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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谣言惑众     大宋王朝之乾坤逆转txt下载     大宋王朝之乾坤逆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九章 假意调停真陷害(贰)

    【郓城县·县衙】等臧、晁两家来的时候,作为县太爷的吴大人这此却没有端庄的坐在大堂里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等着,反而是在差役通报之后,便悠悠然地从二门里头迎了出来,与两家行了礼,道:“两家能来,本县实在是高兴,来来来,咱们到后庭说话。”说着便要将晁、臧两家引入衙门的后庭里去。

    这一招可是出乎了晁家的意料,这县太爷突然变得像是老朋友一样客气,实在让他们有些难以适应,浑身更是不太舒服。

    这县衙的后庭并不大,但是却没有前堂的那般阴森和威严,显得处处都是花团锦簇,一副温馨舒适的模样。其实,是晁盖不晓得,这后庭常常是县衙招待上级官员用的,平日里也是吴大人的休憩书房。吴大人今日将他们招到这里来,可见是别有一番打算的。

    等两家位列两边,众人坐定了,吴大人这才开了口。

    “臧、晁两家,都是郓城县屈指可数的大户,今天本县叫你们来,是想让臧、晁两家尽释前嫌。”吴大人说到此处,笑了笑,继续道:“一来呢,作为你们的老朋友,闹到现在,我已经是痛心疾首,实在不愿再看到类似的事情发生,弄得两家最后两败俱伤。”说道这里,吴大人又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皮,道:“二来呢,作为一县之主,我也要为郓城安定祥和的大局计议。”

    晁盖听了这吴大人的官腔,除了晓得这吴大人是心口不一之外,至于这吴大人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晁盖实在是没底。晁盖暗暗转眸看了一下坐在身边的大哥,想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而此刻的晁济道,却是狠狠地与对面坐了的臧敖目不转睛地对视着,那一对眸子里,快要喷出火来了似的,在两人之间的眼神中又开始了一轮的决斗。

    对于,那坐在臧敖身边的臧寒中却是含笑不语,一副信心满满的高姿态。那副得意洋洋的脸上,晁盖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又一个阴谋已经开始在那老狐狸的心里酝酿起来。

    就在四人各怀各的心事之时,立在吴大人身边的魏都头瞪起一双马眼来,大喝道:“县太爷亲自替你们调停,真可谓是用心良苦,你们这般事什么意思!还不快快都表个态来!”

    吴大人听着魏都头的这两句心里很是受用,看见晁济道挺直了腰板,便晓得这晁济道是要先表态了,于是,屁股在椅子上挪了挪,放了个舒服的地方,摆了一个端庄的坐姿,好像是要接受万臣朝拜似的。

    却不想,晁济道一副火爆脾气一览无余,拿手一指对面的臧敖,大喝道:“三番五次,都他娘的是这兔崽子先挑的事!今天,必须要他跪在地上给我陪个不是!然后,再给先前打伤的晁家庄客看病治伤!保正从今后别那么猖狂,我就饶了他,否则,别怪我晁家不懂规矩,这事绝对没完!”

    “你家老二打伤了我,这帐又怎么算!你当我怕你不成,你要没完,我便赔你玩下去!”臧敖听了也不禁怒道。

    “你再说,我此间就要了你的命!看看是你的脑袋硬,还是我手里的这口朴刀硬!”晁济道也毫不留情地发飙起来。

    “艹他娘的,怕你不成!”

    “放肆!”臧寒中站起来,一把扇了臧敖两个耳刮子,一拉臧敖的衣角,将他拉倒在椅子上,骂道:“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这么撒野!”

    臧敖心里不服,但是,有爹在这里压着她,管制着他,臧敖就是在不逊也不敢当着臧寒中的面发飙,当下狠狠地撇了晁济道一眼,气冲冲地哼了一声便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不吭气了。

    臧寒中看儿子收敛了,这才换了一副满含歉意的笑脸,迎着吴大人,一拱手道:“吴大人,您刚才说的是,俗话说‘万事和为贵’,由您作证,我臧家以后不会主动挑起争端,更不会再给吴大人添麻烦。”

    “好!”吴大人似乎对自己的调停收获有了那么一点满意,便笑着道:“臧员外已经表态了,那么,你们晁家呢?”

    晁济道刚在说话,晁盖暗暗将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按了按,晁济道没有再说,晁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开口道:“既然,他们臧家表了态,那以往的恩怨我们晁家自然也不追究!”

    “很好!很好!”吴大人自顾自地拍起手来,道:“不打不相识,今后,臧、晁两家和平相处,郓城县内大局稳定,本县无忧矣!”

    “既然这事了解,那先前扣下我们晁家的粮草是不是也该,物归原主了!”晁济道大刺刺地坐在那里,也不看那县令,脖子一更便问道。

    吴大人听了不怒反笑,道:“莫急,莫急,我正要说及此时,来人!”

    吴大人话音了不久,一个跑腿的官差便走了上来,腰身弯下来,双手呈上来一个帖子。吴大人接了帖子,一挥手叫那官差下去了,将帖子也不打开,盒子是往桌面上一放,便缓缓地道:“府衙下了公文,要催办公粮,跟去年比,多给本县加了十万旦。”说到这里,便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晁盖听到这里心里顿时晓得这吴大人的意思了,他看了一眼此刻听得愈发不耐烦的大哥一眼,递了一个“我就说了这粮草是要不会来”的眼神。

    但是,那吴大人却继续道:“这羊毛还得出在羊身上,所幸的是,本县有你们这样的大户。”说着吴大人眼中含笑地和臧寒中对视了一眼,道:“臧员外已经联系了几家,解决了五万旦,而你们晁家之前有三千旦扣在本县这里,这么算来,也就是还有四万七千旦。”说到这里,吴大人将目光落在晁家这边,道:“两位少东家,这剩下的,可就得依靠你们咯。”

    这结果出乎了晁盖之前所做的心理准备,更是让晁济道怒气直腾。

    晁盖按捺住了晁济道,自己冲那县令道:“大人,你!也是晓得的,今年大旱少雨,我晁家的田都让臧家放牛践踏毁了,这您都是看在眼里的,那辆车粮食已经是从别处买来救急,本来我们还想找您减免点公粮呢,可是,现在您怎么一变本加厉,叫我们如何能交的出四万七千旦的粮!”

    “不是我要变本加厉!你也知道,华州少华山的贼人造反,战事筹备吃紧,兵马未动粮草就得先行,将士在前面买命,咱们在后面出些粮难道不是应该的么?”吴大人此刻将嗓门提高了三分,显然是想以一种无形的压力在封晁家辩驳的嘴,道:“更何况,是朝廷摊派下来的,你难道是要本县抗命不尊!”

    晁济道听到这里,心里的怒气顿时憋不住了,一拍桌子站起来怒道:“那也得一碗水端平啊!他们臧家联合几家人一共五万旦,而晁家一户就出五万旦,凭什么!”

    吴大人有些动了怒,抿了抿嘴没有说话。此刻站在吴大人身边的魏都头满含威胁地又开了口:“臧家地薄,但是,你们晁家好地多,大人叫你们多交点,怎么啦,想造反么!”

    “喂,魏都头,这话说的不对吧。”晁盖接过了话头来,对那魏都头道:“都在一个天底下,哪来的薄地好地?何况,方才我都说了,他们臧家之前用牛践踏毁了我们的粮,这你怎么也得考虑在内吧!”

    这一句话说的魏都头顿时没了话,正在这尴尬的时候。坐在晁盖对面的臧寒中却开口了,幽幽地道:“你们哥两儿再这么年轻气盛,可是要吃大亏的!”

    “老杂毛!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晁济道腾地站了起来,指着臧寒中便宣泄着自己心里的怒气。

    “你!”臧敖听晁济道敢对自己爹爹不敬,便顿时也怒了,说着就要站起来与他厮斗,但是,身子还没站起来,坐在一边的臧寒中就用力地一把将他压回椅子上来。

    而这时候,立在那里的魏都头狠起面皮来,冲着晁济道呵斥道:“找死!你敢在县衙闹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你们这帮混蛋!骑着老子脖子拉屎,还不许老子嫌臭!”晁济道拿手直指着在场的众人,骂道:“今后,不管他娘是谁!只要做出让我没面子的事来,我晁济道就不给他面子!”

    噌——!魏都头将腰里的朴刀瞬间抽出一半来,雪亮的刀身晃着了晁济道的眼。

    晁济道冷哼一声,迎着魏都头走了上前,丝毫不屑地道:“都说你魏都头刀快,好啊,来!朝这儿砍!砍啊!”晁济道用手放在自己的脖颈上,向魏都头叫嚣起来。

    那魏都头狠狠咬着牙,握刀的手因为用力过度,现在都开始微微地发着抖。方才也不过是摆个样子出来唬唬晁家,好歹保全官府的面子,可是,现在真让他砍,魏都头就不等不掂量掂量这一刀下去的后果。晁家的势力也不小,这辈子总不能就龟缩在衙门里一步也不出去吧。魏都头咬白了下唇也始终没有一丝的妄动。

    晁济道蔑视地看了魏都头一眼,骂道:“不砍?那你就是个鸟!”

    “够了!”吴大人此刻一拍桌角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指着晁济道吼道:“我看你就是成心不给本县面子!”说罢,用力一甩两臂的官袖,板着一副阴森森的脸面快步出了堂去。

    “大人!大人!”晁盖在后面叫之不应,回过脸来,正好迎上臧寒中那张含着讥讽的笑脸。

    臧寒中冲着魏都头一拱手道:“魏都头,吴大人走了,那我们也就告辞了!”说着便带了臧敖,笑吟吟地临走瞥了晁家两兄弟一眼,心满意足地也离开了。

    魏都头此刻没有说话,却是一副怒目地看着晁家两兄弟,不用说,那“送客”的意思也是明摆这的。

    晁济道朝魏都头冷冷哼了一声,带了晁盖头也不回地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第二百五十章 连环计晁家受挫

    【郓城县·石碣村】晁盖和晁济道憋着一肚子气又回到了庄上来,本来都到了掌灯吃饭的时候,可是,晁济道这一口气咽不下去,只是在书房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哪里还能咽得下饭去.晁盖劝之不得,便也舍了碗筷,索性在书房陪着大哥。

    “他娘的,那狗官分明就是欺负人!”晁济道依然怒骂不停,唾沫横飞地道:“这一加派,四万七千旦,艹!比臧家糟践了咱的粮食还他娘的亏!”

    “看来,这臧家和官府勾结,就是为了逼迫咱们就范,接着慢慢的用着些幌子掏空我们的势力。”晁盖分析道。

    “刚才在县衙,你就不该向他们服软,那狗官说和解就和解么!以前怎么欺负咱们的,那些新仇旧恨都没报,咱们和解个屁!这可好,他们以为咱们怂了!现在,变本加厉,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晁济道一想起在衙门臧敖的那个猖狂劲来,心里就忍不住动怒,便又补了一句话道:“以后这种事,你少表态,有我这当大哥的来!”

    晁盖听了微微蹙起了眉头,劝解道:“哥,你就知道和人家硬碰硬,之前是粮车的事,急急慌慌的就要和人家火拼,这一急怎么样?没动着臧家的人,却落入人家臧家的圈套,反倒让咱们险些吃了一个造反的罪。今天你也看着了,咱也都是拼了命的,可是,结果怎样?臧家势众,让咱们损失了多少庄客门徒,就连哥哥你都伤了腿脚脸面,你说你这……”

    晁济道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在地上踱步,实在听不下去了,便猛地朝晁盖一摆手,怒道:“那臧家不就是仗着人多么!这算什么本事,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他!”

    晁盖的眉头愈发紧了,道:“哥!你不能这么蛮干了!这事儿得好好谋划……”

    “行了!行了!你什么都甭说了,你谋划你的,我干我的,看哪个管用!”说罢,晁济道一甩袖子,便出书房往后院去了。

    “哥!哥!”晁盖叫了几声,晁济道都不理不顾,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的时候,晁盖不由地深深叹了一口气。

    “大哥他心浮气躁,只怕,正好着了人家的道啊!”史进说着从另一个门进了书房来,悄悄立在晁盖的背后,低沉地说道。

    晁盖被这声音冷不丁地吓了一跳,回首一看是史进,心里顿时又来了希望,急切地问道:“兄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情况如何?”

