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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谣言惑众     大宋王朝之乾坤逆转txt下载     大宋王朝之乾坤逆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零八章 福来客栈百劫集(陆)

    “大人,您不知那伙人的猖獗,我两兄弟还是留下的好。”雷横将诸福大人的心急视若无睹,只是这不紧不慢地说道:“万一大人有个三长两短,卑职,实在是不知该如何交代了。”

    “这个不必你两来操心,我好歹算是朝廷命官,就那几个毛贼,给他是个胆子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就在这说话的当口,突然后院里头爆出一声惊天的吼声来:“兀那贼人休走!”

    雷横一听,便变了脸色道:“不好,出事了!”说罢雷横将朴刀紧紧握在手里,严肃地对朱仝说:“你在这里保护大人,我去看看!”说罢雷横便冲了下去。

    “快!从那边拉住他!”一个声音大喝着,紧接着便是一声更为粗犷的吼:“偷了爷爷的马,还想跑!你们几个快往那边追马!快!快!快!”

    诸福大人眉头皱了起来,那声音他听得出来,就是他的手下的官差刘三,听这喧闹,是有人把马偷走了。这些马可都是衙门的,要是丢了,那他们如何要受罚的,这有功无赏倒也罢了,要是初来乍到就落个难逃之罪,别说传到官场上,人家一说他诸福刚来的头天晚上就丢了二十匹快马,他听得丢人脸红,即便是无人嘲笑,知府也不会放过他的。

    诸福心里急了,赶紧一拉朱仝说道:“走走走,咱们都去看看!”说着也不管朱仝跟上没跟上,自己便紧追着雷横往下跑。诸福大人拽着一副的前摆,也不怕一脚采空磕着门牙,他急的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下跑,头上的汗更是一滴紧似一滴。诸福从那楼梯上下来,仗着前有雷横后有朱仝,后院马槽那边还有自己带来的许多手下,于是便也不担心什么刺杀,直往后院的马槽跑来。

    这时候,马槽这边已经聚集了七八个差役,有的打着灯笼,有些已经将刀抽了出来,明晃晃地围了半个圆,将马槽的出口尽数堵住。诸福往里面一瞧,整个马厩空空如野,原来在里面的马匹统统都没了,有的只是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一个后生,在那里手持短人和就近的差役厮杀了起来。

    “这……这……”诸福大人有点慌了神了,拿手直直地指着那边喊道:“给我把这小子抓住!快,上啊!”诸福大人生怕那小子溜了,要是那边的马匹也追不回来了,那岂不是罪过就全落在自己的身上了。说着,诸福拿手一拽雷横的胳膊道:“你也上,你也上!”

    雷横没得法子,便三步两步往里面去。

    那里面黑衣人手持短刃,步法极为轻盈,那差役一刀挥来,往往那人都是在腾挪扭转之间便轻盈避过。当下,那黑衣人一瞧差役围得越来越多,而那边的马群已经被人带离跑出福来客栈,这眼前的任务是算完成了,于是便也不再牵制那些差役,将手里锋利的短刃虚晃两刀,乘着差役躲闪的那电光一刹,便立刻攀住马棚的柱子,身子便轻飘飘地回旋上了马棚的顶子上。

    诸福大人看着心慌了,但是自己又没那抓贼的本事,拿手一指上面心急如焚地在下面直跳脚,他嘶声大喝道:“那厮要跑了,快给我追!追!”

    那黑衣人后头朝着下面那群人满含嘲讽地望了一眼,看着差役笨手笨脚地要踩着人梯要爬上马厩顶上来,立马反身回来,抬脚便照着那人刚刚攀上马厩顶子上的手掌踹上一脚,疼的那厮咿咿呀呀嘶叫起来,一个劲地悬在半空里挣扎。那黑衣人在这里玩的起兴,那边已经有人爬了半个身子上来,黑衣人眼眸一转立刻瞧在眼里,玩够了这边的这厮,便立刻一个起落跃到那边,抬脚便将那偷爬上来的差役踹翻下去。

    黑衣人玩的过意了,便不再犹豫半刻,二话不说,沿着那马厩顶子飞一般地踏上了马厩背后的围墙,那飞檐走壁的功夫看在众差役的眼里顿时都惊了。

    诸福大人反应要快一番,当下看着那围墙与客房相连,便顿时叫嚷起来:“快追!朝客房那边去了!”

    众差役闻诸福大人呵斥,这才回过神来,留了两个在这里断后扫尾,其余的一溜烟便往那客舍那边去了。

    那黑衣人瞧见众人上不来,绕着往客舍那边来抓他,心里笑笑,便借着自身的速度嗖地一声从窗户中跃进了一个房间,之后便消失了踪影。

    “那厮溜进客舍里去了,把客舍给我包围咯,他跑不了!”诸福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看着手底下的人四下里将那客舍包围起来,便又说道:“那厮穿黑衣,给我一间一间搜!准在里头!”

    “是!”刘三双手抱拳应了,立刻转过身来,点了几个差役号令起来道:“你们几个从这边开始搜,你们几个上二楼去给我搜!”

    刘三说罢也正要走,突然诸福在背后冲着他叫了一声道:“咱们马,你派谁去追了?!”

    刘三一听赶紧转过身子来,道:“大人您放心,我派王五带了七八个人去了,他准没问题,我瞅着那伙人就三个,前头骑了三匹赶着剩下的马便夺门而出,在这城里头又跑不快,也准跑不远,一定能追回来,您就放心吧,这里头这个也保准跑不了。”

    诸福点点头,脸色缓和一点道:“就这三两个小毛贼,也敢来打咱们的注意,当真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好,我就在这而瞧着,看你瓮中捉鳖,关门打狗!”

    “是,您就看我的吧!”刘三抱拳应了,说罢便也提着朴刀往楼上去了。

    【顺财客栈】一声声的马嘶传入了鬼头蛇的耳朵里,一声一声拖得极长,敲打着鬼头蛇的耳膜,像是吹响了冲锋号似的,让前一刹那还坐在凳上安心喝茶的他,这下一刹那就丢下茶杯腾地站了起来,顺手将桌面上放着的一把鬼头刀拎起来,吹了一个响鼻,立刻从其他的房间里也涌出十多个人来,合着他一同便快步抢出了门来,将坐在大堂里头的人都深深唬了一跳。这一伙彪形汉子,一个个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刃就这么涌了出来,本来就是江湖上的人,现在这么一动,全身上下都是跃动着一股浓厚的匪气。众人瞧着根本不晓得这是个什么阵势,只是本着不招惹是非的心态偷偷都闪开在一边去了,尽量都不去挡人家一点点的道。就连那掌柜的都看的有些惊了,这伙人天天窝在房里,也就算了,这下倾巢而出,一定是有什么发生了。有胆子大的,好奇心强些的,都和掌柜的一样,缓缓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也远远跟了上去,一同出门来瞧个究竟。

    此刻的郓城县已经笼罩在了一片的昏黑之中,这一条大街上洒满了月光,两边的商铺里透出了暖暖的灯光来,照亮了一片又一片街口上的方寸大的地方,仿佛用灯光给这青石板路上打上了一块一块的补丁似的,可是,这么瞧着却没有半点阑珊破烂之感,只是瞧着心里很舒服,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暖意。

    鬼头蛇此刻就是站在这样的一块光亮上,长长的影子托在后面,和后面的兄弟们一样,黑压压的合成一堵密不透风的靠山。在离鬼头蛇面前不过五步的地方,听着二十来匹快马。鬼头蛇上下这么一打量,只见这马膘肥腿长,一匹匹在这当街上这么散漫地走上几步,那光亮的毛皮便会微微反射起左右的灯火,那样子,怎么看怎么都比老百姓家里的驽马强。

    老大的麻雀密信上说,要接马,想必就是这个了。只是,怎么也没个接应的兄弟……鬼头蛇方才打量马匹的时候,也四下里瞅了瞅,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初了当街的百姓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们,看着这些马,都绕道走开意外,真的没有什么不妥不对劲的地方。

    鬼头蛇一挥手,低低地吩咐了一声道:“带走,牵到后院马厩里。”说罢,立刻身后的兄弟们便统统上前,将马匹统统都牵在手里。

    鬼头蛇一面牵着马往后院里拖,一面还有些好奇地上下打量着手里牵着的这匹马。心想虽然不知道老大是怎么弄到手的,但是,有了这些马,且不说劫生辰纲方便的很,就是跑起路来,那也来去如风的很呐。只不过,这些短毛畜生究竟留作何用,还是得听大哥的意思了,说不得,一会儿便有麻雀密信过来了。想到这里,鬼头蛇心里有了点击的事情,这脚下就加快了几分。

    但是,走出几步来,鬼头蛇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这马匹的马蹄铁上。鬼头蛇似乎看出了什么,但是,他又像是看花了眼,他揉了揉眼睛,蹲下身子来一瞧,果然是官家的马蹄铁,这样的花纹只有官家准用,其余人用了是要杀头的。这玩笑开不起,鬼头蛇在这一瞬间,念头转了三转,似乎察觉到了其中的猫腻。

    鬼头蛇停住了脚步,暗叫一声:“不好!”鬼头蛇来不及再多想,便立刻下令道:“丢了马,快扯!”

    可是,还不等这伙人反应过鬼头蛇这突变的时候,只见街角闪过七八个人的身影来,一个个扯着朴刀,一声雷霆大喝之下便立刻冲到了鬼头蛇众人的面前。

第三百零九章 福来客栈百劫集(柒)

    “泼贼,哪里去!”王五说着便将朴刀抽出手来,明晃晃的闪了众人的眼。

    鬼头蛇一瞧,这伙人统统都是差役的打扮,显然是官府的人,他果然没有猜错,这里头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但是当下怎么说都已经是说不清的了,自己带人牵拽了官府的马,手里又提着兵刃,真当是黄泥抹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鬼头蛇心里气得发狠,咬牙切齿愣是说不出句话来。这种时候,本来就是要潜伏,不声不响的藏在这郓城县里,一旦青州老家一举成功了,那就欢天喜地打道回府。要是青州老家落了空,那么,他们就是得了机会,就是把脑袋別在裤腰带上也要将这次的银子打劫到手,到时候,各种杀戮,各种残酷,那都是豁了命的拼,没啥可说道的。可是,眼下还没有到那个“决战”的时候,首屈一指的还是保存实力。

    这个话,“飞哥”裴含风可是说了不止一次的,这说白了,就是当下的首要任务,就算是和梁山搞过节,那都是面临着生死存亡的本质问题了。所以,生辰纲不进入郓城地面,他们就一日不可以铤而走险。这就是为什么,鬼头蛇怀疑的原因所在,也是,他现在心里转了十八个念头都不知道该拼杀还是该怎么着,一颗心就这么半空悬着的原因。

    “怎么着!见了本官,还不赶紧束手就擒,这般大刺刺的站着,还瞪了一双狗眼看我,怎么,不见棺材不落泪啊!”王五说罢,一挥手道:“给我抓起来!”

    四下里包围着的官差听了号令顿时便又上了前来,灵蛇教的人一瞧,唰唰唰地将自己的手里紧握的家伙们都抽出了鞘来。

    鬼头蛇看着前面那些一个个脸色阴冷要上来抓人的官差,那双眸子里更是怒了,将鬼头刀往身前一横,道:“这马,统统都给你,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说着便将马缰绳往王五的方向一拽,马匹似乎被这刀剑吓唬住了,束手束脚地走了两步便又停下来了。

    王五一瞧,眉头一挑,面色微怒道:“你他妈知道这是谁的马,也不打听打听就敢下手,现在还了,你们以为就没事了么,哼!一群流匪,留你们不得!”

    “那你要怎样!”鬼头蛇也怒了,一挥鬼头刀,刀锋直指着王五和面前五步远外的官差。

    “哼,抓你们归案!”

    鬼头蛇冷冷的笑了,道:“看来是没得谈了,好啊,你们有本事,那——就来抓个试试!”说罢,在这一瞬之间,猛然抬腿照着方才那匹马的屁股上就是一脚,紧接着便是一声急促的马嘶,那受惊的大马,顿时散开四个铁蹄慌不择路地朝着王五等人撞来。

    王五一瞧这马冲了过来,赶紧闪身让过,可是,此刻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差役看见一团黑影直冲而来,等他再反应已躲闪不及,立刻啊的一声吃痛被那短毛畜生撞得摔出一仗开外。就在这一刹那的闪躲之间,鬼头蛇抓住机会,立刻一脚踩上另一匹马的脚蹬,大呼一声:“上马!”便拨转马头挥着鬼头刀直往那些从两侧杀过来的差役身上招呼。王五精明,看清了鬼头蛇的去势动机,大喝一声道:“泼贼!吃我一刀!”说罢,立刻挺着手里的朴刀应了上去。

    那边鬼头蛇和王五斗在了一起,一时间难解难分。而此刻的青蛇帮众人二话不说,将手里牵着的缰绳一把都松了,各个都随便捡了一匹就近的马匹找着机会上马。那些相对站位靠里的人,靠着马匹多,阻碍着那些官差一时进不来,还有机会上马,直往外面杀。可是,那些位置靠外的人就显然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官兵已经像是潮水一般地扑了过来,他们不得不挥着刀刃先招架起来。

    灵蛇帮外侧的兄弟分不开身,上不得马,索性断了这念头,将手里的刀刃挥舞起来,一招一式都满是杀机暗伏。已经在这边和官差交上了手,凭借着自己不要命气势的优势,将一侧的官兵的攻势瞬时压了下去。而此刻,里面也有五六个兄弟上了马,跟着鬼头蛇朝着两面的官兵杀过去,好给那些没有机会上马的兄弟们一个喘息的机会。可是,此刻这十几个人的四周出了官差还有十余匹马,挡着在这实在碍事,没有速度,马就毫无攻击力,这般下去换了谁了都撑不住。鬼头蛇不晓得别的差役如何,但是,眼下和他交手的这个差役却也不赖,尽管鬼头蛇手里的这一把鬼头刀在马前左右将四下里都用刀影封了个密不透风,可是,眼前的那个差役却一把朴刀在手,神出鬼没地将鬼头蛇的刀风都逼迫在了一个范围里,还时不时地出刀试探鬼头蛇的破绽,虚虚实实之间,转眼两人便已经过了几十个回合。

    在这边官差和灵蛇教的人厮杀开,一条街上顿时被打的鸡飞狗跳,混乱不堪,那些出来看好戏的百姓都吓得一个个丢了魂似的,四下里喊叫着早散光了,整个大街突然变得光秃秃的,没有了半个人影。临街的门面,那些个掌柜像是见了鬼一般的,大惊小怪地叫喊着招呼小二们赶紧将门板插上去。而那些个胆子大的好事之徒也并非没有,欢天喜地不知怀着何种心态,冲上临街的二楼去,大大地打开了窗户来,指点着下面像是过节看热闹似的,静静悄悄偷着乐。此刻的整个大街上都顿时安静下来,满是人喊马嘶,刀剑击挡之声。

    王五一面应付着差役声东击西、毫无规律可循的进攻,一面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的弟兄,见大多数人已经上马,为了保留实力,避免当下这般不必要的消耗,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立刻挥舞着手里的鬼头刀,大喝一声道:“杀出去!”

    “杀!”灵蛇教的众人一起发一声喊,便跟在鬼头蛇的身后,朝着外面杀出去。

    灵蛇教的众人双腿一夹马肚,那些官马便立刻撒开四蹄飞奔起来.官兵阻拦不住,仍由那些人冲杀了出去,那些个厉害的官差也为抵挡这马匹的冲劲下的刀锋,而被带倒在地。王五这人反应也不慢,一拽缰绳,便飞身上马,这一套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般便拍马持刀追了上去,那朴刀一戳,立刻将一个没有注意到的灵蛇教人刺透了后背杀下马来。

    像王五这般反应过来的也有几个,虽然动作没有王五那般迅疾,但是,却也没有落在后头,一个个拽了马便快马加鞭紧追杀过去。而剩下的官差则将那三个徒步来不及上马而落了单的灵蛇教人团团围住,五六个差役也杀的性起,挥起朴刀来,连番砍杀。那些个灵蛇教人终究是双手难抵四掌,虽然顽抗到底可是最后的时候,还是,在血肉横飞之间被官差乱刀砍死。

    这一幕幕残忍血腥的画面落在那些好事之徒的眼里,一个个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缩手微微将嘴虚掩上。

    这边的事情办妥了,那些官差便也将当地的官马收束回来,跨到马上,也沿着街面追了下去。

    而此刻那些骑马狂奔而逃的灵蛇教众人此刻沿着街面奔出老远,越往下走,这街面上的人就越多。这一骠人突然这么狂奔过来,惊得满街哗然,一路狼藉。可就这么还没逃出多远,便已经到了一个十字街口。而此刻,在这街口已经有三个汉子等候多时了,自从他们将那些官马送至顺财客栈前头的时候便离开开始,到现在,他们就一直在此刻耐心地等着鬼头蛇的出现。果然不出所料,这灵蛇教的人虽然知道这里面蹊跷,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每走的每一步都已经被人家算计死了,一切都落在了人家的掌控之中,不管怎么拼命只会落得自己愈发狼狈。

    此刻的鬼头蛇也依旧没有觉察的到危险的所在,就在他还来不分辨方向,往那边继续逃路时候,却不知怎的哪里突然绷起一条麻绳,顿时间,将冲到这里还来不及撒住速度的官马猛然绊住,骑在其上的鬼头蛇众人顿时身子重心前移,随着马失前蹄,一起滚落下来,戳在坚硬的青石板路面上,一个个跌了个鼻青脸肿,腰酸背痛。

    可是就在跟在后面的灵蛇教众人看着前面栽了跟头,知道有人伏击,可是刚刚勒住官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在左右的黑暗中突然间伸出几只长杆,只那么蜻蜓点水的几下,便瞬时间将那几个也戳下马去。

    灵蛇教刚刚在这街口吃了大亏,还没来的及站起身来再跑,紧跟着追杀在后面的官差就赶了上来,而此刻那些方才一瞬间出手的几个汉子,都一个个脸上挂着得意的暗笑,悄无声息间又很快消失在了黑暗里,仿佛在这里就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而那些灵蛇教众人哪里管得了这些,一个个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眼看着官兵近在眼前,拿着朴刀已经杀气扑面而来,不得已一个个发一声喊,朝着那有着雷霆万钧之势的官兵挥刀格挡起来.

