬟,这事也休要让那丫鬟知晓。”
杨雄点头道:“我明日按你说的来便是。”
两个再饮了几杯,算还了酒钱,一同下楼来;出得酒肆,本要同归。半道上却见四五个虞候当面走过来,迎着杨雄说道:“那个不是杨节级!县令大人在后花园里坐,差俺们来寻节级去和我们比试枪棒。”
杨雄心里有事,本不想去,但县令吩咐的事,却不好推脱,当下便分付石秀道:“大人唤我,只得去应答。兄弟,你先回家去。”石秀当下自归来家里,收拾了店面,便去作坊里歇息。
第一百八十九章 谄媚陷兄弟反目
且说杨雄被知府唤去,到后花园中使了几回棒。知府看了大喜,叫取酒来,一连赏了十大碗。杨雄一一都喝了,又打了几个套路才各自散了。事后,众人又请杨雄去喝酒,直到晚了,才喝得伶仃大醉,被人扶将归来。那yin妇见丈夫醉了,谢了众人,自和迎儿搀上楼梯去,明晃晃地点着灯盏。
藏在暗处的时迁看了,心想这厮酒醉,只怕嘴里藏不住话,今夜是捉不得奸了,时迁摇摇头,便打算回了那巷口的客栈去,但还没下墙头,便又想起白日里曾看那杨雄在知府后花园里使了几套枪棒,这人的枪棒造化着实不简单,单说着性子,若是日后加以磨练,必然能够成为绿林军的可用之才,想到这里,时迁又折了回来,他怕那yin妇一狠心害了杨雄,白白错失了这个人才,当下时迁便藏在了二楼顶上,紧紧地盯着那yin妇的一举一动。
只见,此时酒醉的杨雄被那yin妇和丫鬟架着,靠坐在床边上,迎儿去脱了靴鞋,yin妇与他摘了头巾,解了衣扣,褪了衣裳。
杨雄一对醉眼微微睁开,瞧见那yin妇来脱他的衣裳,一时间在白日里石秀所说的话便蓦上心来,自古道:醉发醒时言。杨雄当下一把推开那yin妇,指着脸便骂道:“你这贱人!老子何尝亏待得你!背着我做得好事!迟早看我不要了你的命!”
那yin妇听了一惊,吓得七魂丢了三魄,坐在地上,不敢回话,杨雄骂了一遍,酒劲上来,撑不住便倒身睡了,那丫鬟也听得心惊肉跳,看着杨雄躺下了,这才过来慢慢扶起了那美妇人,两人缓缓走过来且伏侍杨雄睡好了。杨雄酒醉身子软如烂泥,一面任由那yin妇摆正了身子,盖上了被子,一面嘴里来咬字不清地恨恨骂道:“你这贱人!你这yin妇!你这不守妇道的贼……”
那yin妇听的哪里敢喘气,直待杨雄睡着,才敢动身离开。那yin妇和迎儿下了楼来,两人凑在桌前灯下,一对苦瓜脸,相视无言。
就在这两个女人凑在一处惆怅忐忑紧张地思考这对策的时候,同样住在后院里的石秀也正在为杨雄犯愁。中午两兄弟还说得好好的,今晚借故加班,来抓奸的,可是,眼看着大哥醉醺醺的回来,想必是心里承受不来喝了酒,这一来,必然要说漏了话,打草惊蛇,保不住那贼妇人又想出什么谎儿来。石秀心里虽然急,可是,现在却不能冲上楼去,毕竟这事在没有抓着奸情之前,石秀不能这般强硬地插手,否则倒是给了那贱人一个到咬一口的把柄。
而同样心急的那妇人前前后后都想遍了,这事情除了迎儿和那个小头陀知道外,不该有外人知晓,若是说不小心走漏了风声,那也该是这家里人,后院里住的老爹自然不会,即便是被他察觉了,也不过是私下说两句,决不至于捅到杨雄那里,除非是那叔叔所为,不然,杨雄绝对不会知道。可是,那石秀又是怎地知道,莫非那日敲门的人便是他?那妇人想到这里,不禁全身一颤。这事需赖在他身上,不然明日官人睡了起来,必然要死了。那妇人当下心生歹计,将那迎儿来过来,悄悄说了,那迎儿吃了一惊,她不敢相信她从小跟着的主子竟然能想出这等法子来。
“你记住了么!要原模原样的说,若是不这般做,你我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那美少妇看着面前的迎儿有些犹豫,当下不禁扯住了她的耳朵,低声呵斥。
迎儿看着主子这副凶恶的嘴脸,顿时怂了,心里也怕杨雄第二日秋后算账,这奸情里面有她一腿,自然她是逃不脱干系的,当下便咬咬牙狠狠地点了头。
那yin妇不放心,生怕这小妮子半路改了主意把她出卖了,于是,又逼着迎儿发了毒誓,这才心满意足地上了楼去。这一夜就在忐忑中度过,看看到五更天的模样,杨雄醉醒了,嘴干难耐,翻个身缓缓起来讨水。
那yin妇瞧见,赶紧从桌上爬起来舀了碗水递与杨雄吃了,桌上残灯尚明。藏身在房顶上的时迁瞧得清楚,这水里无毒,更没有什么手脚,当下杨雄接过来大口大口喝了,将碗递过去,无意间发现那美妇人还依旧穿戴整齐,便问道:“你夜来不曾脱衣裳睡?”
那美少妇听了,便缓缓开口,带着略微娇媚地声音说道:“你喝得烂醉了,奴家只怕你要吐,哪里敢脱衣裳,只好趴在这里将就一夜。”
杨雄听了,略略有些感动,可是,这一念还未闪过,心里又响起了石秀的声音,那yin妇的种种顿时浮现在他的心间,杨雄暗暗捏了捏拳头,咬咬牙又缓缓松开,强押着内心的怒火,好声好气地问道:“夜间酒醉……我不曾胡言乱语什么吧?”
yin妇听了,缓缓地垂下头来,带着略微的哭腔,说道:“你往常酒性好,但凡醉了倒头便睡,昨夜自然也不曾说什么就睡过去了。”
杨雄听了,方才悬起来的心,又踏实了一般,说道:“石秀兄弟这些日子,帮咱家忙活生意,也不曾和他快活三杯,你家里也多安排些酒食请他吃,休要亏待了兄弟。”
那yin妇正要想着法子将话头往那石秀的身上引,却不想,杨雄自己将话头扯上来。那yin妇心里欢喜,脸面上就演起戏来——一张俏脸愈发垂下来,虽然听杨雄说了,却闭口不应,自坐在榻上,眼泪汪汪,口里叹气。
杨雄看在眼里,心里有些诧异,便又说道:“巧云,我夜来醉了,又不曾恼你,你这哭的为何?”
那yin妇掩着泪眼只哭不应,杨雄连问了几声,那yin妇掩着脸哭着跑下了楼去。而这时候,却与正要上来的丫鬟迎儿撞了个满怀,那yin妇捂着自己嘴哭着下了楼去,只留下满脸诧异的杨雄和不知所措的迎儿在楼上。
杨雄看着那美妇人的背影出了房去,便自言自语地说道:“随口提一句,这又是哭哪般?女人真搞不懂。”
迎儿这时候走过来,也垂着脸,眼神慌张地不敢直视杨雄,杨雄看着迎儿这慌张的模样,晓得那贱人的奸情也有她一腿,本想唤那迎儿将衣裳拿来与他穿,却不知不觉下口重了些,开口便是喝道:“迎儿你过来!”
迎儿一听,当下全身不禁为之一颤,吓地说道:“官人,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杨雄一听,当下心道,这厮吓得不打自招了,于是便放缓了口气,说道:“迎儿休怕,我杨雄做事向来有规矩,只追究主犯,你且乖乖与我说了,我自不会为难你。”
迎儿有些犹豫,张张口却说不出来。
杨雄将迎儿招到床边,杨雄柔声说道:“迎儿,这事不怪你,你不说我也晓得七分了,只是,现在我要见你的忠心,否则,休要怪我将你等一并论处。”
那迎儿听了,当下又是一颤,这才开口说道:“我只不过是瞧见昨日在厨房恰好看见……看见石秀从后面抱住了主子,主子死命挣扎不脱,那厮就一手摸到主子的胸上来,另一手要扯主子的衣裳,我看着不小心惊出声来,那石秀便提刀来威胁我,他说若是我走漏了半个字,便要杀了我。”说道这里,迎儿跪下来,也哭丧着个脸,哀求道:“官人,救迎儿则个!”
杨雄一听,顿时愣在床榻边上,心里翻江倒海,好生不是个滋味,胡乱地将衣裳穿了,便掌着灯下了楼来。
时迁在房檐上听得一清二白,当下不禁捏着拳头,恨不得一拳将这两个女人打死在当下,时迁咬咬牙,转念又一想,看来杨雄此生需经此节,不然如何肯听从我归顺绿林。于是,时迁就此折回客栈来,倒头歇了。
且说杨雄就此下了楼来,靠着yin妇的身边坐了下来。那yin妇一头哭,一面口里说道:“我爹娘当初把我嫁王押司,只指望‘一竹竿打到底’谁想半路相抛!今日只为你十分豪杰,觉得自己嫁得个好汉,谁曾想你竟不与我做主!”
杨雄看着那美妇人背着她坐了兀自伤心,当下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说道:“又作怪!谁敢欺负你,我不做主?”
那yin妇道:“我本不想说,可是,奴家除了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欲待说来,又怕你负气。”
杨雄听了,便说道:“你且说,怎么地来?”
那yin妇说道:“我说与你,你不要气闷。自从你认识了这个石秀带到家里来,初时也好,可是,住的时日长了,眼看着就放出剌头来了,他每次见你晚上不归时,就时常来屋里挑逗我,说道:‘哥哥今夜又不回来,嫂嫂一个人睡,不知冷落也不?’我只不睬他,但他反倒猖狂了,愈发说得不知羞耻,尽是拿些荤话来调戏我。这个且休说。昨日早晨,我在厨房洗脖颈,却不防,这厮从后面走进来,看见没人,便从背后伸只手来摸我胸前,道:‘嫂嫂,你有孕也无?’还一面要来扯我的衣裳,被我挣扎地打脱了手。本待要声张起来,又怕邻舍得知,暗地里他们笑话你,好不容易等你归来了,你又滥泥也似醉了,又不敢说,我恨自己命苦!”