    “早回来了,看见你两在,怕打扰你们商议,就一直等着没敢过来。”史进说着便和晁盖一同在书房的两把椅上坐了,史进又道:“这臧寒中老谋深算,现在勾结了官府,出的都是连环计,这一招走完,一定还有下招,我们已经疏忽了不少,接下来可要万万小心。”

    “臧家现在买通了县府,这次想借着摊派粮草的事来掏空我们晁家的势力,最后再予以重创,至于死地!”晁盖说着便紧紧地攥紧了拳头。

    “下午的事,我回来也听下面的庄客说了,着实让人气恼。”史进说着,顿了下,换了个口气继续道:“但是,我也有一个消息告诉你。”

    “哦?可是,打探到什么要紧的内幕?”晁盖关切地朝史进探过了些身子来。

    史进点了下头,便说道:“时迁去衙门的时候,恰好听到了那吴大人和魏都头的一些对白,说的是这么一会事。”于是,史进接着便将时迁听到的事,原原本本说与了晁盖知道,晁盖一面听一面点头,似有所悟。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晁盖微微摇着头,但是脸色却没有原来那么难看了,道:“没想到,没想到。”

    “这狼和鬼相通,但是,也毕竟知面不知心。”史进看着晁盖认真地道:“至少现在看来,虽然晁大哥惹怒了那狗官,但是那狗官却当真不会真的来帮臧家置咱于死地。”

    晁盖点了点头。

    “但是,兄弟,你呀赶紧通知晁家上下,千万不要擅自行动,以免给对方制造借口和把柄。现在,那狗官虽然不会灭咱们,但是,那一口气却不会不报,一定会来寻咱们的晦气。”史进想了下,继续道:“尤其,是城里的那些个当铺、赌馆!那些都是在县府的眼皮子底下,更要小心提防!特别是赌馆,之前晁大哥就说又脸生的人经常进出,我怕就怕今晚他们故意挑事,专门来给咱们找麻烦。”

    晁盖深深点头,道:“那我现在就去,亲自坐阵,看他们耍什么花样!”

    “好,要多带些人手!”

    晁盖一抱拳,道:“史兄,我现在往赌馆里去,那晁家庄就拜托你了!”说罢,晁盖招了七八个庄客,迅速地直往郓城县里赶去。

    【郓城县·晁家赌馆】“再来!再来!”在一个格子里,一伙赌客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显然是一局刚完,那些赌客就高声叫嚷着要再来开局。

    “来!押押押押押!”坐庄的是晁家的老伙计,两撇抹黑的胡子搭在嘴巴上,每一张口,都会像是毛毛虫般的蠕动起来。当下,这老伙计一手拿着小耙子将上一局所赢的银子尽数耙到自己的面前,清了上一局的台面,便大声吆喝着,开始了下一局的场,高声吆喝道:“赶紧!赶紧!押大押大!押小押小!”

    “押大!”“押小……不,押大!”众赌客纷纷将银子押在了自己心念所指的地方。

    这时候,一个贼眉鼠眼的赌徒这时和对面的伙计暗暗递了个眼神,便一出手,也将银子狠狠地拍在了桌面上,大喝道:“老子押小!”

    “押大!”“押大!”“押大!”后面的赌客还没下注的此刻也纷纷解囊,将银子押在了写着大字的那个圈里头。

    这当下的局面上,一边是银山似的押大,一面是孤零零的一个压小,大家对结果很是期待,一双双眼眸死死地盯着庄家手里的那两只扣在一起的碗。

    “嗳,走!”庄家一双大手将两只碗严严实实的包住拿了起来,当空就是翻天覆地的一通摇,只听那其中的骰子碰撞着碗壁,发出一声声清越的声响来。

    “开——!”庄家将碗稳稳地放在台面上,长长的吆喝着将上面的一支碗解开,看着里头,大声宣布道:“是大!”

    “赢咯!”中赌客哄哄高呼。可是,混杂在其中那个赌徒却顿时变了脸色,道:“妈的!你出老千!”

    庄家一看那人双眼闪出凶光来,就知道这事情不妙,顿时,便张口欲叫,可是,人群里却不知从哪里窜出几个汉子来,从背后将他的嘴巴封了,便朝着庄家的肚皮上抡起拳头就打。

    这时候,晁盖带着七八个庄客也恰好进了赌馆,在院里巡视这赌馆热闹的场子。那看场子的头头是晁家的一个庄客,拳脚颇有些分量,被人叫做二牛。二牛见晁盖来了,赶紧迎了上来,道:“二东家,你来了。”

    “今天,有没有什么异常?叫大家打起些精神来,盯紧点。你也通知下面,今晚早点散了,别惹出什么事来。”晁盖说完,还不及那牛二抱拳离开,只听那边的一个格子里便轰隆一声桌子打散的声响,紧接着便是殴打和呵斥的声响,赌馆里的赌徒见有人砸场子,顿时抢了银子便跑,一时间,晁家赌坊里头顿时处于一片混乱不堪的境地。

    这一闹,损失了银子倒是小事,晁盖见那些搞事的人下手毒辣,把晁家的老伙计是往死里打,这样下去要是出了人命那就不好了。晁盖看在眼里,赶紧吩咐二牛带着护场子的人手稳住局面,自己则立马带着手下往闹事的那边狂奔而去。

    在这已经是一片混乱的时候,四下里又大叫起来,嘶喊打杀的声音层出不穷,更有不少人乘机殴打赌客强抢银子。晁盖看在眼里,心里约莫着也猜的出来,这一定是臧家安排了人手混在里头,分工明确,就是为了将这场局搅合的混乱不堪,让晁家难以收拾。

    晁盖在近似疯狂涌动的人潮里艰难前进,虽然四下里都有人在乘机闹事,但是,晁盖也顾不得那么多,令手下前去招呼,自己则几个起落终于挤到了那几个最初闹事的汉子面前。

    那几个人没有察觉晁盖上来,几个人架着晁家的老伙计,另外几个暴雨般地将拳脚砸在他的身上。眼看着那老伙计口涌鲜血已经撑不住了,那些闹事的汉子还叫嚷着“叫你出老千!”

    晁盖心里顿时火气,下手也不禁重了三分,一上前来,左脚踹开一个,右拳一挥,将两个打到在地。晁盖凭着自己的神力,三下五除二便将这几个闹事的人打得满地找牙。可是,这几个刚被晁盖打趴下,不知从哪里就又涌来七八个,更有甚者手里竟然揣了牛耳尖刀,明晃晃地混在人伙里,就朝着晁盖冷不丁地刺杀过来。

    晁盖一看这杀招,顿时,心里的火气愈发浓烈地涌动起来。晁盖扯过一把椅子,照着那人的头颅就劈了下来,只听嗤啦一声响过,那一张黑漆染过的铁树太师椅,顿时就被砸成两半。而那持刀的小子也被劈的头破血流,顿时栽倒在地,被后面涌过来的众人踩踏在了脚下。

    晁盖见这臧家的人来势汹汹,而自己又想起臧家一幕幕的逼迫,心里虽然已经是暗暗隐忍,但是,那股火爆的本性却像是一只挣脱牢笼的猛虎,占据了晁盖大半的心智。晁盖一时打的性起,手里拎着那只剩一半的太师椅,当做宽背的大刀,便呼呼啦啦地直朝那伙人的面上招呼过来。紧接着便是一连串吃痛的嚎叫,前面的一排人被打倒,后面便也有人持了条凳打将上来。

    臧家的人也不知是现在埋伏在哪里,现在都从晁家赌坊里冒了出来,也不管是谁,见了就打。一时间,晁家赌馆里一片混战,臧家假扮的赌徒、正真的赌客还有晁家的手下,你来我往,打做一团。

    就在这赌坊里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伙人又出现在了赌馆的大门。

    “住手!统统住手!”魏都头大喝着便抽出朴刀来,带着两列官差面色不善地冲了进来,大喝道:“你们谁要是再改动手,老爷我就动刀了!”

    “滚开!滚开!”“都住手!”“放开!说你呢!”

    经过差役在下面的推拨,好不容易将厮打在一起的人推搡开来。

    晁盖这时也住了手,拨开众人,朝着魏都头走了过来,还不等晁盖拱拱手,魏都头就扯开嗓门,道:“该赌馆常年欺骗赌客,汇集庄客,聚众闹事!给我封了!”

    晁盖想开口的嘴紧紧地又闭上了,这一切都果然应了史进所说的话,他知道这分明就是官府联合臧家在找他的麻烦,现在多说无益,这口怨气就是再咽不下去也只能堵在心里了。而此时的二牛却有些不服,捏着拳头便要和魏都头理论,晁盖眼疾,立马横跨一步,挡在了二牛的面前,一手暗暗抓住了他的臂膀。二牛见二东家阻拦,心里虽然有百千个不愿,但是也不好违背了东家的意思,于是,狠狠地喘了口气,负手立在了晁盖的背后,恶狠狠地盯着那趾高气扬的魏都头。

    魏都头瞧晁家的人不敢动手,心里就愈发来劲了,道:“实在对不住,公事公办,身不由己!”

    晁盖冷冷的哼了一声,没有说一个字,清点了赌馆现有的款项令账房收拾了账本便带着晁家的人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魏都头看着晁盖一伙人远去的身影,不由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回身看着这被查封的赌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美来。只要扳倒了晁家,再扳倒了臧家,这个赌馆就是他魏某人的了,到时候,那些个银子百花花的还不都得流进他自己的腰包里。魏都头想象着那时可以过得的奢侈生活,全身就是说不出的振奋。

    他有些微微激动地看着这赌坊,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家一样。可是,当下高高挂在门上的“晁家赌馆”却分外刺眼,魏都头突然蹙起了眉头,指着那块横在上面的牌匾来了火气,大喝道:“来人,将它给我砸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连环计晁家受挫(贰)

    【郓城县·石碣村】“我们还是完了一步……”史进说着不由地叹了口气,道:“这臧寒中倒是个老油条,总打官府这张牌。”

    “唉,这事儿,可千万别让我哥知道,不然他那个牛脾气犯起来,根本就不想后果。一怒之下那还不去烧了县衙,到时候,那可就真是捅出大乱子来了。”晁盖坐在椅子上,看着地面有些微微的发木,像是自言自语地道:“你说这臧家,动手可正叫快的,看来前几日他们就盯上这生意了,怪不得,前几日那么舍得花银子来买人心,那么舍得雇人来赌坊来输钱。”

    “这臧寒中还挺会放长线钓大鱼,他们一计连着一计,这样下来,东一拳西一掌的,我们忙于奔命总不是个办法。”史进认真起来看着晁盖的眼睛道。

    “这臧家舍得出血本,就是为了将这生意拉到他的旗下,好鬼的算盘。唉,我也不想处处被人牵着鼻子走,可是,眼下这局面实在是对我们不利。”晁盖说着不禁有些丧气,道:“这庄上的宾客被我大哥鲁莽地带着,现在折损了不少人手,而那臧家现在却扩招了三倍多,人家拉开场子往那里一站,这气势上就胜我们一成。现在,那官府虽然不会让臧家将晁家挤垮,但是,我大哥惹怒了那狗官,明里暗里官府都与晁家为难。这么个局面,咱们要是去斗吧,正好中了人家的计谋,咱们不去斗吧,这么龟缩着心里也实在憋屈的紧!他们臧家愈发蹬鼻子上脸。”

    “局面是对我们不利,但是,现在却还不是还击的时候,我们一来需要召集人手,二来有件事要马上盯起来。”史进见晁盖满脸的愁云,便将自己心里已经盘算好的做法合盘托出。

    晁盖听了史进的话,仿佛一股清风吹进了胸膛,不禁让他有一丝的开窍,双眼一亮便紧追问道:“如何做,我听兄弟你的!”

    史进见晁盖这般急切,生怕他犯什么急功近利的弊端,挥挥手,从头说道:“赌馆,这可是个聚宝盆,这么炙手可热的生意,过不久一定会重新开张的,这对咱们来说是一个机会,我们要把握好了,就是一个翻身的机会。”

    “说的对,咱们赌馆的所在是个热闹的集市之中,周围挨着的可不只是一片茶馆酒楼,下面的那条巷子可是这里的烟花之地。这人来人往的,川流不息,咱们的生意一直都是臧家看着眼红却没有丝毫办法的。这次,我看就是臧家和官府联手干的好事。砸了我晁家的饭碗,那官府和臧家一定会合股一起来干的。”晁盖受了史进的启发,这思路就宽阔了起来,道:“史兄,你有什么妙计么?”