    呯啉咣当的一顿刀刃响过,官差借着马的速度将地上的灵蛇教众人冲的一个个支零破碎、狼狈不堪。

    官差骑马刚刚冲杀而过,灵蛇教众人刚刚可以缓过口劲来,可是,那王五却一点空闲也不愿留给他们,一勒缰绳,不肯在停留片刻便一个飞身,翻落跃下马来,那追命的朴刀纵身一劈,便将一个刚刚爬起身来的灵蛇教人的臂膀生生剁了下来。

    那灵蛇教徒痛的嘶声吼叫,另一只手拽着兵刃朝着王五就杀,虽然满身是血的拼命模样是有三分恐怖之色,但是,终究失了一臂膀已经不再是王五的对手了。王五只是飞起一脚,一记鞭腿,击中那厮的脸颊,顿时,随着一口鲜血而出,整个人也被踹翻出去,合着血水吐出几颗牙齿,脑袋里已经受了重伤,昏昏沉沉,完全已经失了平衡,跌跌撞撞站不起身来,手里的朴刀还没握紧,而那随后杀上来的差役已经一刀痛痛快快地抹红了他的脖子。

    而此刻,鬼头蛇看着王五一下马便废了一个兄弟,而沿途又干净利落地杀了一个他的手下,此刻正奔着他来,当下也不敢怠慢,在这生死杀戮之间,太多的生死和命运就是在某一个个的刹那间决定的,为了活着,这样一个简单的念头,仿佛身体被麻痹了一样,什么样的疼痛都烟消云散了,他握紧了那双被摔的处处见血的手掌,拾起落在不远处的鬼头刀,便一个箭步朝着王五杀了过去,当头就是一记越王开山。

    王五见了这刀势来的不缓,当下虽然杀的性起,但是也不敢大意,横起朴刀便硬接下。

    只听当的一声响,两人虎口都是震的隐隐作痛。

    王五退了两步,撒住脚步,稳了稳身子,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道:“小子,可以啊。看刀!”说罢,王五便将刀刃一横,朝着鬼头蛇一刀横斩而去。

第三百一十章 福来客栈百劫集

    鬼头蛇看着王五一刀紧接一刀,大开大合之间又不乏紧凑的节奏,每一刀都带着呼啸的刀锋,从鬼头蛇的身旁掠过,惊得鬼头蛇身上不禁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没想到在这朝廷里的差役,还有两个高手,这也实在是出乎了鬼头蛇的意料,方才他借着马匹居高临下之势,勉强能打个平手,现在这双脚踏地,自己身材又像个树墩,矮了人家一大截,方才从那四条腿的短毛畜生身下摔下地来,不打已经吃了亏。当下这番交起手来,鬼头蛇那就更难受了。

    而与鬼头蛇一同摔在地上的那些灵蛇教的汉子们,有几个命背的,在戳下马来的时候,冲劲太大正好落地时在青石板上折断了脖子,当场死了。其余的也就剩下了不到五个汉子,现在也和差役斗在了一处,腾挪跳转之间,厮杀的难舍难分,一个个都是豁了命的死斗。那可是正的在玩命,有的汉子被官差身上剁开数处血口,那鲜血顺着大腿肩头直往出冒,整个人顿时被污血染得惨红,但是,那汉子愣是咬着牙,愈发像是困兽一般,紧紧握着手里的利刃不撒手,疯了一般将自己全都豁了出去,索性没有一招防守,使出十成攻力来,为同行的兄弟们做最后的一点贡献,挥舞着手里的家伙,疯了一般地舍身杀了上去,愣是一个人挡住了两个差役,仿佛像是为此生做着最后的谢幕,他将平生仅学的那点本事都使了出来,他一面杀,一面嘶吼着让鬼头蛇快走。虽然这汉子已经疯魔似的,可是,在意识里还是明明白白的,这条命是要交代在这里了,这样的顽抗,在差役一刀一刀所增添的伤口下,很快是要撑不住的。

    这不要命的汉子在这边豁了自己的性命牵制了两个差役的进攻,其余的三个汉子的受敌的压力就小了不少,一面抵挡一面往鬼头蛇的方向撤。鬼头蛇一面吃力的抵挡着王五源源不断的杀招,一面瞧着自己的兄弟死的为数实在是少的可怜,心里的隐痛暂且不说,就是单单想起如何带着余下的兄弟杀出去,鬼头蛇都心里没有底。

    说开来,就这么的一个郓城县,也不是很大,可是,眼下被这些差役追着跑,只怕终究要保住命,那是没戏,不是被差役追上杀了,就是跑的活活累死。在这边实在是到了山穷水尽之地了,鬼头蛇一面接招,一面心里这么稍微一算计,当下除了玩命,实在是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了,也不知道飞哥那边是个什么情况。要是现在能搭把手,那就好了。真不晓得,那呆子现在身在何处,老子在这里豁了命的死斗,他说不得乔装打扮了,还在那个茶馆摊子上悠哉地喝茶呢。

    鬼头蛇想到那呆子,心里不禁又浮现出那有着副高挺鼻梁的汉子,那汉子笑着说在说“赔钱货!本事也就这样吧你!”鬼头蛇想到这里,这心里就恨的牙根痒痒。可是,这心神一分,就必然要吃亏,王五“唰——!”地一刀荡开了鬼头蛇的鬼头刀,紧接着像旋风似的一个转身,便又是一招,刀走偏锋从左右攻杀过来。鬼头蛇一时没照料住,愣是让王五这一刀抹着了臂膀,带出一道滚烫的鲜血来。

    “娘的,老子赔钱?哼,现在连命都快搭上了!”鬼头蛇心里暗暗怒骂了一句,便大喝一声道:“走个屁!跟这帮狗娘养的拼了!”说罢,便收束心神,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一人一刀上。此刻的鬼头蛇打定了主意,断了自己的后路,即便是死了也不会想着逃了,眼下这场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这么厮杀拼到最后,说不得“飞哥”那边听到了什么风声,就派人杀过来呢。

    鬼头蛇大喝一声便挺着手里的鬼头刀直冲王五杀了过去,而那三个手下灵蛇教的汉子一听,便也没了逃命的念头,眼下这交手很紧的状况,别说不想跑,就是想跑也没得跑。于是,便也各自愈发豁了命的和差役斗了起来。

    这般斗着不出几十招,差役那边出了王五以外,其余的那四五个差役就顶不住了,他们在衙门里虽然功夫不错,但是毕竟没有灵蛇教的这帮子人凶恶,相比起来,灵蛇教天天刀头tian血的日子给了他们更多的杀气和死斗的经验,天天将脑袋別在裤腰带上,什么时候都没哟估计过死后的担忧,而相比之下,差役在这点上就没法比拟了,自己不但拖家带口,上老下小的,自己实在是死不起,而衙门里也没有那么多地方动刀动枪的。即便是这次被府衙派下来,也不过是说保护祝福大人,帮助地方稳定一下民心,需要的时候维持下地方秩序,可是,这厮杀的事可是来了才撞见的,心里准备没有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当下这顾虑一多了,差役这厮杀的势头就被灵蛇教玩命般的杀气压抑住了。

    差役心里顾忌生死,看着那些灵蛇教人一个个被逼急了杀的眼红,方才穷追猛打的斗志顿时削弱了三分,畏手畏脚,原来的功夫就发挥不出,很快就有差役被灵蛇教的汉子一刀将手里的朴刀在格挡间震飞,紧接着便是一记肥腿踹中小腹,还不等那差役痛的叫住声来,那灵蛇教的汉子已经朴刀一挥,从前心刺穿直透后背。

    这差役一死,可是壮大了灵蛇教的势气,不但心里像是看到了希望似的,就连受敌面都小了。灵蛇教很快就尝到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甜头,当下便杀的更痛快了。

    鬼头蛇觉得胜算大了,手里的鬼头刀就愈发使的虎虎生风起来,两个膀子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慢慢的都是力气,没有半点疲倦,也完全就顾不得疲倦。那一道道绷紧的肌肉,将鬼头蛇显得愈发像是一个树墩子似的。

    鬼头蛇飞起一刀在半空将王五的一刀接了下来,这霸气的力道,震的王五虎口隐隐作痛,身子不禁向后晃了一晃这才刹住身子。而此刻,鬼头蛇利用着短暂的一息,并没有更进一步去追杀王五。现在这鬼头蛇杀的渐入佳境,无意间已经进入了自己杀戮的最好状态,他晓得追上一步去,王五也一样挡的下来。于是,鬼头蛇心里精了一把,余光一扫之间,便横跨一步,出乎意料地闪身在了一个差役身后,手里的鬼头刀顺势这么一送,一颗人头连带着一腔滚烫的热血便喷涌而出。

    这一招偷袭得逞,让自己手下的一个汉子松了一口气,两人对望一眼,心念一点便通。两条明晃晃地映着惨白月色的利刃纵向一摆,便顺着王五的方向一左一右飞步便杀了过来。

    王五眼看着自己的手下倒了一个又一个,当下心里不禁有些着急,而这以一敌二,以前并非是没有,只是眼下自己的差役人已经剩下两三个了,即便自己在这里抵挡的住,那边的差役也成了他心里最大的担心。正所谓“穷寇勿追”说的只怕就是这样的一个道理,眼下的这些流寇显然就是被逼急了,豁出去来和差役们玩命,这个样子不要命的打法,一路打过来,谁也受不了。要是,这没过多久便已经死了两个,王五看着自己的手下被挫了锐气,而那帮子流匪却越打越起兴。要是这般下去,剩下的差役也抵挡不住,那就会越来越多的流匪腾出手来合力来围攻他自己。

    王五晓得这样的一个对自己不利的局面,不禁多留了一个心眼,一面勉强地照料着自己面前的这两个劲敌,一面在腾挪厮斗之间直往那边的差役靠拢过去。而那边的差役也越往下杀越心虚,都到现在这个份,已经对一个官差而言实在是到了短板的地方,耐力跟不上来,就是再好的刀法现在要是强弩之末。

    方才是追着这帮子流寇杀,现在却又被人家将局面扳了回来,是被人家追着杀,眼下这可好,不但丢尽了官府的脸,就是自己的命想保住那都是个问题。

    王五现在也不敢再奢望将这伙人快刀乱麻地斩于当下,更没有什么将之抓捕归案的念头,瞧着现在这光景,王五可是打起了退堂鼓,这抓住了贼是公家的,可是,要是保不住命,自己可是啥都没了。王五心里这么想着,脚下也就一点一点地往后退了。那些个差役余光瞧见了王五的动作,心想连王五这硬汉都顶不住了,那他们自己还打得个什么劲啊,拍马走人这可是他们巴不得的事。话说道这里,便立刻打起全部精神来招架着这些流匪拼尽全力的进攻。

    鬼头蛇这边杀的虽然痛快,可是,那边官差的痛苦他却也感觉到,他们三分进攻七分防守的心思,已经让鬼头蛇察觉出了这帮差役已经有了退意,当下不由地心里暗暗舒了口气,看来这下,这条命是勉强保住了。

    就在灵蛇教这样成功逆袭的时候,在黝黑的洒满惨白月色的青石板大道上突然隐约间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光听着这声响,就晓得来的人少不多,可是来势却迅疾的很。鬼头蛇将手里的鬼头刀使得鬼没神出,脚下的步法也越发大胆起来,三步两步地直逼着王五,没有一丝的懈怠。他耳根灵敏地听到了那些人马的来势便是来自郓城县的城北,那地方岂不是正是“飞哥”所在的方向。

    一定是了……鬼头蛇心里想着。顺财客栈和福来客栈只不过是隔着两条街,这边出了事,那边一定能听得到些风声的。那个可恶的“呆子”绿皮蛇,一定是他又发了呆,这般疏忽了老子的命,还好老子命硬,等得到“飞哥”差人来救,不然,那可就见不到明儿的太阳了。等一会儿收拾了这伙“狗腿”,见着绿皮蛇,他玩忽职守,定要抽他几个大耳剐子,敢拿爷爷的命来开玩笑。

    鬼头蛇一面想着,心里就愈发杀的凶狠。

    可是过不得片刻,那一阵马蹄声便嘎达嘎达地风驰电掣而来。

    “泼贼!看刀!啊——!”这一声怒吼过后,便是狂风一般地几匹快马冲过了街道,紧接着便是一声声的惨叫。

    就在这一霎之间,就连王五都被这几匹快马钩起来的飙风扯的衣襟翩飞,整个人都吓的全身发酥。可是,等他在下一瞬间回过了神来,再四下里一瞧,之间眨眼之前还在面前挥刀杀的密不透风的两个流匪,此刻已经被冲撞地飞出了仗外,同样的还有其余的那几个悍匪。地上留了一条长长的血迹,一直延伸到两仗开外的一处墙边。在那里,一个悍匪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脑袋连头带帽,一同被马上那人一刀下去给削掉了一半。

    而其余的那几个悍匪口涌鲜血,不是脑袋歪在一边已经有的出气没有进气,离死不远,要么就是四肢抽搐着怎么都哆嗦着再也站不起来。

    王五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斑驳的猩红在冰冷的月色下显得愈发刺眼,他有些不敢相信,可是,这终究便是事实。就在王五愣神的空儿,方才那驰马而过的几骑又掉头奔了回来,到了近前,一勒马缰,便翻身下马。王五这才将这几个人瞧了个明白,原来是自己手下的差役,方才在顺财客栈门口拽了马后来想追上来,可是,不知怎的就跟丢了,后来听着有厮杀,这才追了过来,没想到还赶了个雪中送炭。

    两拨差役和兵一处,王五长长的舒了口气,将朴刀倒背在手臂后头,迈开步子便带着这伙差役去看那些个流匪的死活。瞧着这摸样,大都活不成了,没有断气的,差役便补上一刀,也算是为人临终做了件“好事”。

    但是,王五走到方才一直交手的绿皮蛇的身边时,看着方才还勇猛无比的汉子此刻浑身是血地躺在了血泊里,一动不动,那双死不瞑目的眸子,直直地瞪着天上的那轮月亮,而手里却依旧还紧紧握着他那把染满血腥的鬼头刀。

    王五心里也说不上为什么,就这么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沉沉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走吧!”说罢便转身而去。

    可是,就在这时,鬼头蛇那死不瞑目的眸子机灵一动,狠狠憋了最后一口气,一瞬间爆发了全身所有残余的力气,手里的那把鬼头刀便嗖地一声飞执而出,在空中划过一个个圆弧,带着一道寒气,正正地刺透了王五的后心。

    一阵冲天的撕裂之痛带着一口滚滚热血冲口中一喷而出,接着两眼一黑便顺势向前跌落下去。左右差役万万没有料到,在这偃旗息鼓的尾声上,会出这样不近人情的意外。就近的两个差役赶紧扶着,此刻的王五已经口中涌血说不出话来了,那双眸子一抖一抖地,渐渐动也不动,脖子一歪彻底死了。

    其余的官差瞧见,一个箭步抢上前来,挥起朴刀便朝着鬼头蛇身上疯了似的砍落下来。

    鬼头蛇瞧见王五死了,脸上挂上了一丝笑意,带着许些不甘紧咬牙关闭上了眼睛。而不过片刻,鬼头蛇的身子就被这些泄愤的差役砍了个七零八落,那些差役折磨犯人自有一套,避过了致命要害不动,其余四肢下体都被像排骨似的剁了个体无完肤。可是,自乱刀砍死,那鬼头蛇咬着牙愣是一声没有啃……

    因为他知道,自打他进了灵蛇教他就晓得,干这行的,迟早有这么一天——人要活就要活的硬气,起码要对得起那一撇一捺!

第三百一十一章 福来客栈百劫集(玖)

    【福来客栈】裴含风在起初听到后院纷乱的吵闹声之后,就悄悄来到了窗户口,稍稍打开了一道缝隙,眯着眼眸往外头一瞧。只见后院的马槽被官兵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光是听着官差吼叫着,心里约莫是有人偷了差役的马,但是,站在这个角度却瞧不能到那被官差围住的人。

    只是,正当裴含风在心里暗暗担心,希望风波就此过去,千万别和自己人扯上什么牵连的时候,官差那边就又纷乱地跑到了客舍下头,显然是方才没有围住那偷马之人。

    裴含风听着楼下有官兵的叫喊声,心里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揪心,毕竟自己的人马在这里安置的最多。军师老莫和他贴身的两个手下就在楼下,而绿皮蛇的人马又散落在外面打探消息,即便是在这里出个什么意外,里的最近的也就是福来客栈前面馆子里的两个防风的兄弟,还有对面街上乔装打扮买大饼的兄弟。

    裴含风抿了抿嘴唇,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详预感从心底里头幽幽地飘上心头来。就在裴含风心里担心的时候,突然从楼下楼上同时响起了粗暴剧烈的踹门之声,紧接着便是官兵吼叫着搜房的声响。裴含风有点着急,他晓得了,一定是那偷了官差马匹的人现在溜进了客舍来,官府的人这才要一间间地搜捕。裴含风想着老莫在楼下的房间里住,他倒是也不太担心,老莫这个人向来是他的智囊,在这要命关头,必然不会乱了阵脚,但是,怕就怕老莫手下的那两个孩子,年轻气盛,仗着自己功夫不差,只怕霸气外露要让官府的人瞧出什么猫腻来,这两孩子,双剑合璧确实也有那么两把刷子,可是,他们的人生比起其他闯江湖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顺利了,没有什么挫折,实在不是个好事。

    就在裴含风一面担心着那两个孩子,一面自己站在房间里四下里瞧着,想在官差进来的时候,不要在房间里留下什么“惹人眼”的痕迹的时候,突然楼下响起了激烈的争吵之声,裴含风心里咯噔一下,听那声音,不是那双剑中的雄剑,那又能是谁。裴含风心里一紧,便又听得双剑中的雌剑尖声厉叫着什么别碰我。裴含风最怕什么,可是偏偏还会遇上了什么,就在他急着正要开门而出的时候,突然“砰——!”的一声巨响,自己的房门便被人一脚,两个差役夺门而入。

    裴含风久经江湖,这样强盗般粗暴的行径让他实在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熟悉得连他的身体都不经大脑就条件反射地闪动起来,那结实的右臂一扯被踹开的房门往回一拽,紧接着便是在门板上加了一脚。这一脚下去,又是一声轰然巨响,愣是将两个差役还没有来得及喊出“官府搜查!”这四个字,就被突然又磕回来的门板打得鼻青脸肿,俩个差役一下子没经受住,一同被撞倒在过道上。那差役被撞得头有点发晕,吐了一口嘴里和着的血水,和那个一骨溜从当地灰眉土脸的爬了起来,张口就大喊:“贼人在此!贼人在此!”