杨雄听了,心顿时中火起……
第一百九十章 谄媚陷兄弟反目(贰)
杨雄听了那潘巧云的挑拨诬陷,再加上方才迎儿的“不打自招”,这一切的突变不禁让他气在头上,当下捏着拳头便在心里骂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待你如亲手足,这厮倒背着我耍手脚,大逆不道,昨儿个反倒是在我面前血口喷人,说得个有嘴有脸,哼,这分明就是怕自己的丑事破露,那厮心里慌了,才先來诬陷,我倒险些听了他胡言乱语。”杨雄想到这里,看着潘巧云兀自抹泪,心里犹如刀割,生出许些愧疚來,当下从后面抱住了那美妇人,一面安慰她,一面口里恨恨地道:“他又不是我亲兄弟,既然敢这般无礼,明rì赶出去便罢。”如此,哄了又哄,那潘巧云才勉强收住泪眼。
过了一个多时辰,天sè渐渐明朗起來,杨雄也早早下了楼來遇到潘公便说道:“圈里的牲口先养着罢,从今rì起,那买卖且不必做了。”
“这生意好好地,怎地说不做就不做了。”潘公不甚明白杨雄的意思,眼看着杨雄大步带风地朝着那店铺里走去,便赶紧追上來,问道:“是出了什么事。”
杨雄哪里肯将这家丑说破,当下只是叹了口气说道:“这等买卖,不做也罢,这事,你就休要管了,家里也不缺这两个钱。”说着便把柜子和肉案一并都拆了。
杨雄后脚刚刚走了,石秀前脚便到了,正打算将肉摆出门前开店,只见肉案并柜子都拆翻了,石秀是个聪明的人,如何不省得这里面的意思,苦笑了一下说道:“是了,定然是杨雄醉后出言,走透了消息,想必是这婆娘背后耍花枪,教挑唆杨雄收了肉店,要除掉我这眼中钉,不成,不能就此便宜了那女人,一副皓齿朱唇,倒不信你能颠倒是非。”想到这里,石秀便要往后院去。
就在这时,一个人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石秀的背后,看着石秀气势汹汹地要往后面去理论,当下一把拉住了,说道:“沉不住气,可不行。”
石秀回头一看,这人正是那个來无影去无踪,给他消息的小年轻,当下石秀说道:“那贱人反咬一口,现在,若不讲个明白,反倒是要她翻天。”
时迁摇摇头,前后看了一眼,并无一人,便小声说道:“这女人不简单,昨夜杨雄酒醉说漏了嘴,她便连同那小丫鬟,一并算计了你,在杨雄面前说是调戏家嫂,无礼在先,现在,杨雄心里已经是认定你血口喷人,你若和她理论,她自然是要一口否认到底,现在有杨雄护着,你能拿她怎地,且不说你拿不出抓jiān的证据,就算是你说的清楚,也是教杨雄出丑,依我看,倒不如暂且退上一步,随我离开此处,再作计较。”
石秀听得时迁这话很是在理,当下便点头应了,时迁约他在巷口的客栈会面,此处不愿久留,时迁顾自先去了。
石秀心里想通了,便沉下气來,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去屋里收拾好了行李,石秀提了包里,跨了把解腕尖刀,來辞潘公,说道:“小人在宅上打搅了多时,今rì哥哥既然收了铺面,小人也恰好要告辞回乡,帐目已自明明白白,并无分文來去,如有丝毫昧心,天诛地灭。”
“你们兄弟若有误会,不如敞开來说了,这般僵持,对谁都不好。”潘公心里着实为他两兄弟可惜,但先前被女婿分付过,当下也不敢留他,只好仍由他自己走了,这石秀只在近巷内寻着了时迁约好的那个客店,两人就此会合一处,石秀也赁了一间房在此安歇住下。
石秀与时迁坐在一处,石秀又來请时迁的大名,时迁笑笑尚不肯说。
石秀只当他是杨雄昔rì有些过节的朋友,在此不肯吐露姓名,于是也沒有再追问下去,两人关心的都是眼下的这件事,石秀言归正传说道:“杨雄与我结义,我若不将此事彻查个明白,那**rì后必然要断送了哥哥的xìng命,他虽一时听信了这妇人胡说,心中恨我,我也分辨不得,但今rì不辩解,这rì后务必要给他一个交代。”
时迁点头说道:“你可知道他几时上牢里当差。”
石秀愣了一下,仔细一想,还真不知道,于是便说道:“我这就去打听打听,探听他几时到牢里值夜。”
“那贱人见杨雄将你逼走了,必然心里欢喜,以为从此院中再也沒有人能够注意得到她半夜的好事,此番一來,这贱人必然欣喜若狂,此番的教训定然不放在心上,反倒是得了方便愈发猖狂,如果所料不错,这贱人必然在杨雄上牢中值夜时,又会约了那和尚來。”
“哥哥蒙在鼓里不知,倒不如咱们起个四更,早早埋伏在院里,当场将这一对jiān夫**捉了,那时便见分晓。”石秀说罢,当即便去杨雄家前探听,当晚只见小牢子去杨雄家里照例搬了铺盖出去。
石秀心想道:“今晚必然当牢。”于是就此赶紧回了店里,时迁与他凑在一处,两人商定计策,便睡到四更起來,石秀跨了这口防身的解腕尖刀,便悄悄地开了店门,此时再看时迁时,早就从窗户上无声无息地走了,看的石秀心里暗暗赞叹好身手。
按着石秀说好的计划,时迁入了杨雄家里去监视,以防那厮听到动静从前面走脱了,而石秀则暗暗藏在了杨雄后门的巷子内,一缩身子伏在一口大水缸后的黑影里,瞪着一双眸子,仔细地瞧着这黑洞洞巷子里的一切。
石秀在预订的地点藏好了,此时的时迁也蹑手蹑脚地进了杨雄的阁楼里來,那丫鬟和衣而睡,多半是后半夜就睡着了,时迁撬开窗户的挂钩进了屋來,那丫鬟竟然也沒有半点察觉,时迁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上了楼來,从怀里讨出一个细长的铜丝來,时迁将那铜丝从那门缝里插进去,耳朵贴着门面,细细地搅动了几下,对付着便小心翼翼地将那门闩挑拨到一边去,时迁便就此进了房來,将门从新插好。
这裴如海和潘巧云正搂在一起睡的极熟,想必这前半夜做的尽兴尽力,出尽了风流汗,现在睡的沉如死猪,时迁艺高人胆大,当下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床榻边上來,将那潘巧云的一件肚兜和衣裳卷包起來一并塞进背后的贴身背囊里,最后打量了一眼这尚在美梦里的jiānyín鸳鸯,冷笑了一下,便打开窗户上了房檐上來。
这时也差不多到了五更天的光景,果然在这巷道里闪出一个人來,石秀偷偷望过去,只见那个小头陀挟着木鱼,來巷口探头探脑,石秀认定了这和尚的正身,当下眼眸一紧,等那头陀近到身边时,石秀突然闪在头陀背后,一只手扯住头陀,一只手将刀逼在了那头陀的脖颈前,低声喝道:“不要挣扎,若敢高做一声,便就此杀了你。”
那头陀吓得浑身一颤,本能地惊了一跳之后,哪里还敢再发出丁点声响。
石秀喝问道:“你老老实实告诉我,那海和尚叫你來这里作甚,。”
那头陀一听,理亏便先怯了三分,被那利刃抵在喉头上,不禁吓得尿都快出來了,连忙低声说道:“好汉,你饶我……我便说。”
石秀低声喝问说道:“你快说,我不杀你。”
头陀说道:“海黎和潘公女儿有染,每夜來往,教我只看后门头有香桌儿为号,便回寺里去唤他晚上去快活,等到了五更里便教我來敲木鱼叫佛,唤他及时出去。”
石秀冷笑一声,说道:“寻常你们怎地接头。”
头陀吓得脸sè发白,一指那门说道:“他现在必然在他家里睡觉,我每每都是敲得木鱼响,他便出來,也沒有什么接不接头的。”
石秀听了,心知这头陀不敢胡说,当下便将刀一紧,说道:“想活命的,且借你衣服木鱼与我。”说罢,也不管那头陀应不应,从他手里先夺了木鱼。
那头陀哪里敢惹石秀,当下乖乖地把衣服都脱了下來,说道:“好汉,这都给你,我可以走……”话还沒说完,只见石秀手起刀落,就此一刀朝着脖颈下一勒,一道鲜血飞溅而出,就此断了气路,被石秀杀倒在地,头陀身子凉了,就此死在了巷子里。
石秀将那头陀的行头胡乱地披在身上,一边将尖刀插在腰间,便拿了那木鱼直敲着进巷里來,那贼秃在楼上,听得木鱼咯咯地响,连忙起來披衣下楼,那贱人尚在梦中,翻个身子,哪里愿意起來,更别说察觉自己的衣裳早就不翼而飞了,贼秃下了楼,迎儿听得动静醒了,便先來开门,贼秃随后从门里闪将出來,迎儿依旧将那门关了。
那贼秃迈步从杨家出來,全然不晓得他这一脚已经踏进了棺材里,他只听的那头陀将木鱼一直邦邦邦地敲个响,越敲越急,越敲越响,那贼秃将衣裳穿好了,看那头陀今rì有些怪,听得这木鱼敲得实在心烦,当下上來照着那头陀的后脑便是一巴掌,那贼秃低声喝道:“只顾敲什么。”
石秀也不应他,让他走到巷口,脚下一绊就此放翻,猛地上來按住,喝道:“不要做声,否则便杀了你。”
第一百九十一章 谄媚陷兄弟反目(叁)
那贼秃感觉一把匕首抵在了自己的喉结上,顿时吓得浑身一颤,再也不敢动弹一下,那贼秃不必回头,光听声音就晓得背后的人是石秀,只是,这他怎地披挂了头陀的衣裳,莫不是这厮出卖了老子,贼秃想到这里,心里顿时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可是,自己落在那石秀的上手,哪里敢挣扎叫唤。
贼秃低声好言好语地说道:“好汉,好汉,你我无冤无仇,这刀……是不是勒的太紧了。”
“少废话,脱衣裳。”石秀喝道。
裴如海低声下气地说道:“好汉要我的衣裳作甚,我寺里有不少银子,若是好汉放过我,那些银子都归你。”
石秀低声喝道:“谁要你的臭钱。”
那裴如海听了,故作镇定地说道:“好汉,你看那杨雄并非是当你做兄弟看,他将你赶了出來,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不如这般。”裴如海涎着脸继续说道:“那潘巧云当真是唯美多姿,若是好汉你喜欢,咱们倒是可以……”
石秀听到这里,呸了一声,一把从后面将那裴如海的脖子死劲地掐在了铁钳般的手心里。
裴如海心知说错了话,当即改口说道:“石秀兄弟,饶命,饶命,你要怎地,我都依你,千万饶命。”
“脱衣裳。”
“脱……”裴如海脑子滑溜,当下一想,顿时明白了,嘴边露出了笑意來,心道,原來这厮就是个sè中恶鬼,“既想当**,又想立牌坊”,原來是要借了我的衣裳摸黑去玩他大哥的女人,是怕现了正身不小心坏了他的名声,哼,这点把戏,不过如此,裴如海想到这里,觉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当下也沒有再多想,便将这石秀当做**一般看待,只是心里有些忐忑,就怕这石秀心里报复意念太重,倘若走了火,让那潘巧云有了身孕,那岂不是纸里包不住火,最后还要烧到他的头上來。
想到这里,裴如海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动作刚缓慢了三分,石秀便显得不甚耐烦,一手持刀比着那贼和尚的脖颈,另一手便迅速地将那和尚的遮羞底衣一并撤剥下來。
裴如海被石秀剥了干净,赤条条不挂一丝,这天sè尚黑,东方虽然有些鱼肚白,可是这巷子里还是一片昏暗,那裴如海讪讪地说道:“好汉,衣裳都在这里了,你若是要穿,都归你,但……这头陀的衣裳,借我蔽体可好。”
石秀哪里应他的话,霍地一声拔出刀來,照着那裴如海的后心窝子便是一刀,这一刀搠得很是到位,刀尖刺透了心脏,一腔鲜血从前面顿时喷涌而出,那裴如海一声吃痛还未叫出声來,一口血涌上來便封住了他的喉头,石秀将刀狠狠一搅,顿时将这裴如海杀死在当地,就在裴如海的尸体倒下的时候,扑通一声,另一具尸体也突然被丢了过來。
石秀回头一瞧,时迁步步无声地來到了身边,两人对望一眼,将这头陀的尸体在裴如海的身边摆好姿势,石秀把那带血的刀來放在头陀手里,将这两个的衣服卷做一捆,包了留在身边,而时迁却从包袱里取了那潘巧云的肚兜和衣裳出來,分别压了一角在那两人的身子下。
两人将现场多余的血迹打扫干净,伪造好了现场当即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客房里,两人各自回房顾自去睡,不在话下。
且说就在这城镇还笼罩在一片恬淡寂静之中的时候,本处城中一个卖糕粥的王公已经早早起來,挑着担糕粥,点着个灯笼,身边带了一个小孙子跟着,出了门來赶早市,正好过路來到这大街边上,经这死人边一过,顿时被绊了一跤,把那老子一担糕粥都倾泼在地下。
小孙子瞧见赶紧扶起老人來,恨恨地叫道:“啊呀,一个和尚醉倒在这里,坏了咱一担子的粥。”说罢,不禁上前來踢了两脚,骂道:“臭和尚,你赔我的粥。”
“休要打骂。”那老人摸着站起身來,好在沒有摔着,但两手黏黏糊糊沾得并不是粥,凉冰冰地伸到眼前一看,顿时将老人吓了一个趔趄,原來这竟然摸了两手腥血,顿时失声叫声苦:“杀了人啦,杀了人啦。”
这一叫唤,可把那小孙子吓得小脸煞白,哪里还敢去踢,缩在街边上一个劲的哭。
这一老一少的动静顿时让周围的几家邻舍惊动起了身,纷纷都开了门出來,聚过來点灯一照时,只见遍地都是血粥,两个尸首躺在地上。
众邻舍一把拖住那老少,直到蓟州府里陈告。
知府听得出了血案,当即升厅。
一行人跪下告道:“这老子挑着一担糕粥,泼翻在地下,看时,有两个死在粥里:一个是和尚,一个是头陀,两人身上都是身无一丝,身下押着一件女人的肚兜,一件女人的衣裳,头陀身边有带血的刀一把。”
老头儿生怕自己与这事扯上关系,当下紧跟着说道:“老汉每rì常卖糕粥糜营生,天天都是五更出來赶市,所以今朝才起这般早,和我这孙子两人只顾走,不曾留意脚下,不想走了半路竟然被什么一交绊翻,碗碟都打碎了,相公可怜小的,小的着实不知此事,只是瞧见血渌渌的两个死了,吃了一惊,叫喊起來,这才惊动了周围的邻舍出來,被错当做是贼人,倒被扯來见官,望相公明镜办察。”
知府随即取了供词,行下公文,差方里带了忤作公人,押了邻舍王公一干人等,下來简验尸首,明白回报,众公干登场检尸罢了,回州禀复知府:“被杀死僧人系是报恩寺黎裴如海,傍边头陀系是寺后胡道,和尚不穿一丝,心窝上有一道致命伤处,胡道身边见有凶刀一把,脖颈处有一道浅浅的血痕,系刀刃抹杀所致,两人身下有一件女人的肚兜和衣裳,想必这其中必有一段风流,或许便是因为此事,两和尚才闹出血案來。”
知府听了,点点头,转向身边的孔目,问道:“王孔目,现场你也看过了,此事你怎地看。”
王孔目说道:“以小人所见,这事必然是两个和尚破了清规,为了女人才反目成仇,从现场來看,案情不外乎如此:这裴如海先下手将那头陀抹脖子杀了,丢下血刀,迈步便走,可是,却不想那时候头陀还尚有一口气在,拾起那刀來拼尽最后一口气,从后面将那和尚杀了,两人自此双双死在街上同归于尽。”说道这里,王孔目顿了一顿,说道:“过程也许不如我所说,但也不外呼此。”
知府听了又是点点头,说道:“有理,与我所见略同,这案子需从这女人衣裳处下手,这般,你先带几个人去那报恩寺去巡查巡查,调查一下这两人的私下交情,顺便看有沒有知道内情的人。”
当下那王孔目便带了几个差役就此快马而去,在那报恩寺里查了个遍,鞫问缘故,里面的和尚却各不知情。
王孔目回报知府,知府虽说要从女人的衣裳上下手,可是却如何下手來查却沒有一丝头绪,知府沒个决断,只有一叹。
那当案的王孔目禀道:“眼见得这和尚裸形赤体,必是和那头陀干甚么不公不法的事,互相杀死,不干王公之事,那个老头和邻舍都教他们召保听候,尸首着仰报恩寺住持,备棺木盛殓,放在别处,立个互相杀死的文书结案便是了。”知府道:“也说得是。”随即发落了一干人等,不在话下。
衙门里的这事轰动甚大,杨雄自然也有耳闻,一听说是报恩寺里的和尚被杀在街上,当下心里便是一震,到了衙门里一打听,果然是裴如海和一个头陀,这让杨雄不禁想到前一rì石秀说得话來,当即往那物证房里走了一遭,一瞧,那女人衣裳瞧得甚是眼熟,竟然真的是潘巧云的,杨雄虽然犹如五雷轰顶,但哪里敢伸张,当下按捺在心里,默默走出衙门來往家里去。
这和尚双杀之事,早就轰动了全城,各种版本被好事之徒编了又编。
前头巷里那些好事的子弟做成一只曲儿,唱道:堪笑报恩和尚,撞着前生障;将善男瞒了,信女勾來,要他喜舍肉身,慈悲欢畅,怎极乐观音方接引,蚤血盆地狱塑來出相,想‘sè空空sè,空**空,’他全不记多心经上,到如今,徒弟度生回,连长老盘街巷,若容得头陀,头陀容得,和合多僧,同房共住,未到得无常勾帐,只道目莲救母上西天,从不见这贼秃为娘身丧。
后头巷里也有几个好事的子弟,听得前头巷里唱着,不服气,便也做篇《临江仙》唱出來赛他,道:yín戒破时招杀报,因缘不爽分毫,本來面目忒蹊跷:一丝真不挂,立地放屠刀,大和尚今朝圆寂了,小和尚昨夜狂sāo,头陀刎颈见相交,为争同穴死,誓愿不相饶。
两只曲,条条巷都唱动了,杨雄心里一清二白,当下寻思:“这事准是石秀做出來的,我前rì一时听信那贱人的措辞错怪了他,我今rì须得去寻他回來,在好好赔个不是,问个明白。”杨雄一面想,一面正走过州桥前來,只听得背后有人叫道:“哥哥,哪里去。”
杨雄回过头來一瞧……
第一百九十二章 谄媚陷兄弟反目(肆)
杨雄走过州桥前来,只听得背后有人叫道:“哥哥,哪里去?”