    “妙计不敢当,办法倒是有一个。”史进认真地道。

    晁盖诚心实意的请教道:“愿闻其详。”

    史进朝着晁盖靠近了些,从头分析道:“晁兄的想法与我一拍即合,我也是料想,这赌馆由官府查封,也必然会由官府来开张,这才合情合理,只是,‘隔行如隔山’,那狗官不懂得这本生意经,还得由那臧家的人来经营,这两家的生意搅在一起,合作的来那倒还罢,可是臧家和官府却不是一个阵营里的人,之前,咱们也有情报,那狗官对臧家可是处处都是提防,这个心理,咱们还没利用过,这次正是时候。所以说来,这个事情要扳倒他们说难也难,说容易却也容易的很。”

    晁盖很是赞同,深深地点了点头,脸上的愁云又在不知不觉间散了大半。

    史进看着晁盖这下愈发严肃了,一招手,晁盖靠过脸来,史进附在晁盖的耳畔,将方才在心里谋划妥当的计谋从前到后一步一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说与晁盖知道。晁盖听得顿时眉飞色舞起来,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史进一口气说完了,晁盖便顿时高兴的站了起来,在书房里走了一遭,心里的欢喜依旧不能平息下来,微微地晃着脑袋,感慨道:“好计谋!好计谋!有着一手,不怕颠覆不了他们!臧家欺人太甚,这次也终于有报仇雪恨的机会了,臧家就等着倒霉吧!哈哈哈!”晁盖笑着看着史进道:“史兄,有你在,我晁家无恙亦!”

    “慢来,慢来。‘八字还没有一撇’,先莫要这般欢喜,这计谋最终的一环,咱们现在还要好好商量商量。”

    晁盖收敛了收敛得意的笑意,便沉稳下来道:“史兄的意思是哪一环?”

    “咱们要是有个内应就好了,这样,办起事来就容易的多。”史进一字一句地道:“这成败都在这里头了。”

    “这人手……要找个适合的,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嗳,对了!可以请时迁兄弟,来‘友情客串’一把嘛!”晁盖眼睛一亮地看着史进。

    史进就怕晁盖提到时迁,本来这件事,确实如果让时迁来做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只是,眼下时迁却另有要紧的任务在身,一时半刻都分不开身子。于是,史进摇了摇头,道:“时迁在跟我混之前,也曾在江湖上闯荡过,虽然现在朝廷通缉抓捕的画像实在是走样,但是,我也有些担心,万一他一旦偶遇那些旧交,别人在重金之下起了歹意,只怕事情反而会变得更糟。”

    晁盖想了想,还真是这个理,于是,眉头微微地蹙起来,一时这内应的人选还真是愁煞个人。

    就在两人在这里苦苦思虑的时候,外面却有人个庄丁进了通报道:“二爷,后门上来了一个汉子,说是您的老朋友,你看……”

    “老朋友?”晁盖紧蹙这眉头,略略地思索了下,却想不出是谁,便问道:“你看他长什么样?”

    “那人一身黑衣,再加上斗笠盖顶,黑乎乎的更看不清面目。”庄丁如实地说了。

    “黑衣……斗笠……呵呵,这身装扮倒是蛮神秘的。”史进似笑非笑地道。

    “请他进书房来说话。”晁盖说罢,那庄丁就快步下去了,过不得多时,便带来了一个汉子。

    晁盖和史进看去,果然是一身黑衣,但是,脸面都遮挡在了斗笠之下,一点头瞧不出什么山水来。

    晁盖仔细地左看右看都不记得自己曾有这样一幅身板的老朋友,于是朝着史进递了一个眼神,警惕地一挥手屏退了庄丁,便将手一拱,客气地问道:“朋友,深夜造访,说说来意吧!”

    “来意?哈哈哈!”那人一边笑,一边将斗笠摘了下来。

    史进和晁盖在灯下这么再一打量,嚯!“原来是你啊!兄弟!”史进和晁盖异口同声的惊喜道。

    “当然是我咯,呵呵,没想到吧。”秦东见了两人心里也是别有一番感慨,三个人能在牢外面相见,这心里头自然是不同于牢里的感觉。

    “你好好的就行,我原本还打算踏平了这郓城县给你报仇呢。”史进说着便和三人一同开怀笑了。

    “我虽无恙,但是这仇嘛,就算不为我报,也要为这一乡的百姓报啊!”秦东道。

    “你怎么出来的,不是被打入死牢了么。”晁盖看见秦东多多少少心里还是有些激动的,不等秦东回答,便大声道:“来人!快快告诉下面,备一桌酒菜来!”

    秦东一听赶紧制止道:“晁兄,这就不必了。我这你这里不能久留,唉,这本来就是一场局,我是被那臧家的老家伙弄出来的,现在在他的帐下做事,掌管他赌馆的所有生意。”

    “啊!”晁盖一听,心里吃了一惊,也不乏有些惋惜,道:“这……臧家是什么样的人,兄弟你莫非还没看透么,怎么这般糊涂到去做他的爪牙?我晁家虽然现在一时落败下风,但是,兄弟们汇集一处,不怕以后不发达啊!”

    “晁兄,你莫要着急,我看秦兄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这般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史进在旁边道。

    秦东微微地笑笑,道:“知我者,史大哥也!呵呵,之前那臧寒中广招人马,现在集中于我手下就管着的就有七八十人,今天我也是听臧寒中和那知县商议着要合营另立一家赌馆,要我一同来掌管负责场子的稳定安全,起初我不晓得怎么回事,只是,这另立的赌馆只怕一两天就要开张,说不得……就是明天。”秦东说到这里,声音有些低沉下来,顿了下道:“这速度之快,实在让人费解,我在背后这么一打听,才晓得晁大哥你们这边的事。你们知道臧家为什么这么快就要开张么?”

    “还不是为了银子!”晁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气。

    “没这么简单吧,只怕这臧家,这么早早开张,为的就是要故意气我等,他们了解咱晁家大哥的暴脾气,明天开张的话,那排场一定会搞的极大。唯恐天下不知,更唯恐咱人心不乱!”史进一一分析出来道。

    秦东听了点点头,道:“史大哥说的极是,臧寒中便是这般打算。”

    “好狠的手段,他们这么一干,整个郓城县都知道,我大哥的脸面往哪里放,我就是想瞒都瞒不住,那臧家一定有后招,只怕是要坏事。”晁盖的脸上又多了许些惆怅。

    秦东叹了口气,道:“我这次来,却不是为这一件事,而是……”

    “那老狐狸不会是又在打晁家当铺的主意吧!”史进的眉头也蹙了起来。

    “唉,又让史大哥猜着了,臧敖今晚和我秘密谈了这么一件事,就是要明日去晁家的当铺,找麻烦的。”秦东认真地道:“两位哥哥要早想对策,明日一定会有臧家的人假扮了商人到晁家当铺去,他要当的是一个金丝银线皮裘袄,这衣裳是华丽,但是,猫腻也同样在里面。但究竟是怎么个阴谋,那臧敖鬼精的很,没有告诉我,但是,他却说,这要当铺一接了这档子生意,那么就不只是关门走人这么简单了。对了,臧敖现在觉得朝廷不太愿意这么快地将晁家扳倒,臧敖那小子嫌县衙消极怠工,所以,要用这么一计来逼迫那县令下毒手。我听得实在是有些后怕,所以来报个消息与你知道,你们可要千万小心啊!”

    晁盖和史进听了,对视一眼,心里顿时千波涌起,陷入了一片的汹涌之中。

第二百五十二章 连环计晁家受挫(叁)

    “我本不想轻易露面,只是这情况紧急,也顾不得别的了。我在臧家卧底,对两位哥哥日后总有用。”秦东说罢便又告辞的意思,但是这一句却让史进不由地眼前一亮。

    “日后不敢说,但是眼下却急需要贤弟帮一个大忙,这事关晁家兴亡的转折。来,我说与你知道。”史进上前一步,靠近秦东耳语着将自己的计策如此这般地详详细细说与秦东听了。

    秦东听得点头,微微蹙起眉头,道:“史大哥,你确信那臧寒中会这般做么?如果他不这般来,那这可是会打草惊蛇的啊!”

    史进微微地点了点头,道:“对于臧寒中这厮,我虽然不敢说,很是透彻地了解了他,但是,就依据这这日来他做的事,我也敢与你肯定,臧寒中这老家伙一定会这般做,他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这一点,我总说的没错。”

    秦东点了点头,道:“好,那我们就依照计划行事,我呀等着看臧寒中这老家的好戏。”

    “好,有秦兄相助,定然会事半功倍,马到成功!”史进说着便将这件事的行动计划最后拍了板。

    秦东此时受了命,朝着史进和晁盖两人一拱手,道:“我出来也有一阵子了,此处,我久待不得,让那老东西起了疑心,那就不好玩了,两位仁兄,告辞!”说着秦东将斗笠又重新戴在头上,将脸面严严实实地遮挡了起来。

    “那好吧,你要处处小心啊。”史进最后嘱咐了一句,便和晁盖一同将秦东送出了后门去。

    晁盖送走了秦东,返回到了书房来,一屁股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就是垂着头,满脸的愁苦,过了半晌,顾自摇头长长叹了一息,这才抬起头,看着史进,满眼期盼的样子道:“史兄,你有什么办法没有?明天又有两个麻烦摆在面前,让人如何是好!”

    “现在……还没有,但是,见招拆招,办法总是会有的,你也别太着急,越急心就越乱,心乱了,做什么都会变得更糟。”史进安慰着晁盖道:“明日我去当铺走一着,当铺的事就交给我吧,只是,晁大哥那边才是个最麻烦的事,得想个法子劝住他,现在可当真不是莽撞的时候,我们不但要斗勇,更主要的还是要斗智。”

    “可不是……我大哥他却想不明白,只是一味地怨我,说我现在胆小怕事了,唉,我现在也是再愁明日那臧家将赌馆一开,挑衅起来,终究是‘纸里包不住火’,我如何劝得住他。”晁盖眉头蹙在一起,那双精锐的眸子变得愈发忧郁起来。

    “劝不住,也要劝,明天你缠住晁大哥,莫要让他分得开身子,另外,要通知下面,不管县城发生什么,千万不要直接通报进来,只要,明日不让晁大哥晓得,让那臧家捞上一天的银子,咱们就能行动咯。”史进道。

    晁盖叹了一声,道:“也只能这般了。”

    “那事分两头,咱们就这般各理一面,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养养精神,明日还有麻烦要面对。我先去忙了。”史进说罢便和晁盖告辞回了自己的房里。

    【郓城县】这一日的朝阳刚刚跃上三竿,郓城县里就已经热闹了起来。而一个消息也像潮水一般在郓城县百姓口中传扬开来,那就是,昨日刚刚查封的晁家赌馆,在一夜之间又重新开了张,这速度之快实在是让人咂舌,但是,更重磅的消息还不是这个,而是,但凡前一百位来赌馆押宝的赌徒,会每人获赠一两银子。这银子听着虽少,但是,这手法却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那些个赌钱如命的骨灰级赌客来说,就是一文钱那也是钱,更别说是一两银子,只要有白给的,那就是再好不过的消息。郓城县里昨夜一晚上就有这相关的小道消息流传开来,大家都觉得晁家疯了,但是,谁也没有因为消息的荒诞而置之不理,反倒是好奇心大起,一个个早早起来从郓城县四面八方涌到了“晁家赌馆”来。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左右八挂鞭炮同时点燃,那个热闹的场面倒像是在过年。

    赌馆原来的大门在这一夜间被重新粉刷过了一遍,拥挤在赌馆外头的众多看热闹的人看着不由地指指点点,其中一个路人甲指着那粉刷一新的赌馆对身边踮着脚往赌馆望的同伴说道:“嚯,果然是开张了,这晁家真是霸气,连县衙都不放在眼里。”

    “你懂什么,向来官府和豪绅都是一家,说不得本来就是演一出戏来给别人看,背地里还不是一家人,如果换了咱,就是给咱是个胆子,咱们也不敢将官府的封条撕了还这般排场的重新开张。”那同伴歪着个脖子对那方才说话的同伴道。

    “说的好像你全知道内幕似的。”这时在驻足围观的人潮之中,一个年级偏大的中年大汉轻蔑地嘲笑了那两个小子一下,道:“晁家乃是咱们郓城县的大户,向来就不会将那狗官放在眼里,说不得,这一会儿消息传到衙门的耳朵里,一群狗腿就会蜂拥而来闹事。”

    “那岂不是,有好戏看!”又一个路人接了口,语气里包含着一种事不关己幸灾乐祸的态度。

    那中年汉子很是得意地笑了,道:“那是,不然老子赶来就看他们呢放炮不成!哈哈哈。”

    就在这中年汉子为自己脑子灵光能“料事如神”高人一筹的时候,人潮里头就有人冷笑了,这仿佛是一个无形的巴掌狠狠扇在了他的笑脸上,那中年汉子一副笑脸顿时僵住在脸上,朝那冷笑的人看过去,竟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白须老者,那双小眼睛闪烁的光拆实在有些阴森。两人目光一触,让那中年汉子不禁有些惧意。但是这心态在心里刚生出来,那汉子就给自己鼓气,暗想道:怎么,他一个老头子,倒震的住我了?那中年汉子有些恼怒,像是再给自己壮胆似的鼓起气势地喝道:“笑什么!”