    院里的差役一听,都朝着楼上望去,除了那边和两个青年争斗的三四个官差以外,其余的差役立刻在诸福的喝令下奔上了楼去。

    而此刻,站在门背后的裴含风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这一下可是闯了祸了,本来说久经江湖的人了,这临危不该慌张,可是,眼下的裴含风可是有点慌了神,原来一个敢作敢为的一个人,顿时变得不知所措。愣在当下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一双眸子像是一瞬间年老了八十岁,变得迟暮起来,盯着那扇门上自己的脚印,有些没了主意。

    他现在晓得自己来此的使命,知道自己来这里为的什么。机关算尽才在这郓城县扎稳了脚,好不容易能敖到今日,眼看着生辰纲就要起运了,眼看着做大事的时候到了,可是,偏偏遇上这样一件事。他现在带着自己的兄弟们来这里,是为灵蛇教做一步后手,为的就是以防万一,老家那边的兄弟们现在还没动手,自己这边就损兵折将,那还如何对得起大伙的重托,亏江湖上还说他“飞哥”动作麻利,做事却不失稳重。现在可好,全砸了。他所带着的这一舵兄弟们,来了这郓城县,眼下的该做的准备都在这一个月里头准备的差不多了,眼下就是保存实力,藏得深深的,等到该爆发的时候爆发出来便是最好的结局了。可是……眼下也没有可是了。

    “轰隆——!”又是一脚,那扇门终究是经不住了,没有转开而是整个就在这一声巨响之下轰然倒地,带起灰黄的一层灰土来。

    紧接着就是一个汉子闪身跃了进来,二话不说,便抄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刃便往裴含风的脖子上架。那凶残的模样,让裴含风不由地想起来自己的小时候在山间上遇上的那只饿狼,也是这样的一副模样,那双闪亮泛白的眸子,紧紧地锁住了他的脖颈,便撒开四蹄张牙舞爪地朝着他的方向扑过来。那样的一张血盆大口中,有一派差互的尖牙利齿,在那日的光彩下闪动着瘆人的寒光,就像是眼下这差役那寒气逼人的刀刃一般。裴含风记得那时候他吓坏了,拼命往后躲闪着却后仰倒在了地上。可是就在那饿狼扑到他面前的时候,突然一支箭羽嗖地一声刺穿了饿狼的头颅,从那突出的狼吻中射入,从狼的脑后射了出去,接着便飞驰过来了一人一骑。是那人救了年幼的裴含风,也是那人传授了裴含风功夫,最后带他走上了这样的一条路。

    裴含风记得他师父在世时说过这样一句话:前怕狼后怕虎,是混不出头的,人要活得硬气,更得有点血性!

    裴含风在这一霎间将这话记了起来,自己不能就这束手就擒,将一舵兄弟带到了这里,自己要是第一个死了,那剩下的人群龙无首,谁也压不住谁,那还不乱了套。

    人要活得硬气,更得有点血性!

    这句话再一次从裴含风的心里闪过,这一刻,裴含风的眸子突然收紧,爆出一束摄人心魂的精光,紧接着还不等差役那刀架到他的脖颈上,裴含风就后发而先至,左臂开弓准准打在了那差役握刀之手的脉搏上,一招便将那差役的朴刀打脱了手。那差役哼还没哼一声,裴含风一招使过又紧接一招,抬腿就照着那差役的侧脸就是一记鞭腿。

    这两招是他师父所传授他的最简单不过的招式了,可是,就是这样简单的招式,被裴含风却使得很是得心应手。当初裴含风的师父就没有看错他,裴含风的招式由简入繁,在江湖上步入一种浮夸的招式花哨追求的俗气风尚的时候,裴含风却一转常态愣是领悟了师父所传本事的精华,反其道而行之,渐渐地由繁入简.也有人曾跟着他学他的套路,可是,终究是没有他使出来那么威猛,谁也说不上为什么,最后只得归功于裴含风拳脚的迅疾,后来这青州地面上的江湖上便有了“飞哥”的名号。

    此刻,裴含风依旧走的是他的简练套路,可是,就是这样简单的两招,在那从官兵手里飞撤的朴刀还没落地,裴含风就将那差役简简单单收拾打发出了自己的房间。

    那差役吃不住裴含风这一脚,被踢的脑袋里嗡嗡直响,而身子也不知觉间被踹地横飞出去。摔在过道的栏杆上,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而这时候,才吐了一口血水痛嚎出来。

    这差役刚被踹出去,后面的差役就已经跟了上来,一个身子黝黑的健壮差役有人被踹了出来,唰地一声将腰间的朴刀抽了出来,一个箭步冲了进去,二话不说挥刀就是一个刀横削,意在扫开前面的阻碍,方便他下一步落脚,进而再定神强攻。

    可是,那裴含风却并没有被他这凌冽的刀锋所吓退,他只是顺着那刀锋的去势向后下了七分的腰身,双手撑住了地面,顺势就是一记飞脚,由下而上,看似逆行,力道却猛,一脚踢中了那厮的下巴,那差役万万没有想到会有如此一招,哪里防范的住,愣是自己咬掉了自己的一点舌尖,顿时弄得满嘴是血,顺着嘴角涌了下来。这其实都不算什么,可是,那差役万万不服,就这么一招就让自己落了败。他横送一刀落空了,忍着口中“难言”的剧痛,将走到尽头的刀锋顺势打了一个刀花收回到身前,瞧着面前的那汉子又接了一个后空翻,此刻刚刚落在地上,这着地重心方落,这一息已经用尽,不及腾挪,正是个好机会。

    那差役瞅准了时机将刀锋往裴含风的脖颈上一刀斜劈落下,嗖地这一刀,带起了一股刀风,将旁边方桌上放着的纸张都不禁扇**飞一旁。而裴含风照样是来者不拒,眼看着刀锋临头,他却往前一扑,就地一个翻滚,不退反进,贴着那差役的身子便站了起来顺势一招“地涌天泉”愣是照着那肿大充血的下巴又是一拳,打得那差役噔噔噔直往后退了三步才后背撞在墙面上稳住了身子。

    裴含风还想跟进一步继续打,可是,此刻又有两个差役趁机抢了进来,一左一右朝着裴含风挥着朴刀杀过来,看那样子是有了前车之鉴,这两个差役没有丝毫的大意,拼尽了全力这下可是真的来要他的命的。裴含风的眼中顿时凶光毕露,突然身子一闪,在腾挪之间已经闪过了左路劈来的一刀,并且一步踏上,照着那差役的门面上就是一记重拳。打得那差役鼻子歪在一边,鲜血喷射而出,华丽丽的沿着他摔道的势头划出了一抹猩红的弧线。

    裴含风这边一招打翻了一个差役,那边就持刀的差役借着机会朝着裴含风的侧身攻来,裴含风这边一拳挥过,脚下却也不闲着,登时勾起地上的一把椅子来,恰好与那挥落的刀锋磕撞在一处,入木三分。而就在这一迟一钝之下,裴含风又曲腿朝着那差役的肋骨上踹来,一记连环腿,一口气之下毫不拖泥带水,左右开弓连环提出留脚,这六脚分别落在那差役的左右肋骨上,将那差役愣是伤到了内脏,口涌鲜血也栽倒在了地上。

    就在裴含风一不做二不休,打算上前补上一脚踹断地上那些差役的脖颈时,突然一个圆凳凭空飞来,裴含风连忙抬手一挡,刺啦一声,椅子应声破开了两条腿。裴含风在这一瞬间回头一望,门口不知何时闪出一人,这汉子人高马大的,像个角色。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诸福大人手下的刘三,在府衙里也是颇有些本事的人。那拳脚在府衙里尤其厉害,是出了命的好,这番跟着诸福大人下来,虽然是托着协同办案的命,只不过是知府有意要提拔他,这般只是叫他来走一趟,诸福破了案,那他也就是功臣了,到时候,什么都是水到渠成理所应当的了。而眼下,这刘三也知道知府的一片好心,但是吃白食却不是他所中意的,当下出了这事,正是一个立功的机会,所以带着三分立功心思,七分炫耀拳脚的意图,刘三终于安奈不住也出了手。

    刘三也懒得去拔刀,方才他在外面句瞄见了里头那汉子赤手空拳将自己的人打得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自己要是抽刀杀进去,即便赢了也不光彩,于是,当下便踢了一把圆椅,来了一个先声夺人,在裴含风一遮挡的时候,刘三便借着机会抡起两个拳头朝着裴含风打了过去。

    刘三这套拳,虽然没有什么名字,但却是他祖上传下来的,自己牛气地号称本家拳。套路极多,大多都是左右开弓,实实虚虚,远远近近都在这两个拳头里头,在府衙里可是也打出了不少的名堂。

第三百一十二章 福来客栈百劫集(拾)

    刘三大喝一声,犹如猛虎过岗,裴含风心里听着这一声暴喝的底气很是雄厚,知道这来者不善,功夫只怕了得。裴含风不敢大意,在那一招格挡之下将圆凳劈地四分五裂之后,裴含风的耳朵又敏锐地觉察到了那来人脚下的步法,裴含风不必去瞧也晓得,那来人走的是中路,而那脚步每一步都是脚尖先落地,重心在身前,由此势必取的是裴含风自己的上盘。

    果然,在那把碎圆凳的粉末还未落尽的时候,刘三便已经一踏三步去了中路的捷径,右拳如矛左拳似盾,只朝着裴含风的门面打了过去。

    裴含风瞧着那拳头来的劲头,身子顺着反方向一闪躲,左手曲臂出拳至自己胸前三寸,紧接着便在那刘三拳头来时,顺着刘三拳腕处用了一个粘字诀,在刘三的脉搏上狠狠这么一磕,往外面一带,便将那刘三这一拳的威力化解的无影无踪。裴含风这左拳化了刘三的攻势,右拳便不敢散漫半分,行云流水般地朝着刘三的喉头便是一记冲拳。

    别看刘三方才这一拳打得大开大合,像是个典型的粗人,很多人都是折在了这个上面,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刘三这是粗中有细。在他的那套本家拳里头,左拳和右拳的职责分的很清明,交叉互换的更是勤快。一攻一守,每一招都连有后招。

    当下这裴含风的一记冲拳过来,刘三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因为他的左手早已侯之多时了,立刻左手迎着裴含风的拳头便包了上去。裴含风也没有看清楚是怎么的个一回事,只觉得刘三的那手在眼前打了一个缭乱眼花的拳花,紧接着便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劲力包裹了裴含风的拳头,让裴含风这一拳打过去,仿佛像是陷进了棉花堆里,混沌而虚无。裴含风觉察有异,立刻想顿住去势时,可是,一切都似乎已经不是他想象的那般简单。刘三这一引一带,立刻脚下磕着裴含风的下盘一绊,裴含风这身子便顿时重心全失,由那刘三出奇的力道拉引着冲着门外甩了过去。

    裴含风知觉耳边一道风声呼啸,自己便已经被刘三脱手甩到了门口,裴含风赶紧当空一调身姿,斜向里肩头落地,紧接着便是在门外的过道里就地一个懒驴打滚,将那丢掷的势头都在这落地一滚中消解开来。裴含风站起身来,沾的满身是土。

    “大哥——!”

    楼下的雄刀在院中和差役推搡之时便已经听到了楼上的打斗之声,当下亲眼瞧着裴含风横飞出户,这才当真急了。心里一想,这哪里是什么搜查偷马的流匪,分明就是专门来找灵蛇教的麻烦。雄剑这边内心已经气得暗潮汹涌,胸膛起起伏伏,双拳顿时握紧起来,正要发作,而雌剑也瞧见了大哥被差役打了出来,看样子是落了下风,心里害怕出了什么大事,于是,在那边双臂猛地一挣脱了扯住他的官差,便唰地一剑抽出鞘来,连带着一剑将那差役的脖子抹出一剑刺眼的猩红,接着便往楼上冲去。

    官府的差役一看,这眉眼俏媚的姑娘一出手便弄出了人命,再冲着方才那青年失口的称呼,他们立刻晓得这伙人和楼上那贼人是一伙的,于是二话也不必多说了,也唰唰唰地抽出朴刀来,朝着那一男一女就几面快刀围杀过去。雄剑一瞧这架势已经是覆水难收,没有什么侥幸,也没有什么可以缓和的了,留下的也只有全力一搏了。雄剑也立刻抽出剑来,迎着那官差一路连刺过去,剑过之处到处都是虚虚实实的剑影。这一男一女在这差役的乱刀之间仿佛是穿花蝴蝶,来来去去,和那差役打得一时间难舍难分。

    裴含风瞧见底下也动起了手,心里一急,大喝道:“飞鸟!”一音落定,也顾不得再多说半句,立刻挥起双掌接上了刘三紧随其后的再次攻势。两人方才在屋里头都有点施展不开,这下到了二楼的走廊里头,就多多少少有些了空间。转眼间,两人就斗上了七八个回合。

    此刻站在一楼客房门口的老莫这时候听见了裴含风所说的“飞鸟”,知道当下这情形,别看现在打得平起平坐,毕竟,官府的人多,就这么打下去,一阵车轮战下来,那就非落个下风不可。这一切在裴含风舵下的智囊老莫眼中,那都是一清二楚,明明白白的。而方才裴含风紧急中大喝的一声“飞鸟”,也是江湖的黑话,意思就是要人赶紧着去找鬼头蛇带人马来支援。

    老莫瞅了瞅当下这伙人厮杀起来,哪里还有人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当下便沿着墙根,慢慢地走过了他们厮杀的圈外,走到尽头时,瞧着美人主意,便立刻朝着前院去了。

    他这前脚刚刚踏进这福来客栈的前面来,便遇上了急急慌慌地从外面跑进来的一群人马,两伙人走的都很是着急,立刻撞在了一起。老莫顿了顿神,这么一瞧,来人不是别人,真是绿皮蛇!此刻的他手里拎着一长一短两把刀,身后带着七八个弟兄,一个个都是面色焦急,虽然衣服穿戴各有不同,这么一瞧老莫就知道,一定是方才前厅那个放风的汉子觉察有异告诉了绿皮蛇,情况紧急之下召集了那些散落在郓城县各处的打探消息的兄弟们回来。虽然那扮作买大饼的兄弟没有来得及将那白围兜从身上解下来,那些个曾经混入衙门里混了一身差役行头的兄弟依旧还是这身行头,那扮作泥瓦匠的汉子身上满是泥污……可是,这乔装打扮成各行各业散落在郓城县各处的人马这么一召集起来,光瞧着手里头这明晃晃的兵刃,就晓得,都是灵蛇教练出来的人。

    虽然这么一伙看似“杂七杂八”的人持着刀刃杀气腾腾涌进客栈来,将四下里的客人都唬的惊如寒蝉,但是,老莫这下却可以大大舒一口气了。绿皮蛇一瞧老莫,那双紧蹙的眉头却没有一丝的舒展,只是冲着老莫没有任何的称呼便问道:“大哥什么情况?”

    “鬼头蛇呢?赶紧叫他来!”

    “鬼头蛇那边也被差役下了手,现在自顾不暇了!”绿皮蛇说的有些不耐烦,心里更是焦急万分,便一把将老莫推倒一边,便立刻迈着大步朝着后院冲了进去。

    这一迈进后院里来,刀剑的金鸣之声就乒呤乓啷,愈发刺耳起来。

    绿皮蛇一瞅,之间首先映入眼帘就是当院厮杀地尘土飞扬的众人,在那二楼过道里的灯笼下,一个被损坏的雕栏歪在一边,此刻已经塔拉来下,当空悬着,摇摇欲坠。绿皮蛇看着心里就急了,大喝一声:“给我杀!”

    立刻便在地动山摇的喊杀声中,朝着那伙官差杀了过去。

    其实,在老莫刚刚走了的时候,在二楼走廊里死斗的裴含风就收到了刘三和差役的众多围攻,两拳难敌四腿,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奈何不得这些差役,反而,一没照料住,便被刘三飞起一脚将他从楼上踹了下来。这一脚,可当真让裴含风有点伤了元气。裴含风勉勉强强爬起来的时候,刘三已经带着人从楼上追了下来,这可好,又是一阵密不透风的拳脚。

    而此刻的诸福大人,一瞧着打的越来越激烈,当下就推了雷横和朱仝上去,道:“你们愣着干嘛,快上啊!”说着看着雷横朱仝无奈地也参合进了混战,这才一个人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地猫进了后院的一个黑漆之处,探头探脑地悄悄起观望着。

    差役有了雷横和朱仝,这下子杀起灵蛇教众人来,就愈发来势凶猛了。可是,就在双剑和裴含风三人在这十几个差役的围攻下越来越招架不住,身上也添了一道道的皮肉之伤的时候,这绿皮蛇恰好带着一彪人马冲了进来。

    裴含风听得那一声吼,由于被这些官差厮杀的紧,都没得半点空闲去瞧一眼,只是这猛然一听,知道是自己人,心里欢喜却不晓得来的是鬼头蛇还是绿皮蛇。但终究这七八个人一杀进来,不但让久陷敌阵里的三个人有了喘息之机,更是翻转了谁围杀谁的局面。

    当下也轮到灵蛇教的人出出恶气,这正所谓“风水轮流转,今年到俺家”,这灵蛇教的兄弟们这么持刀突然杀进来,顿时就砍翻了两个没有反应过来的差役。而这伙“奇装异服”的人,特别是里面还有穿差役行头的人,这着实就连雷横和朱仝都看的有些发愣,更别说那些从府衙里头调来的人了。要不是裴含风一招接一招地就认准了刘三,一拳一脚地直往上招呼,只怕,刘三都要看着这帮“刁民”发愣。

    可是,说来说去,终究是苦了那帮子从府衙调下来的差役,绿皮蛇这伙人一杀进来,就像是狼入鸡舍,更像是洪水冲进了玉米地,那才叫个所向披靡,在这后院里头,立刻将差役在一股股的杀生浩荡的洪流里杀的七零八落,首位难顾。

    就在裴含风看着形势一片大好,这种痛打落水狗的快感刚刚袭上心头的时候,方才那黑衣蒙面之人已经又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屋顶,手里扣着一小布袋鹌鹑蛋大小的尖锐石子。

    此刻的裴含风哪里知道这个,只是晓得一决雌雄的时候到了,索性将这官差一并杀了反倒除了后害。同样,那些灵蛇教的兄弟们也看到这些差役先前就打得疲了,此番人数又不占优势,被他们灭口那是迟早的事,于是,便挥着兵刃,围杀起了官差。

    可是,事情却远远没有他们想象的这般简单,就在一个灵蛇教的汉子觑准了一个差役的破绽,方要一刀了结了这差役的性命时,这一刀下去,却只听砰的一声,紧接着手里的刀刃就凭空落地,而他顺着剧痛往手上一瞧,只见自己持刀的右手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他心生怀疑,还不等他四处搜寻那偷袭之人,就被差役乘机一刀从侧胖砍去了他的半颗脑袋。

    而与此同时,这样的悲剧同样在另一个灵蛇教教徒的身上上演,就在他正和差役厮杀到了要紧的关头,突然飞来横祸,也不知是什么玩意,准准地刺破了他的眼球,在爆出一捧鲜血之后,便深及入脑,双手一捂那眼,痛苦地嘶叫着便被差役也一刀封喉。

    在两个绿林汉子倒地身亡之后,差役的压力也就缓解不少,可是,差役终究还不是那些江湖流匪的对手。差役在这一顿杀戮下来,已经大都挂了彩,就连诸福最得力的刘三都在大腿上挨了一刀,这一刀可是令他的威猛大打折扣,手里的朴刀愈发凌冽地朝着裴含风杀了过去。这差役里头,也只有雷横和朱仝打的不甚狼狈,两人时分时合,杀的倒也有滋有味。

    而那些灵蛇教的人也好受不到哪儿去,一个接一个的兄弟就被那莫名其妙的石子打的伤亡不少,仅仅这一盏茶不到的功夫便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了三四个,虽然是飞来横祸,可是,在这徒有月色的环境下,众人都在厮杀,哪里能够照料的那么仔细,权当是那些差役杀的,而那些逮着便宜的人,也稀里糊涂,只道是自己“武功高强”,整个院里就没人知晓那黑衣之人的存在,唯独那受害之人晓得,却也已经成了刀下鬼,就是想说,却也再张不开嘴了。

    方才豪言壮语喊着“给我杀!”的绿皮蛇,真不晓得祖上欠了什么债,还是祖坟的风水出了毛病,这运气也忒不好了点,刚刚挥刀进来,和谁杀上不好,偏偏就与雷横这厮在混战中撞上。这就正应了那句话,"生来命苦"。他起初瞧见雷横出刀不甚利索,还以为这官差的本事不济,却不知道此刻的雷横朱仝那完全就是为的应付,他们出场为什么,别人不晓得、诸福大人不晓得,但是他们心里却门清,说白了就是“友情客串跑龙套”,这戏还没演完,“剧情需要”,就完全还没到该出全力去厮杀的时候。可是,绿皮蛇这久经江湖人却没看出来,这一上来就和雷横杀在一起,可是,这杀着杀着,这感觉就有点不太一样了。本想着就凭他的本事,好歹在这十几招上就要取这差役的性命,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都斗到几十招上了,别说杀的那差役狼狈不堪,就是半点逼退地迹象都没有。

    绿皮蛇又听着旁边有兄弟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这一来,他就心里有点渐渐的怕了,以为今天是遇上了鬼,灵蛇教面对的差役都是功夫了得之人。而就因为绿皮蛇多了一分警惕,这下手就多了一分变化和刁毒,可是,不管他怎么变化,如何杀机算尽,可终究是自己强一分,对手就强一分。直到最后绿皮蛇连自己的看家本事都使出来了,却也愣是没有杀退面前这块头挺大的这官差。

    反而,雷横被绿皮蛇这咄咄逼人的攻势惹的急了,一时恼怒,索性也全力相搏,出不的三招,就一刀将那绿皮蛇持刀的右臂像是要砍了下锅似的,一剁就是三截,接着再横着补上那么一刀,立刻就结果了他的性命。

第三百一十三章 福来客栈百劫集(拾壹)

    绿皮蛇被雷横一刀剁得血肉横飞,顺着雷横那快不见刃的刀势原地旋了三圈最后失重瘫死在地上。

    裴含风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手下的两员猛将就这么刚上手还没出多久,便折损了一员,而另一个还依旧没了去向。裴含风心里有些急躁了,可是,面前的这个差役却一刀一刀纠缠的很是紧凑,让他腾不出半点空闲来再顾及别的。裴含风一时急了,连连打出三记杀招,朝着雄剑那边厮杀的方向喊道:“别恋战,杀出去!”