杨雄回过头来一看,这人不是石秀还能是谁,杨雄赶紧上前握住石秀的手,便说道:“兄弟,我正没寻你处,今早的事儿我都听得说了,这……唉,是我一时糊涂,兄弟休要往心里去。”
石秀看着杨雄的内疚懊恼的复杂表情,自然是理解他的,当下便说道:“哥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且来我下处,兄弟再和你说话。”说罢,石秀便把杨雄引到客店里小房内。
石秀将门窗都关了,两兄弟坐在一起,石秀开口说道:“哥哥,如何?须知不是兄弟说谎。”
杨雄讪讪地带着歉意说道:“兄弟,你休怪我。是我一时愚蠢,没按兄弟所言,酒后失口,反被那婆娘瞒过了,这都是我这做大哥的错。我今儿特来寻贤弟,负荆请罪。”
石秀听了,说道:“哥哥,言重了。兄弟虽是个不才小人,却好歹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如何肯做那等伤天害理的**之事?我本欲回老家去,却回头一想又怕哥哥日后中了这厮们的奸计,因此来为哥哥出气,有东西教哥哥看。”说着石秀便拿出那和尚及头陀的衣裳,石秀说道:“尽剥在此。”
“果然这是你做的……”杨雄看了,心知这事必然假不了了,想起那和尚平日的虚伪和那女人故作恩爱的做作,杨雄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心头顿时火起,一抱拳对石秀便道:“兄弟休怪。我今夜碎割了这贱人,出这口恶气。”
石秀慌忙捂了捂杨雄的嘴边,低声劝道:“你又来了。你既是公门中当差的人,如何不知法度?你又不曾拿得他真奸,如何杀得人?倘或是小弟胡说时,却不错杀了人。”
杨雄道:“假不了!人证物证具在,只恨那贱人的衣裳被检收在物证房里,不然有她好看!秃驴虽死,却难解我这口恶气!”
石秀听了,说道:“哥哥,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只依着兄弟的言语,给哥哥彻底出了这口气。”
杨雄道:“贤弟,你如何彻底给我出了这口恶气?”
石秀说道:“此间东门外,有一座山,叫做翠屏山,位置好生偏僻。哥哥今日回去,只当一切不知,只说道,我多时不曾烧香,明日大早便带那妇人同去,借此把那妇人骗将出来,切莫忘了带那迎儿一同到山上。小弟先在那里等候着,当头对面,把这是非都对得明白了,哥哥那时写一纸休书,弃了这妇人,却不是上策?“杨雄听了,说道:”兄弟,何必如此,你的清白,我已知了,都是那妇人谎说。现在,哪里是一纸休书的事,非三刀六洞难解我恨!“石秀道:”不然,即便如此,这事毕竟是那贱人所为,她终需给哥哥一个交代,事后,那山林偏僻,哥哥就算动了杀机,也不至于立刻事发走不脱身。“杨雄听了点点头说道:”既然兄弟如此高见,必然不差,我明日准定和那贱人来,你却休要误了时辰。“石秀点头说道:”若是小弟不来时,前后所言俱是虚谬。“杨雄当下别了石秀,离了客店,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震怒,只好且去官府里办事,至晚方才回来,进了门也并不提起发生之事,亦不显出丝毫的不悦,只当和每日一般,那潘巧云亦愈发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尽力表现出所有的爱来对付着杨雄,显得平静而温馨,但谁知,就是这般两人心知肚明谁也不肯说破的平静之下,正孕育着一场血的洗礼。
两人最后一次同眠共枕,也最后一次同床异梦,两人无话,等次日天明起来,杨雄对那妇人说道:“我昨夜梦见神人叫我,说我旧时许的愿还不曾还得。我起来一想,果真旧日许下东门外岳庙里的那炷香愿还未曾还得,今日我闲些,不若就此去还了,免得惦记。昨日这附近巷子里闹出了血案,你也需与我同去,洗洗这晦气。”
那妇人听了说道:“既是这样,我们早吃些素饭,烧汤沐浴了去。”
杨雄应了,说道:“我去买香纸,顾轿子,你便洗浴了,梳洗好了等我,就叫迎儿也去走一遭。”
那妇人不知是计,当下一口应了。
杨雄就此出了门又来客店里,相约石秀说道:“已经说妥了,吃过早饭,便带她们前去,兄弟也早做准备,休教误了。”
石秀道:“哥哥,你若雇了轿子,抬了她们来时,只教她们在半山里下了轿,你三个步行上来,我自在上面一个僻静处等你,切莫带闲人上来。”
杨雄应了,将石秀所言句句记下,出了客栈买了纸烛,便回得家来,迎儿已经做好了早饭,众人坐在一处吃了。那妇人不知此事,只顾打扮的齐齐整整,迎儿也插带了,轿夫扛轿子,早在门前伺候。
杨雄将积攒的银两与那纸烛放在一处,打包袱一起背了,出了院门说道:“泰山看家,我和巧云烧香了便回。”
潘公道:“多烧香,早去早回。”
那妇人上了轿子,迎儿跟着,杨雄也紧紧随在后面。一队人出得东门来,杨雄走前来些,靠近那轿夫低低分付说道:“与我抬上翠屏山上去,到时候,我自多给你些轿钱。”
那轿夫点头应了,一伙人便朝着翠屏山上来了。
不到两个时辰的光景,就到了翠屏山的山脚下。而这座翠屏山,是在蓟州东门外二十里,都是人家的乱坟,从下面往上面一望,放眼之处尽是青草白杨,并无庵舍寺院。当下杨雄等那轿夫把那妇人抬到半山的时候,便叫轿夫歇下轿子,拔去葱管,搭起轿帘,叫那妇人出了轿来。
潘巧云下了轿子来,四下里一望心里这才觉得有些蹊跷,当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官人,不是说要去岳庙里么,却怎地来到了这山里?”
杨雄没有去瞧那婆娘的眉眼,只是撇过脸说道:“你只顾先上去,我自有主见。那轿夫,你们只在这里等候,不要上来,少刻回去时一并给你们添些酒钱。”
轿夫听了,心里自欢喜,本来这上山的路不好走,在这里歇了,反倒是心里暗喜,赶紧应话说道:“这个不妨,小人自然在此间伺候等着便是了。”
杨雄引着那妇人并迎儿,三个人上了四五层山坡,只见石秀坐在上面。
那妇人看着,说道:“叔叔如何也在这里?”
杨雄道:“他来这里祭两个和尚。”当下便把妇人一拉,带到一处古墓旁,石秀这时候站起来,便把包裹、腰刀、杆棒,都放在树根前,迎过来说道:“嫂嫂安好。”
那妇人看了,脸上不禁一片发烫,连忙应道:“叔叔也安。”一头说,一面心里暗暗吃了一惊,一种不祥的感觉笼罩了整个身子,让她不禁有些手脚发凉。
石秀说道:“我在此等候多时了。”
杨雄当下也转过身来,冷笑了一声,对那潘巧云说道:“你前日对我说道:叔叔三番五次出言调戏你,又用手摸着你的胸,问你有孕也无。今日这里无人甚外人,你倒是说个明白。”
那妇人脸色顿时煞白煞白,有些慌了三分,连忙说道:“哎呀!过了的事,还说他做甚?”
石秀听了,当下狠狠瞪着眼,说道:“嫂嫂,你怎么个说法?朱唇皓齿,青天白日,可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是黑是白,都需在哥哥面前说个明白。”
那妇人听得石秀这话说的不甚客气,心知这事必然是被石秀晓得了,当下还假装镇定地说道:“叔叔,你没事自己提这些做什么?说起来多难为情!”
石秀听得,心里有些恼怒,安奈了安奈,一字一句地说道:“嫂嫂,你休要硬争,教你看个念想!”说着便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海黎并头陀的衣服来,丢到那妇人的面前说道:“嫂嫂,这两件衣裳,你可熟悉么?”
那妇人看了,顿时飞红了脸,无言可对。
石秀冷哼一声,“飕”地掣出腰刀,便与杨雄说道:“既然嫂嫂无脸说起,此事只问迎儿,便知端倪。”
杨雄听了,当下便一把揪过那丫头,摔在面前,爆声喝道:“你这小贱人,快好好实说!如何在和尚房里偷奸,如何约会,如何用香桌儿为号,如何教陀头来敲木鱼,这一切都如实对我说了,便饶你这条性命!若是还像那日一样瞒我,就先把你剁成肉泥!”
迎儿看着这场面,吓得魂飞魄散,当下苦苦哀求,叫道:“官人!不干我事,不要杀我。那日都是夫人要我这般说了来诬陷石秀的,后来的事,也是夫人逼我做的,现在我都说与你听。”
当下迎儿便将这其中的细枝末节都说了一遍,如何在僧房中喝酒,如何上楼看佛牙;事后那和尚又如何送酒到家里来,如何灌醉而来众人,如何又与那妇人上了楼去看相,如何赶她下楼看潘公酒醒,第二日如何头陀来后门化斋饭;如何教我取铜钱布施与他;如何娘子和他约定,但凡官人当牢上宿,要我取了香桌儿放出后门外,以此便做暗号,头陀来看了便去报知和尚,到时候海黎再扮做俗人,带顶头巾进来,一夜鱼水之环后,如何五更听敲木鱼响,要看开后门放他出去;如何娘子许我一副钏镯,一套衣裳,我只得随顺了;如何又给了我几件首饰,教我对官人说石叔叔把言语调戏一节,“这个我眼里不曾见,因此不敢说。此番都是实话,并无虚谬。”迎儿说罢,可怜巴巴地看着火气腾腾的杨雄,吓得不禁全身哆嗦。
石秀便道:“哥哥,听到了么?这番言语须不是兄弟我教她如此说的!请哥哥问嫂嫂讨个说法!”
第一百九十三章 谄媚陷兄弟反目(伍)
石秀怕若是这妇人今日侥幸逃得这一劫,日后又搬弄是非胡说八道,故而便要逼那潘巧云自己将这一切勾当都解释个明白,这里荒郊野岭,说出来,也没有外人,不会伤到了大哥的脸面,而看杨雄现在冷峻的模样,想必也是在这一夜里想了个明白,心里了然断了往日的恩爱,亦没有什么牵舍。
杨雄一把狠狠地揪过那妇人来,喝道:“贱人!这贼丫鬟都已经一一招了,看你还如何抵赖!再不把实情对我说,我就要了你这贱人的命!”说着,杨雄一把扯住了那妇人的脖颈,狠狠掐住。
那妇人双手紧紧抓着杨雄钢钳一般的手,满脸恐怖地苦苦哀求,说道:“是我错了!求求你,看在我门旧日夫妻之面,饶了我这次!”
石秀看着杨雄紧蹙的眉头微微松了松,心怕杨雄心软当真将这贱人放了,留下后患,当下便激道:“哥哥,含糊不得!须要问他一个备细原由!当初敢做那等伤害哥哥之时,想必已经不在乎这旧日夫妻之面,现在还提起来作甚!”