    白髯老头没有正眼瞧他,那一双眼睛望着赌馆的门,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似的冷冷地道:“赌馆现在不姓晁了,没看见牌匾都换了么,还傻兮兮等着看戏,唉,现在的人啊,智商真的是伤着了。”

    众人听了这白髯老头的话,放眼往那赌馆的牌匾上一望,果然,招牌都换了,不再是原来的晁家赌馆,换了个新牌匾“进宝赌馆”。围观众人像是才发现了一件奇事一般顿时指着那牌匾相互说了起来。

    那中年人看了心里哪里肯服气,便冲着那白髯老汉道:“换了名字也正常,但这一夜间这么大的店面却易不得主!你这糟老头自以为是,却骗不得我!”

    白髯老头冷哼了一声,道:“一夜之间什么都可以变,连你的老婆都能跟别人睡,却为何赌馆这东西就得为晁家守忠?”

    那中年人心里一怔,被白髯老头说破了心里最丢人的苦楚,不禁有些震惊,也不由地恼羞成怒。他今天来这里看别人打群架,说白了也是想心里舒坦一点,找回一点安慰来。只是,不明不白地被这老头点破了心里的禁忌,不禁有些恼怒,便撸起袖子来,要将气往那老头身上撒,大喝道:“你这老不死,要我送你一程!”说着那中年汉子便要动手。

    那白髯老人面对这中年汉子全然没有一丝惧意,只是将那三角小眼恶毒地瞧了他一眼,那中年汉子就顿时愣了神。那眼神,实在是寒冷之极,不禁让那中年汉子背后一凉,像是一条毒蛇凉冰冰地滑了进去似的。

    “老实点,不然老子割了你的老二!”一个清脆的声音像是耳语一般地从那中年人的背后贴着耳背传进了耳朵,而此刻在他的背后,正有一个冰冷的匕首刺破了衣裳,抵在了他后腰上。那中年汉子不敢动了,晓得着老头不好惹,还有帮手在,顿时,收起了那副粗鲁,一副憋屈的模样,没有再说一句话。

    “走吧,咱们到里头瞧瞧。”那白髯老头说着便分开众人朝着赌馆走去,而在他的左右,紧紧随着一男一女。等他们走到赌馆门口,那男的突然回眸看了那中年汉子一眼,眼神里满是深意的嘲笑。

    “哟,里面请!里面请!”此刻站在赌馆门口迎宾的七八个小厮,将往来不息的赌客迎了进来,更是将白髯老头等三个热情地往里面请。

    进了赌馆,迎面就是一个照壁,但是这照壁却不是原来晁家赌馆所有的,而是臧家花了一夜功夫加上去的。这照壁却不似普通的照壁,做的有点屏风的模样,但是里头却着实是拿砖砌起来的,外面贴了一层金纸,在这照壁前头,有一个连体的台面,上面供着一个大大的财神爷,财神爷后面是一个硕大的铜钱,外圆内方的上面刻着四个字大字:“招财进宝。”单单瞧着这架势,就可以瞧得出,这臧家这匠心独运是真心打定主意占了这里,扎扎实实地要狠狠捞一笔。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下狠招心肠歹毒

    【郓城县·进宝赌馆二楼二房】“怎么样?”臧寒中看着臧敖进来,慢悠悠地将茶杯端起来,送到嘴边,很是得意地明知故问道:“来的客人多不多?”

    “多!多!”臧敖心花怒放地道:“开门红啊,爹,以前晁家占着这么好的地方,今天到咱们手里了,还是爹厉害,这几招下来,咱赌馆里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啊。”

    臧寒中心里很是满意,也不看臧敖,只是顾自己轻轻呷了一口香茶,道:“晁家那边有什么动静么?”

    臧敖一听这话,当下更是有些眉飞色舞起来,道:“能有什么动静,龟缩在他们的老巢里头,屁都没有放一个,我估计着,这晁家几次在咱这儿栽了跟头,怕了!”说完,臧敖就笑了。

    臧寒中听到这里却没有露出半点笑意,拉下脸来,问臧敖道:“人都埋伏好了?”

    “埋伏好了,就差那莽夫来咯,不过,我看他们是不会来了。”臧敖说到这里,便建议道:“爹,与其伏击他们,倒不如来个直捣黄龙,我纠集一伙人马,杀进他庄上,这般岂不是来的更爽快!”

    “胡闹!”臧寒中将茶碗重重地放在桌上,抬起松弛的眼皮来,一双精锐的眸子盯着臧敖,呵斥道:“做什么都不懂脑子!兵法言:‘穷寇勿追’。这什么意思?”

    臧敖一听这话就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说什么,好歹千万别提什么书啊卷啊的,不然非打哈欠不可,现在倒好,爹爹还搬出兵书上的东西来说事。什么意思?臧敖当真不晓得,可既然爹在问,那不回答也是不行的。于是臧敖挠挠头,支支吾吾地望文生义道:“意思就是……没钱的人……就别去追他,追了也捞不着好处。”臧敖自己觉得越说越顺,便将后面自己的理解都大胆地说了出来。

    “好处!好处!”臧寒中一面说,一面拿手狠狠拍着桌面,下的臧敖一跳一跳的,臧寒中气鼓鼓地道:“叫你好好读写书!这样下去,以后是要吃亏的!”

    臧敖见父亲生气的样子,晓得一定是自己会错了意,当下一口一个是的应了下来。

    臧寒中见臧敖这副得过且过的样子,心里很是忧愁,但是,还是耐着性子道:“你杀进晁家去,‘狗急都跳墙’,何况晁家还有一个晁盖,他能不和你拼命么!”臧寒中气得长长出了口气,顿了下,思虑了一下才继续道:“依照那莽夫的性子,绝对不会是龟缩不出的这副淡定,他不暴跳如雷,就不正常,你下去安排人手,给我叫一班子人吹吹打打地绕晁家大院走,一面走,一面欢庆咱进宝赌馆开业大吉。对了,你等下。”

    臧寒中说着便来到了账房的里头,取了一张大红的帖子,提起笔来亲手写了一封信函,装了封子里,拿给臧敖,道:“把这封书信递给那晁济道,他若看了,不会不给面子!”

    臧敖见父亲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心里顿是也欢喜起来,唱了个喏便快步下了楼,点起十几个吹鼓手,便快马加鞭地往晁家庄的方向去了。

    【郓城县·石碣村·晁家庄】“外面什么情况?”晁盖听到了锣鼓喧天的吵杂,赶紧出了房门,站在屋檐下,询问外面的庄丁。

    “似乎是有人在娶亲吧。”庄丁也不太明白,似是而非地回答道。

    晁盖微微蹙起了眉头来,道:“我怎么听着还有人在高声长宣什么东西,哪有这般娶亲的,不会是那臧家又在耍什么把戏,快去看看!”

    那庄丁得令,立刻飞也似地朝门外去了,不一会儿,便满头大汗地狂奔回来禀告,道:“二爷!二爷!是臧家的人,说什么偶的宝地日进千金之类的话,还鼓动大伙前去什么‘进宝赌馆’,说前多少名送银子。”

    “什么!”晁盖一听这话,就心里急了,这臧家是唯恐天下不乱,就怕这消息传不到大哥的耳朵里,故意来招惹大哥发怒的,晁盖心里暗叫不好,急忙下令道:“忍无可忍!快快叫人,随我将他们撵走!”

    那庄丁刚一声喏了,要转身而去,当面就迎上晁济道带着几个庄客飞快地大步迈了进来。

    晁济道前脚刚一进门,便冲着晁盖大喝道:“老二!你要撵谁出去!”

    “大哥,你别误会,我是说……”晁盖见大哥怒气冲冲的样子,便知事情不好,正要解释,晁济道却一手打住他的话。

    晁济道怒道:“误会?是我这个大哥放在这里‘误’了你的大事吧!老二!赌馆的事你一直瞒着我,你究竟什么意思!”

    “哥,我是怕你知道了,一时冲动,去找他们报仇,再闹出点事来。”

    “哼!你是说我鲁莽,你们在背后这么说,我早就知道!我不鲁莽,我要是鲁莽起来,咱们会被人家欺负到今天这个地步么!你倒是忍了又忍,可是,结果怎样,就是让人家敲锣打鼓地到咱家门口来羞辱!你不要脸,我还害臊!你看看,这是那老狐狸给写来的邀请函,昨天还是咱们的地盘,现在可好,一夜之间成了人家的财产。哼!让地下知道了,如何对的起晁家的列祖列宗!”晁济道这次看来是彻底地毛了。

    “哥,你先别急,这事我都做了安排,你就放心吧。”晁盖想扶哥哥坐下。

    却不想晁济道一甩双臂,将晁盖推开,道:“放心!人家都到家门口上叫嚣了,你让我怎么放心!这么大的事,你擅自做主,还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么!”

    晁盖陪着笑,对晁济道道:“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你最近一点都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不做实事不说,还敢动手处处阻拦我,背后又单搞一套!老二,你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晁济道气极了拿手指着晁盖怒道:“你说!你是不是不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你要是想另立门户分家单过,那你就早点说!”晁济道冲着晁盖咆哮起来。

    晁盖一听这“分家单过”的话,顿时觉得这话说的分量太重了,心里也多多少少不高兴了,为大哥误解他不禁说话提高了三分道:“你这像是当大哥说的话么!我干的这一切,还不都是为的咱们晁家,为了咱们兄弟的么!”晁盖说的激动了,为了证明自己并无企图,便指天起誓:“我晁盖对天发誓,我从来没有做一件事对不起你大哥的!”

    晁济道怒了,喝道:“你别冲我大吼大叫!”

    晁盖看大哥根本就没有要理解他的意思,索性不再说什么,哼了一声,一屁股坐了下来。

    晁济道见晁盖这副样子,心里也很是憋气,顿时一甩衣袖就带着众人往外走。

    “哥,你去哪?”晁盖见晁济道去势匆匆,只怕他又做出什么鲁莽的事来,不由地心里急了。

    晁济道一听,火气就上来了,回头冲着晁盖喝骂道:“怎么!我现在连去哪儿都要向你报告么!”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晁盖见大哥晁济道动怒,这般出去只怕会更容易失去理智中了人家的陷阱。

    “别说了!从今天起,你要是再敢阻拦我做事,就别怪我这做哥哥的不给你留情面!”晁济道放了狠话,将袖子用力一甩,背着手便转身带着手下走了。

    晁盖听得出大哥这口气里的意思,晁济道是来真的要对他不客气了,晁盖从来没有见过大哥这样子,更没有想到大哥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晁济道这回当了真,当下不敢阻拦。当大哥出了自己的小院,这才赶紧套了装备,急急慌慌的地招了几个亲近的庄客,备马冲出晁家庄的大门来。

    而这时,晁济道早就走了踪影。

    “你看见,我大哥往哪边去了?”晁盖抓着缰绳将马牵出大门来,回头问那守在门口的庄丁。

    庄丁拿手一指郓城县的方向道:“那帮子敲锣打鼓的刚走,大爷就带人往那边追去了!”