    而此刻的雌雄双剑正和朱仝斗在一处,三个人厮杀的难解难分。雄剑方才也注意到了绿皮蛇已经战死,但是,就是以绿皮蛇的本事,不但这人精干利落,灵活多变,就是那身功夫也是使得神出鬼没,俊俏的很。曾经在灵蛇教最苦难的时候,为了银子,绿皮蛇曾经带着几个兄弟,冒死半路打劫了人家福威镖局的银车.那一战,在青州地界上可是顶顶有名的很。因为绿皮蛇打着的是裴含风的旗号,江湖上大多以为是裴含风出的手,但是,实际上出生入死却是绿皮蛇。那一日他就带着七个手下的汉子就半路上了上去,潜伏在树林里头,等那镖车过来,就杀了出来,就绿皮蛇的在一身本事合着他全身是胆的英勇,让他在那一战中身中十多处重伤,但是却杀了二十多个押车的镖师,里头都包含着福威镖局顶顶有名的李源潮。由此可以看出绿皮蛇的本事实在也不是什么江湖上打旗叫嚷的小辈,也为此在灵蛇教内一度很是有了些名头,就此也成为了裴含风走到何处都跟随而至的左膀右臂。

    可就是这么一个颇有威名的汉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惨死在了差役的朴刀之下。那这么一对比下来,那差役的本事该有多了得呢。这个问题,雄剑在心里就不得不掂量掂量了,何况眼前的这个汉子也是一样难敌,要不是有雌剑与他双剑合璧,杀的时分时合,那他一个人真当是杀的很是吃力,能不能抵挡的住,那真是要打上一个问号。

    眼看着绿皮蛇方才带来的兄弟在厮杀中越来越少了,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这样的势头实在是不详。说实话,他们在青州的地面上,不但和差役交过手,就是在那里的守城士兵都照样敢上去厮杀,可是他们却万万没有想到来到了这郓城县的官府里头竟然藏龙卧虎,有这么难缠的高手。

    “鬼头蛇在哪?!他娘的,怎地还不来!”雄剑年轻气盛,平日里直来直去,最不爱江湖黑话那套玩意儿,当下杀的鱼死网破之极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便就这么大咧咧的说了出来。

    绿皮蛇已经死了,没法回答这个问题,跟随他来的一个汉子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这个问题,一面吃力地抵挡着官差咄咄逼人的攻势,一面喊道:“那边也着了难,自身难保了!”

    这个话一说出来,裴含风心里便突然咯噔一下,像是刮进了一股寒风,让他的心底里结上了一层厚实的坚冰。指望鬼头蛇来救,那是真的没有指望了,眼下只有就此杀出去,纠集人马再做打算了。

    于是,裴含风再次大喝一声道:“随我杀出去!”

    灵蛇教众人一听,在这山穷水尽之时估计这杀出去逃命是最好听的一句话了。于是,方才被差役杀的狼狈不堪的灵蛇教众人为此精神一震,为了活命,这一个最原始也是最渴求的愿望,无形中在这惨烈的厮杀中激发出了难以言语形容的斗志,大家都像是豁了出去似的,奋力挥舞起了手里染满鲜血的刀刃,众志成城地将大家的攻击面朝着客栈的前院的方向而去,一时间,这样齐心协力的杀戮让官差有点一时间无从适应。像是护堤大坝突然遭遇到了巨大海lang的奋力一击一般,原来口袋般的包围圈顿时被冲出了一个大口子,原来在封锁去路上厮杀的两个差役瞬时间像是被山洪冲散的浮萍,被这一伙洪水猛兽地的灵蛇教众人冲的凌乱不堪。

    可就是在这样一个要紧的时候,眼看着灵蛇教的众人顺着这样的一个缺口齐力拼死便可以杀的出去的时候,突然,那第一个冲出缺口的灵蛇教众人正想挥着刀刃朝着那两边打算收口的差役杀了过去,这般像是撕开血肉模糊的伤口似的,可以让后面的兄弟更无阻碍地逃出来,可是,就在这样的一个时候,突然那汉子刚刚将刀刃挥舞起来,就闷哼一声便倒在了血泊之中,被围杀上来的差役踩在了脚下。

    就在这时候,裴含风还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那边的传来双剑中雄剑的一声惨呼,之间雄剑不知何时已经丢了手中的长剑,一个差役的朴刀从后背戳入,直透前胸,那滚烫的血液顺着刀刃流淌下来,染红了他一向爱惜的那洁白衣衫,雄剑的一支手死死地握住了那把朴刀染血的刀刃,不然这把朴刀从身子中拔出去,锋利的刀锋在他纤细的手指间划出了深深的创口,一片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肉。

    就在这时候,裴含风心里一急也顾不得自己安危,舍身朝着刘三虚晃了一刀,便立刻几个腾挪朝着雄剑的方向掠了过去,损兵折将的裴含风此刻的心里犹如揉进了千刀万剑,将他多少年来的心血都绞杀寸断。绿皮蛇已经成了差役的刀下鬼,而鬼头蛇也生死未卜,眼下厉害的角色也只有雌雄双剑了,可是,却偏偏其中最英勇的雄剑却遭此横祸。裴含风一时间怒火中烧,有种说不出的暴怒沿着他身体中的血脉,悄无声息之间遍布全身。

    可就在裴含风疯狂地挥舞这手里染血的刀刃飞奔间将拦路的一个差役一刀砍了之时,那边的雌剑已经一声叱咤挺着长剑朝着那边偷袭雄剑的差役刺了过去。雷横将那女人的动态看在眼里,在那里灵动的长锐利地朝着他的心窝刺来的时候,他再次用力拔刀,可是,那男人拼了死命的死死抓着刀刃,一丝一毫都抽不动它,眼见得那剑尖离着心窝越来越近。迫于无奈,雷横果断撤手,向着那剑路所来的侧向一闪,紧接着便漏了一个破绽。

    那雌剑一时杀的着急,看着雄剑口涌鲜血,离死不远,顿时就心里生出一种要杀人“报仇”的可怕念想来,在这杀的眼红之极,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理智可言,他想都没有多想,瞧见那刺杀雄剑的差役在朴刀撤手后露出了一记破绽,以为是那厮功夫不济,在这慌乱之间露出了致命的弱点。于是,雌剑二话不说,紧紧咬着牙关便将一剑狠狠地戳了过去。

    裴含风将这一切全都看在了眼里,心里大叫不好,可是,这一声还没有来的及叫喊出来,雌剑就已经在一盏眼之间将长剑戳向了雷横故意留下的破绽。

    雷横瞧着心里一喜,心道这小女子,到底是心智尚幼,没有那些**湖的心机,这般招惹就上了当。当下等她拿一剑戳来的剑招使老,已经没有了回旋余地之时,雷横便顿时脚下步法突变,闪身出现在了那女子身后,要不是这女子属于流匪恶霸,当真是他有千万个下不了手。不是雷横好色,他这木头似的男人却只是看着雌剑那桃花美面的模样,心里多多少少明白“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的苦楚。当下雷横心肠一软,只是劈手将那女子的长剑折腕打掉,却没有再补上一脚伤那女子半分。可是,也就是这一点恰恰是江湖争斗最忌讳的东西,在江湖之上可以有义气,但是,却不可以有怜悯,但凡动了怜悯之心都人都会留下或久远或短暂的后患。这就是为什么很多悍匪都学则了蒙蔽起心智来,心肠手辣地要斩草除根。

    这女子的长剑被雷横一招磕掉,却没有见雷横再有后招跟进,当下,愤怒冲顶的雌剑立刻左手中从袖间抖出一把短剑,长有七寸,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正是这样突然的一把匕首般的短剑在瞬间持在手里,超乎了雷横想象地在下一个没有预兆的瞬间刺穿而去。她里雷横实在太近了,近的雷横躲闪不开,一剑刺中了雷横的小臂。一股鲜血顺着短剑飞溅而出,瞬间就染红了雷横的右臂。

    朱仝本来和双剑相斗,有雷横在背后帮手,本来是腾出了身来两刀就可收割了这两个男女的狗命,可是却偏偏又冲来一个裴含风,两人便又斗在一处。此刻,朱仝眼睁睁地看着雷横中剑却爱莫能助,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恼怒。

    雷横看着那女子从自己的臂膀里抽出剑来还欲再刺,赶忙闪身要躲,可是这个时候,突然一个血淋淋的人从侧旁飞扑过来,将雷横死死抱住,那人用自己满是鲜血的双臂紧紧捆束住了雷横的双手。雷横前胸的空门洞开,破绽尽数显露在了那女子奋力的一剑之中。

    就在这要紧关头,突然只听“啊——!”地一声失声惨叫,伴随着一捧鲜血从那女子的额前绽放,那女子迈出了最后一步,最后却软软地向前倒在了雷横的脚下。雷横看着有些错愕,而从后困住他手脚的那雄剑却一把重重甩开了雷横,痛吼着扑倒在了那女子的身边,他紧紧地握着那女子的手,用力地摇着那女子的肩头,可是,那双流动生辉的美眸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那双艳红的唇齿间残留着淡淡的芳香,只是有气无力地重复这两个字“快……走”。

    可是,这究竟还是一场残酷的杀戮,任何的煽情都不会换来对手的宽恕。就在这一瞬间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差役悄无声息地快步上来,挥起一刀,只听唰地一声轻响,一腔热血飞溅五步,而那颗有着英俊面容的头颅已经落在了女子的脸旁。没错,那是她临死前最想伸手去触摸的面容,那两撇英雄眉,那坚挺的鼻梁,都是她平日里最美的梦,可是,现在都化作了乌有。

    雌剑拼尽了她全身最后游离的一丝力气,缓缓地抬起手来,轻轻地放在了雄剑那细腻的脸庞上,轻轻地触摸着,一如昨夕恩爱,渐渐地那盈满眼眶的热泪,顺着沉重眼帘的落下而划过脸颊,整个世界就此再也没了光彩。雌剑的脖子一歪,手也最后无力的垂落下来。

第三百一十四章 福来客栈百劫集(拾贰)

    裴含风看着雌雄双剑就这般血肉模糊地死在了当下,裴含风走南闯北,一个江湖上旧经世事的人,已经是见惯了悲欢离合的人,可是,眼下的他在这转眼之间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平日里最得力的兄弟一个一个地在自己的面前倒了下去.这下面的路谁陪他走下去?他不禁有些彷徨起来。绿皮蛇带了的那十几个人,熬到现在,已经死的死伤的伤,即便逃得出去,在郓城县里再没法打什么生辰纲的主意了。由此而去,孤身而归,倒不如,就此拼个鱼死网破,大不了陪着兄弟们一起共赴黄泉,即便是到了那孟婆之处,也好有个举杯碰盏之人,兄弟们在一处,喝着孟婆汤也别有一番热闹。

    裴含风想到这里,嘴角含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残笑,将手里的朴刀愈发迅猛地斩杀出去。而此刻,那些同绿皮蛇一起杀进来的灵蛇教众人被差役们围杀的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在福来客栈的后院里,到处都是残肢断骨,满地都是鲜血淋漓。杀到最后,在灵蛇教最后一个兄弟倒下的时候,裴含风已经身中数创,在刘三和朱仝的围杀下,像是在风雨之中的病柳,变得摇摇欲坠。可是,裴含风依旧手持一把断刃的朴刀苦苦的支撑着,在刘三拼尽全力的杀戮和雷横密不透风的围堵之中,裴含风已经步法凌乱,杀的狼狈不堪起来。

    方才瞧着势头不对,悄悄自己找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角落藏起来的诸福大人,此刻看着自己手下的差役们果然不是一群吃干饭的主,三下五除二地就将这劣势扭转,当下一鼓作气将那流匪恶霸杀的就剩下了这样的一个光杆司令,而且据他自己目测这最终的胜利过不得多久便也要收入他的囊中。当下,诸福大人的脸上就不由地露出了得意的光彩,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方才害怕的模样,当下从那黑漆的角落起爬了起来,赶紧拍了拍衣衫上沾惹的土尘,大致地拉展而来衣角,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或者说又打理的人五人六的,这在迈步从黑暗中出来。

    可是,就在诸福大人刚刚迈出了两步的时候,突然,一个黑影从他的身后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到了他的身后。一只干枯的老手突然勒紧了他的脖子,让诸福大人不禁气路一紧,有些呼吸困难,那张模样貌似粗犷的脸庞被勒的白中透紫,紫中发黑。就在这样一种窒息般的恐惧突然笼罩在他毫无防备的内心之上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要遭罪了。

    他高高的厉声呼喊了一声,引的众官差闻声齐齐望去,不禁都是心中一颤。可是,还不等诸福大人慌张间高呼“救我!”,一把透着寒气的利刃就已经架在而来诸福大人那短短的脖颈之上,那匕首在灯笼光照之下,闪着烁烁寒光,让院中浑身是血的差役瞧着都有些不寒而栗。诸福大人清清楚楚地感觉的道,那细腻入微的刀刃已经划破了他脖颈上的表皮,那锋利的刃尖与滚烫的血液仅仅一肉之隔,他放弃了挣扎,也不敢在呼喊,只是嘴里呜呜咽咽,这般听起来,像极了一只躲在门口呜呜哀叫的丧家之犬。

    “住手!”刘三看着诸福大人被悍匪所困,这份护驾的责任便沉甸甸地落在了他自己的肩头,仿佛,那把尖锐的匕首此刻抵住的是他自己的喉头,他深深地咽了一口唾沫,强迫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刘三顿住了手中刀刃,大家都定在了原地,所有地厮杀,所有的喊叫都停顿了下来,诸福大人成了最后的焦点。而在灵蛇教众人的心中,诸福大人也成了他们最好的筹码。

    “别乱来!别乱来!”刘三极力地克制着自己,朝着那边道:“什么都好说!”

    诸福大人的背后传来一个苍老却宏厚的声音:“飞哥,您过来!”

    裴含风一听,心里徒然一颤,他手里持着朴刀,小心翼翼地防范着周围差役的偷袭,慢慢地朝着那边挪去。此刻,他已经听出了那便制住官家大人的是谁,那正是自己的智囊老莫。

    “你先走!”老莫没有看他,手里紧紧地握着刀刃,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此刻愣在院中方寸大失的众差役。

    “老莫,我们就此拼了。”裴含风说道。

    老莫心里有些急了,他并没有为自己大哥的这番豪言壮语而叫好,而是愈发急切地道:“你快走!再不走,咱们两谁都走不了!”

    “鬼头蛇他们……”

    “他们凶多吉少,现在不来,只怕都已经死了!你现在要是不走,那咱们舵可就是全军覆没满门抄斩了!”

    裴含风听得出老莫心中的急切,也听得出他心里的悲凉,更听得出老莫当下的决绝。

    老莫见裴含风愣在当下,还不肯去,不得已又多说两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今天兄弟们着了官差的道,此中绝非偶然。有你活着,也好重整舵口,卷土重来。等到查明此事之时,便是为我等兄弟报仇雪恨之日。”说道这里老莫顿了一下,说道:“我年已老,死不足惜,你快快去,生死之仇还须有报!莫要让众兄弟死不瞑目!走!你走!”老莫说道这里不由地急了起来。

    裴含风迟疑了一下,看了看老莫,有看了看地下此刻躺在血泊中的死去的兄弟,他转眸再瞧瞧那些持刀站在当院与老莫对峙的差役。裴含风不是丢弃兄弟自己逃生之人,当下,在这生离死别之际,他已经迈不开往外逃生的脚步。

    “快走!你给我快走啊!”老莫看着裴含风还在那里站着,不禁有些心急如焚起来。可是,这内心一急躁起来,就容易给对手露出破绽和攻击的弱点。

    而就在老莫冲着裴含风再次喊话的时候,只听嗖地一声呼啸,一块尖锐的石子已经准准地刺入了老莫深陷的眼窝。

    诸福只觉得背后那老汉突然没了言语,一副沉甸甸的身子突然瘫倒在了自己的背上,就连那架在他脖颈上的匕首都无力地垂了下来。

    “老莫——!”裴含风看着有人使暗器将老莫当场射杀在地,心里顿时百感交集,一股强烈的仇恨充斥这他的四肢百骸,裴含风由心底不由自主地并发一声暴喝。脚下点地狂奔,挥刀朝着那诸福大人杀去。

    这一下变故,可将诸福弄得不知所措,眼看着一个汉子面目狰狞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挥舞着朴刀朝着他这边闪电一般地袭来,诸福大人吓得手足无措,不禁瘫倒在地.