杨雄听了,这心里的恨又将刚刚生出来的一点爱怜都顿时淹没,厉声喝道:“贱人!你快说!”杨雄说着,那只手愈发捏的狠了,让那潘巧云有些气路不畅,当下练练娇喘咳嗽起来。
“松……松些……我说与你……”那妇人得了些舒服,大口大口喘着气,当下眼看着熬不过这关,只得硬着头皮从头讲起,那和尚二年前如何起了贼意,如何故意来结拜我父亲做干爹,在寺里求,如何先来下礼,我递茶与他时,如何只管看我笑,如何石叔叔出来了,那厮又连忙去了,如何我出去拈香,那和尚只管捱近身来,半夜又如何到布前来摸我的手,便教我还了愿,如何叫我是娘子,骗我看佛牙,如何求我图个长远,如何趁官人去牢里上夜值之便,来家里厮混,前日那和尚如何定要我把迎儿也与他谁,此番等等潘巧云都一一说了。
石秀听得这贱人说了不少,可是单单将那诬陷自己一节跳了过去,石秀不是个含糊的人,当下便说道:“既然是你与那和尚干的好事,怎地倒说是我来调戏你?”
那妇人听了,当下垂下头来,哪里敢去瞧石秀一眼,说道:“前日他醉了骂我,我见他骂得跷蹊,我猜得想必是被叔叔看见了破绽,怕他隔日醒了,秋后算账,才这般说与官人,实则,叔叔并不曾怎地。”
石秀得了这妇人的话,这才出了心里的怨气,说道:“今日话都敞开来说得明白了,这妇人的去留,任从哥哥如何措置。”
杨雄看着潘巧云的美眸,说道:“兄弟,你与我拔了这贱人的首饰,然后我自伏侍她!”石秀听了,心里已经晓得杨雄要做什么,当下便上前来把妇人头面首饰都抽了。杨雄自己则是从身上割下两条裙带来把妇人绑在树上,那贱人一看心知死期已至,当下吓得昏死过去。
石秀把迎儿的首饰也去了,递过刀来,说道:“哥哥,这个小贱人留他做甚么!一发斩草除根!”
杨雄应道:“不错!兄弟,拿刀来,我自动手!”
迎儿见头势不好,待要叫时。杨雄唰地将朴刀抽出来,手起一刀,顿时将这丫鬟挥作两段。丫鬟的鲜血飞溅而出,喷了潘巧云满脸,顿时将那妇人浇醒过来,那妇人被反绑在树上动弹不得,看着地上已经开膛破肚的丫鬟,脸色煞白,上下唇齿捉对厮打,战战兢兢地叫道:“叔叔,求求你,劝一劝,劝一劝!”
石秀哪里肯劝,说道:“嫂嫂!我虽不坏,却也没有好到,以德报怨的程度!你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潘巧云吓得连忙说道:“官人,饶我一命,这辈子我做牛做马,做什么都行!求求你,看我一时糊涂,绕我这次,我今后再也不敢了。”
杨雄听得不快,当下向前,一把捏开嘴巴,紧接着一把便用石秀的牛儿尖刀先挖出舌头来,一刀割了,那妇人满口是血,痛苦万分,更是呼呼呜呜,叫唤不得。
杨雄当下指着那女人骂道:“你这贼贱人!我一时误听不明,险些被你瞒过了!一者坏了我兄弟情分,二者,留你这等心肠之人,久后必然被你害了性命!我想你这女人,心肝五脏究竟是怎地长着!我且看一看!”说罢,便一刀从心窝里直割到小肚子下,杨雄避开要害,不叫那女人死了,当下伸手进去,生生将心肝五脏扯拽出来,那妇人疼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随着杨雄猛地一把扯出来,那妇人的命也就此归西,杨雄血淋淋地将那些内脏都挂在松树上。
“也叫你尝尝心肝寸断的绝望……”杨雄说罢,语气越来越缓,最后,了然没了半点声响,闷闷将满手血污在那丫鬟的裙摆上擦干净,又将那钗钏首饰都拴在包里。
石秀从石头后面取出两小坛子酒来,默默无言,递到了那杨雄的面前。两兄弟就此坐在了石头上,碰一下,仰脖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很快,一壶酒下了肚,心境也就豁然得多,杨雄开口说道:“兄弟,如今一个奸夫,一个yin妇,都已杀了,积攒的银子我留了一部分给潘公养老,其余的都在这里了,只是我和你却投哪里去安身?”
石秀叹了一声,说道:“大丈夫,自有归处,兄弟我现在就有个所在,不知哥哥肯不肯去。”
杨雄转头看着石秀问道:“不知这地方是哪里?”
石秀说道:“哥哥杀了人,兄弟也杀了人,眼看着在大宋的地盘上,再哪也难抬起头来活个痛快,倒不若去投绿林军,史进正缺人手,而像哥哥有这般本事在身,正是他们所求的,不知哥哥,意下如何?”
杨雄道:“且住,这想法虽好,可是,我和你又不曾认得他那里的一个人,我又是官府之人,他们如何会相信你我不是朝廷的奸细,唉,我就我这身份,他们万万是不肯收录我们?”
石秀听了,劝说道:“哥哥差矣。如今天下江湖上皆闻绿林军招贤纳士,九纹龙史进更是喜好结识天下好汉。谁不知道?放着你我一身好武艺,一颗忠义之心,还愁他们不收留?”
杨雄道:“凡事先难后易,免得后患。话虽然是你这般说,可是我终究曾是个做公的人,只恐他不疑心,日后也待我等甚薄。”
石秀道:“林冲不是官府出身?听说,前去围剿的谢千秋也归顺了绿林军,一样都在绿林军中做大将,一样在聚义厅上坐交椅,一样是兄弟。哥哥你就一发放了心。还有件事情,需让哥哥知道。”
“什么事情?”
石秀说道:“日前,我遇到一个人,若不是这人的指点,休说哥哥不知那狗男女之事,就连我也要被他们瞒过去。这人身手极佳,飞檐走壁,如履平地,他就是绿林军中的鼓上蚤时迁,由他接应,绿林军必然收我兄弟两个安身。”
杨雄道:“既有这条门路,我去城里请他写一封书信做引荐。”
石秀道:“哥哥,你也这般糊涂。倘或入城事发,你又如何脱身?惹起是非来,解救不得。时迁与我约好,过些时候也上着山上来回合,左右无人,估摸着也在路上了。只是,你我杀了人在这里,不可迟滞,我们先往山后走,便走便看着他。”石秀说罢就此背上包袱,提了棒带了刀,杨雄也挂了腰刀在身,将朴刀的血迹擦干,就此收了提在手里。
就在两人待要离开古墓之时,突然,只见松树后闪出一个人来,喝道:“清平世界,荡荡乾坤,把人杀了,却去投奔绿林军安身!我听得多时了!”
杨雄一听,当下便浑身一惊,顿时将那刚刚收了的朴刀又抽出来,一晃身,便立了一个门户护在前面。
石秀转眸一瞧,嘴角一弯,笑了,道:“又来唬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时迁,原来,那日时迁与石秀将那两个和尚杀了,回到客栈睡了之后,时迁便将身份和盘托出,并与石秀商定了后面这翠屏山上的计划。时迁当下笑着,双手抱拳对杨雄说道:“杨雄兄弟,久仰久仰!”
杨雄看着这面前清秀的小青年,有些不知所措。
石秀上了前来,说道:“这位便是我方才提及的时迁兄弟。”
杨雄一听是时迁,当下便将刀收了起来,上前来回了礼,四下一看,有些窘迫地说道:“方才将酒都喝光了,不然,当下该当痛饮三杯!”
时迁笑笑道:“早就备在这里了。”说着便请了两人往后山走了五六十大步的远近,在一个坟地后面,取出时迁早就备下的好酒来。
三人各持一小坛子,当下碰杯痛饮罢了,直呼痛快。
石秀道:“这两场命案,想必会归于一处,这地界不宜久留,我们早些离开为好。”
杨雄道:“不知我们捡哪边走要快些?”
时迁说道:“我奉了史进大帅的号令,要前往梁山水泊走一遭,那日经过贵地,无意间遇上这事,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耽搁了些时日,眼下,不如两位随我同去梁山,咱们再从梁山走水路往绿林去,反倒要比走旱路来的方便。”
杨雄和石秀听了,当下没有异议,三人便就此大步开路而走。
说这两个轿夫在半山里一直等到红日平西,仍然不见这三个人下得山来,心里起疑,可是,毕竟杨雄先前分付过了,一时又不敢上山来,可是,等到日头西斜入山,再等下去,只怕要日落昏黑了,实在挨不过等不下去,不免两人便信步寻上山来。可到了山上来,却寂寥无人,只见一群老鸦成团盘旋在古墓上,上下厮打翻飞,甚是热闹。两个轿夫上去看时,原来是老鸦在争夺那些肚肠,因此聒噪。
轿夫看了,那树上开膛破肚的妇人和地上被看做两截的丫鬟,全身一震,不禁深深吃了一惊,吓得连滚带爬下了坟山来,慌忙回家报与潘公,一同再去蓟州府里首告。知府听了,又是一惊,这两日的功夫就连番闹出两场人命,如何让他坐的住,随即差委一员县尉带了忤作一行人披星戴月便来翠屏山检验尸首。公事已了,一行人在后半夜回来回复知府,禀道:“检得妇人潘巧云被绑在松树上,丫鬟迎儿杀死在古墓下;坟边遗留下一堆和尚头陀的衣服。”
知府听了,想起前日海和尚头陀的事,备细询问潘公。那老子把这僧房酒醉一节和这石秀出去的缘由细说了一遍。
知府听了,说道:“眼见得是这妇人与和尚通奸,那女使头陀做。想必是石秀路见不平,杀死头陀与那和尚;杨雄得知蒙羞,这厮今日又杀了妇人和这丫鬟无疑。既然如此。只拿得杨雄、石秀,便知端倪。”知县说罢,当即行移文书,下令抓捕杨雄石秀。其余轿夫等,各放回家中听候。而潘公自去买棺木,将尸首殡葬,不在话下。
第一百九十四章 心火怒烧祝家店
杨雄、石秀与时迁一同从翠屏山的后山下了来,捡小路连夜离了蓟州地面,在路夜宿晓行,不过一日的光景便行到郓州地面,过得香林,便远远望见一座高山。而此时,天色渐渐晚了,时迁想着,这般走下去,只怕翻不过山还得错过了宿头,当下三人的步子缓了,盘算着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过夜。沿途往前走了数步,看见前面一所靠近小溪的客店。三个人行到门前来,店小二正要从里面关门,只见这三个人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当下便立在门口,小二扬声问道:“客人,来的真赶点儿,再晚些个,只怕就要错过了。”
时迁看运气不错,当下也笑着说道:“我们今日走了一百多里路程,眼看天黑过不得山,还望能在这里图个方便。”
小二哥听了,便让身放了他三个进了店里来安歇,问道:“客人,不曾打尖么?”
时迁说道:“我们自理会。”
小二说道:“今日店里没客,伙房里有两只锅不曾用,还是干净的,客人自用不妨。”
时迁道了谢,顺口问道:“店里有酒肉卖么?”
小二答道:“今日早起有些肉,都被附近村里的人家买了去,只剩得一坛子酒在这里了,若是要果腹,还有些饭在。”
时迁经过这一路走,甚是疲惫,当下没有些可口的菜,听了不禁有些失望,说道:“也罢,也罢,那先借五升米来做饭,荤素等菜再做理会。”小二哥应了,便往后面去,取出米来与时迁,煮了一锅饭来。
石秀自在房中安顿行李,杨雄取出一些银两来,拿与店小二,先让他打些酒来吃,其余的店钱明日一发算帐。小二哥收了钱,便去里面抱出那坛子酒来开了,将一碟儿下酒的花生放在桌子上。
时迁筛了酒,就请那小二哥一处坐地酒,小二放下四只大碗,斟下酒来,四人碰碗,就此干了一回。放下酒碗,石秀无意间看见店中檐下插着十数把好朴刀,当下便问小二道:“你家店里怎的有这军器?”
小二哥应道:“都是主人家留在这里。”
石秀好奇紧接着便问道:“你家主人是甚么样人?”
小二笑了笑,那模样中甚有得意之色,说道:“客人,你是江湖上走动的人,怎地能不知我这里的名字?”
“还望请教!”杨雄说道。
小儿如数家珍地说道:“前面那座高山便唤做独龙山,山前有一座威风凛凛的冈子便唤做独龙冈。上面便是主人家住宅,这里方圆三十里,都唤做祝家庄,庄主太公祝朝奉有三个儿子,称为‘祝氏三杰’。庄前庄后有七八百户人家,都是佃户。休说我这店里,就是那些庄里各家都分下两把朴刀。而咱这店唤作祝家店,常有数十个祝家庄的庄客来店里宿,因此,才分下朴刀在这里。”
石秀觉着这地方颇有与众不同之处,便有刨根问底地说道:“他分军器在店里,这又有何用?”
“你们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小二说道:“此间离梁山泊不远,那里的聚了一帮子匪人,现在招兵买马,聚集了万数人,祝太公只恐他那里的贼人势气大了,日后来此借粮,因此早早准备下,以防不时之需。”
石秀站起来,取下墙上的一把好刀来,镫出刀身来,雪亮雪亮的刀刃,寒光毕露,拿在手里也很是称手,当下满意地点点头,转脸问那小儿说道:“小二哥儿,我给你些银两,卖我一把朴刀用,如何?”