    晁盖提了朴刀在手,翻身上马,二话不说便带着几个门徒快马加鞭直往去郓城县的方向赶。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晁盖策马来到一处小坡,左右树林茂密,在这官道上却横着一棵粗树桩。而在这树桩下压着三人,身上都是带着箭羽刺中的致命之伤,晁盖凝眸细瞧,这三人正是晁家的庄客。这触目惊心之景让晁盖不由地心惊肉跳,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袭上心头。晁盖打马再往前走了数步,沿途都有晁家庄客的尸体,无一例外,都是中箭而亡。晁盖看着不由地紧紧捏住了拳头,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此刻晁盖的心像是被两只莫名的手狠狠地扯住两头扭紧起来,挤出如注的鲜血,冰冷了四肢,却红热了眼眸。晁盖瞪大了眼眶,吃力地寻找着,他怕找到收悉的身影,却也想得到一个平安的答案。晁盖沿着这条被血洗过一般的山路,纵容跨下的马继续走过一具具晁家家丁浑身是血的尸体向前走。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下狠招心肠歹毒(贰)

    晁盖打马再往前走了不远,晁盖便看见了大哥晁济道所乘骑的白马。那马匹雪花般的皮毛上落满斑斑驳驳的血红,晁盖看着刺眼,扑通一声翻身下马,一路跌跌撞撞的狂奔朝着那马匹所停留的杨树下狂奔过来。等晁盖到了近前,第一幕映入眼帘的就是大哥晁济道的那双草上飞的靴子,再往上瞧,晁济道斜躺在杨树下,前身透胸刺穿了七八支箭羽,锋利的箭矢刺破了身子,鲜血依旧沿着箭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面上,染出一滩血泊来。而此刻的晁济道早就没了气息,脑袋偏向一边,口鼻流出几道血线来。

    晁盖看着大哥死时的惨状,泪水迷蒙双眼,夺眶而出,让他顿觉天旋地转,不禁仰天怒吼,将心中的仇恨和震怒在这仰天长啸之中发泄而出。晁盖紧紧咬着牙,双拳疯狂地打砸着面前的黄土,仿佛像是一拳拳砸在那臧寒中的身上。晁盖痛苦地看着大哥的那双眸子——含着怨毒的神情,死不瞑目。

    等晁盖在众门客劝住之后,抬起衣袖一把狠狠地抹干了眼泪。这时,晁盖才细细瞧清了大哥的尸体,原来不只是中箭而亡这么简单。那箭羽都是刺穿了大哥的肩胛和小腹,看那情况,还不止于死,正真致命的是划在大哥喉咙上的那道血线,晁盖晓得,那是利器的划痕,这才是大哥正真的死因。再看大哥的四肢,手脚筋具断,连双腿的筋脉都被抽出了身体。

    如此残忍的手段,实在让晁盖目不忍视,心更是有如刀割,一股莫名的火气腾起升起,他恨不得此刻提了朴刀便冲进臧家去将臧家父子一并剁杀于刀下,索性拼个你死我活!但是,这般的思想在晁盖的脑海一晃而过,晁盖捏紧了拳头,捏的关节都不由地隐隐发白,但是晁盖却强制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晁盖委身含着泪,将大哥的尸体血淋淋的抱了起来,轻柔地道:“哥,咱们回家。”

    【郓城县·晁氏当铺】史进带了几个晁家的门客早早便到了晁氏当铺,那时候,天还刚蒙蒙亮,当铺里头的伙计将铺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的时候,这百姓们也就慢慢上了街上来了,当街的人流就越来越多,越来越杂起来。

    史进原来并不懂这生意之道,此番见了这当铺,不由地生出满心疑问,也不由地觉得处处都是学问。史进借着当下的身份,便对这当铺运营的诸多事宜一点点从头问起。恰巧的时,那个掌柜的晁家伙计是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吃了一辈子的当铺饭,对当铺的经营一事是熟稔到不能再熟稔了,就是将眼这么一闭上,也能给你从里到外说个明明白白,如何选铺子,如何招人手,如何立规矩,如何做生意,又如何从中间生利,那老人家如数家珍似地一一道来,讲的很是透彻,也讲得史进顿时对老人肃然起敬。

    就在老人讲的正起劲,而在史进心里也盘算着在回了华阴县也开这么一家当铺的时候,当铺外却大摇大摆地进来一个大汉。当铺的小伙计一看,立刻迎了上来,道:“里面请,先生!”

    那人看也不看那小伙计一眼,毫不客气地几大步便走到了当铺的柜台上,将手里的一个沉重的包袱往台面上一抛,轻描淡写地道:“看看值多少钱?”

    站在柜台里面的老先生将包袱从柜台上木栅栏中的开口处拿进去,这么抖开一开,嚯,好家伙,是一件金丝银线裘大衣。老先生将大衣拿在手里,里里外外仔细地看了一遍。

    那大汉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催促地道:“老家伙,看完了么,值多少银子,爽快些说来与俺知道!”

    老先生不为所动,继续又看了一遍,这样好的金丝银线裘大衣通体没有一处针脚,做工相当细密,按道理来说应该也值个五十两。只是,像这样的东西只怕只有一些大户人家才用的起,可是……老先生抬起眼来打量了下柜台外头的大汉,从头到脚,就没有一处富贵之气,如果说是家道中落,这情况是常有的,但是,老先生从那些潦倒的没落富家子弟身上依旧能看到一股本性不改的贵敖之气,而更多的,想那样的人来当铺都是垂着头,生怕受人看见,这脸面上不好受,而等到当东西的时候,更是畏手畏脚,舍不得出手,却又无奈之极,这样的人会反复地强调这东西的好处,对他们的重要,要当铺好好保管着,一再声明一定会回来赎的。

    但是,眼下这位,与老先生的经验却是格格不入。本来按规矩来说,但凡顾客,都不能去追问当宝的原因的,那是顾客自己的事,当铺管的只是估价、立字句、兑银子这些分内的事。可是,老先生觉得这来人却有些不对劲,一时间,手里攥着这金丝银线裘大衣却迟迟不愿拍板定价。

    那汉子看老先生磨磨蹭蹭的犹豫样子,心里不由地急了,回首张望了一下门外头,转过头来就冲着老先生吼叫道:“你们到底做得了这生意不能,要是定不了价,就将这东西还了我,我还急等着用钱,哼,今后快快将这晁氏当铺的招牌给我卸了!”说着便摊开五指向老先生要包裹。

    老先生一看这汉子恶劣的态度,本来这生意就是两方好说然后就能定的东西,就算不做也没什么关系的,但是,此番不但小瞧了老先生的鉴宝水平,更是把晁家当铺的名声给搅合进来一并给羞辱了一番,这就让掌柜几十年的老先生有些不悦了。这老先生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人,心里颇有些城府,虽然心里不悦,但是脸面上依旧是笑容可掬。拿着那金丝银线裘大衣对那汉子道:“年轻人莫急,这东西是好,但我们却只能出四十两,你当不当,权在你自己拿主意。如果没有异议,我这就开字句给你。”

    那大汉往外头一看,眼眸顿时缩小了一圈,有些焦急地高声道:“当当当!快些拿银子来!”

    就在那大汉催促银子的时候,坐在里头的史进也觉察了这番交易的不对头,心里不由地起了个突,赶紧快步上来,站在老人身边一看,那老人已经开始提笔要开字句了。史进再往那里头的当台上一看,只见一个伙计动手开始将一个毛茸茸却闪烁金光的裘衣叠了起来。史进并非生于富贵大户,那些上乘社会的贵衣裳,史进实在是不晓得叫啥,但是,瞧那样子差不多,心里一急,赶紧叫停了那伙计,将衣服拿在手里,站在郝先生身后悄悄问道:“先生,这可是金丝银线裘大衣?”

    那先生笑着看着史进,道:“不错!”

    史进一听顿时心里一紧,赶紧将衣服从那木闸门里塞出去,道:“实在对不住,贵客,这个我们不收!”

    那大汉眼看事成,却突然蹦出这么一个小子来坏事,心里火大,便冲着史进骂道:“怎地不收!你们当铺欺人!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瞧俺不砸了你这门面!”那大汉说着便将拳头捏的嘎巴响。

    那先生一看这来者不善,陪着笑脸冲着那人道:“误会,误会,这个我们收,收!”说着便伸出手来要将那衣裳拿进柜来。

    史进眼疾手快,还不等老先生将手探出木闸门去,便将老先生拦着,冲着那大汉道:“道理是有的,这衣裳实属无价之宝,我们收不起!还请你请投别处,对不住!对不住!”

    老先生一听史进这话,心里就急了,做当铺这生意,最忌讳的就是说这句话,没想到史进偏偏就歪打正着,给说出了口来,但是,这老掌柜毕竟是个阅世无数之人,见史进坚持的样子,心知其必有隐情,于是,陪着笑冲那大汉道:“贵客,这东西再容我看看。”老先生不等史进动手,便将包裹接在手里,往柜台里头一放,又露出笑脸来对那大汉道:“贵客稍等,容我片刻功夫。”说着便给史进递了一个眼神,两人便往后台去。

    史进将老先生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实在是个做生意的精明人,不得不佩服,但是,眼下却不是精明的时候。两人刚到后台来,史进便将这是个臧家的阴谋告诉了老先生,老先生听了大吃一惊,只是这陷阱要将晁家陷在何处,两个人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听得外面那大汉不耐烦地又催促起来,史进说了一个法子,老先生便照令而行。

    “还做不做生意!老子等着急用钱咧!”那大汉很不耐烦地叫骂起来,见老先生从后台出来,这才住了嘴,只是,他仔细端详那老先生的面色反倒平静的有如一滩春水,而方才他去后台这般久,实在很让那大汉起疑。

    大汉又看那后生没有随老先生出来,心里便觉不好,知道对方有了动作,于是,赶紧一把从外面的栅栏里探进手来,将裘大衣一把扯开,紧接着便像是偷了东西似的冲着门外撒腿就跑,可是,那大汉刚刚迈出门口一步,侧胖就突然闪出一人,一拿一绊便将那大汉狠狠摔在当街的地上。

    那大汉起身欲逃,却顿觉一只千斤重的脚踩在了自己的背上,他挣扎不起,回头一瞧,原来正是那随老先生进了后台的年青人。

    就在当街上众人以为打架斗殴而迅速围做大大一圈要看好戏的时候,那边便有人叫嚷着拨开人群进到里面来。

    史进抬头一看,竟然又是魏都头……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下狠招心肠歹毒(叁)

    “干什么~!干什么!”魏都头带着几个官差拨开众人,一脸横肉地闯了进来。

    史进抬起头还没开口,那晁氏当铺的老掌柜就一路小跑出来,笑容可掬地迎上魏都头,道:“魏都头,您来的正是时候。”

    “什么情况,放了那人起来说话!”魏都头没有理会老掌柜,倒是指着史进喝道:“你是干什么的!”

    史进不得已负手立在一旁,让那大汉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子,对那魏都头笑笑道:“我是晁盖的一个朋友,恰好路过这里,见这厮从店里慌慌张张狂奔而出,后面有喊追的,我这才将他制住,还不晓得发生什么,可巧,你就来了,呵呵。”

    魏都头没有看史进,将头一扭,对那大汉道:“你抢了人家的银子?!”

    大汉不敢抬头,贼眉溜眼地往老掌柜脸上望了一望,像是在寻求老掌柜意思似的。这一下,就连站在对面的老掌柜都被他瞧得心里莫名其妙,而在这细微的眼色却也落进了魏都头的眼里。魏都头歪咧开个嘴,冷冷一笑,向前踏上几步,用胸膛紧紧贴着那大汉,猛地将他撞出两步远,喝道:“在老子面前,把你们的招子放干净些!”这一话说完,顿时身子侧滑出一步,一把扯住了晁氏当铺老掌柜的衣襟。

    老掌柜被魏都头这么扯在手里,就像是一把枯柴似的一半身子都荡在了半空里去。但好在老掌柜世面见的足,当下也不慌,依旧陪着笑脸,道:“魏都头,人人都说你眼尖,这事您可要名查,是这汉子拿了一件金丝银线裘大衣来我店上要当,神色可疑的很,还不等我……”

    魏都头一把将老掌柜推向两个官差,将老掌柜押了起来,一面呵斥道:“油嘴滑舌!在我面前,哪里兴你胡说!依我看,你两就是一伙的!”

    “魏都头,您这可当真是说笑了,我本本分分一生意人,你也晓得,这当铺只管当宝,可不管这东西的来路啊,就是这汉子有什么烧杀抢掠偷的嫌疑,也万万和我挂不上钩的。”老掌柜不晓得魏都头是臧家收买的人,当下还故作镇定地做着解释。

    魏都头看着老掌柜的道:“你说这金丝银线裘大衣是他来当的,若不是有鬼,那他跑什么?”

    老掌柜万万没有想到魏都头会这般想,于是也很是无奈地道:“那小的就不知道了,这得要问他了。”

    魏都头扭头看着那大汉,问道:“他说要我问你,你倒是说说?”