    可就在那汉子赤红着双眼,一把朴刀挥舞的虎虎生风杀到诸福大人面前之时。伴随着刘三接近绝望地一声“不要——!”的高呼,一把朴刀已经呼啸着飞旋过去,只听扑哧一声闷响,朴刀狠狠地插入了裴含风的后背,这一刀透过了胸腔,尖锐的刀刃隐隐从前胸透出,落下斑驳的血迹。

    借着雷横这一刀飞掷的威力,刘三瞅准那裴含风脚步失稳这么一顿的时机,一个起落过去,凌空就是纵劈一刀,只听嚯地一声叱咤,随着嗤啦一声裂响,裴含风的头颅就被刘三这当空一刀削去了半边的颅骨,顿时间鲜红的血液伴随着ru白色的脑浆涌溅满地,喷染了诸福大人满头满身,更是将这诸福吓得面色如土,全身哆哆嗦嗦,错愕间没了言语。

    “大人!大人,你没事吧!”刘三一脚踹开了裴含风的尸体,快步将满身污血的诸福大人从血泊中扶了起来。

    诸福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雷横此刻也快步上来,道:“此地晦气,我们当晚再寻别家客栈入住。”

    诸福听得这才一只脚深一只脚浅地随着雷横和朱仝往外面去。

    刘三安排了几个活下来的差役留下来将这当院的战场打扫了,自己便也快步出了门来。

    四人从那吓得屁滚尿流的店老板面前走过,这一脚刚刚踏出福来客栈,便听得一队快马的声音,沿着那边的街道转眼便来。众人定睛一瞧,却是几个浑身染血的差役滚落下马,朝着诸福大人便立刻拜倒在地,道:“大人,咱们的马都追回来了,只是……”

    诸福大人还没有从方才的惊恐中缓过神来,只是,迟暮地望着那差役满身的污血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刘三瞧着心里也急,四下搜寻着自己派出去的王五,可是,这一张张的脸面瞧过去,都没有王五的影子,最后,刘三的目光落在了差役手里所牵的马匹上,刘三的眸子瞧得徒然睁大,那马匹上横放着的正是王五的尸体。

    刘三瞧着也沉默下来,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空旷与寂落。

    就在诸福众人投了别处客栈的时候,距福来客栈不远的一处酒楼里,临窗站着三人。他们含着笑静静地看着这血腥的一场终于落幕,其中一个俊美的青年道:“吴学究果然是机智过人,这番隔岸观火,实在是瞧得痛快之极!”说罢便不禁笑出了声来。

    而那书生模样的人也笑着朝另外一边那精壮的汉子,却道:“那也是多亏晁天王的老朋友雷朱二都头!”

    那精壮汉子听到此处,筛满了杯中的酒,道:“不管怎样,这一切都刚刚结束,一切也才刚刚开始,来!干了!”

    说罢,三人举杯而尽。

第三百一十五章 蔡太师点兵起运

    话分两头,为了不遗漏点什么,让我们将时光轴再往后快放一些。

    却说北京大名府的梁中书,这厮收买完备了十万贯庆贺他丈人蔡太师生辰的礼物。眼看着离祝寿大日将至,便想选日差人起程。差不多去年今日,也是这般的光景,梁中书备齐了礼物,钦点起了一千人马,五百步卒,五百骑兵,一同监押这生辰纲往东京汴梁去,本以为有官兵压阵,他可以高枕无忧,可是偏偏却在半路遇上了一伙来路不明之人,愣是不怕死地将这生辰纲统统都打劫而去。事后据那些活着得差役回报说,那伙人马各个都带斗笠身披蓑衣,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下手不但歹毒,往来安排更是分批分队,有突袭、有埋伏、有接应,真可谓事事皆尽其极。最后,不但愣是凭借百十人将千人的官兵搅合了个人仰马翻,更是在官兵眼皮底下将那一车车的珠宝金银都取了个干净,事后连屁股都没拍,就没了踪影,至今都没有半点下落。

    就此,去年生辰纲失陷一案除了梁中书恼怒发配了几个所属当地的官员之外,这事也一直都成了一个无头无尾的案子,始终是没有了什么下文。但是,此事却在梁中书的心里落下了厚厚的一笔阴影,在蔡夫人心中更是成了夜不能寐的心疾。

    当下一日,梁中书与蔡夫人在后堂家宴,酒至数杯,食供两套,只见蔡夫人正了正神色看着丈夫说道:“相公本为草民,今日统帅一方,掌握国家重任,这功名富贵从何而来?”

    梁中书闻言面色顿时也严肃三分,放下酒杯来,恭敬地道:“世杰自幼读书,颇知经史,人非草木,岂不知泰山之恩,提携之力?世杰此生感激不尽!”

    蔡夫人微微地点头,声音柔和了一些说道:“相公既然还念我父的恩德,为何今年却忘了他生辰大事?”

    梁中书道:“这是何等的大事,下官如何不记得泰山是六月十五日的生辰。下官早已经差人将十万贯收买金珠宝贝,送上京师庆寿,各地府衙都有自己的一番心意和贡献。在一月之前,这干人就领命去了,见今已经十分齐备。数日之间,也待打点停当,便可差人起程——只是,却有一件事还踌躇未决:上年收买了许多玩器并金珠宝贝,使人送去,不到半路,尽被贼人劫了,枉费了这一番财物,严捕贼人至今不获,今年叫谁监押了去好?”

    蔡夫人听得梁中书早有准备,心中多少有些慰藉,声音柔和间又多了一丝甜美,说道:“帐前有许多军校,你选择个心腹左右的人去便是了。”

    梁中书道:“此番前去,不可有失,非得文韬武略兼备之人得以担当。可是,今年帐前眼见得又没个得力的人,为此才踌躇未决。不过,夫人不必挂心。世杰自有理会。”

    梁中书虽然说自由理会,可是,蔡夫人却没有就此不再理会的意思,反而身子略略往梁中书身旁靠了靠,提醒地说道:“你常说有个人十分了得,何不将这副胆子落与他身上,叫他委纸领状往东京走这一遭?也好不致再次落失。”

    梁中书闻言大喜,随即唤杨志上厅。

    不许多时,只见一个汉子上了前来,抱拳行礼。蔡夫人拿眼细细一瞧,只见那汉子头戴一顶范阳毡笠,上撒着一把红缨;身穿一件白缎子征衫,系一条纵线纵;下面青白间道行缠,抓着裤子口,獐皮袜,带毛牛膀靴;生得七尺五六身材,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腮边微露些少赤须;把毡笠子掀在脊梁上,带着抓角儿软头巾。

    梁中书看阶下那人,正是青面兽杨志。

    梁中书面露喜色,心情亦是舒畅,说道:“险些就忘了你咯。自你来此也有些时日了,我待你如何,你心里自知。”

    “小人蒙恩相抬举,如拨云见日一般。杨志若得寸进,当效衔环背鞍之报。”杨志说得很是诚恳。

    “好!”梁中书欢喜的拍案而起,踱步走到厅前来说道:“当下正有一件要紧的事情,想全权委托与你,你若与我送生辰纲去,日后,我自会好生提携你,如何?”

    杨志闻言赶紧抱拳上前,禀道:“恩相差遣,小人不敢不依。只是……押运生辰纲……此等大事,不知怎地打点?几时起身?这些都还需您的定夺。”

    梁中书道:“今年我给你一千五百兵马,令大名府差十辆太平车子,另有帐前十个厢禁军随同监押;每辆车上各插一把黄旗,上书大字‘献贺太师生辰纲’每辆车子,再使个军健专门负责。三日内便要起身往东京汴梁而去。”

    杨志听了,心里翻江倒海,不知该喜该愁,当下便说道:“大人,并非是小人推托……实在,实在是去不得了。还望大人能收回成命,另选功夫精细的英雄人物去吧。”

    梁中书听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一番好心,可谓是处处给与了这小子力所能及的所有方便,可是却落得这般,于是梁中书往杨志的面前走了两步说道:“我有心要抬举你,只怕是你不晓得,在这献生辰纲的札子内,我又另修了一封书信在中间,要在太师跟前重重保你,等你受道勒令回来,便可提升你为殿前司。而这一路虽然艰辛困苦,危机四伏,但是,我与你的这一千五百军士可比往年多了五成有余,可以说,我可是煞费苦心啊,如何你却这般推辞不去?”

    杨志听得赶紧单膝跪地,一抱拳诚恳地说道:“恩相在上,小人本万万不敢推辞,只是,小人也曾听得上年的生辰纲已被贼人劫去了,至今未获。今岁途中盗贼又多,此去东京又无水路,都是旱路。经过的是紫金山,二龙山,桃花山,伞盖山,黄泥冈,白沙坞,野云渡,赤松林,这几处都是强人出没的去处。便兼单身客人,亦不敢独自经过。大人要在太平车上都插了黄旗大字,这般反倒让他们知道此番有的全是金银宝物,那些不要命的主,如何不来抢劫!枉结果了性命,辜负了大人的一片苦心!因此,此番去不得了。”

    梁中书听着,低头仔细想了想,杨志这番话,着实也不是没有道理,心道杨志这人心眼不粗,这般细小的问题也想得到,可见,起用此人定然不错,于是愈发对杨志满意,于是便有心给他更多方便,说道:“那我再多派五百军校与你,一路防护送去,你看如何?”

    杨志叹了口气,微微地低着头,面色有些难堪地说道:“恩相,并不是这话,即便您差一万人去,只怕也不济事。这些军校一声听得强人来时,都是发一声喊,为保全自己性命,尽数统统溜了,没有一个能守住车马钱粮的,前番失陷,便是因此……”杨志为了劝服梁中书减少兵马的遣派,这话说得快了,失口说到此处不禁有些后悔,赶忙就此打住,不再多言片语。

    可是,梁中书却似乎很是对这后面一句颇为在意,眉头微微一蹙,便追问道:“你说……前番生辰纲失陷便是如此?你亲眼所见!”

    “不……”杨志自知失言,一时有些后悔不跌,当下赶紧改口说道:“小人之前曾任殿司制使官,道君因盖万岁山,差一般十个制使去太湖边搬运“花石纲”赴京交纳。不想小人时乖运蹇,押着那花石纲来到黄河里,遭风打翻了船,就此失陷了花石纲,不能回京走任,逃去他处避难,沦落江湖听说了此事,虽然也是流言,但是,小人分析,却也不能不算是其中的一点内因。那些军健一个个都是受惯了安稳日子,贪生怕死,也并非个案。”

    梁中书道:“说得也有三分道理,可是,若依照你这般地说,那此番的生辰纲就不要送去了么?”

    杨志见梁中书没有就此再追究下去,被自己糊弄过去,便趁热打铁地又禀道:“恩公,您若依小人一件事,那便敢送去。”

    梁中书道:“我既委任在你身上,如何不依.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事,只要我能给你摆平的,随你说来。”

    杨志道:“既然恩公这般说了,那我就也斗胆在恩公面前献上拙计一出。”

    “哦?”梁中书瞧见杨志这谦虚的模样,完全没有那些将军们所惯有的自大,心里瞧着愈发满意起来,双眼一亮说道:“尽管说来!”

    “小人只需一千军士,都穿上相同的服装,押运相同的车马,分做八路,前前后后分三天从城中出发,各沿各自的方向上路。而我便也带一队人马,混在这八队掩人耳目的车马中出城。一路经过青州济州,最后再从东南方向行至开封府,途径紫金山、二龙山、桃花山、伞盖山、黄泥岗、白沙坞、野云渡、赤松林。但是,小人所请求的一件事还要说与大人知道,往大人准许。”说到这里,杨志顿了一下,说道:“在经过青州地面之后,我需要大人预先派一支人马……”

第三百一十六章 蔡太师点兵起运(贰)

    杨志说道了要紧之处,微微压低声音,模样更是端重地说道:“在经过青州地面之后,我需要大人预先派一支人马与我,在青州益都接应。小人需要齐备的镖车十辆,镖师的行头五十多件。等小**队人马去了益州便暗中换了镖师的行头,只带这五十人连夜不歇再往南来,一路经过允州、郓州、济州和兴仁府,便可以顺利达到东京了。”

    梁中书晓得这计谋,正是三十六计中的瞒天过海暗度陈仓之计,可是却有一个疑问萦绕心头,让他不说不快,于是梁中书并没有给杨志叫好,而是微微蹙着眉头问道:“从这里到东京一路南下便可,何必南辕北辙兜如此大的一圈,这般一来,反倒是跋山涉水幸苦倍增不说,还凭地里多了许些风险,我看,这般走法大可不必。”

    杨志听了梁中书所言,其实心里早已猜到他这番言语,当下也不急于反驳,而是循循渐进地问道:“大人,依计而行,三日能一千五百兵马,分八队从八面而出,依照大人的意思,最不可能押运生辰纲的是那一队?”

    梁中书不知杨志这话中的意思,当下按着常理单纯一想,便脱口而出道:“自然是朝北边的三路。”

    “这就是了。生辰纲本来是您对蔡太师的一番孝心,可是,在当今的江湖中已经近似于宝藏一般的存在,非但是各个山头绿林之间,就是各州各县的教派势力都四处打探着生辰纲的注意,都想在这套富贵里头捞上一把油水。据小人分析,去年就是因为太招摇,自打出城之日起便已经被许多帮派所暗中盯梢。这一千多兵马一走动,更是引的江湖绿林齐齐瞩目,那时候,江湖巨匪合力打劫,那一千人哪里能抵挡的住这千波万劫?所以,小人今番索性便来个八面而出,从开始就欺人耳目、混淆视听,让那些贼人们分不清虚实,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如果现在有八十个帮派盯梢,每个帮派盯一路,那么分散下来,便只有八个帮派能跟对路,而其余众多帮派等到发现跟错了路,咱们也早已进了齐州了,他们就是想追也只怕追不上了。而在此之中,能将宝押在东北一路的江湖流寇只怕是少之又少,我们就是要这样不按套路出牌,才能出奇制胜。等我一路兵马出了齐州,再快速穿越缁州,便可到了青州地面上。”

    杨志说道这里,抬眼认真地看了看梁中书,继续说道:“等到了青州地面上,只怕这生辰纲所至的消息也在沿途的江湖绿林中有了耳闻,就等他们整装待发,各自准备的时候,咱们一进益都,便立刻与事先在那里接应的人马接头,立刻换上在打上走镖的头衔,马不停蹄立刻当日出城,等将生辰纲运出约莫有个一日便可进入允州。那时候,在益都的人马便可以出了城来,也沿着镖骑所经的路途,一路而来。这样那些不安分的绿林之人便将目光全都落在那支兵马上,全然不会觉察真正的生辰纲正从他们面前流过。”

    “好!”梁中书听到这里,不禁失口叫好,道:“好好好!难得你有这般缜密的心思,果然我没有看错你!”

    杨志一瞧梁中书大喜的模样,心里知道自己这事十有**就这么成了,就索性将心里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道:“恩相,这后面的这支人马不但是用来吸引流匪的活靶子,这其中实则还有一手用来以防万一。如果一旦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人打起镖骑的主意,那么后面的这支兵马也可以有个挽救,能够迅速在遭劫的方圆数十里范围内快速搜捕。将遗失的银子再找回来,这样双保险。”

    梁中书将双手一拍,高兴地说道:“此番有你出马必定万无一失,好极!好极!就按你说的办,我将这事都全权委托给你了!”

    “大人,虽然这一番计谋下来,看似算无遗算,可是,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一路而去,说不得会遇到什么意外之事,也免不了要临时随即应变来改变路途,那时候,只怕会多有不便,如果恩相肯赐小人一封书信手札,让小人在沿途所经的地方可以凭此得到当地官府的辅助支援,那就愈发保险了。”

    梁中书道:“你甚说得是。我回头写了便是,顺便我写书呈,必然重重保你,等你受道诰命回来,就是荣光耀祖之时!”

    杨志道:“深谢恩相抬举。”

    梁中书道:“先不必谢。此番夫人也有一担礼物,另送与府中宝眷,也要你领了顺便带去。她怕你你不知门路,特地教公谢都管并两个虞候和你一同去。”

    杨志闻言,万万没有想到梁中书会再派三个这样的人去,有这几个,那路上谁还听杨志的号令,到时候,杨志都要听计于他人,那这生辰纲如何能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杨志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急了,但是面色却露出的是为难之相来,杨志双手抱拳禀告道:“恩相,如是这番……杨志……却又去不得了。”

    梁中书听得不禁有些不解,这此去押送的路线伎俩都统统想好了,就差点齐兵马依计出城了,可是,却又撂下担子来,这如何使得。梁中书眉头微微蹙起来说道:“礼物都己拴缚完备,如何又去不得了?”

    杨志垂下头来,不敢直直去瞧梁中书的眼睛,杨志小心翼翼地拿捏这自己声音的高低,恰到好处地体现出了自己想要表现的为难,禀道:“此番生辰纲的重担都在小人身上,大人所调兵马统统都由杨志操控,要早行便早行,要晚行便晚行,要住便住,要歇便歇,不论做甚,这样样都是依杨志来调遣。可是,如今又叫老都管并虞候和小人去,他们都是夫人身边的人,又是太师府门下的公人,倘或路上与小人别拗起来,杨志如何敢和他们争执?若误了大事时,杨志那时又如何分说?”