小二哥听了,连忙摆手,说道:“客官,这个可使不得,器械上都编着字号,不叫外卖。若是我私自与你,小人我必然要吃主人家的棍棒,你们不晓得,我这主人法度不轻。这刀实在不能卖与你用。”
时迁听了,才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早就有顺手牵羊的打算,当下怕石秀执意要买,反而让那小儿有了戒备,当下便抢先说道:“他逗你玩,他手里的刀自比你墙上的好一千倍,你休要慌,且顾吃酒。”
石秀并不把时迁的话放在心上,只是那小二哥既然这般说了,自然是万万都不会卖刀与他的,当下留恋地看看,有些可惜地将刀放了回去,就此回到桌上来吃酒。
四人吃了半个时辰,日头早下西山,天地一片昏黑,那小二喝得差不多了,脸色微微发红,说道:“小人不行了,先去歇了。客人自便,宽饮几杯。”小二哥说着便顾自回后院里去,时迁站起来执意要送,那小儿拗不过,便很是感激地任由时迁送到房里去了。
留下杨雄、石秀,又自了一回酒。不过片刻,只见时迁回到了桌前来,凑过身子来低声说道:“这般吃酒,好生无趣,兄弟们,要肉吃么?”
“若是有时,早就买了。”杨雄叹了一声说道:“那店小二不是说没了肉卖,你又哪里弄得肉来下酒?”
时迁嘻嘻地笑着从背后提出一只老大的公鸡来,看着杨雄和石秀笑而不语。
杨雄一看顿时两眼放出光来,喜地问道:“哪里弄得这鸡来?”
时迁道:“小弟方才送了他去后院里歇,恰好见这只鸡在笼里,寻思没甚酒菜下酒,你我兄弟这一夜必然饥饿难耐,所以我就顺带提了这鸡来,看两位兄弟意下如何?“石秀看了,说道:“正好下饭,如何不好,两位兄弟在这里稍做,看我悄悄拿去溪边杀洗干净,煮的得熟了,拿来咱兄弟下酒吃。”说罢,石秀就此带了腰间的牛耳尖刀往外面走,石秀在杨雄那里,杀猪那是手到擒来,眼下杀鸡,正应了那句话“杀鸡用牛刀”,手法活络,不过一时半刻便弄了个干净,下锅里放汤料煮了,便端上桌来三人就此将这鸡用手撕开来,一面盛饭,一面吃酒,好不快活。
且说那店小二略略睡了一睡,酒劲缓了,便又有了些精神,只是,不知怎地始终有什么放心不下,爬将起来,前后一想,总觉得这三个客人,哪里有些不对头,特别是那送他回房的小青年,油头粉面,这般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想到这里,那小二哥愈发睡不着了,当下便穿了鞋子出来照管。途径伙房,先进去看了看,这一瞧顿时看出端倪来,只见厨桌上有些鸡毛和鸡骨头,那小儿心里起疑,当下走上前去揭开锅再看,只见半锅肥汁放在那里,香味扑鼻。
小二看的心里一惊,慌忙去后面笼里看时,不见了鸡,小二儿顿时急了,三步并作两步赶出来,瞧得那三人自坐在堂里闲谈,便数落道:“客人,你们好不讲理!既与你酒米吃,却如何又偷了我店里报晓的鸡?”
时迁一听,当下笑着站起来,说道:“耶!这是我自在路上买了的这只鸡,何曾是你的鸡!呵,倒是你这般说来,实在见鬼!”
小二听得那时迁狡辩,愈发觉着这厮不是善类,当下便说道:“那我问你,我店里的鸡哪里去了?”
“我们哥儿三个来住店的,还是来给你看鸡的?”时迁理直气壮地反问道:“你店里丢了鸡,或许是被野猫拖了,黄鼠狼吃了,鹞鹰扑去?怎地还打算赖在我们身上不曾!你说我们无理,倒是你这店家好生狡猾!”
小二听得气急,愈发大声喝问道:“我的鸡在笼里,怎地能让那些吃了,必然是你这厮趁送我回去,在后院里看见便抓来吃了,不是你偷了还能是谁?”
时迁当下一拍桌子跳起身来,喝道:“好心当做驴肝肺!你这厮,不是欠打还是怎地!”
石秀不想在这里闹起事来,当下出面做和事老,说道:“兄弟,休要为这坏了心情,不要与他争。”说罢,又转向那小二儿问道:“这鸡值几个钱,赔了你便罢。”
时迁看石秀出面来劝解,当下斜瞪了那店小二一眼,说道:“千金难买爷高兴!”说罢便坐下来。
时迁安奈住了,可那店小二却不让了,就此站在面前叉着腰,很不客气地说道:“这是俺报晓的鸡,店内少它不得。休说你们有钱,就算是你赔我十两银子也不济,只要还我的鸡!”
“小二,你说笑吧?”石秀极度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休要蹬鼻子上脸,给你五十钱,识相的就乖乖收了,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那小二听了,非但没有退步,反而一把将石秀递过来的钱一把打开,那托在石秀手里的铜钱顿时叮叮当当地散了一地。小二儿气焰甚是嚣张地喝道:“说了十两银子都不卖,你拿五十钱就想摆平,做梦呢哈!”
石秀大怒一把扯住店小二喝骂道:“你诈哄谁!老爷不赔你便怎的!”
店小二不惧反笑,一脸藐视地说道:“客人,你们休要在这里讨野火!你要晓得,我这儿是祝家店,可不比别处客店,由不得你们折腾!放开小爷,否则,可就对你门不客气了!”
杨雄看着当下便和时迁都缓缓站起来,走到那小二的两侧来,杨雄说道:“你唬我啊!?你看老子像是怕的人么?”
店小二看着杨雄,那张脸不禁多了一些杀气,小二抿抿嘴唇,说道:“你们要怎地!?惹急了我,便把你们当做梁山泊的贼寇解了去!”
石秀听了,大骂道:“便是梁山泊的好汉,你又怎生来拿我去请赏!”
时迁也怒了,嗖地一下,袖口便弹出一柄锋利的袖剑来,抵住那厮的脖颈,说道:“好意还你些钱,倒来威胁老子!?你说我是梁山的,老子便是梁山的,你能拿老子怎地!”
小二一看那锋利的袖剑,心知不是对手,当下便泄了气,说道:“好汉,有话好说,不就是一只鸡么,赶明儿到庄上再买只来便是了,好说,好说……”
石秀看着这店小二怂了,一来看他可怜,二来,这一路走得已经累了,不想闹起事来,当下便就此一把将那厮推开来。三兄弟本以为这事就此过了,却不想,这小二逃到后院里,高声呼喊起来:“有贼!”
杨雄、石秀听了,不禁一震,左右再看时迁,不知哪里去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心火怒烧祝家店(贰)
就在那店小二撕声叫喊起来的时候,只见店后赤条条地走出五六个赤背大汉来,二话不说当下便往那外面的壁墙上蹦过去,可到了近处这么一瞧,那壁墙上本该放着的朴刀,现在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个刀鞘都不见,五六个大汉瞧没了兵刃,也不怯场,当下一哄朝着杨雄、石秀猛扑过来,提起胳膊便上来厮打。石秀眼疾手快,迎着来人便踏上一步,一拳一个,将左右抢上来的两个都打翻在地。杨雄当下一把将那方桌翻了,附上一脚,狠狠地三个汉字砸倒在方桌下,那后面的两个正抄了门外的木棍打过来时,石秀已经将脚下的条凳踢将起来,持在手里当头将那两条竹杠架住,身子一旋将那两条竹杠顺势压在一边,飞起一脚将左面那个踹反在地。
而右面那个汉子正要丢了竹杠挥拳打过来时,突然一道黑影从梁上落下,将那汉子踹翻出五六步远,一头撞在门框上顿时从发迹处流出一道鲜红的血来。石秀一瞧,这人正是方才消失的时迁。
再看那店小二时,早就也滚在地上抱着肚子低低呻吟,显然是被时迁打肿了脸,不敢做声。那这几个大汉被三兄弟三拳两脚打翻在地,心知不是对手,当下忍痛一划拉都从后门逃窜去了。
石秀见那些人逃了,撒开脚便要追,被杨雄一把拦住,杨雄说道:“兄弟,这厮们一定去报人来此,他们人多,即便追了,也难免漏人,索性都由他们去了,我们快快吃了饭走了罢。”
石秀听得在理,放下手里的那条凳,坐了下来。三个兄弟就此狼吞虎咽吃得饱了,便把行李分开背了,穿上麻鞋跨了腰刀,便走出店来。时迁快走两步,一个连环鸳鸯脚,便踢着那面东墙上了房檐上来。这还是杨雄头一次见时迁的本事,当下不禁有些微微发惊,心里赞了一句好俊的功夫,就见时迁又是一个腾空越了下来,在地上顺势滚了一圈便站起身来,手里却多了三把朴刀。
时迁将朴刀分别丢给杨雄和石秀,说道:“不拿白不拿,咱兄弟一人一把。”
石秀将刀接在手里,抽出来一瞧,心里欢喜,当下不禁雄风大振,说道:“反正人也打了,店也砸了,索性放一把鸟火,将这鸟店烧个干净!”说着便去后院马槽里抱了一大卷草,杨雄从灶火里引了个火,就此三人在这店里店外四下点了。看那草房被风一煽,刮刮杂杂地火起来。那火顷刻间直冲九霄,滚滚黑烟冲天而起,猛地一瞧好不壮观。
将这朱家店前前后后都沦为一片火海之后,三个兄弟这才拽开脚步,捡了大路便走。约莫着走了两个时辰,只见前面后面火把星星点点,大概估摸起来也约有一二百人,隐隐约约发着喊,往这边赶将过来。
时迁一看,顿时急道:“不好,这厮们人多,赶将来了!”
石秀也四下一望,说道:“且不要慌,我们拣小路走。”
杨雄一把将石秀拦住,说道:“且住!这四下里黑漆漆的,哪里晓得方向,乱走起来,反要坏事,他们人多怎地,一个来杀一个!两个来杀一双!走得脱便沿着大路继续走,等天色明朗在入小路走!”杨雄的话犹未说罢,那些庄客便从四下里杀奔合拢过来。
来不及再商量更多,杨雄当先,石秀在后,时迁在中,三个汉子挺着朴刀便血战庄客。那伙人初时不知杨雄等有兵刃在手,抡着棒便打上来,却不想,杨雄一步逼近身来,一并朴刀在手,早就戳翻了五六个,那后面的一看闹出人命了,不禁一愣,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杨雄大喝一声,挥动朴刀,招式大开大合,杀得威风凛凛,将那前面上来的庄客杀的一片血肉横飞。
那些庄客领略了杨雄手段的凶狠,一个个都有些怯了,当下后面的往前冲,前面的往后撤,一时间乱作一团。这时候,石秀也赶将抽刀杀了进来,横挥竖斩,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戳翻了七八个人。时迁挥刀杀了两个,用不惯这朴刀,收在背后,就此唰地将袖剑弹出来,将此借着灵活的步伐在这人群中闪来闪去,忽而向东,忽而向西,但所过之处,庄客都是一个接一个地被刺透了心窝,胸前喷射出如注的鲜血,一个个倒在了地上。
四下里的庄客见时迁来无影去无踪的速度,像是活见了鬼,而这一眨眼的功夫就死伤了数十人,到了这个地步,都是众人始料未及的,庄客们比不得亡命之徒,大军都是要性命的,思量不是对手,当下便呼喊着四下逃了。
三个兄弟见庄客兵败如山倒,正要追上几步的时候,突然间左右草林中喊声又起。只见路左手边的枯草里嗖地射出两把挠来,不偏不倚正把时迁的左肩刺破,一挠搭住,拖入草窝里去了。石秀看得心急转身来救时迁,这时候,背后又嗖地一声射出两把挠来,那挠来势极快,石秀看在眼里已躲之不及,好在杨雄手快,当空用朴刀一拨,当地一声便把那挠打落在地。而这时候,前后大路又举起无数火把来,一阵快马奔腾之声随之轰轰烈烈而来。
杨雄和石秀一瞧,心知必然是那店小二口里所言的主子家派人来了,听这势头就晓得来众不少,两兄弟不敢杀进去,只得暂且退入右手便的野林里来,慌不择路一路飞奔。见身后远远的火把乱明追将而来,小路又无丛林树木,但凡有路便走,两兄弟也顾不得那么多,一直望东边去了。众庄客四下里赶不着,自救了带伤的人回去,将活捉的时迁反手绑了,押送祝家庄去。
且说杨雄、石秀,一路在荒野不敢停步,直走到天明,望见一座村落酒店。
石秀道:“哥哥,前头有个酒肆,咱进去买碗酒吃,顺便也打听打听现在这是个什么去处,得想办法将时迁兄弟救出来。”
杨雄担忧时迁的安慰,这一路紧蹙这眉头,始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当下也是点点头,两个便往村店里来。进了门,倚了朴刀坐下,叫酒保上些饭菜来。
酒保一面摆下饭菜,一面烫下酒来,刚要转身去时,只见外面一个大汉走了进来,生得脸方腮宽,眼亮耳大,貌丑形陋,穿一领茶褐衫,戴一顶万字头巾,系一条白绢,搭膊下面穿一双油膀靴,进门便扬声叫道:“大官人教你们挑了担来庄上纳。”
店主人连忙迎上来,应道:“已经都装了担,少刻便送到庄上。人已经都分付下去了。”
那汉子听了又说道:“休要磨蹭,快快挑来!”说罢转身待要出门,正从杨雄,石秀前面走过。
杨雄认得那人,当下放下筷子便叫一声“小郎,你如何在这里,也不看我一看?”