    那大汉不言不语,只是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下。

    魏都头看这大汉心里有鬼,那一双小眼眯起来,狠狠地盯着那大汉,像是要刺穿他的五脏六腑似的。那大汉被魏都头盯的急了,猛地大喝一声道:“晁东家,俺先走一步!”说着,不等众人回过神来,便一把尖刀露出来了,大汉用尽全力狠狠地刺穿了自己的心脏。一腔热血飞溅而出,大汉也沉沉地栽倒在地。官差和史进抢上前来,一摸鼻息,已经没了进气。

    魏都头被这“壮举”弄得心里的疑云更重了,但是,凭着那大汉临死前与老掌柜暗递眼色的神情,和赴死之时最后的言语来看,这时和晁家脱不开关系,而那件所谓的金丝银线裘大衣和这晁氏的当铺之中更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关联来。到底是什么原因呢?魏都头心里来了兴趣。

    “雷横,你去晁氏当铺里看看!将那金丝银线裘大衣给我呈上来!”魏都头下了令,便自己蹲下身来,翻看那大汉的衣物。

    雷横暗暗给史进递了一个“一切有我”的眼色,便快步往那晁氏当铺里去,身后的差役尾随而上之时,雷横突然停下脚步,道:“你们留在这里将百姓驱逐十步之外,别妨碍都头办公!”那些差役统统唱了个喏,雷横朝身后看了看,便快步进了当铺里来。

    雷横见这事出的蹊跷,心里也怀疑是那臧家的人又来找晁家的麻烦,而方才那大汉虽然贼眉鼠眼没有说一句话,但是,晁家的老掌柜却反反复复腔调,那人是来典当金丝银线裘大衣的,而那汉子不及拿钱就跑,说明这玩意儿里头一定有猫腻。为了晁盖不被臧家所陷害,雷横多了一个心眼以防万一,便自己一个人来查看。

    等他进了这当铺柜台里头的时候,史进这时候也赶了进来。两人在柜台上将那金丝银线裘大衣拿了起来。这不看不知道,当下史进两人一同凝眸细瞧,却都纷纷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裘大衣不知何时早已被撕开了表里,在裘衣里层竟然夹带绣着一份丝绢。雷横将那裘衣的翻动过来,丝绢上由银线所绣的字迹在两人眼下闪闪透着淡淡光泽。而这等工艺说起来也不算是让人惊奇的所在,正在叫众人吃惊的,也叫史进内心突然缩紧的上面的字迹——晁盖台鉴:

    收接来示,因羁琐务,未及奉复,深以为歉。

    兹台兄相投之事,山寨上下无不欢心,此乃众望之所归,万人之瞩目。你我相结双剑合璧,刺破苍穹无所遗。今天下,昏君主权,乱臣当道,朝纲紊乱,大宋上下水深火热,百姓之间名不聊生,此乃大宋气数之末,此乃我等成事之时。孰人道王侯将相有种,我等自将替天行道!相投之事切莫大意,沿途多有关卡,益处处谨慎。家财大可散尽,行路不易携多。你我兄弟攻城拔寨,今日他地,明属我土,天下亦再囊中,切不可为区区金银蔽目,招来不尽杀身之祸。

    另有风声,蔡太师生辰降至,百万金银何来何从,望台兄沿途留意,如有消息,吾等取之,坐享其成。

    善自保重,至所盼祷。诸事费神,伏乞俯俞。

    史进这一封书信看下来,让史进惊的满头大汗。要知道,这样的一份书信摆在官府的面前,那当真是立功的大好机会,在这大宋上下严禁通匪的大环境下,有这样一份通敌的书信在,那晁家可是要灭族的。到时候追查起来,那可将会惹出天大的麻烦。

    也正是因为这事关重大,史进看了身边同样震惊的雷横一眼,此刻雷横亦是一副复杂表情的看着史进。两人都在揣测着对方的心思,也在揣测这对方此刻与晁家的立场关系,同时,俩人都很是手快,将那绣着同贼书信的丝绢一人扯住一半牢牢抓在手里。

    史进见雷横紧抓不放,深恐雷横将这丝绢递了上去,于是顿时锁紧眼眸狠狠瞪着雷横,似有警告之意。而此刻的雷横心里亦是对这“王公子”有些不太放心,虽然他救过晁盖的命,但是,此刻这等内幕曝光,难免会有人见利忘义,而雷横瞧“王公子”的眼中顿时爆出一抹凶狠的声色,当下更是死死扯住那丝绢不肯松手,满脸的杀气也显露无疑。

    史进瞧着雷横色变,担心其出声救援,要是那样,官差一拥而上,非但救不脱晁盖,自己都只怕要牵连进去。立马毁掉这份书信成了史进当下最要紧的事务,而对于雷横来说,无独有偶,心里也有这么雷同般的想法。两人狠狠盯着对方,紧紧抿着嘴角,手下同时用力,只听嗤啦一声,那丝绢承受不了两人的合力,像一条闪电般从中间破开,两人各扯了一半在手。

    这下,两人的眉头都不由地微微一蹙,不过,有一半在手先毁了再说,这般就算另一般呈到公堂上,也有推脱的余地。两人心里这般想着,都没有先动手抢夺,而是,同时将各自手里的丝绢扯了个粉碎,直到字迹再也无从辨认之时方才停手。而此刻,史进和雷横都瞧清了对方的举动,不由地相视笑了,将那丝卷的碎屑在灯上点了,笑而不语地一同捧了那金丝银线裘大衣出来。

    “魏都头,你看,这是那厮来典当的什么金丝银线裘大衣。”雷横将那被扯开的裘大衣捧到了魏都头的面前。

    魏都头将这金丝银线裘大衣拿在手里,仔细从里到外翻了遍,可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就是一件没什么猫腻可言的贵重衣裳。可是,那大汉的眼神和举止实在是让人觉得奇异,到底这猫腻藏在哪里呢,魏都头心里不解,刚才仔细搜查了那人的衣物,里里外外衣着如新,显然是刚刚换洗的新衣,而这些衣服都不是粗布衣裳,显然是出自富裕人家,但是,魏都头再仔细查看那大汉的肢体,却又有了另一番和这富裕极不相称的东西,那一双脚上布满了泥土,而那双手之中更长满了粗厚的黄茧,显然是常年粗活打磨出来的痕迹。由此而来,这人的身份便是第一个要解开的谜团。只是,眼下除了知道这人与晁家有些不明不白的关系之外,却当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收获。

    不得已,魏都头一摆手,道:“将这大汉用草席卷了,带回衙门停尸房。这老头有极大嫌疑,一同给我带了回去,来人啊,这晁氏当铺涉嫌人命死伤,案件未明之前都是嫌疑,当即给我查封!”

第二百五十六章 晁家庄杜鹃啼血

    官府查封了晁氏当铺,心情有些低落的史进虽然保住了晁家上下的性命,没有因为臧家的奸计而让晁盖背上一个同贼叛逆之罪,但是,从未失策过的史进这次却微微尝到了一点命运不济的滋味。郓城县因为进宝赌馆的开张,闹得沸沸扬扬,但是,史进一路却显得愈发沉闷,心里急切地打马而回。

    可是,等史进勒马停在晁家门口的时候,只见晁家大门洞开,上面悬着白灵,外头守门的庄丁都身着素衣孝服,大院里头乱哄哄人来人往,哭声更是摇山震岳。史进虽不知自己离开以后,这晁家庄发生了什么,但是,这场面却让他心里不由一凉。史进赶紧翻身下马,也不管那马匹,便急忙忙地往里走。晁家的大院里到处挂着白灵,几对黑色的挽联高高悬在前院,上联写着“生于黑世苦矣叹操劳少食缺衣惊鹤唳”,下联写着“梦断黄粱福兮期久享伤心挥泪怕鹃啼”。还不等史进奔到停灵之室,便听得里面有个清丽的声音,阴阳顿挫,悲泪交加的回响在晁家大院之中,在加上这悲痛的哭泣之声,愈发显出一片凄凉的氛围来。

    “……恨地憎天泣血泪,捶胸跺足放悲声。乍闻噩耗肝肠断,每念深恩面貌归。魂归天上风云暗,名在人间草木香。山耸北郊埋白骨,泽留乡里仰英名。自有芳馨留梓里,应无遗憾到泉台。月下双双流泪眼,灵前个个断肠人。想见音客空有泪,欲闻教诲杳无声。一世精神归梦地,满堂血泪洒云天。一堂哀乐揪心肺,四面悲声孝子孙。生前厚德心无愧,死后清名口有碑。苍山有雨皆成泪,白水无波不载衰。万里云天悲落日,千行泪水洒长空。把酒焚香而祭尊,长歌当哭以招魂。有眼苍天同我哭,无情明月任它圆。雨中竹叶含珠泪,万种愁肠数不尽。两眶血泪几时干,慈惠高风垂万古。冰操懿范足千秋,何必生前门第贵。难求死后姓名香,长著芳名于竹帛。永留清白在人间,心中永念生前事。世上长留死后名,生时磊落心无愧。去日坦然魂亦安,苦雨凄风悲永决……”

    史进听得有些吃惊,这般的辞赋可不是他们这些武行出身的人能做得出来的。而等史进进了停了之室,这才看清了那吟诗作赋之人。是个身着素衣,头戴方巾之人,通体上下一片书卷之气。只见这人站在灵堂之前临场作颂,出口成章。史进心里不由地暗暗叹服,但是,此刻却不是客套的时候。史进快步往晁盖这边来的时候,晁盖也看见了史进,赶忙一把摸干眼泪迎了出来。

    两人在灵堂里和在一处,相互扶着对方的双臂,一时感慨万千,都不由地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一切都皆在这一叹之中,史进知道晁盖这般还是没能阻碍悲剧的发生出了大事,而晁盖亦是明白史进那边也有所损失,两人皆是一阵叹惋。晁济道是晁盖的大哥,按着辈分也算是史进的长兄,史进端庄地走到灵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上完了香,这才又回到晁盖的身边。两人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相互一说,不禁又是一番长吁短叹,但好在反击的机会还在,翻身的希望还有。

    这时候,那书生也吟颂完了,抹了两袖子眼泪,被晁盖请到了史进的面前。晁盖将那书生引荐给史进,道:“这位是我的故交,号为智多星……”

    “你是吴用!”史进一听那名号,心里就顿时一喜,几乎都要惊呼出口。

    吴用施了一礼,客套道:“正是小可。”

    晁盖看着吴用,又看着史进,道:“你知道?”

    史进笑笑,道:“虽然不识,但是,智多星的名号却是如雷贯耳,只可惜,我福分尚浅,难以会面,平日里也是听我师父王进屡屡谈起先生的事迹,实在是叫人赞叹不已。”

    吴用谦虚地道:“lang得虚名罢了,叫官人说笑了。不过,尊师王进却是我和晁盖的旧交,这却是铁定的事实。不知,大官尊姓大名?”

    史进看了看晁盖,顿了下,道:“今日尚不益谈此,他日我必当赔罪。”

    吴用见史进婉言谢绝,对自己的名号都很是隐晦的人,其背景好出身就一定不同寻常,于是,吴用便也按着礼数回了一拜,道:“不敢不敢。”

    就在几人在这边客套的时候,突然一个晁家的庄客慌忙奔了进来,禀告晁盖道:“晁二爷,官府的县令和三个都头来了,随行的还有臧寒中!你看,我们是不是和他们拼了,提大哥报仇!”

    晁盖一听臧寒中,心里也狠了狠,现在他自己送上门来,大不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连那狗官一同杀了。可是,这般思虑在晁盖的心里生出来,便一闪而过,大哥就是因为鲁莽而死于非命,而那老狐狸也正是因为心思缜密这才屡屡得意,晁盖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决不能再重蹈大哥的覆辙,要想斗过那老狐狸就不能用蛮劲,而要用妙计。而当下晁家的这种境遇,也只能忍。

    晁盖咬咬牙,道:“叫……请,他们进来!”

    晁家的门徒快步而出。

    晁盖回过头来,对着晁济道的灵柩暗暗在心里道:大哥,我知道您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他们,但是,以我们现在的力量还不是和他们硬碰硬的时候,对不住哥哥了,但大哥放心,二弟一定会替你报仇雪恨的!”

    晁盖说罢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官府的一队人已经进来了。吴大人走在最前面,后面紧跟着的便是魏都头和臧寒中,再往后便是雷横和朱仝。

    按着死者为大的乡俗,吴大人径直走到晁济道的灵柩前,做了一礼,上了柱香。而后面随行之人更是如此,而那其中的臧寒中更是做作,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拜了三拜,就差跪地叩首了。晁盖冷冷地将臧寒中的惺惺作态瞧在眼里,不由地暗暗冷哼了一声,心想若是大哥活着,必定坐起来一脚将这假惺惺的模样飞当场给他踹翻不可。

    吴大人礼毕,走到了晁盖的身边,双手一报道:“二东家!”

    晁盖没有怠慢,也拱手回应道:“县令大人!”