    梁中书听了眉头的阴影顿时散去,他笑着说道:“这个也容易,我叫他们三个统统都听你提调便是了。”

    杨志闻言纳头便拜,应声说道:“若是如此禀过,小人情愿当下便立委领状。倘有疏失,甘当重罪。”

    梁中书大喜,说道:“我也不枉抬举你!真有见识!”说罢,随即唤老谢都管并两个虞候出来,当厅分付,说道:“杨志情愿委了一纸领状监押生辰纲——十一担金珠宝贝——赴京到太师府交割。这干系都在他身上,你们三人和他结伴而去,一路上,早起,晚行,吃喝拉撒睡,样样都要听他号令,不可和他别拗。夫人处分付的事宜,你三人到了京师自己理会。一路上要小心在意,早去早回,切莫有半点遗漏。”

    老都管听罢,当下一一都应了,在退出当厅之时,暗暗瞧了那所谓的杨志一眼,只见这汉子生得七尺五六身材,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这般从侧面看着怎生都不像是官府的人,这身上怎么瞧都有一股说不出的匪气。老都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老眼昏花感觉错了,当下领了命便揉了揉眼睛退出去了。

    梁中书这边的事情都交代明白了,便说道:“今日时辰也不早了,你先下去早些歇了吧,明日我叫军政司召集全部兵马来教练场中演练,到时候,你去那里亲自挑选自己中意的人马好了。”

    杨志谢过恩。梁中书便传下号令,教军政司告示大小诸将人员来日都要出东郭门教场中去演武试艺。

    这时,梁中书又道:“听闻你应过武举出身,曾做殿司制使职役。这十八般武艺,自小习学。今日领了大任而去,这番行头也要换上一换。”梁中书说罢便招人来从府中的兵器库里取了一副上好的雁翎甲来赐予了杨志。

    杨志拜谢,便也退下去早早歇了。

    次日,天晓,正值风和日暖。梁中书早饭己罢,带领杨志上马,前遮后拥,往东郭门来。

    到了教场中,大小军卒和着许多官员都已经列队站好,齐齐等在校场中前来接见。梁中书等人带着杨志就演武厅前下马,官员赶紧上前来,一直将梁中书迎到厅上,正面早已放着一把浑银交椅,请梁中书坐定,校场下面的众人立刻高呼拜倒。

    左右两边齐臻臻地排着两行官员∶指挥使,团练使,正制使,统领使,牙将,校尉,正牌军,副牌军。后面黑压压地列着百员将校,再往后面便是数千兵众。

    而在正将台上立着两个都监:一个唤做李天王李成,一个唤做闻大刀闻达。二人皆有万天不当之勇,统领着许多军马,一齐都来朝着梁中书呼一声喏,便将台上坚起一面黄旗来。那将台两边,左右齐齐列着三五十对金鼓手,一齐发力擂了起来,顿时间,那气势犹如排山倒海,甚是壮大。

    杨志立在侧胖看着不禁心底生出许些滂湃之情……

第三百一十七章 青面兽点兵起运(叁)

    杨志心潮澎湃起来,蓦然间想起了自己做殿司制使的军旅岁月,那时候年纪尚小,一股冲劲在军中更是夺势冲天。那时候也有这般的校练,千人军中驰马挥枪,那十八般武艺耍弄起来,夺了多少将帅的风头,正当是万马丛中闻姓名,千军队里夺头功。

    杨志回想往事至此,突然又见将台上竖起一面皂白的旌旗来,这时候,方才呐喊如山呼海啸的前后五军一齐在瞬息之间又归于肃静。这时候,将台上把一面引军红旗麾动,伴随着鼓声隆隆的响声,几千军士列成数阵,军士各执长槊大刀在手。紧接着,将台上又把白旗招动,两阵马军齐齐地都立在面前,各把马勒住。梁中书看着万事具备,便传下令来,梁中书道:“叫东京对拨来的军健杨志来!”

    杨志闻声,赶紧从侧旁的随行行列中大步走了出来,在梁中书的面前双手抱拳唱了一个喏。

    梁中书道:“杨志,大名府的兵马都在眼下了,你尽管去挑,但凡你瞧中的,便都暂且调拨与你差用。”

    杨志沉着头,喏了一身,便缓缓地退下厅来,往那将台站了去。

    可是,这仗宽的点将台上,已经站着两个都监,两人都抱臂而立,各自站了点将台的一面,见杨志上来两人都没有让个三分将这点将台的中心让出来。杨志一瞧这两位督监黑眼朝天的模样,心里也晓得,自己早就不是什么殿司制使,当下沦落为阶下囚,人家自然是没有理由来瞧得起你的。杨志便尴尬地站在侧旁,对着那闻大刀闻达的督监双手一抱,很是敬重地说道:“督监大人,还望着各军自使本身武艺来与小人瞧瞧,小人挑人,心里好有个底数。”

    闻达鼻头冷冷哼了一声,那模样就完全没有将杨志放在眼里,顿了一会儿,瞧见杨志还略略弯腰抱拳在这里请着,于是,便深深吐了口气,没好气地将手里的那面白旗直指云霄,而右手中的红旗平地里一挥。

    杨志晓得这旗号,正是演练的意思,便赶紧道:“多谢督监大人。”说罢便收手立在了一旁,怎么站都像是个外人一样,多多少少都觉得自己和当下教场中的万事万物都格格不入,显得那么尴尬,也显得那么多余。

    可是,就在这号令下片刻之后,立在阵列最前端的副牌军这才极不情愿地在一个大将的带领下上了前来,随心摆了一个阵势,站在校场的当中。那大将瞧也没有瞧杨志一眼,绰枪上马,左盘右旋,右旋左盘,将手中枪舞弄的风生水起,极其威武地打了几路,顿时引的众人喝采。

    这时候,点将台上另一个督监李天王李成瞥了杨志一眼,话语里颇含小瞧的模样,那语气就好像是对一个乡巴佬炫耀大名府的繁华富贵一样,讽刺地刻意将杨志的称呼咬重叫出来,道:“杨大人!这般武艺如何?入不入得你的法眼?”

    杨志讪讪地笑笑,说道:“将军好俊的功夫,只是……耍的好花枪,却不算真本事。”

    杨志这一句出口,引的军中顿时议论纷纷,像是炸开了锅一般。

    督监闻达竖起一面皂白的旌旗来,千军万马又肃穆下来。这时,闻达没有理会杨志,而是看着督监李成说道:“杨大人既然这般说了,那自然是瞧不起咱们的功夫,想必人家自然有一套过人的本事,不然如何人家是刺配而来的军健,而咱们只是芝麻般的督监。”这话一出口来,杨志都听出了其中的讽刺,只是,杨志却说不得话,因为,这里本来就没有他说话份,当下也只得微微颔首站在一旁,见所有的冷嘲热讽都积压在心里。

    而这时候,杨志没有开口,方才那将军就跃马到厅前,跳下马,插了枪,暴雷也似声个大喏,便单膝跪倒,与梁中书报道:“大人,既然这位杨志瞧不起咱的功夫,卑职倒想领教领教他的本事,他凭地里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有那登天的本事,却来戏耍咱们。”

    梁中书抬眼一瞧,正副牌军周谨,于是便道:“我知杨志原是东京殿司府制使军官,因为犯罪才刺配来此。当下盗贼猖狂,正是国家用人之际,故而将生辰纲押运重任委与他身,今番便是要由他挑拣本事高强之人,同去押运,以备不测。看中便是看中,看不中也就罢了,说起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人,杨志虽然做过东京殿司府制使军官,但是,空有头衔却不瞧得本事如何。末将愿意以身来为大人试试他的本事,如果他能赢了俺手中的这支枪,俺便将这职役让了与他,但若是他赢不得俺,那这厮就是个欺瞒大人的贼人,还须重重发落。”

    梁中书想了想,回过头来瞧着杨志道:“杨志,你可敢与周谨比试武艺高低?如若赢得,就如他所言,迁你充其职役。”

    杨志知道自己虽然蒙受梁中书的喜欢,却实遭诸将的妒忌,如果不借着这个机会拿出些真本事出来威慑众人,那这一路上还有哪个肯乖乖地听他的号令。于是,当下想也没想便将双拳一抱说道:“若蒙恩相差遣,安敢有违钧旨。”

    梁中书见杨志应了,微微地点了点头,便下令叫取一匹战马来,教甲仗库随行官吏取了一并顺手的军器与杨志,便教杨志披挂上马,与周谨比试。

    杨志当下立刻下了点将台,去厅后将昨夜赏赐的雁翎衣甲穿了,拴束整备好了,带了头盔弓箭腰刀,手拿长枪,便上马从厅后跑将出来。

    梁中书看了看杨志此番的模样,一股将帅之气,此番的风采与方才大不相同,心里看着欢喜,便说道:“着杨志与周谨先比枪。”

    当下周谨,杨志两个勒马在门旗下。周谨持枪坐在马上,将那手里的长枪直指杨志,怒道:“你个贼配军!也敢来与我比枪!方才妄语说咱使得好花枪,那咱家就看看你的真本事!”说罢便要催马向前来挺枪交锋。

    这时,只见兵马都监闻达喝道:“且住!”

    两人闻言顿时收束住胯下坐骑,望着闻达,只见闻达快步自上厅来禀告梁中书道:“恩相,论这两个比试武艺,虽然未见本事高低,枪刀却是无情之物,只宜杀贼剿寇,今日军中自家比试,恐有伤损,轻则残疾,重败致命。此乃于军不利。可将两根枪去了枪头,各用毡片包里,地下蘸了石灰,再各上马,都与皂衫穿着,但番用枪杆厮搠,如果白点多者当输,恩相,您看如何?”

    梁中书道:“言之极是,便如此去办。”随即传今下去。

    杨志周瑾两人领了令,便勒马去了演武厅后面,去了枪尖,都用毡片包了,缚成骨朵,身上也各自换了皂衫,各用枪去石灰桶里蘸饱了石灰,再各上马,出到阵前。

    那周谨此番磨蹭心里早已不甚耐烦,当下一上场来便二话不说,跃马挺枪,直取杨志,这时候,杨志瞧见那厮杀来,便也不甘示弱一拍战马,紧紧攥着手中的枪,来战周谨。

    两人在阵前迎着,来来往往,翻翻复复,枪棍使的眼花缭乱,搅做一团,鞍上人斗人,坐下马斗马。两个斗了四五十个回合,再看那周谨时,恰似打翻了豆腐似的,斑斑点点,像个花斑豹子似的,约有三五十处,而再看杨志时,只有左肩胛下一点白。

    梁中书瞧着大喜,便叫两人扯手听了。当下便叫那周谨上厅,看了看他身上的痕迹,说道:“前官参你做个军中副牌,量你这般武艺,如何南征北讨?怎生做得的副牌军的教头?方才你自己的话也撂在那了。教杨志替此人职役!”说罢便要下令。

    这时,管军兵马的都监李成快步上厅禀告梁中书道:“周谨枪法虽然生疏,但是弓马熟娴,盘马弯弓‘百步穿杨’,恩相不可只为这事便将他退了职事,恐怕会散了军心呐。大人不如再教周谨与杨志比箭如何?”

    梁中书看了看督监李成,又瞧了瞧这满头虚汗的周瑾,便问杨志道:“你愿与他再比过弓箭否?你若赢了,我便再升你为副牌军教头,如何?”

    杨志垂着眼,说道:“恩相抬举,小人悉听尊便。”

    于是,梁中书便再传下将令来,叫杨志与周谨比箭。

    杨志与周瑾两人得了将令,都各自插了枪,持了两只弓袋上来。

    杨志就弓袋内取出那张弓来,扣着弓弦缓缓地拉成满月,心里觉得这弓马马虎虎还过得去,再瞧那箭壶时,却看着一根根尖锐的箭头,杨志心里突然多了个心思,便跳上马,从厅后驰马跑到厅前来,一勒缰绳,翻身下马禀复道:“恩相,弓箭发处,事不容情,恐有伤损,乞请钧旨。”

    梁中书想了下没有说话,那督监李成便上前禀告道:“恩相,武夫比试,何虑伤残?胆小的,那还如何上的沙场。”

    梁中书点点头,觉得这话说得也在理,便说道:“但凭本事,射死勿论。”

    督监李成听得梁中书听了自己的建议,心里暗暗含笑,别有深意地看了杨志一眼,满是“有你好看!”的意思。接着督监李成便转过脸去与周瑾含笑对望了一眼,此刻的李成也心稠志满,想借此将方才失落的脸面都挽回来,更是不怀好意地在心底暗暗下了决心,要让杨志为方才的事付出血的代价。

第三百一十八章 青面兽点兵起运(肆)

    杨志终是个军官出身,当下得令时便识破了他们的手段,在心里全然不把他当作回事。只是大步过来,与周瑾那厮一同来到庭前,两人立了生死状,便掷笔回到阵前。

    此时,督监李成传下号令来,叫两个比箭的好汉各自披带一面遮箭牌防护身体。两人各领了遮箭防牌,绾在臂上,便翻身上马,各自到了那棋门之下,杨志一勒战马,望着周瑾的方向声似洪雷一般地说道:“你先射我三箭,三箭射过,若不中时,我再还你三箭!”

    周谨在这边一听,这般狂妄的口气,哪里别人放在过眼里,其中的张狂自然是在场的众人都听得出来的,但其中暗含的蔑视却更加不言而喻。周瑾面皮气得发紫,紧紧咬着嘴皮,恨不得当下就立刻把杨志一箭射个透明窟窿出来。周瑾虽然是个副牌军,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一句话,非但是杨志艺高人胆大,更重要的是可以在这一气之下乱了敌人的心智。射箭最重要的是什么,那不就是“心平气和”这四个字么,可是,当下周瑾被杨志这么一气,又禁不住心里想起了方才杨志使枪让自己狼狈不堪的手段,当下这心里头就愈发急火攻心,这双拿弓使箭的手不禁也微微抖了起来。

    这时侯,点将台上把青旗麾动,瞬时间杨志便掉头拍马望南边而去。

    周谨瞧着杨志去了,这才双腿一夹马肚,再加几鞭才纵马赶来。周瑾将缰绳搭在马鞍上,左手拿着弓,右手搭上箭,拽得满满地,望着杨志后心飕地便是一箭射去。

    此刻奔驰前方的杨志听得背后弓弦响动,凭地里霍地一闪,委身在马侧镫里藏身,嗖地一声,那枝箭穿过方才杨志所在的鞍上,射个空。

    周谨见一箭射不着,心里就更慌了,敢忙再去壶中急取第二枝箭来,搭上了弓弦,觑的那杨志较近了,嗡地一声弦响,望后心又射了一箭。

    杨志听得这第二枝箭来。,却也不能再去镫里藏身了。那枝箭风也似地迅疾镖来,杨志敢忙也取弓在手,将那长弓当做长枪使唤,用弓梢在后心打了一出枪花,将那枝箭叮叮叮地拨下到草地里去了。

    周谨瞧见那杨志还颇有些高明手段,当下两支箭连射不住,心里就愈发慌了。而杨志的马早跑到教场尽头,只见杨志那厮霍地把马一兜,那马便转身望正朝着厅上走回来。当下,周谨哪里有杨志这番恬淡的心境,这一把心火早就烧的周瑾五脏焦烂,不得已,这一圈跑完也把马一勒,驾着那马也跑回来,就势里借机赶了上来。两人驰马去那绿茸茸芳草地上,八个马蹄翻盏,撮钹也似的,咯嗒咯嗒充斥了整个校场,而在场的众军都屏气凝神,几千对眼睛尽数落在两人的身上。

    就在这万人瞩目之下,周谨再取出第三枝箭来望弓弦上这么一搭,扣得满满地,使尽了平生气力,眼睁睁地看着杨志后心窝上大喝一声便将这最后一箭射将过来,他晓得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如果射不中时,只怕保得住性命,但这副牌军的脸面也都尽数被他给丢光了去。

    而此刻,杨志听得弓弦又响,当下立马纽过身来,一眼便觑准了那箭的来势,就鞍上伸展猿臂,把那枝箭只是那么顺势一绰,便死死地被杨志绰在了手里,接着也不去管那周瑾气得发紫的脸面,便纵马飞奔至演武厅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周谨的箭丢在了地上。

    这时,一个副官赶紧上前,将那支箭羽拾起来,呈现与梁中书看了,果然是周瑾的箭羽。梁中书瞧得心里大喜,他就料想自己看人总不会错,于是,便立刻下了号令,叫杨志也立刻回射周谨三箭。这时候,点将台上又把青旗麾动。周谨一瞧,愤愤然不能自已,但又没得办法,于是深深叹了口气,便撇了弓箭,拿了防牌在手,拍马便也望南而去。

    杨志在马上瞧着那厮打马沿着自己方才的路数去了,便把腰只往前一纵,略略将脚一拍,胯下那马便泼喇喇的往前追去。

    杨志看着两人的距离渐渐近了,当下略略含着一丝诡异的笑意,先把那弓虚地一扯,拉到满时便一松手,只听弓响,却没有半只箭羽搭在上面。

    周谨在马上听得脑后弓弦响,赶紧扭转身来,紧接着便举起那挡箭防牌来迎,却不想早接个空。当下,一面拍马而走,一面周谨在心里暗暗寻思道:“原来那厮只会使枪,不会射箭。等他这第二枝箭再虚诈时,我便突然作难,一声大喝,将那厮唬住,便算是我赢了。”周瑾在心里盘算好了,略路多了那么一份得意,心里不但比方才踏实多了,简直就是将那杨志瞧贬了,似乎连什么后顾之忧都没有了。此刻,周谨的马也差不多早到了教场的南尽头,那马不经周瑾驾驭便自己转望演武厅的方向来了。

    有方才的那一轮,这两匹胯下的马也大多有了个明白,杨志胯下的马见周谨的马跑转回来,那马也不甘示弱,立刻便回身去追。

    而此刻,杨志借着迅疾如风的马势,早去壶中掣出一枝箭来,轻轻搭在弓弦上,正要开弓之时,突然一个心念流过心间,他心道:“射中那厮后心窝,必至伤了他性命,倘若一会儿挑了他手下的亲近与洒家押运生辰纲,有着一层仇恨,只怕途中多有不便,一时痛快反而坏了大事,何况话再说回来,虽然那厮出言不逊,但是,我和他又没冤雠,洒家只射他不致命处便了。”于是,杨志思虑定了,便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包婴孩,弓开有如满月,箭去却似流星。一听得那弓弦一响,周瑾便转身过来朝着杨志一声大喝,可是,说时迟,那时快,一箭却也正中周谨左肩,周谨措手不及,翻身落马。他方才那一声大喝不但没有震住杨志,反倒给杨志这一箭撑托的更是迅猛无比起来。

    那匹空马没了背上的负担,撒开四蹄直跑过演武厅,往那厅背后去了,而众军卒也瞧着心里诚恐,一哄而上自去救那周谨去了。

    梁中书见了大喜,叫军政司上到近前呈了文案来,立刻便要教杨志代替了那周谨的职役。

    杨志神色不动,下了马便一步一步很是沉稳地向厅前来拜谢恩相。

    不想阶下左边此刻却转上一个人来,半道里喝住了杨志叫道:“休要谢职!有种的,我和你比试比试!”

    杨志闻言,循声朝那“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望去,只见这厮身材七尺以上长短,面圆耳大,唇阔口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直到梁中书面前双拳行礼,声了个喏,禀道:“周谨患病未痊,精神不到,因此误输与杨志。小将不才,愿与杨志比试武艺。如若小将折半点便宜与那杨志,休教截替周谨的官职,便教杨志替了小将职役好了。”说道这里那厮顿了一顿,将接下来的话每一个字都咬的很重,像是从牙缝里狠狠挤出来似的:“虽死不怨!”梁中书闻言望了下去,下面请战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名府留守司正牌军索超。

    因为此人脾性好急,撮盐入火,每逢战场厮杀只要争气,必然当先冲锋:为此在军中搏了一个名号,人人都叫他做急先锋。

    李成听得索超站出来说话,当下便下了点将台来,直到厅前禀复梁中书说道:“恩相,这杨志既是殿司制使,必然好武艺,那副牌军周谨自然不是对手。此番,正好与索正牌比试武艺,谁好谁歹,便见分晓。”

    梁中书听了,心中想道:“我一心想着要抬举杨志,却忘了众将不伏,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一发等他赢了索超,这帮军帅想必再无他话可说,到那时,我要怎么提拔杨志,想必这帮武将也无话可说。”

    于是,梁中书随即唤杨志上厅,问道:“杨志,你与索超比试武艺,意下如何啊?”