那人闻声,回转头来一看,顿时眼前一亮,欣喜地叫道:“恩人如何来到这里?”说罢望着杨雄便拜。
杨雄赶紧扶起那人,叫他与石秀相见。
石秀问道:“这位兄弟是谁?”
杨雄终于露出笑意来说道:“这个兄弟,姓杜,名兴,祖贯是中山府人氏。因为面颜生得不寻常,以此江湖上都叫他做鬼脸儿。去年间,做买卖,来到蓟州,因为一口气打死了同伙的客人,官司监在蓟州府里,我见他说起拳棒都省得,暗中打点,救了他。不想今日在此相会。”
杜兴心里也欢喜,当下叫填了碗筷,又抱上一坛子好酒来,一面给恩人筛酒,一面便问道:“恩人这是因何公事远到这里来?”
杨雄脸色微微沉了,附耳低言道:“我在蓟州杀了人,欲要投绿林军去入伙。昨晚在祝家店投宿,因同来的一个兄弟将他店里报晓的鸡烧了与我众人吃,一时与那店小二闹将起来,那厮好生无礼,一时性起,把他店里都烧了。我三个连夜逃出来,却不想,那厮们从背后赶来。我兄弟三个搠翻了他几十个,却不想乱草中间射出两把挠来,把我那兄弟时迁搭了去。我两个乱撞到此。正要问路,不想遇见贤弟。”
杜兴听了,方才微微蹙起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说道;“恩人不要慌,这事都包在我身上,少时,我叫他们放了时迁与你便是。”
杨雄一听,当即眼里一亮,脸上也有了喜气,举起杯来道;“感激不尽,同饮一杯。”
“恩人见外了!”说罢,兄弟两个对饮一杯。
就此三人坐下,一面吃酒,一面谈起来。杜兴便道;“小弟自从离了蓟州,多得恩人的恩惠,来到这里,感承此间一个大官人见爱,收录小弟在家中做个主管,每日拨万论千,都尽托付在杜兴身上,甚是信任,以此不想回乡去。”
杨雄急着问道:“这大官人是谁?莫非就是那祝太公?”
杜兴摆摆手说道:“不是那祝太公。”杜兴见杨雄脸上有些失望之色,心知他还在担忧那兄弟,当下便说道:“此间,独龙冈前面有三座冈,列着三个村坊;中间是祝家庄,西边是扈家庄,东边是李家庄。这三处庄上,三村里算来总有一二万军马人家,但也惟有祝家庄最是为壮大。那祝家庄当家的唤做祝朝奉,有三个儿子名为祝氏三杰:长子祝龙,次子祝虎,三子祝彪。庄里还又有一个枪棒教师,唤做铁棒栾廷玉,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庄上也有一二千了得的庄客。西边那个扈家庄。庄主扈太公,有个儿子,唤做飞天虎扈成,也十分了得,但家中有一个女儿最英雄,名唤一丈青扈三娘,那女子使一对日月双刀,马上刀法了得。而最后说起的,这里东村上的便是杜兴的主人,姓李名应,能使一条浑铁点钢,背铁飞刀五口,百步取人性命,神出鬼没。这三村结下生死誓愿,同心共意,但有吉凶,递相救应。因为这些月岁里,梁山势气愈发壮大,恐那伙好汉过来借粮,因此三村准备下抵敌他。如今小弟引二位到庄上见了李大官人,求书去搭救时迁,那祝家必然买账,两位就放一百个心吧。”
杨雄又问道:“你那李大官人。莫不是江湖上唤扑天雕的李应?”
杜兴道:“正是他。”
石秀一喜说道:“江湖上只听得独龙冈上有个叫扑天雕李应的好汉,原来在这里。多闻他枪法飞刀了得,顿得是个好汉子,时不我待,我们此间便去走一遭。”
杨雄点头,当下便唤酒保计算酒钱,三个离了村店。杜兴便引了杨雄,石秀直奔来到李家庄上。
第一百九十六章 心火怒烧祝家店(叁)
三人骑马一路狂奔到了李家庄上来,杜兴一勒马,说道:“就是这里了!”
杨雄看时,果真是个好大的庄院。外面周迥一条丈数宽的水槽,粉墙傍岸,腔内有数百株合抱的大柳树,门外一座吊桥直接着庄门,宛然就是一座小城池。这“城头”上亦然站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庄客来回巡视,把守着庄门,看样子戒备甚是森严。
三人并骑入得庄门,一马驰骋来到厅前,两边有二十余座枪架,明晃晃的都插满军器,这气场摆的甚是肃穆。
走到这里杜兴回过身来说道:“两位哥哥在此少等,待小弟进去报知,就请大官人出来相见。”
杜兴进去不过多时,便见李应从里面快步跑了出来引杨雄和石秀上了厅来。
两下相互拜了,杨雄、石秀再三谦让,才方坐了。李应便教取酒水来相请,杨雄,石秀两个再拜,开门见山直说道:“望乞大官人致书与祝家庄,来救我兄弟时迁的性命,大官人恩德,我等二人,生死没齿不敢忘。”
杜兴当下便在侧旁将发生之事都与李应说了,李应听了,当下笑了说道:“原来是这般事,休慌,我这就差人去祝家庄取了你们的兄弟来。”说罢便教请门馆先生前来,修了一封书缄,李应接过来填写名讳,按个图书印记,当即便差一个副主管,备一匹快马,去到那祝家庄,取这个人来。
且不说那副主管领了大官人的书札,翻身上马,飞奔去了,且说李应摆了酒宴与杨雄、石秀两人接风,相谈甚是投机。
见那副主管亲自去了,杨雄、石秀心里的石头便算是放下一半了,输了口气,两人双双跪在地上拜谢李应之恩,李应赶紧扶起来,连呼见外。
李应说道:“二位壮士且请放心,有在下的书信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那兄弟便当放来。”
杨雄、石秀听了又谢了。
李应说道:“且请去后堂,少叙三杯等待。”杨雄石秀当下随这李应进了里面来,一面吃酒,一面说些江湖上的趣闻轶事,相谈甚欢。李应又问了些枪法套路,见杨雄、石秀说得有理,心中甚喜。三人越谈越投机,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可是,就这般谈了许久,早就过了不知几十柱香的功夫了,可是,依旧不曾见去的人回来。李应虽然脸面上不急,可是,在心里却有点担心了些。而杨雄和石秀也越来越有些坐立不安起来,觉得这事情似乎并没有按着他们所想的那般简单。就在三人都心里各自揣着这件事,沉默下来的时候,前面奔进来一个人。
而此时,已经是已牌时分,那个副主管一脸憋得红彤彤的地回来了。李应叫到面前来,故作平静地问道:“去取的人在哪里?”
那副主管低着头,有些憋气,也满脸憋屈,答道:“小人去的时候,祝朝奉亲自见了,小人当面下了书,瞧那祝太公倒还有放还之心,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后来走出祝氏三杰,在周围说了几句,便反而焦躁起来,书也不回一个,人也不放,说是非要要解上州里去。”
李应听了,失声惊道:“他和我三家村里结生死之交,书到应当依允。如何能这般僵执起来?必是你说得不好,以致如此!杜主管,你须亲自走这一遭,亲见祝朝奉,说个在理的缘由。”
杜兴抱拳应了道:“小人愿去。只求东人亲笔书缄,到那里才好说话,那祝家看在大官人的面上才方肯放人。”
李应点头说道:“说得是。”于是就此,急取一幅花笺纸来,李应亲自写了书札,封皮面上,使一个讳字图书,拿与杜兴藏在身边。
杜兴带了书信快步到了后槽牵过一匹快马,备上鞍辔,拿了鞭子,便出庄门,上马加鞭,直奔祝家庄去了。
李应微微带着笑与杨雄、石秀说道:“二位放心,我这亲笔书去,少刻定当放还。”杨雄,石秀深谢了。三人坐在后堂,饮酒等待。看看天色待晚,不见杜兴回来。
李应心中疑惑,转折出来,暗中差人快马去祝家庄查看。
过不得一炷香的时间,只见庄客报道:“杜主管回来了。”
李应听了,赶紧问道;“几个人回来?”
庄客说道:“只有主管独自一个跑了回来。”
李应听得,心里有些怪,摇摇头自言自语说道:“又怪了!往常不是这等兜搭,今日缘何这般不给情面?”当下快步走出前厅。杨雄、石秀眼见李应脸色微微变了,心知不妙,当下便都跟出来。
只见杜兴下了马,入得庄门,见他那模样,气得紫涨了面皮,气的呲牙咧嘴,半晌说不得话。
李应上前来迎着着急问道:“你且言备细缘故,怎么地来?”
杜兴气定了,方才说道;“小人带了东家的书札,到他那里第三重门下,恰好遇见祝龙,祝虎,祝彪弟兄三个坐在那里。小人声了三个喏。却不想,那祝彪顿时跳将起来,大声朝我喝斥道:‘你又来干嘛!?’小人看那厮气盛,不敢惹他,躬身禀道:‘我家大官人有书在此,拜上。’说着小人便将书信递过去,却不想,那祝彪一下变了脸,连小人的手带那书信一并打开,骂道:‘你那主人怎地不晓人事!早晌差个泼男来这里下书,要讨那个绿林军贼人时迁!如今我正要解上州里去,你这厮又来,却是又有何话说!?’小人当时听得他说,立马辩解说道:‘这个时迁不是绿林军中的人数,他是自蓟州来的客人,要投见敝庄大官人。不想误烧了朱家店,明日官人自当依旧盖还。万望俯看薄面,高贵手,宽恕,宽恕。’祝家三个不但不留情面,反而都站起来围着小人叫道;‘不还!不还!’小人怕自己人微言轻,当下又道:‘官人请看,我家大官人亲笔书札在此。’那祝彪接过书去,也不拆开来看,就手扯得粉碎,喝叫左右把小人用刀枪直叉出庄门。祝彪,祝虎还喊话道:‘休要惹老爷性发!把你那……’小人本不敢尽言,实是那三个畜生无礼,他们说:‘把你那李鸟官人,也当做绿林军强寇解了去!’那时,那祝彪发了狠,当下改了主意便又喝叫庄客飞奔出来捉拿小人。多亏小人飞马走了,这一路上可气死了小人!就这等无耻之徒,枉与他许多年结生死之交,今日全然无没有半点仁义!”
李应听罢,心头那把无明业火高举三千丈,那一对在宽摆袖下的拳头不禁捏得嘎嘣响,当下按捺不住,大呼:“气煞我呀!庄客!快备我那马来!”
杨雄、石秀看着那李应要披挂了提枪就走,心知这是要拼命的模样,当下便上前来谏道:“大大官人息怒,休为小人的事坏了贵处的义气,还有好好计较。”
李应哪里肯听,便去房中披上一副黄金锁子甲,前后兽面掩心,掩一领大红袍,背胯边插着飞刀五把,拿了点钢,戴上凤翅盔,出到庄前,点起三百悍勇庄客,杜兴也披了一副甲,持刀上马,带领二十余骑马军。杨雄、石秀眼看着这事要闹大了,索性也要填把劲,将这事搅合搅合,于是也捡了副甲,挺着朴刀,跟着李应的马,迳奔祝家庄来。
此时,日渐衔山时分,早到独龙冈前,便将人马阵势排将开来。原来祝家庄里里外外都高墙深院,盖得极好,又占着这座独龙山冈,四下里围着一带不见底的小河,那庄正造在冈上,有三层城墙,都是顽石垒砌的,约高二丈;前后两座庄门,两条吊桥;墙里四边都盖窝铺,四下里遍插着刀军器,门楼上排着战鼓铜锣。
李应勒马在庄前大叫:“祝家三子!怎敢毁谤你大爷!”庄门楼上不见响动,却只见庄门吱扭扭地开了,吊桥轰隆放下之后,拥杀出五六十骑马来。当先一骑似火炭赤的马上坐的,就是祝朝奉第三子祝彪。
李应一看这祝家的人不出来解释个清楚,反倒也披挂着排开兵马了,这明显就是要对着干的仗势,要杀就杀吧,当下愈发火气,指着**骂道:“你这厮ru臭未干,头上胎发犹存!你爹与我结生死之交,誓愿同心共意,保护村坊!你家有事情,要取人时,早来早放;要取物件,无有不奉!我今一个兄弟,二次付书来讨,你如何扯了我的书札,耻辱我威名?是何道理!你若不给爷爷个交代,爷爷就来给你个交代!”
祝彪听了,甚是无礼地拿枪一指李应说道:“俺家虽和你结生死之交,誓愿同心协意,共捉梁山泊反贼,扫清山寨!你如何结连绿林军反贼,意在谋叛?该当何罪!”
李应听得大喝道;“你说他是绿林军的人么?你这厮拿平人做贼,又该当何罪!?”
祝彪道;“贼人时迁的包袱里自有绿林军贼首史进写与梁山晁盖的亲笔书信,这事焉能有假!你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胡搅蛮缠也摭掩不过!你若识相就此便去,我给你些颜面,饶你离开!若是非要找事,连你捉了也做贼人解送!”
“这厮无礼!”李应大怒,一拍坐下马匹,挺起手中兵刃,便直奔来取祝彪。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三庄盟誓成虚谬
?祝彪看着李应挥着长枪杀了过来,顿时也大喝一声,纵马去战李应.