    吴大人深深叹了口气,道:“二东家,令兄不幸遇难,本县深感悲愤,一则,我已经下了急令,叫魏都头加紧破案,惩办元凶,不过,二则,你也要节哀顺变呐。”

    晁盖见吴大人这作态之姿实在是恶心至极,当下心里虽然不爽,但是,面子工作还是要做的,于是一本正经地道:“劳县令大人操心惦记了。”

    这时候,魏都头上前一步,对着晁盖道:“二东家,这等凶残之事,我想一定是土匪干的,你也晓得最近那少华山闹得厉害,连朝廷都吃了他们的亏,现在,难保没有流寇渗透到这边来,我估摸着八成是少华山手下的强人说为。哼,实在是太猖狂了!不过,二东家,你放心,我已经撒出人去了,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给晁家一个交代。”

    晁盖本来是最不待见这魏都头,但是,连吴大人都忍了,这下面的鹰犬又算得什么。于是,晁盖也礼节性的拱了拱手,道:“那就有劳都头了。”

    说到这里,站在吴大人身后的臧寒中此刻也走近了些,很注意礼节地拱了拱手,道:“二东家,咱们晁、臧两家,刚刚握手言和,没想到,令兄就出了这种事,我听得实在是有些痛心不已,唉,往后,有什么用得着我臧寒中的,尽管找我!我一定全力为之,以接我臧晁两家之好!”

    晁盖心里恨死了臧寒中这老王八蛋,没想到这帮子人真当是没有最不要脸只有更不要脸,一个个说的冠冕堂皇,乍得一听都是仁义礼智信,可是,在他们的心里却是黑暗的比茅厕都脏。晁盖没有好气,但是,脸上却不显露,只是,包含深意地“回敬”臧寒中道:“臧老爷。肯定少不了找你……”

    吴大人听得两人口头交好,心里颇为满意,顾自点点头,对着晁盖道:“二东家,令兄行事,作风强硬,树敌太多,招致这般杀身之祸。今后你当家,凡事还是要三思而后行啊,这晁家的重担可不轻呐!”

    “家兄过世,今后晁家的事,就由我一个人挑起来了,在郓城的地面上,晁盖还要仰仗各位!‘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们从头再来’。”晁盖此番话说得一语双关,站在晁盖身后的史进,因为知道事情来龙去脉,故而听得出来,吴用凭借着过人的智慧也听得出其中的意思。而在场的吴大人却没有听出晁盖心里即将寻仇的含义,只当是晁盖将以往的恩怨都统统放下,和众人重新相处。

    吴大人很是赞赏地看着晁盖微微点头,道:“好样的,本县相信,晁家在你晁盖的带领下,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 图崛起三雄入伙

    晁盖等人将县令等众送出门外,跟在县令后面的朱仝拿眼一个劲地暗暗盯着史进,继而又瞧了瞧晁盖,三番五次想开口,直到出了晁家的大门都没有寻到一个适合的机会。

    而此刻的史进也察觉到了朱仝神情的迥异,但是,史进却没有想到,朱仝那日暗中盯梢,已经开始留意史进的一举一动,当下对史进的背景和来路很是怀疑,同时,再加上自从这史进出现,晁家就处处就受尽了臧家的欺辱,这里头虽然现在还没抓到什么联系,但是却少不得让朱仝心里揣测怀疑一番。

    史进见朱仝似乎有话对晁盖说,但是,苦于没有适合的条件,心里有些担心是朱仝带来了什么要紧的情报,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情报的灵通显然尤为重要。于是,史进故意快走两步上了前来,接了县令的话,两人一面聊,一面跨出晁家的大门来。

    就在史进缠住县令吸引着众人注意的时候,朱仝便机不可失地悄悄扯了扯晁盖,迅速靠近了他,以一种恰好晁盖可以听到的声音,提醒晁盖道:“这小子来路不正,千万小心!”

    晁盖听了微微愣了愣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向朱仝时,朱仝却拿眼瞄了瞄前面。晁盖顺着朱仝眼神的示意一瞧,原来朱仝口中的小子不是别人正是史进。于是,晁盖笑笑,摇了摇头。

    朱仝见晁盖不以为然,心里很是着急,还想讲的更细一些,只是,已经没了机会。这时候,县令笑呵呵地和史进聊罢,也出晁家大门外三步了,县令回过头来,迎着晁盖道:“二东家,请回吧。”

    晁盖陪着笑脸,虚虚做了一礼,道:“大人慢走。”

    县令上了轿子,众人上马前前后后护着便走。朱仝驰马走了几步,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回过身来,注视着晁盖,那眼神里包含的意味,是说不出的急切。晁盖心里明白,摆了摆手,本想让他放心,但晁盖的这番态度却愈发让朱仝不放心了。

    送走了这帮子“假大空”,晁盖等人这才回到了灵堂上来,安排处理着晁济道的身后之事。当夜深时,晁盖、史进、吴用三人坐在了灵堂的偏厅里头,点起一支油灯,凑在一起,便一同悄声盘算起接下来的发展来。

    “瞧今天这架势,眼下这臧寒中和那吴狗官当真是狼和鬼相通,厮混在一处,不好对付,就这样下去,臧寒中那老谋深算,再利用上官府的力气,岂不是要一点一点将晁家真的挖空,等到空余一副骨架的时候,就当真没有回天之力了。”晁盖说着眉头不禁蹙了起来。

    史进见晁盖话里有些失落的意味,于是接过话头来道:“当下晁家虽然损兵折将,城中的两处买卖都尽数落入他人的囊中,但是,只要有你晁盖在,这元气就未必有伤。只是,当下却少一些得力的帮手。俗话说,孤拳难敌四脚。我们现在要做的,一方面小心提防臧寒中的下一步手段,一方面加紧对来宝赌馆的盯梢,第三,也要广撒英雄帖来招兵买马。人手足了,事情也就好办了许多。”

    吴用听着点点头,道:“说的在理,只是,这一时半会儿,去哪里寻许多得力的助手?”

    话说到这个份上,史进就笑了,靠近两人,道:“远的不说,就在这近处,就有三个人义胆包身,武艺出众,敢赴汤蹈火,同死同生,都是以一当十的汉子,如果能邀得他们相帮,那么,做事也就容易的多了。”

    “你是说,‘阮氏三雄’!”晁盖收了史进的提醒,突然心里像是点起了一盏明灯,一拍脑门,道:“啊呀,这些天都被臧寒中那个老狐狸给气晕了,竟然没有想起这三个兄弟来。”

    “没错,便是他们,我屡屡耳闻,只是亦不曾相见过。”

    吴用摆摆手,笑着道:“这个不难,我与他们交好,在济州梁山泊边住,日尝只打鱼为生,亦曾在泊子里做私商勾当。这三个是亲兄弟。小可旧日在那里住了数年,与他们相交时,他们虽然个个都是不通文墨之人,但是,我瞧他们与人结交,是真有义气,是条好汉子,因此我这一股酸腐的儒生也便和他们常常来往。今已好两年不曾相见。若得此三人,大事必成。”

    晁盖听得心下欢喜,道:“我和史进一样,也曾听闻这阮家三弟兄的名字,只是,都不曾相会。梁山泊离这里只有百十里以下路程,何不使人请他们来商议?”

    吴用点点头道:“着下人前去请他们,依照他们那般的脾气,如何肯来。小可必须亲自前去那里,凭咱这三寸不烂之舌,定然说得他们入伙。”

    晁盖大喜道:“先生高见,不知,几时可行?”

    吴用想也不想便回答晁盖道:“当下这等状况,事不宜迟,只好今夜三更便去,明日晌午就可到了那里。等劝得他们来时,也差不多就在明后之间。”

    晁盖点头和史进对望一眼,道:“这般最好。”当下便传了庄客立刻安排酒食,三人一同吃了。

    等到三更时分的光景,吴用起了身来,洗漱罢,吃了些早饭,便讨了些银两放在身边,穿上草鞋,由晁盖和史进将他送出庄门。三人暂且别过,吴用便大步流星踏上了往梁山泊的路程。

    吴用行了一夜,等到第二天晌午时分,便到了梁山泊边上,吴用虽然有两年没有来过,但是,这里变化不甚太大,吴用依旧可以按图索骥,径直来到阮小二的家来。

    吴用到了门前,透过那横七竖八的树枝编就的柴门向里头望去,枯桩上缆着数支小渔船,疏篱外晒着一张破鱼网,倚山傍水,其间约有十数间草房,只是,房子要略显得比从前更破了些。

    这柴门虽然破败不堪,但是,礼节却不能轻易坏得,于是,吴用没有擅闯,站在篱笆外头,高高叫一声,道:“阮二哥在家么?”

    听得里头一个浑厚的声音应了,不需多时,只见阮小二走将出来,头戴一顶破头巾,身穿一领洗的白中泛黄的旧衣裳,打着一双赤脚,步步生风地走了出来,一见了是吴用,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阮小二连忙迎过来,开了柴门道:“教授怎么来了?是甚风吹得您到此处?”

    吴用见了阮小二,故人相见,心里也很是欢喜,答道:“有些小事,特来相求二郎。”

    阮小二拉了吴用的手往里头走,道:“教授言重了,有何等事?但说不妨,哪里还用的着‘求’。”

    吴用听得阮小二所言,便开始道:“小生自离了这里,也有些年岁了,这些年在晁家做门馆,也处处受人家的恩惠。当下,晁家的大东家不幸去世,正赶巧,要用着十数尾重十四五斤的金色鲤鱼,因此特地来相投足下。”

    阮小二笑了一声,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登天的事,原来就是这般事情。小人且和教授吃三杯酒,吃完再来说他。”

    吴用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于是也不心急,便道:“小可的来意,也正是想要和二郎,好好吃他三杯。”

    阮小二欣喜,道:“隔湖有几处酒店,我们就驾船荡将过去。”

    吴用道:“这般最好,但也要与五郎说句话,不知在他家也不在?”

    阮小二道:“这个容易,我们一同去寻他便是了。”

    当下,两个人来到阮小二泊船的岸边,阮小二步法很是麻利,几个起落便稳稳地踏在了船边上,将枯桩上缆的小船解了一支,便扶着吴用下了船来。阮小二撑起一直长槁来,也不知是怎么个弄法,左右两边轻轻一点,那一叶小舟便像是离弦的箭,直向湖泊那边去了。

    正荡之间,只见阮小二把手在嘴边扩成一个喇叭状,叫道:“七哥,曾见五郎么?”

    吴用闻声顺着往那边看时,只见芦苇中摇出一支船来。

    那阮小七头戴一顶遮日黑箬笠,身上穿个棋子布背心,腰系着一条生布裙,双脚踩着那支船的弦邦荡着,朝着阮小二问道:“二哥,你寻五哥做什么?”

    吴用认出了那人,便高高叫了一声:“七郎,小生特来相央诸位,有事相帮。”

    阮小七闻得声音,愣了一愣,当即凝眸细看,这才心里暗暗一喜,道:“教授恕罪,好久不曾相见,险些没认出了你。”

    吴用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拱手道:“走,咱们一同和二哥去吃杯酒去。”

    阮小七将右脚往深一踩,手中的竹篙一点水底,那船便像是路上那乖巧的马匹,兀自掉转过了头来,与阮小二的船并驾齐驱。阮小七道:“小人也早就想和教授吃杯酒了,只是一向瞎忙,都不曾得空见面。”

    两支船并驾着行在湖泊里,不需多时,便划到了个去处,这里团团都是水,高埠上坐落着七八间草房。

    不等吴用再次小心翼翼站起身来,同船上的阮小二便扯着嗓子叫道:“老娘,五哥在么?”

第二百五十八章 图崛起三雄入伙(贰)

    那婆婆似乎有些耳背,愣了一愣这才回过身来,很是费力地微微直起那驼背,张合这一张皱巴巴的嘴道:“谁晓得他!也没打着什么鱼,还天天去赌钱,俺去说他,他又嫌烦,天天就是寻着借口来赌,昨儿个他还哄俺说,什么有间新开的赌馆送银子。哼,他以为俺老太婆傻,赌馆给银子,鬼才信咧!现在输得分文没有,方才讨了我头上钗儿,估计又出镇上赌去了!你说气也不气!”