    杨志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禀道:“恩相将令,安敢有违。”

    梁中书点点头,心里很是满意,说道:“既然如此,你便去厅后换了装束,好生披挂妥当,再来与索超一战。”当下立刻教甲仗库随行官吏取应用军器给与样子,借着又叫道:“来人,牵我的战马借与杨志骑。”梁中书说道这里,看着杨志低声吩咐道:“千万小心在意,休觑得等闲了。”

    杨志谢了梁中书,便自去演武厅后整顿装备去了。

    杨志一走,梁中书又对索超道:“索超,此番比试,比可不同于他人。周谨是你徒弟,先前已经输了,你若再有些闪失,真当是教他把大名府军官都看得轻了。这儿呢,我有一匹曾上惯战场阵地的战马还有一副上好的披挂,都借与你。千万小心在意,休教折了我军锐气!”

    索超叩首谢了,也领命自去厅后打理。

    梁中书见两人都去准备了,便当下起身,走出阶前来。随行伺候的小厮赶忙移转银交椅,直到月台栏干边放下。

    梁中书在这里坐定,左右只留候了两行随从,唤那打伞的撑开那把银葫芦顶茶褐罗三檐凉伞来盖定在梁中书背后,便和众官兵一样,等待着下一场最为让人动心摄魄的比试。

第三百一十九章 青面兽点兵起运(伍)

    两个人在前厅后面准备了有些时候,众将正眼巴巴地瞅着那两个出口的动静,这时候,点将台上传下将令,便把红旗招动,两边金鼓齐鸣,擂了一通战鼓,在那教场中两阵内各放了几声炮。

    只见那鸣炮响处,索超跑马入阵内,直到那门旗下勒住战马。而杨志此时也从阵前跑马来到军中,直到门旗背后站住。这时候,点将台上又把黄旗大开大合地招动了两下,接着便是一通擂鼓。

    两军齐呐一声喊,势气冲天过后,一切便又归于肃穆庄严。

    只听得校场里头再一声锣响,点将台上扯起一面净平白旗,在场的众官顿时收敛表情,没一个敢走动胡言说话的,都是像树木一般悄无声息直挺挺的站着。这时候,将台上又青旗招动。只见第三通战鼓响处,在那左边阵内门旗之下,看那分开鸾铃声响之处,快马闪出正牌军索超,那马动如脱兔,颇有直踏云霄之势,须臾之间便到阵前,索超一把兜住了战马,紧握军器在手,直指青天,这番模样,果真英雄!

    杨志细眼瞧去,但见索超头戴一顶熟钢狮子盔,上撒一颗红缨;身披一副铁叶攒成铠甲;腰系一条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上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上面垂两条绿绒缕领带;下穿一支斜皮气跨靴;左带一张弓,右悬一壶箭;手里横着一柄金蘸斧,坐下真是梁中书调拨与他的那匹惯战能征雪白马。

    杨志瞧着索超这英气逼人的模样,心下暗暗觉得此人非等闲之辈,心想有这般的对手一战也不失为平生的一件快事。于是,便也一拍马,从右边阵内门旗下飞驰而出。

    众人寻着那鸾铃响处瞧过去,只见杨志提手中长枪,出马直至阵前,勒住马,横着长枪在手,模样是异常的勇猛!再细细打量他一身的穿束,头戴一顶铺霜耀日盔,上撒着一把青缨;身穿一副钓嵌梅花榆叶甲,系一条红绒打就勒甲条,前后兽面掩心;上笼着一领白罗生色花袍,垂着条紫绒飞带;脚登一支黄皮衬底靴;一张皮靶弓,数根凿子箭;手中挺着浑铁点钢枪,骑的是梁中书那匹火块赤千里嘶风马。

    两边军将暗暗地喝采:虽然不知这两人武艺的高低之分,但是就眼前所见威风已是出众。

    而此时,正南方的旗牌官拿着销金“令”字旗,骤马而来,喝道:“奉相公钧旨,教你两个俱都用心,点到为止!如有误伤之处,定行责罚;若分高低之时,必有重赏。”说罢便勒转马头翻身回去了。杨志索超二人得令,便纵马出阵,都到了教场中心。

    杨志正欲战前行礼,可那索超哪里有耐心和他玩弄这些俗套,杨志先前击败了自己的徒弟,现在装模作样又来摆弄这些,这哪一样看在索超的眼里都不顺心,当下一时愤恨,二话不说便一拍战马,挥着手中的战斧前来索战,而此时的杨志也反应不缓,一逞威风,捻着手中的神枪便当面迎上了索超。顿时间两马相交,二般兵器并举,一来一往,一去一回,四条臂纵横,八支马蹄撩乱。

    两个斗到五十馀合,不分胜败,月台上的梁中书从来不曾见过这般厮斗,一时间不禁看得呆了。而那两边众军官看出了里头的门道,也是喝采不迭。阵前的军士们看的是目不转睛,相互私语道:“我们做了这么多年军士,也曾出了几趟征,可是,何曾见过这等一对好汉厮杀!实在是痛快之极!”就连此刻的李成、闻达两个督监瞧着,在点将台上都不住声声叫道:“好枪法!”片刻前,在场中厮杀的好汉越斗越勇,各自都将平生所学武艺样样展露出来,而在校场中观战的众人瞧着是叫好不断,而流淌在胸腔里的热血也则是越来越沸腾。

    梁中书瞧到这里,更是为自己手下有这般的人才而深感高兴,一时间,心上只恐两个里头斗到狠处伤了一个,便慌忙招呼旗牌官飞来将那杨志索超分开来。

    这时候,将台上忽然惊起一声锣响,杨志和索超晓得“鸣金收兵”,可是眼下正斗到要紧之处,各自又要争功,哪里还肯回马,于是,这一声金鸣想过,便装作充耳不闻,只是一心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那两条兵刃上,一斧一枪在两人周身翻腾回旋,刀枪剑影,重重叠叠好似迷雾。

    梁中书瞧着两人非但没有分开,反而愈发斗得凶猛惨烈起来,梁中书心里一急,赶紧离座而起,喝令那棋牌馆飞马前去。

    旗牌官听了号令,知道梁中书此刻是心急火燎,哪里还敢有半点迟疑,便飞马而去,叫道:“两个好汉快快歇了,相公有令!”

    杨志、索超闻言又斗了两个回合,这才各自虚晃一招收了手中军器,勒转胯下的战马,各自跑回本阵来,立马在旗下望着梁中书的方向,只等将令。

    李成、闻达两个督监,此刻快步下了点将台来,一路小跑直到那月台下,禀复梁中书道:“相公,这两人武艺难分高下,索超杨志皆可重用。恭喜恩相,又多了一员猛将!”梁中书听着大喜,传下将令,唤杨志索超上来。

    旗牌官闻言偷偷抹了一把额上的虚汗,赶紧快步传令,唤了杨志索超二人来到厅前,翻身下马,小校赶紧上前接了二人的军器。

    两人相互望了一眼,这份眼神里相互之间少了一分争斗,却多了一番知己般的赏识。两个当下都缓步上了厅来,躬身听令。

    梁中书面露喜色,当下二话不说便差人去了两锭白银和两副表里来赏赐二人,接着就叫军政司将两个都升做管军提辖使,当下就叫贴了文案,从今日便参了索超和杨志两个。

    索超、杨志闻言,赶紧都拜谢了梁中书,接了赏赐下到厅来,到后面解了枪刀弓箭,卸了头盔衣甲,换了衣裳便再来到厅上拜谢了众军官。索超去了披挂,换了锦袄,站在厅上时再去瞧那杨志,却是方才那粗布麻衣,先前的摄人粉彩不禁暗淡了三分,但是,索超却瞧的出,在那不经眼的衣衫烂布之下,却裹不住杨志内心的那份英雄豪气。

    梁中书叫索超、杨志,两个相互见了礼,一并入班做了提辖。

    有了这管军提辖使的头衔,再加上方才武艺的展现,当下的杨志虽然一身麻衣,但是,众官瞧他的眼神已经在细微间发生了本质的变化。那一副副本来趾高气扬的嘴脸也不禁多了七分敬重。

    梁中书抬手在眼前遮了个凉棚,一瞧这时辰已是日值中天,便一挥手道:“今日我大名府多添一员猛将,可喜可贺,传我钧旨,就此演武厅上筵宴,与众将同庆。兵卒暂且回营,宴后再由杨提辖自行筛选。”

    当下,众兵卒偃旗息鼓,各自收编回到营中休整。而梁中书和大小军官都在演武厅上筵宴。

    宴席间推杯换盏暂且不提,等那筵席己罢,梁中书上了马,众官员都送归府。杨志虽然升官,但是初来咋到,依旧不好叨扰他人,便一个人踏上了点将台,可是,这几千将士要从眼前而过,挑选精锐,非但工程浩荡,就是在陌生的地盘上面对这样的一个毫无头绪的局面,杨志不禁有些手足无措,那些调令官姓甚名谁,杨志非但不认识,就是一个名字都不晓得。就在这尴尬万分之时,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杨志的身边,一拍他的膀子,说道:“我帮你。”

    杨志回头一瞧,那人正是索超。

    索超话少,但是却极精干,当下便请了李成与闻达两个督监将兵马重新调入校场,安排着每一营的军士轮流操练。先是考校马术,其次马上使枪,接着又是滚地刀战,最后便是长弓射箭。这般一场场考校下来,杨志和索超两人站在点将台上,一起考校点评,最后筛选出两百人的兵马精锐来。等到一切编制都安排妥当了,此刻也到了日落西头,户户掌灯的时候了。

    差遣了众官兵后,杨志与索超两人出了那校场骑马并行在街道上,杨志说道:“索提辖,今日多亏了你帮忙,不然,洒家都不知何时才能筛选编制完备。劳您费心了,只是,洒家飘零至此,寄居他人篱下,无山珍相待,若蒙不弃,还请移步酒楼,略表洒家一份敬重心意。”

    索超听的杨志这略微文绉绉的话,心里实在是不甚痛快,听得他要做东宴请,心里哪有那般讲究,于是便道:“你我都是沙场中人,直来直去,岂不爽快,也不必去什么鸟酒楼,随我回府,咱们好好畅饮一番便是了!走!”说着索超也不管杨志应不应,便拍马而去。

    杨志瞧着索超这快人快语的模样,晓得都是同道中人,当下便也不再七扭八转地学那文官的套路,只是,见那索超去的远了,也没奈何,只得拍马跟上。两人一路直奔到索超的府邸。

第三百二十章 不为人知私密事

    【索超府邸】杨志跟着索超快马来到了索超的府邸,两个小厮听着马蹄声响,便料知是他家主人回来,因为在这条街道上没有人有这般技术可以驰马如飞,故而赶紧从大门里头迎了出来,真好遇上索超一勒缰绳停马顿在门口。那小厮还没有来的及上前,便又听得一串急促的马蹄声响,转眼间一阵风似的又是一个人飞驰而来,也一样停在了索超的门前。

    “杨提辖,果真是好骑术!哈哈哈,走着!”说罢便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小厮打理,便拉着杨志像是遇到故交一般直往前厅去了。这杨志现在才晓得,索超这番传街过路的驰马,非但是要“强迫”他来,其中也是有一番试探技艺的盘算,当下瞧着索超的面色来看,自己的这趟狂飙还是入得了索超的眼。

    而当下,索超请杨志在前厅拜了茶,一面安排人手去备一桌宴席,一面便在这前厅里聊了起来。

    索超因为看好杨志的本事,颇有惺惺相惜之情,故而,此番回了府里,这话也就渐渐多了起来,从杨志的籍贯聊到杨志的出身,特别是,当杨志说起自己是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时,索超更是索然起敬,叹道:“果然有将门遗风!只是有这般好的出身,为何不在军中搏个功名,却沦落到了刺配充军的地步。”

    杨志长长叹了口气道:“索提辖有所不知啊,洒家年纪小时曾应过武举,也做到殿司制使官。只是,道君因盖万岁山,差了一般般的十个制使前去太湖边搬运‘花石纲’赴京交纳。不想洒家时运乖蹇,轮到咱押着那花石纲来到黄河里时,偏偏遭遇强风打翻了大船,花石纲也就此失陷,就为这番,不能回京走任,逃去他处避难……”说道这里,杨志突然顿住了口,像是说到了什么敏感的话头似的,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口便赶忙收了口。

    索超听着有些蹊跷,心想莫不是昔日的官差在这走投无路之时落草入寇……索超想到这里时,不禁就有些惋惜,可是,在这一瞬间转念一想,却又不禁后背升起一丝寒意——这落草之人,身来就有一股匪气,现在江湖上处处都是各教各派的流匪强盗在打起了生辰纲的主意,这下却让一个落过草,有前科可查的人担负了这一身担子,那岂不是将生辰纲拱手送到流匪的手中,只怕要坏事。索超一瞬间想到这里,只觉得心里一凉,不禁抬眼多瞧了杨志两眼。

    当下杨志却把话题一接,继续道:“有一日恰好遇到天下赦了俺们这些罪犯,洒家便收拾了一担儿钱物,回了东京去枢密院使用,再去理会本身的勾当。却不想遇到了高俅那厮,怎奈那高俅容不得俺,东京留不得,可是,俺又身无盘缠,没得办法只得将祖上传下来的一口宝刀在街货卖,可是,却不想被个泼皮破落户牛二强夺洒家的刀,三句不合,便又用拳打洒家,弄得洒家恼怒因此一时性起,将那人杀死。最后便刺配到了此地。”

    索超一听这后头得着一段,眉头上的疑云又散去三分,心想这人倒是快意恩仇,也算是个好汉。

    杨志说道此处,不禁长长叹了一声。索超听得入心,这声叹息之中包含着多少无奈和挫折,不是人随便可以装的出来的,可见,这汉子也是徒有一身好本事,一直是报国无门,当今却终于是修成正果了。想到这里索超方才的疑虑又减了三分。可是,索超却不晓得,杨志这一声叹息虽然着实包含着厚重的无奈和对世道的绝望,可是,这里头的深意却不只是简简单单报国无门这般简单。

    当年杨志因为失落了花岗岩,便一路逃到了青州地面,那里有座山名字唤做二龙山,那座山只有一条路上得去,其余各面皆是悬崖峭壁,天然的易守难攻。那二龙山原来被灵蛇教所占,后来正好赶上灵蛇教内忧外患,恰好教主又带了全部人马去攻城救舵,故而,一个叫“金眼虎”邓龙的人带着四五百人便借着这个机会趁虚而入,夺占了山头,而之后,灵蛇教的教主又在攻城战役中身亡,这二龙山就再也没有被灵蛇教抢夺回来。

    就这样,那邓龙便占山为王,无所顾忌,直到最后遇上了杨志。

    那一日,杨志来到了二龙山下的一片林子里来,却深深吃了一惊。只见当路横卧着一个胖大和尚,脱得赤条条的,背上刺着花绣,在松树根头乘凉,那和尚听得林中脚步声响,回头瞧见了杨志,就身侧边绰了禅杖,跳将起来,大喝一声:“兀那撮鸟!你是哪里来的!”

    杨志那时听了这口音心里还寻思着“原来这也是个关西的和尚,洒家和他正是同乡,少不得要问他一声。”于是,杨志扬声叫道:“你是哪里来的僧人?”

    杨志无歹意,却不想那和尚听得不甚入耳,二话不说,便轮起手中禅仗,只顾打来。

    杨志一看那厮这般不识相,便也顿时怒了,大喝一声道:“秃驴无礼!先拿你来出口气!”说罢便挺起手中朴刀迎着那奔来的和尚斗了起来。两个就在林子里一来一往,一上一下地单挑起来。直斗到四五十合,仍然不分胜败。

    又往后斗了近百回合,那和尚卖了个破绽虚晃一招,便就此跳出圈子外来,声音犹如奔雷一般地喝一声“且歇”。杨志闻言,便随他都收住了手。

    虽然胜负未分,但是那时的杨志已经暗暗喝采道:“哪里来的和尚!真个好本事!洒家才是勉强敌得住他!”

    这时候,却听那和尚叫道:“兀那青面汉子,你是甚么人?”

    杨志应声答道:“洒家是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东京制使杨志的便是。”

    那和尚一听立刻面露惊喜之色,道:“久有闻名,却不想的在这里与哥哥相见!”

    杨志听得那和尚晓得自己,但是仔细瞧瞧却着实看着这和尚眼生,便不禁有些讪讪地问道:“不敢问,师兄却是谁?缘何晓得洒家姓名?”

    那和尚一拍他那毛茸茸的胸脯道:“酒家不是别人,正是那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军官鲁提辖。因为三拳打死了镇关西,却去五台山净发为僧。人见酒家背上有花绣,都叫俺做花和尚鲁智深。”

    杨志笑道:“原来是自家乡里的兄弟。俺在江湖上多闻师兄大名。听得说道师兄在大相国寺里挂搭,如今何故来这里?”

    鲁智深叹了口气说道:“不说则已,一说起来,洒家这肚子里就窝着那娘的一股火气,正当是一言难尽!酒家原本是在大相国寺管菜园,可是,遇着那豹子头林冲被高太尉要陷害他性命。俺路见不平,直送他到沧州,救了他一命。不想那两个防送公人回来对高俅那厮说道‘正要在野猪林里结果林冲,却被大相国寺的鲁智深救了。那和尚直送到沧州,因此下不得手。’就此,那高俅这直娘贼恨杀酒家,分付寺里长老不许俺再继续挂搭,又吩咐差人来捉酒家,恰好洒家却得一伙泼皮通报,不曾着了那厮的道,俺一把火烧了那菜园,一赌气便走在这江湖上了,东不着落,西不着落,游荡了多处地方却也没寻到个落脚的地方,后来到了孟州十字坡,险些儿被个酒店妇人害了性命,那店家把酒家用蒙药麻翻了正要做了人肉包子去,却恰好得他的丈夫回来的早,见了酒家这般模样,又瞧见了俺的禅杖戒刀,他看着吃惊,连忙取了解药救俺醒来,后来问起酒家名字甚是投缘,便留俺过了几日,结义酒家做了弟兄。那人夫妻两个亦是江湖上好汉有名的好汉,江湖人称他做菜园子张青其妻为母夜叉孙二娘,一对夫妻都是好义气。洒家便在那里一连住了四五日,打听得这里二龙山可以安身,酒家特地来奔那邓龙入伙,叵耐那厮生恐洒家是什么灵蛇教的奸细,如何都不肯安着酒家在这山上。洒家听的闹了,便和那厮争斗,谁想那厮却又敌酒家不过,被只把这山下三座关牢牢地拴住,又没别路上去。那撮鸟由你叫骂,只是不下来厮杀,气得酒家正苦,在这里没个委结。不想却是大哥来了!”

    杨志听得心生大喜,道:“那厮没甚本事,却也来占山为王,哪里由得了他,被咱俩兄弟撞见,活该那厮倒霉。你先莫急,咱们却先找一处酒家填饱了肚子,却再来与他们理会。”

    鲁智深听着摸摸自己早已咕咕叫的肚子,憨厚地笑笑便点头应了,倒提了禅杖一同与杨志离了那二龙山脚,捡了条官道一路走了去。两人约莫行了几里路,便瞧见路边不远处有一家酒肆,此时,也恰逢日落西山,两人瞧着便欣然前往。

    两人进了那酒店,向这桑木桌凳坐了,将兵械就身边倚了。

    只见灶边一个妇人起身问道:“客官,莫不要打火?”