两个就在独龙冈前,一来一往,一上一下,斗了十七八个合。那祝彪战李应不过,眼看着杀招就要山穷水尽,当下赶紧一拨缰绳,回马便走。方才祝彪出言不逊,李应恨在心里,此时哪里饶得过他,二话不说便纵马赶将去。
祝彪听得背后马蹄声紧,胆战心惊,连忙把枪横担在马上,左手拈弓,右手取箭,搭上箭,拽满弓,觑得较亲,仰背翻身便是一箭。
杨雄看在眼里,一口惊出一句“小心!”,怎奈何,那李应匆匆急躲时,那箭羽来的太快,嗖地一声已经刺透了大臂,这箭羽的去势不止,将那李应带着翻筋斗坠下马来。
祝彪余光瞄见一招得手,当下便勒马提枪来抢。杨雄、石秀见了,哪里肯让那祝彪得手,当下大喝一声,挺两把朴刀便直奔祝彪马前杀将而来。
那石秀和杨雄两人豁了命地杀过来,那祝彪以一杀二,抵当不住,看着那杜兴也挥刀上来了,心想不是对手,当下便急急掉转马头便走,这时候,却不想那石秀不负拼命三郎的名头,当即赶上来,一朴刀戳在那马后股上,祝彪的马负疼,壁直立起前蹄来,险些将那祝彪掀在马下,只是一失手丢了兵刃,好在随从马上的人反应够快,眼看自家少主不利,早就都搭上箭羽纷纷朝着这边射将来。
杨雄、石秀见那箭羽嗖嗖扑面而来,自思身上无结实的铁甲盾牌遮身,眼下只得退回不赶。而此时,杜兴早赶上来自把李应救起上马,杨雄和石秀就此跟了众庄客一发退了。那祝彪心里不痛快,哪里肯就这般便宜了李应,见李家的兵马离开,立刻便差了百十祝家庄的人马追杀出来,且战且追,赶了二三里路,快到了李家的地界,又见天色晚了,祝家的人马不敢深入,这才收队回去了。
杜兴扶着李应,回到庄前,下了马,与杨雄、石秀一同进后堂坐定,宅眷都出来看视,拔了箭矢,伏侍卸了衣甲,便把金疮药敷了疮口,连夜在后堂商议。杨雄、石秀与杜兴说道:“既然都斗到了这个份上,那厮也忒无礼了,大官人又中了箭,时迁亦不能救出来,都是我等连累大官人了,今番大官人为我等与祝家结下了梁子,瞧那祝彪的势头,只怕是要赶尽杀绝,明日必然要来叫战。形势吃紧,还是我弟兄两个连夜就此上梁山泊去恳告晁盖大当家的,让他带众头领来与大官人报仇,就此顺便也救了时迁。”
李应点点头,心里又是愤懑又是惭愧,说道:“两位兄弟,不是我李应不用心,实在是出于无奈,两位兄弟千万休怪。”当下便叫杜兴取些金银相赠。杨雄,石秀那里肯受。
李应说道:“江湖之上,二位不必推,此去梁山路上难免有些打点之处。”
杨雄和石秀这才收了,拜辞了李应。杜兴牵出两匹快马送出村口,指了大路方向。杜兴就此送了一程,三人作别,才自回李家庄,不在话下。
且说杨雄、石秀取路投梁山泊来,赶了一夜的路,第二日天明些,远远望见一家新造的酒店,那酒旗儿直挑出来,让人在路上遥遥望着都甚是显眼。走了这一夜,也差不多到了梁山水泊的地界,可是,饶了小半圈,也没寻到入泊的门道,当下口渴肚饿,便下马来到店里想填填肚子,顺便就此问问路程。而杨雄、石秀两个却不知道,这酒店正是梁山泊新添设做眼线的酒店,这里正是由石勇掌管。
杨雄、石秀将马拴在前面的马桩上,进了店来,要了几斤酒,几斤牛肉,一面吃酒,一面寻问酒保上梁山泊的路程。
石勇在柜台后面听得这两个动问要往梁山去,不禁多看了一眼,只见他两个相貌非常,与那寻常之人的气度完全不同,心想必然是前来投奔的好汉,于是就此支开小二儿,亲自上了前来答应道:“这两位客人从哪里来?怎地要问上山的门道?”
杨雄一看来人,颇有些派头,心里也暗暗想这装柜的不甚寻常,这酒店必然也不寻常,当下便应小心了一分,谨慎地说道:“我们从蓟州来。”
“蓟州?”石勇心里一寻思,猛地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莫非足下就是拼命三郎石秀么?”
杨雄听了,看了一眼石秀,又看向石勇说道:“我乃杨雄。身边这个兄弟是石秀。”
石秀起身报拳说道:“大哥如何得知石秀姓名?”
石勇慌忙道:“在下不认得,只是因为前些时日,戴宗哥哥到蓟州回来,多曾与大家说起兄长,闻名久矣。今得上山,且喜,且喜。”三个相互拜了礼罢,杨雄、石秀把上山的事都对石勇说了,石勇随即叫酒保置办分例酒来相待,推开后面水亭上窗子拽起弓,放了一枝响箭,只见对港芦苇丛中早有小喽罗摇过船来。
石勇便就此邀了二位上船,直送到鸭嘴滩上岸。石勇已自先差人快步上山去报知,早见戴宗、杨林下山来迎接。俱各礼罢,一同上至大寨里。众头领听闻知道有新的好汉上山,都来聚义厅的大寨里相迎。戴宗、杨林引杨雄、石秀上厅参见晁盖、宋江并众头领,相见已罢,晁盖细问两个兄弟来去。
杨雄叹了一声,揭过家丑不说,说道:“我兄弟两个在蓟州险遭奸人谋害,好在途径此地的时迁兄弟恰好撞破奸计,我等就此杀人泄愤,蓟州留不得,只得逃了出来。”
晁盖一听时迁的名字,眼睛顿时一亮,说道:“怎地不见时迁兄弟影子?他不是伴在我二弟史进的左右么?”
石秀叹了一口气,说道:“时迁兄弟约了我两投绿林军去,时迁兄弟说,史进大帅心里惦记晁盖哥哥,特意要他来走一遭。怎奈何,时运不济……”
石秀还没说完,晁盖听到这里,先喜后惊,心知这后面必然不好,当下眉头紧紧蹙了,急忙追问道:“遇到了什么事?!”
“我等三人星夜赶路途径祝家店时,已经没什么吃食,时迁兄弟将他们店里的报晓鸡杀了与我等吃,一时争闹起来,厮打了一顿,我看不下一把放火烧了他的店屋,我等三个便一路抹黑逃将出来,却不想那祝家庄派了大队人马赶上来,我三个拼死想杀出来,却不想时迁被挠钩搭住捉了去。”石秀说道这里,只见晁盖牙齿紧紧地咬着,拳头紧紧地攥着,一脸的惊怒。
石秀继续说道:“我两个身单势薄,奈何不得他们,只得一夜逃出生天,误打误撞到了李家庄,那里的庄主李应与那祝家庄是三代交好,二次修书去讨,本来可以靠着人情,解救时迁兄弟出来,怎奈何中间有祝家三子横插一手,坚决不放,说是搜出了时迁包里,有史进大帅给晁大哥的亲笔信,他们起誓要捉山寨里好汉更要顺藤摸瓜,灭了绿林军,还千般辱骂,那厮简直就是眼长在脑顶上了,十分无礼!”
晁盖大怒,喝叫:“这般无礼!敢抓时迁,还这般大放厥词!简直反了他了,什么祝家庄鸟家庄,还来说灭我二弟的绿林,就算是俺这大梁山,他也奈何不得!事不宜迟,今日众兄弟们收拾家伙,随我下山,扫平这村寨!”
宋江看着晁盖说走便走,当下慌忙站起身来,劝住说道:“哥哥息怒。这祝家庄的底子还不曾摸清,虽然听说过这村坊,可是,究竟有多少兵马,有些什么对手,咱们并不清楚,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看着事急不得。”
晁盖道:“俺梁山泊好汉自从火并王伦之后,便以忠义为主,全施恩德于民,一个个兄弟下山去,都不曾折了半点锐气。新旧上山的兄弟们各各都有豪杰的光彩,江湖上哪个不敬咱山寨三分,怎奈何这祝家庄目中无人,这般无礼,简直就是骑在爷爷头上拉屎,安能就此容他好过!我亲领军马去洗荡那个村坊,救了时迁出来!那小小一个祝家庄,又不是什么山头,就算是山头的王,咱怕他个鸟!”
宋江劝住道:“不然,我先前也每每听得有人说,祝家庄那厮们要和咱山寨对敌。既然,哥哥非要至他于死地,小弟也不拦着。现在山寨兵强马壮,钱粮充足,但他既然送上门来,也正好乘势去将这庄子拿下来。若打得此庄,倒要添三五年的粮食。只是哥哥乃山寨之主,岂可轻动?小弟不才,愿意亲领一支军马,启请几位贤弟们下山一同去打那祝家庄。若不洗荡踏平那个村坊,就决然誓不还山!”
晁盖听了,点点头,初步就将这事先定了。山寨里就此一面杀牛宰羊,且做庆喜筵席,拨定两所房屋教杨雄、石秀安歇,每人拨十个小喽罗伏侍。
第一百九十八章 威震天龙虎下山
荡平祝家庄一事,宋江从晁盖手里接了过来,三番思量,很是放在心上。
晁盖那般暴跳如雷,急的不只是那些祝家庄的人将梁山没有放在眼里,更多的是时迁兄弟落在人家手里,他二弟史进若是得知亲信被抓,也必然心急,晁盖为的就是想要尽快摆平这事,免得让二弟在永兴军路那边分神担心。但在宋江心里,却不这般想,晁盖心里担心的,不论是梁山的威名还是时迁的安危,那都不是宋江所担心的,他心里盘算的只有如何赢了这场战役,如何让自己一战成名。
说实话,宋江次从回家“奔丧”之后,便一路遭遇不顺,正应了一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在连番逃得性命之后,果然,因祸得福,结识了一大帮兄弟,特别是有李逵这样铁了心,愿意死命追随左右亲近在身边,宋江的兄弟和势力愈发壮大,一发上了梁山安身立命之后,宋江一派的势力,顿时比晁盖手下的元老多了一倍有余。虽然,晁盖与宋江很近,在宋江一派兄弟的极力催促下,宋江终于稳稳坐了这第二把交椅。虽然,紧密团绕在以宋江为中心的一派兄弟人数众多,一个个也各有本事,但是,宋江却不是个容易被这“大好形势”所弄混头的人。他深刻地认识到,在梁山,光拥有广泛的群众基础那还不够,要有像样的战功,这才能凸显他的角色。
只是,梁山本着不滋扰周围村坊百姓的遵旨,宋江上来山来,翻来覆去想了一遍,也没有什么可以实现的征战。而时迁这闪失,却事发的正中了宋江的下怀。
当日,宋江按晁盖的规矩便教铁面孔目裴宣点拨下山人马,亲自启用与他一派的诸位头领同去打那祝家庄,定要洗荡了那个村坊,一显他宋江的英雄本色。
经过一番商量,宋江呈上了排兵之策,除晁盖头领镇守山寨不动之外,留下阮家三弟兄以及吕方、郭盛护持大寨。原拨定守滩守关守酒店有职事员俱各不动。又借此调拨自己的亲信孟康来管造船只,顶替原来的马麟监督战船。同时发下告示,将下山攻打祝家庄的头领分作两批,头一拨自然是宋江带随亲信一队,李逵、李俊、穆弘、邓飞、张横、张顺、黄信、欧鹏、杨林带领三千小喽罗,三百马军,全军披挂,下山前进。第二拨便是秦明、花荣、戴宗、杨雄、石秀、马麟、王矮虎也带三千小喽罗,三百马军,随后接应。在掉走了原先在金沙滩、鸭嘴滩二处小寨把守的将领王矮虎之后,分别由自己的人宋万、郑天寿把守,同时兼随行接应粮草之职。
这些都由宋江一手安排好了,人员变动罢了,征战在即,山上山下人人都着眼于即将出兵厮杀之事,哪里有想过这里面的意味。而晁盖这人对兄弟都是一片赤诚,心里不设城府,更没有在意这些夹杂其中的人员调动。当日宋江带兵下山,晁盖设酒壮行,送出梁山,多番叮嘱,小心保重,才自回山寨。
且说宋江带着众头领迳奔祝家庄来,于路无话,不到午后的光景,大军便来到独龙冈前,在十里之外,前军下了寨栅。
宋江在中军帐里坐下,花荣带兵也至,与宋江禀告说道:“我听得说,祝家庄里路径复杂,不可进兵。今番,我们如何是好?”
宋江沉吟了一下说道:“且先使两个人去探听路途曲折,画的顺逆路程的地图,咱们再开路进兵,与他对敌。”
一旁的李逵听了,顿时急了说道:“哥哥,兄弟闲了多时了。不曾杀得一人,我便先去走这一遭。”
宋江喝住李逵,使了一个眼色,说道:“兄弟,你去不得。若是破阵冲敌,用着你先去,这是细作的勾当,你粗手粗脚,如何画的那路线来,你去了,只怕连你自己都搅合乱了。”
李逵笑着将腰后的板斧抽出来,说道:“量这个鸟庄,何须哥哥这般小心费力!只要兄弟我自带三四百个兄弟们一路杀将去,把他这个鸟庄上的人都挨个儿砍了!何须要人先去打听!”
宋江偷偷斜窥了一眼花荣,他含着淡淡的笑看着李逵,正为李逵这顽童似得心念所逗,并没有顾及宋江这话里的意思,宋江便当下喝道:“你这厮休要在此胡说!到一边凉快去,叫你时再来!”
李逵被宋江一发哄了走开,一出大帐便自言自语道:“打死几个苍蝇,也须大惊小怪!”
宋江见李逵去了,便差人唤石秀、杨林进了帐里。宋江请石秀在身边近处坐了,说道:“兄弟,这里距独龙岗,也就不到十里的路途,只是,我等听闻祝家庄里路径复杂,不知者有入无出,依你只见,该当如何?”
石秀想也不想,便说道:“以我之见,若是贸然挺近,祝家庄占尽地利,必然是我等腹部受敌,让他们牵着鼻子走,倒不如,且先将兵马屯在此处,不必争这一时,先派出眼线奸细前去打探路径,最好绘出一张路线图来,那进退都可在握。”
宋江抚掌说道:“贤弟所言,与我所见相同!”宋江看着石秀,说道:“兄弟,你曾到过那里,又精干会事,可和杨林搭档走这一遭,我看最为合适。”
“宋大哥吩咐,自然招办。”石秀又说道:“如今哥哥许多人马到这里,在人家的地界上,必然有诸多眼线耳目,如何能不多加备,想渗透进去,只怕甚难,我们扮作甚么样人进去可好?”这后面的一句,石秀看着宋江,将难题抛了过去。
宋江没有接,杨林接了话头,便道:“我自打扮成解魇的法师去,在身边藏了短刀,手里擎着法环,于路摇将进去。你只听我法环响,不要离了我前后,这般就行了。”
杨林这话,说的简练,却说的别有意味,简而言之,无非就是这几个意思,第一,我要装成法师去,至于你装成什么,这个难题奉还给你。第二,你这一路,要听我的,我走到哪里,你就乖乖跟到哪里。
石秀是个何等聪明的人,这意思怎地会听不明白,只是他并没有深入了解到,这梁山若隐若现的派系分别,只当是这杨林天生傲气也来欺生,当下便应声说道:“我在蓟州,曾卖过几日柴,别的我也扮不来,只有挑一担柴进去卖便是了。兵刃就不带了,身边藏些暗器,若是有急用,;抡起扁担来也能当条枪。”
石秀这话,虽然说得顺从,却也有几个意思,第一,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总不能法师和卖柴的老是前前后后走在一处,你休想遥控我,咱俩就单兵作战算了,顶多是在要紧处我来照应下你。这第二,我身上不带什么短刀,为什么?一来我石秀比你胆大,二来我比你有本事啊!
宋江是听出了这软话里的骨头,但只当没听见,心里暗笑不语。
只听得那杨林说道:“好,好,好,那就这般说定了,今夜打点,五更起来便可出动。”
到得明日,石秀挑着柴先行离开了大营。走了不到二十来里,只见路径果然变得曲折复杂,四下里湾环极为相似,让人难以标记,再加上树木丛密,难认路头,这不禁让石秀有些脑胀。就在石秀歇下柴担暂歇片刻的时候,听得背后法环响得渐近,石秀回头看时,是杨林头戴一个破笠子,身穿一领旧法衣,手里擎着法环,于路摇将进来。
石秀见附近没人,叫住杨林,说道;“此处路径错综复杂,不知哪里才是我前日跟随李应所来的路。那日天色已晚,他们众人烂熟奔走,我也看不仔细。”
杨林认真说道:“不要管他路径曲直,只顾拣大路走便是了。”说罢,杨林摇着法杖继续往前面去了。石秀思虑着不对路,当下又挑了柴,捡了一条有马痕的道便走,走了不许久,便见前面有一村人家,数处酒店肉店。石秀挑着柴,便到酒店门前歇了。只见各店内都有把刀插在门前,村里每人身上穿一领黄背心,上面写个大大的“祝”字,就连村间道上往来之人亦各如此。
杨林心想,这祝家庄果然精细,这般一来,休说伪装渗透,就算是打扮的再真,混在里面也藏不住身,必然要事发,非但路途打探不出来,就是连自身都只怕难以保全。当下之急,要找一个安身立足之地。
石秀正在发愁之时,眼前却见一个年老的人打身边走过,瞧那面相甚是心慈,立刻心机一动,一脸憨厚地上前呆呆地唱了个喏,很是有礼地拜揖问道:“丈人,请问此间是何风俗?为甚都把刀插在门当?”
那老人抬头一瞧,见石秀面貌端正,又憨厚老实,便说道:“你是哪里来的客人?休要多问,只可快走。”
石秀故作惊恐之状,说道:“小人是山东贩枣子的客人,消折了本钱,回乡不得,因此流lang至此,担柴来这里卖。不知此间乡俗地理。”
老人甚是忧虑地说道:“只可快走,去别处躲避。这里早晚要大开杀戒!”
第一百九十九章 威震天龙虎下山(贰)
石秀问那老人道:“绿林军又不曾闹到这里,此间这等好的村坊都在官家的地界,怎地会大开杀?”
老人摇摇头,很是无奈又有些惋惜地说道:“小伙儿,你是真个不知?唉,我说与你知道:俺这里唤做祝家村。冈上便是祝朝奉的祝家庄。如今他惹了梁山泊好汉,听得人说,梁山的人已经引领大队军马在村口集结,过不得多久便要来此杀掠;只是,他们怕我这村路杂,未敢贸然闯进来,如今驻扎在外面,方才祝家庄差下号令来,要我们每户人家的精壮后生都准备着。但有擂鼓传过来,便要挺刀前去策应。”
石秀听到此处,便顺口问道:“老伯,此间村中有多少人家?好歹也抵挡的住吧!”
老人说道:“就单单我这祝家村,也有一二万人家。东西还有两村人接应;东村唤做扑天雕李应李大官人,西村唤扈太公庄,有个女儿,唤做扈三娘,绰号一丈青,功夫十分了得,男儿都比不上。”
石秀听了露出憨厚的笑来说道:“既然如此,那还怕梁山泊做什么?必然不是咱们的对手。”
“若是正面交锋,说不得谁输谁赢,但是祝家都传下话来了,说那梁山的人向来奸诈狡猾,精通江湖左道旁门,就怕使诈,偷袭啥的,也说不好。”那老人道:“就是为此,你看这村里的人,都是穿着这般的袄子,若是初来的人,在祝家庄里走来走去,必然会晕头转向,最后还是要被困在这里,卷入这场祸乱。唉,休说你了,便是我初来时,不晓得路,被那祝家庄的人看着也要抓起来盘问,那时还是太平年间,现在都比不了。”
石秀听了大惊,慌张地问道:“老伯,怎地初来的就走不出去?”
老人说道:“我们这里的路,有句老话‘好个祝家庄,尽是盘陀路!容易入得来,只是出不去!’”
石秀听罢,便哭起来,扑地翻身便拜,向那老人道;“小人是个江湖上折了本钱归乡不得的可怜人!若是卖了柴,出去恰好撞见厮杀,走不脱,岂不是苦了?老伯,可怜可怜小人!小人情愿把这担柴相送老伯,请指条给小人出去的路吧!”
那老人看石秀一副憨厚的模样,人又长得端正,处境经他一说也有了三分凄惨,当下不禁起了怜悯之心,便扶起石秀,柔声说道:“我怎能白要你的柴,我就买你的。你且随我来,请你吃些酒饭,其余的咱再去说它。”
石秀听那老人没有直接直条道出来,想必是这道路复杂,不是指点便可得其要旨的,于是便当面谢了,挑着柴,紧跟着那老人进到屋里来。
“家中还有什么人么?”石秀看着屋子里静悄悄的,便问道。
老人一面筛下两碗白酒,盛一碗糕糜,请石秀一同坐了,一面说道:“老婆子前些年去了,我也有个像你这般大的儿子,往他乡去做买卖,走了可有好几年了,一直没有音讯……”
石秀无意间说到了老人的痛处,赶紧赔了个不是,说道:“老伯这般仁慈,苍天必然会眷顾令郎。”
老人微微地含着笑看着石秀,仿佛在石秀身上看到了自己儿子的模样,老人给石秀填满酒,说道:“尝尝吧,你一定口渴了,嘴唇都有些发干了。”
石秀再拜谢,端起酒碗来,喝了一口,这酒虽然有些混,但是香气很地道,石秀赞了一声,便言归正传说道;“老伯!还望指教出去的路径!”
那老人微微低了三分,说道:“你若是想走出去,说难也难,若走差了,左来右去,不管你怎地穿林插路,只是走不出去。再者那些错路的地下都是陷阱,埋藏着竹签和铁蒺藜,若是一不留神,踏着飞签,重者毙命,轻者残疾,准定要被祝家庄活活捉了,想逃都逃不脱!若是懂得其中的法门,那就来去自如了,来,我告诉你——”
石秀听了心里暗暗吃惊,听得老人要传这行路的法门,于是便身子向前探了探,生怕漏掉了任何一个字。
“从村里走出去,只要看见有白杨树便可朝左手便转弯。不管路道窄不窄,但凡有白杨树的弯便是活路;没那树时,就算前面没了路也要照走不误,但若是没有树,却拐了,那都是死路。如有别的树木,你看错了那也不是活路。”那老人重重复复,生怕石秀忘了。
石秀一字一句都记在心上,当下拜谢了,便问:“老伯高姓?”
那老人道:“这村里姓祝的最多,但惟有我一个,覆姓锺离,士居在此。”
石秀道:“酒饭小人都吃过了,改日该当厚报。”正说之间,只听得外面乱哄哄地叫嚷起来。石秀仔细摒气一听,只听得外面道——“拿了一个细作!”石秀了心里暗暗一惊,跟在那老人后面出来看时,只见七八十个军人背绑着一个人过来。石秀偷偷看时,那人正是杨林,剥得上身赤条条的,用索子死死绑着,像是杀猪一般地用一根棒子窜了,倒吊着让前后的军士抬走着。
石秀看在眼里,在心里暗暗叫苦,当脸色却不敢丝毫变化,还故意假问那老人道:“这个拿了的是甚么人?为甚事要绑了他?”
那老人指着说道:“你不见说,他是梁山那里派来的细作。”
石秀装作听不懂祝家庄的方言,便又诺诺开口问道:“怎地将他拿了?”
那老人道:“喔,他们是说这厮好大胆,独自一个来做细作,打扮做个解魇法师,闪入村里来。又不认得这路,只拣大路走了,左来右去,只走了死路,他这就是明显的例子,不晓的白杨树转弯抹角的法门,人见他走得差了,来路蹊跷,就报与庄上官人们来捉他。这厮又掣出刀来,手起刀落,伤了四五个人,倒是厉害,却挡不住这里人多,一发杀上去,因此将他活捉了。有人认得他是江湖上的,叫做锦豹子杨林。”
那老人言说未了,只听得前面喝道,说是:“庄上三官人巡逻过来了!”石秀闪身在院里,错出些脸来,在人缝里张望时,看得那队人,前面摆着二十对缨枪,后面四五个人骑着马,各个都弯弓插箭,又有三五对青白哨马,中间拥着一个年少壮士,坐在一匹雪白马上,全副披挂,跨了弓箭,手执一条银枪。
石秀跟随李应攻打祝家庄时曾经认得他,但却装作不知地特意问老人道:“过去的那汉子是谁?生的好生彪悍。”
那老人道:“这个人正是祝朝奉第三子,唤做祝彪,定着西村扈家庄一丈青为妻。弟兄三个只有他功夫派老大,了得的紧!”
石秀拜谢道:“老伯!看来当真是要有场大厮杀,不若你随我一同逃吧!”
那老人遥遥头说道:“我是走不动了,逃不出去,再者说今日晚了,前面倘或杀起来,就算是我指点你出去,也只怕枉送了你的性命。”
石秀赶紧求道:“老伯救一命!”
那老人将院门关了,拖着石秀的手往回走,一面说道:“你且在我家歇一夜,明日打听得没事了,便可在出去,他们梁山今日也不敢杀进来。”
石秀拜谢了,于是便坐在他家安歇。只听得门前一片脚步声到了,拍着门分付道:“兀那百姓,今夜只看红灯为号,齐心并力捉拿梁山泊贼人解官请赏。”高声说罢便挨个拍门叫过去了。
石秀问老人家道:“这个人是谁?”
那老人回头说道:“这个官人是本处捕盗巡检,今夜约了要捉宋江,看来这一夜不安慰咯,你自小心些,家里放着朴刀,你自拿着护身,我年老折腾不起了,梁山的若是来时,生死由命吧。”
“老伯好心收留,我怎地能不护你个周道,若是危急时,我自豁出去拼了!”石秀说罢,捡了那朴刀带着,讨个火把,安置下,自去屋后草窝里睡了。
话分两头,且说宋江军马在村口屯驻,不见杨林、石秀回报,随后又使欧鹏去到村口去打探,过了午后十分才回报道:“听得那里的百姓,说是捉了一个细作。小弟见路径又杂又乱,甚是难认,不敢深入重地。但相比也是他们两个中有一个出了事!”
宋江听罢,愤愤道:“如何等得他们回报了再进兵!他们说拿了一个细作,必然是陷了两个兄弟在里面!我们今夜只顾进兵,杀将进去,也要救他两个兄弟,未知你众头领意下如何?”
只见李逵当即应声附和道;“我先杀进去,看看这鸟村寨如何了得!”
宋江暗暗瞪了李逵一眼,随即便传将令,教军士都披挂了。杨雄一队做先锋,使李逵等引军做后应。穆弘居左,黄信居右。宋江、花荣、欧鹏等中军头领随队前行。摇旗呐喊,擂鼓鸣锣,大刀阔斧,刀枪林立,直杀奔祝家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