    杨志道:“先取两角酒来吃,借些米来做饭。有肉安排些个。少停一发算钱还你。”只见那妇人先叫一个后生来面前筛酒,她便往后厨去一面做饭,一面炒肉,自己安排去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不为人知私密事(贰)

    但说那妇人一面做饭,一面炒肉,都弄好了呈上来与杨志和鲁智深吃了。

    鲁智深生性好酒,此番见了杨志哪里能有不痛痛快快喝两杯的道理,于是,鲁智深一面将一块牛肉喂到嘴里,一面冲那筛酒的后生道:“换了大碗来与洒家吃酒,但番好酒多扛一坛子来。”

    那后生在后面听见,长长地应了一声,便取了两个碗放在了杨志与鲁智深的面前,这前脚刚抬起来要走,就被杨志一把拉住,道:“就这两个喂猫都不够!再换大个儿的来,酒钱又不少你!”

    那后生闻言,不禁多瞧了两眼这两个客官,便非也似的去了,过不得片刻便取了两个海碗和一坛子老酒上来,往两人的面前一放。

    杨志自己动手拽了酒坛上的封泥,一面倒出两碗来,一面道:“这还差不多,来,喝酒!”杨志说着便和鲁智深干了一碗。

    两人就这般一面说,一面喝,很是尽兴。可是,等到两人酒足饭饱之后,也就不可避免地到了结账的时候,杨志高高地叫了声:“老板——!”便将手探入怀中揣摸了一遍,可是,摸到后来连半个铜板都没摸着,杨志心想坏了,想必是方才和鲁智深厮斗的时候给遗落了,这下真当是身无分文了。杨志看看老板还在后面忙乎着,一时没有分开身走过来,脸色很是讪讪地压低声音对鲁智深道:“兄弟,我的银子多半是在争斗时没了,不知,你那儿……”

    鲁智深一听,也是讪讪地回了一笑,挠挠头没说出个话来。

    杨志瞧这副模样,想必那是两个人谁都没有银子了。就在这两个大眼望小眼想要就此偷偷溜走的时候,那边的老板娘已经走了过来。

    鲁智深看着那妇人走到跟前张嘴刚要冲他们讨要饭钱的时候,鲁智深灵机一动,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洒家没得吃饱,再来一碗饭与洒家。”

    那妇人不晓得这两人心里的猫腻,还只当是自己会错了客人的意思,于是不好意思地笑笑,一声应了便往后面去盛饭。

    鲁智深瞧着那妇人转过身去,连忙朝着杨志试了一个眼神,就此两人立马起身,绰了朴刀禅杖便出了店门。

    却不想,他两人的举动终究是引了那妇人的注意,那妇人追了出来喊道:“你吃了酒肉,饭钱都不曾给!”

    杨志见人家瞧破了,脸面不禁有些发窘,说道:“待洒家回来还你,权且赊洒家一赊。”说罢脚步都不停直往院外走。

    那筛酒的后生离的最近,闻声赶上前来,一把揪住了杨志的衣摆,却不想被杨志突然回身,一拳顿时打翻在地。

    那妇人瞧着立马叫喊起来。

    杨志和鲁智深一瞧,这般下去只怕要闹起事来,索性也不言语,迈开步子只顾走。

    可是,只听得背后一个人赶来喝道:“你那厮往哪里去!”杨志回头看时,赶将上来的那人却是个赤膊大汉,此刻拖着杆棒,快步抢奔上来兜头便是奋力一挥。

    杨志心道:“这厮好不晦气!”立马闪身让过,顺势往后面一看时,那筛酒后生已经绰了条叉朝着他也迅疾地戳过来。

    这时那妇人也随后赶来,后面又引着三两个庄客,各拿杆棒,飞也似都奔将来。

    杨志朝着鲁智深道:“这般闹下去,何时了结,倒不如先结果了这厮一个,那厮们就都不敢追来了!”说着便挺着手中朴刀一步踏上前来斗这赤膊汉子。那后来的后生并那些庄客齐齐发一声喊,拿着手中的家伙朝着鲁智深打将过来。鲁智深大喝一声,亦是将手里的禅杖犹如风火轮似的抡将起来,呼呼咧咧撦拽起来的风刮在那些庄客脸面上,像极了寒冬腊月呼啸的北风,寒气逼人。

    就在杨志和鲁智深闹的这院里鸡飞狗跳不可开交的时候,只见那赤膊汉子喝地一声跳出圈子外来叫道:“且都不要动手!兀那使朴刀的大汉,你可通个姓名来与咱听么?。”

    杨志闻言也跳出圈外来收了手,接着半边的几个也气喘吁吁各自收了家伙立在一边。

    此刻杨志拍着胸脯,说道:“洒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青面兽杨志的便是!”

    那赤膊汉子听了,脸色顿时缓和下来,带着微微地笑意说道:“莫不是东京殿司杨制使么?”

    杨志一听这人说了自己曾经的名号,讪讪地道:“你怎地知道洒家是杨制使?”

    那赤膊汉子看着自己认对了人,当下一把撇了枪棒,纳头便拜,说道:“小人有眼不泰山!”

    杨志一瞧赶紧上前来便扶这人起来,问道:“足下是谁?”

    这赤膊汉子说道:“小人原是开封府人氏,乃是八十万禁军都教头林冲的徒弟。姓曹,名正。祖代屠户出身。小人杀的好牲口,挑筋剐骨,开剥推斩,只此被人唤做操刀鬼。原本一个财主拿五千贯钱教小人来山东做客,不想买卖没有做成反而折了本,回乡不得,就入赘在这里的庄农人家。方才灶边的妇人便是小人的浑家,这个拿叉的便是小人的妻舅。方才小人和制使交手,见制使手段和小人师父林教头一般,因此抵敌不住这才叫停。”

    鲁智深此刻听了,把禅杖往地上一顿,笑了道:“原来你却是林教头的徒弟。你的师父被高太尉陷害,俺路见不平,直送他到沧州,救了他一命。”

    曹正闻言感激万分,道:“小人实在是感激不尽,不知恩公是……”

    杨志笑着道:“这位便是那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军官鲁提辖。”

    曹正抱拳道:“原来是鲁提辖,久仰大名!”

    鲁智深挥挥手道:“都是过去的勾当,现在提他作甚。”

    曹正赶紧腰身略躬,道:“且请两位哥哥到家少歇。”说着便引了杨志和鲁智深两人又回到了曹正的酒店里来。

    曹正请杨志二人在里面坐下,叫老婆和妻舅都来拜了杨志和鲁智深,一面再置酒食相待。

    饮酒中间,曹正动问道:“制使缘何到此?”杨志把做制使使失陷花石纲一事,从头备细告诉了。

    曹正道:“既然如此,制使且在小人家里住几时,再有商议。”杨志道:“如此,深感你的厚意。我二人都是官府通缉的要犯,只恐官司追捕来时,连累了诸位,故而不敢久住。”

    曹正道:“两位哥哥既然这般说时,那要投那里去?”

    话头说到这里,鲁智深便接过话头来说道:“我们两个觑见那二龙山不失是个好去处,便想夺来安身立命。”

    曹正道:“这二龙山原来是灵蛇帮的所在,后来那邓龙乘机夺了,这山上却是是一个好去处,端的是易守难攻,确实是个好地方。”

    鲁智深道:“叵耐那撮鸟,洒家初投他时便只是在关外相见。着实便是怕俺是灵蛇教的人,那厮如何都不肯留俺,为此,厮便和他厮并起来,那厮不是洒家的对手,他小肚上被俺一脚踹翻。等洒家要上前结果了他性命时,他那里人多,一群喽啰乱刀上来,硬是救上山去了,就此便闭了这鸟关,由你自在下面骂,他只是不肯下来厮杀!”

    杨志道:“既然是个好去处,俺和你合力,定然攻下这厮!”

    曹正此刻插话道:“杨制使,这话只怕说的容易了,您不晓得,趟若是那二龙山闭了关时,休说你们二位,即便是有一万军马,也上去不得!那灵蛇教当初想攻打收回,那都是一连攻了几番,只是白白折损了兵马,最后还是狼狈而归。为此,小人看来,这二龙山只可智取,不可力求。”

    鲁智深道:“正是这个道理,俺在山下奈何不得他!”

    曹正道:“小人有条计策,不知中二位意也不中?”

    杨志闻言双眼一亮,说道:“愿闻良策。”

    曹正凑到两人的近处,说道:“制使莫要这般打份,你依了小人,穿了这里就近村庄农家的穿着。小人把这位师父禅仗戒刀都拿了,再叫小人的妻弟带几个火家,直送两位到那山下,取一条索子绑了师父。小人自会做活结头。去那二龙山下叫门,这般说:‘我们是近村开酒店的庄家,这和尚来我店中吃酒,吃的大醉了,不肯还钱,口里说道,去报人来打你札寨;因此,我们听得,乘他醉了,把他绑缚在这里,献与大王。’那厮必然放我们上山去。等到得他山寨里面见了邓龙时,小人便把绳索拽脱了活结头,小人再递了禅杖与师父。咱们与两位哥哥一发上,那厮还能往哪里去!等到结果了那邓龙时,其他的喽啰不敢不伏。两位哥哥,小人此计如何?”

    鲁智深、杨志听得入神齐声道:“妙哉!妙哉!”于是,当晚众人吃了酒食,又安排了些路上的干粮,便在曹正家里住了。

    次日,五更起来,众人吃得饱了。鲁智深的行李里都寄放在曹正家。当日,杨志、鲁智深、曹正,带了小舅子并五七个庄家汉子浩浩荡荡地沿着官道直投二龙山来。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不为人知私密事(叁)

    晌午后,直到了山脚下原先来过的那片林子里,杨志脱了衣裳,戴了遮日头凉笠儿,身穿破布衫,手里倒提着朴刀。曹正把鲁智深用活结头使索子绑了,教两个庄家牢牢地牵着索头,自己拿着他的禅仗和众人都提着棍棒在前后簇拥着。

    等到得那二龙山下时,杨志透过斗笠的帽檐一瞧那关,只见那关上都摆着强弩硬弓,灰瓶炮石,着实有些防守森严的感觉。

    这时候,一个小喽罗在关上向下瞧着绑得这个和尚来,看着眼熟,便悄悄飞也似报上山去。

    不出多时,只见两个小头目上关来问道:“你等何人?来我这里做甚?哪里捉得这个和尚来?”

    曹正陪着笑,答道:“小人等是这山下附近村庄的庄稼汉,开着一个小酒店。这个胖和尚来我店中吃酒吃得大醉,不但不肯还钱,而且口里还说道:“要去梁山泊叫千百个人来打此二龙山!要将你这附近的村坊都烧杀洗荡了!”因此小人只得搬出好酒来,将他灌得醉了,就这么用一条索子绑缚这厮来献与大王,也借此以表我等村邻孝顺之心,免得村中后患。”

    两个小头目听了这话,顿时觉得欢天喜地,连番叫了三个好,说道:“你们众人在此少待一会儿!等我报与大王知道,定然重重赏你!”两个小头目就上山来报知邓龙,说抓得那胖和尚来了。

    邓龙听了大喜,叫:“解上山来!且取这厮的心肝来做下酒菜,也好消我这点冤仇之恨!”小喽罗闻言得今,一路飞奔而来把关隘门开了,便叫那一伙人将那胖和尚送上山来。

    杨志,曹正,紧押鲁智深,解上山来。一面走,一面看,那三座关隘着实陡峭峻立,两下高山环绕包住这里头的楼阁院落;四面的山峰生得雄壮,中间只一条路能上关来;三重关上摆着擂木炮石,硬弩强弓,苦竹枪密密地攒着,瞧得人心里后背愣是升起一股股侵心的寒气。

    杨志等一伙人过了那三处关闸,来到那聚义厅前看时,三座殿门,一段镜面也似的平地,周遭都是木栅为城,每隔十步便是一哨,每隔百步便有箭塔碉楼。就连前厅门下都立着七八个小喽罗。

    但凡路过的喽啰看见缚得鲁智深,都指手骂道:“你这秃驴伤了大王,今日被抓在此处,慢慢的碎割了这厮!”鲁智深闻言心里只是窃笑却不做声。

    等杨志一行人押这鲁智深到了那聚义厅时只见中间放着一把虎皮交椅;众多小喽罗拿着枪棒立在两边。

    少倾片刻,只见两个小喽罗扶出邓龙来坐在交椅上。

    曹正、杨志紧紧地抓着鲁智深来到了阶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邓龙瞧着鲁智深就瞪起了双眼,直指着他怒道:“你这厮秃驴!昨日踹翻了我,伤了小腹,至今青肿未消,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吧!哼!既然落在我的手里,看我一刀一刀慢慢削你的皮!来人!”

    邓龙这一声还未落音,只听得鲁智深已经变了脸色,睁圆怪眼,便大喝一声“你在撮鸟!”就在邓龙吃惊的一霎那,两个庄家顿时把那索头一拽,揪脱了活结头,散开索子。

    此刻的鲁智深犹如龙归大海,猛虎归山。鲁智深就曹正手里接过禅仗,云飞轮动,一股窒息般的威武之气扑面而来,那邓龙吃了一惊,惊得面色如土,口中失声大呼“来人”。

    可是,那左右的小喽啰揣着刀枪刚要敢上来,杨志便撇了凉笠儿,挥起手中朴刀,噗噗几下便戳翻了三四个。而曹正也轮起杆棒和众庄家汉子一齐发作,并力向前。

    邓龙眼看不好,急着要挣扎起来时,却被鲁深智一禅仗当头打着,把头盖骨顿时劈作两半,连同那交椅一并都打了个粉碎,而此刻再看那些邓龙手下的小喽罗,早被杨志搠翻了七八个。

    此刻,曹正蹬上高处一呼叫道:“都来投降!若不从者,便即刻处死!”寺前寺后五六百小喽罗并几个小头目赶了过来,瞧着殿里头两个好汉的身手,那本事着实将众人都惊吓得呆了,只得都来归降投伏。

    曹正随即叫喽啰们打理了聚义厅的狼藉,把邓龙等人的尸首都扛抬去后山烧化了。

    杨志和鲁智深一面简点仓廒,整顿房舍,再去看看那山后有多少物件,把酒肉安排来吃。鲁智深并杨志做了山寨之王,置酒设宴庆贺。小喽罗们尽皆投伏了,仍设小头目管领。

    就这样子,杨志便和鲁智深两个就在这二龙山上落了草安了家,这原来所谓的二龙山终于实至名归,有了这两天龙一般的人物,杨志拿出了他做东京殿司的派头来,从第二日开始便整编了喽啰们,统一打造了长枪和所配的朴刀,按着官兵的套路演练起来。鲁智深也自然而然地担当起了“教头”的责任,将战场厮杀的本事都一股脑地教与了那些小喽啰们。经过几个月下来,这帮原来犹如杂碎一般的喽啰们一个个都有了极大的质变。这些人瞧着杨志鲁智深这两个大王都是满身本事,哪个都是倾心佩服。

    二龙山在这杨志和鲁智深的带领下,渐渐地走上了正轨,一切都在变得越来越好,不论是山寨的秩序还是喽啰的战斗力,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是,就在两人打算大兴土翻修山寨的时候,却遇到了伸手见肘的麻烦——没银子。

    天天打劫来来往往的商户,就那点银子,说个不好听的,那刚刚能解决兄弟们的温饱,要想翻修山寨,加固城池,那实在是杯水车薪。就为这个,杨志在几年前的那时候便也自然而然地盯上了生辰纲,打起了一夜暴富的主意。而这样的一个主张很快和鲁智深一拍即合,两人便愈发努力地训练手下的兄弟,特别是对于夜间奔袭的训练尤为突出。

    在经过几个月两个人所谓的“密谋”,实际用的时候却不是事事都在预料之中,最后还是一不小心踩了狗屎运,稀里糊涂撞了个正要,捡了个大便宜。恰巧那一年鲁智深带了三百多人马按着那预先打探到的生辰纲路线提前要进入埋伏地区,可是,中途却误入了一片密林而迷失了方向,南辕北辙地走上了另一条路。可是,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无巧不成书的世界里,鲁智深因为这样的一件机缘巧合,让他偏离了那个错误的情报,而走上了正途,在那一夜偏偏就在密林另一边的官道旁边,发现了押运生辰纲的兵马营盘。

    当夜,鲁智深便带着手下这三百勇士,在无声无息间布置了一个口袋般的围攻阵势,在几十个猛士潜入其中放起火来以后,借着官兵慌乱无主之时,四面发一声喊杀,便洪水一般围杀过来。那时候,官兵哪里还有什么敢于反抗的。除了大火熊熊的营盘,便是黑漆漆的四周,哪里晓得他们心中恐惧的千兵万马实质究竟多少人马。那些反应快的丢盔弃甲飞一般地逃了,而那些命运悲惨的不是命丧火海便是惨死刀下。可是,就是在这样突袭而来的血光之灾下,官兵被打的惨败,而鲁智深则收罗了大把的生辰纲便偃旗息鼓地偷偷运回了二龙山。

    在这一次的突袭之中,鲁智深和杨志谋划“成功”,也切身体会到了生辰纲的甜头,那十几箱的金银珠宝,着实是让二龙山有了突飞猛进的跃变,山寨不但修建的愈发坚固,里头的楼阁都修盖的愈发舒服起来,天天不用再为金银吃喝的事情担心,喽啰们操练起来那两膀子上也满是力气。就这一年,二龙山便在青州地面上顿时名声大噪。

    虽然这一年以来,生辰纲就这般由着杨志和鲁智深在二龙山上花销,却也没有花完其中的三成。但是,这献给蔡京的不义之财却带给了二龙山数之不尽的好处。这等不义之财,送去便宜了蔡京,倒还不如打闹到自己的手里来好活好活,毕竟钱财这个东西那是多多益善,所以,鲁智深和杨志两人在今年这样的时候,又不可不可避免地将目光凝聚在了那套财富上。

    因为上一年的情报有误,而这江湖上的小道消息传的越来越邪门儿,所以二龙山的人,觉得要打探到具体的情报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倒不如自己去跑上一遭,亲自打探些靠谱的东西。在去年,是杨志留下来看守山寨,鲁智深出山,今年,轮流起来,那就是鲁智深坐阵,由杨志下山。

    二龙山的众人因为考虑到了今年梁中书为了弥补前几年生辰纲的失陷,此番比往年可是多了不只一倍的财富,这样的诱惑,这样大的买卖,杨志便打算凭着自己对官府的熟络,亲自走一遭。而这时候又恰逢天下大赦,杨志便盘算着先回东京官复原职之后,再以东京殿司的身份来打探生辰纲之事,那就十拿九准了。于是,杨志在与鲁智深、曹正商量妥当之后,便别了山寨独自下了山来,直奔东京。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这三个粗人的盘算再一次被现实开了个大玩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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