    阮小二听了老娘的话,笑了一声,便把船划开。

    阮小七便在背后的船上也叹了一声,说道:“哥哥正不知怎地,赌钱只是输,你说晦气不晦气?”阮小七说到这里也叹了一声,说道:“莫说哥哥不赢,我也输得赤条条地!但话说回来,那昨个新开的那间赌馆却当真是送过些银子,这事当真做的阔气。”

    吴用晓得他们说为的赌馆便是臧家新开的那间赌馆,心里顿时生出一个办法来,道:“既然五哥去了郓城县,我们不妨去县里找找,水路上就一条,说不得还遇上了。”

    “嗯,好,那咱们就去郓城县里去。”阮小七说罢便撑开了船。于是,当下两支船厮并着投石碣村镇上来。

    船行在路上,吴用坐在船上,貌似信口来谈,心里却已经有了想法,道:“七哥,你们昨个去哪家赌馆玩的?”

    阮小七笑笑,道:“就是那家新开的进宝赌馆,输得可惨了。”

    吴用摆出一副吃惊的样子,道:“那就难怪了,你可知道为何咱们兄弟在那进宝赌馆里,都会输得血本无归么?”

    阮小七和阮小二见吴用那样子,顿时也表情严肃了起来,来了兴趣,阮小七认真地道:“我们却不晓得,还得请教先生,莫非里面有猫腻,那坐庄的捣了鬼?”

    阮小二听了顿时瞪起眼,道:“他要是敢做手脚,看我不拆了他的摊子!”

    吴用听得心喜,但是,脸面上却是愁云惨淡,叹了一口气道:“叫七哥说对了,这里头着实又捣了鬼。”两兄弟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吴用顿了下,继续道:“只是,这鬼却不是捣在赌桌上,而是耍在赌馆上。你们也晓得,这赌钱最重要的是靠什么?”

    阮小二想也不用想,接了口道:“赌钱靠的就是气,运气足了,一本万利!”

    吴用点点头,道:“对,你们之所以输得血本无回,就是因为那赌馆的气与众兄弟的气运不和。众位兄弟向来行侠仗义,各个好汉,乡里乡外都有美名,可是,你没不晓得,那赌馆幕后却黑的很。你们知道掌柜是谁么?”

    阮小二和阮小七相互看了一眼,面面相觑,道:“这个倒不曾注意过,去了都在赌桌上趴着,原来不是晁家的么?”

    “原来是晁家的,但是,臧家和县令串通,前一天臧家令家丁在里头故意闹事,官府借机冤枉晁家,将赌馆查封,强行没收,隔天这不是又开张了么,掌柜的就是臧寒中。为什么发钱?你们当臧寒中心好?说白了,发的那些钱都是晁家的,现在,臧家官府勾结,晁家也只能干忍着,没敢大气都没敢出一口。”

    “哼,这般做法,简直就是欺人太甚!那晁家如何个个窝囊,不是还有个晁盖么,怎么也怂了!要是换了老子,还不提了刀子和他‘讲讲数’!”阮小二听了心里愤愤不平。

    阮小七也义愤填膺,怒道:“他们招子不干净,咱哪里还用的着和他们‘讲数’,直接约些兄弟,砍翻了他娘的!”

    吴用看目的达到了一半,便道:“这事放到谁家,谁不会怒,更何况谁不晓得那赌馆可是个日进千斗的金饭碗,就这么被人家耍奸计拿走了,别说钱损失了多少,就是这口气,都是要争他一争的,晁家当时也没怂,只是,斗不过那臧家,处处吃亏,被人家半道劫了开施舍粥铺的粮,后来,他们故技重施,连当铺也叫人夺了。”

    “什么!”阮小七听的心里很是不舒服,在船上就跳起身来,踩的脚下的船只溅起一大捧水花来,道:“怎么斗不过,臧家有什么厉害不成!”

    “厉害道没有什么,只是,莫说晁盖,就是你们三兄弟也招惹不起啊。”吴用说着不禁摇摇头,一副憋屈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两个兄弟不知吴用是成心在激他,都很来了气,阮小二怒道:“怎么惹不起,不是咱吹的,就是凭我们三兄弟,打他们十几个家丁根本就不成什么问题。”

    吴用低下头来,故意装作沉思的样子,顿了下,有摇摇头道:“你们哥儿三个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可是,别说臧家现在扩招了百名家丁门客来充门面,最厉害的,还是他背后的县令,你要知道,这官商勾结的力量,那想整人,实在太容易了,简直就是找个借口的事。”

    “再厉害,那还猖狂的一手遮天不成!”

    吴用叹了口气,道:“你们知道晁家庄的大东家晁济道是怎么没了的?”

    阮氏两兄弟都是摇摇头,一副大眼瞪小眼的样子。

    吴用又叹息道:“就是被臧家的人设计在光天化日之下残忍杀害的,而且就是杀害在石碣村到郓城县的途中,晁家随行的十几人,都惨着了杀手。”

    这话说到此处,阮氏二兄弟顿时惊的目瞪口呆,回过神来,怒道:“这般猖狂,这儿倒成了他们臧家的地盘了,胡作非为,想怎么就怎么,哪里将人放在眼里!”

    阮小七也接过话来,气愤愤地道:“晁盖在江湖上也不是有些名声,别人的事他管的了,自己的事就没了办法!让那臧家和官府这般骑在脖子上拉屎,那以后郓城县里,还不都得听他们使唤,他们莫要惹着老子,不然非寻寻他们晦气!”

    吴用叹了又叹,道:“晁盖办法倒是有,只是,前几番被臧家和县府合理绞杀的损兵折将,现在想反击都苦于没有得力的人手。”说着吴用深深叹了口气,继续道:“现在,晁盖还被那县令摊派了四万七千旦的公粮,只怕……唉,过不得多久,晁家亡矣,再也不会有人每年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来开粥铺施舍粥饭了,郓城百姓苦矣,江湖上又少一个敢于声张正义的好汉,郓城苍生苦矣!”吴用说到此处心痛难当,双眼微红,几乎要掉下泪来。

    阮氏两兄弟听了这话,被深深打动,心直口快的阮小二道:“先生莫要难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邪不压正,这是变不了的道理!你别难过,没落和打压都是暂时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吴用摇摇头,有气无力地道:“不成了,强弩之末,气数尽了。”

    阮小七急了,道:“怎么会,教授不是说办法还有,就是没好帮手么。”阮小七看看阮小二,拍着胸脯坚定地道:“我们兄弟三个便是!有用得着的,一呼便应!”

    吴用见这招贤的火候差不多,便愈发欲擒故纵地道:“唉,不是我嫌弃,诸位本事倒是厉害,可是,你们跟了晁家,那就是和县令作对,你们不怕受牵连么?”

    阮小二一听笑了,道:“怕个鸟,要是怕了,就不是阮家的人!”

    吴用见势,当即便在船上摇摇晃晃地起来,纳头便拜,道:“晁家有诸位相助,那当真是如虎添翼,吴用带晁盖谢过两位了!”

    阮小七见了赶紧上来扶住,道:“教授言重了,咱们兄弟都是铁打的汉子,本来就是道义上的事!应该的!”

    吴用这一件事有了底,心里便踏实了许多,这般一来,到比他原先估计的时日又早了许些。

    船行了约把半个时辰,到了一个独木桥边,只见一个汉子,手里掂着两串铜铁,下来解船。

    阮小二见了赶紧高声招呼,道:“五郎来了!”

    吴用闻声回头看时,但见阮小五斜戴着一顶破头巾,鬓道插朵石榴花,肌肉块块的身上披着一领旧布衫,露出胸前刺着的青郁郁一个豹子来,里面匾扎起裤子,上面斗着一条间道棋子布手巾。

    这下阮氏三雄都到齐了,吴用见了心里甚喜,便高高叫一声,道:“五郎,叫我寻的好苦!”

    阮小五一看,也顿时喜了,道:“好两年不曾见面。我在桥上望你们半日了,我还说二哥船上载着何人,原来却是教授。”

    阮小二看着阮小五,笑着道:“我和教授直到你家寻你,老娘说道,出镇上赌钱去了,因此同来这里寻你。且来和教授去水阁上吃三杯酒去,我们正商量着个事,也说来与你听听,想必你一定是肯的。”

    阮小五笑了一声将铜钱往腰里一别,问道:“什么事,只要是教授说的,我哪里会不肯,你说是不是,呵呵。”说着阮小五慌忙去桥道解了小船,三把两下就跳在舱里,捉了桦楫,只轻轻一划,三支船厮并着。划了一歇,三支船到水亭下荷花荡中。

第二百五十九章 图崛起三雄入伙(叁)

    三支船都缆了,阮小二扶着吴学究上了岸,四人前呼后拥地入酒店里来,都到水阁内拣一副红油桌凳。阮小二便道:“先生,你可休要怪我等三个弟兄俗套,还是请教授上坐。”

    吴用笑着摆摆手,说道:“却使不得。”

    阮小七心眼直,道:“大家都是熟人何必这般啰嗦,哥哥你只顾坐了主位。请教授坐了客席。我兄弟两个便先坐了,不然这般客气下去,还不都得干干站着。”

    吴用听的笑了,道:“还是七郎性子快,二哥,你还是上座!”

    当下,大家便按着小七的说法来了,四个人坐定,叫酒保打一桶酒来。

    店小二把四支大盏子一字摆开,铺下四双筷子,放了四盘菜蔬,打一桶酒放在桌子上。阮小七看了,便问那店小二,说道:“小二儿哥,你这里有甚么下酒菜?拿些来与咱们吃!”

    小二哥微微哈哈腰,说道:“今儿个新宰得一头黄牛,花糕也似好肥肉!”

    阮小二听罢便道:“将那牛肉,捡大块的切十斤来。”

    阮小五此时朝着吴学究憨厚地笑笑,道:“教授休要笑话,这山村野地,没甚好东西招待您。”

    吴用听了赶紧道:“倒是我来打扰,只怕是要麻烦了你们,心里早已不安,哪里还能嫌弃酒食。”

    阮小二也客气道:“教授客气了,千万别这么说。”说罢,便催促小二哥只顾筛酒,早把牛肉切做两盘,拿来放在桌上。

    阮家三兄弟让吴用先吃,吴用心里有事,吃了几块便吃不下了。紧接着,那三个狼餐虎食,吃了一回。

    阮小五动问道:“教授到此有何贵干?”

    阮小二停下手里的牛肉来,说道:“教授如今在一个大财主家做门馆先生。今儿个来了,要寻十数尾金色鲤鱼。要重十四五斤的,特来寻我们。”

    阮小七听了,似乎有些为难,只听他慢慢地说道:“若是往常,要三五十尾也是有,莫说十数个,再要多些,我兄弟们也包办得了,只是,如今便要重十斤的也难得!”

    阮小五道:“教授远来,就算是难,我们也能寻些十来个重五六斤的相送。”

    吴用道:“小生多有银两在此,为别人办事,哪里能让你们白白辛苦。只是,这鱼要用来祭奠,不用小的,须得十四五斤重的才好。”

    阮小七听得心里直犯难,道:“教授,要是这般,却当真没个讨处。便是五哥许下五六斤的也不能彀,须要等得几日才得。我的船里有一桶小鳖鱼,当下先做了来与教授吃些。”说罢,阮小七便去船内取将一桶小鱼上来,约有五七斤的模样,自个儿去灶上安排,盛好了放在桌上。

    阮小七道:“教授,胡乱吃些酒。”于是,四个又吃了一回,看看天色渐晚。

    吴用本想说拉阮小五入伙的事,只是心中暗暗寻思道:“这酒店里须难说话。今夜必定是要借宿在这里了,等到了那里再说不迟。”

    而此时,阮小二也正当开口道:“今夜天色晚了,请教授权且在我家宿一宵,明日起来咱们再做商量。”

    吴用道:“小生,从石碣村来这里走一遭,千难万难,幸亏得你们弟兄今日招待。眼见得这席酒不肯要小生还钱,而诸位又手头甚紧,倒不如这般,今晚,权且借二郎家歇一夜,小生有些银子在此,相烦就在此店中沽一瓮酒,再买些肉,从村中寻一对鸡,夜间一醉方休,兄弟意下如何?”

    阮小二听了笑道:“既然都到了我们兄弟的地面上,哪里还有让教授出银子的规矩。我们弟兄自会料理,不用教授操心。”

    吴用道:“我此番来便是要请你们三位吃酒。若兄弟们不依小生,那也只此告退。”

    阮小七看这情形,便也不愿再固执下去,道:“既然是教授执意这般做,那我们兄弟也只好顺情吃一顿咯。”

    吴用欢喜道:“还是七郎性直爽快。”吴用取出一两银子付与阮小七,就问主人家沽了一瓮酒,借个大瓮盛了,之后又买了二十斤生熟牛肉和一对大鸡。

    阮小二道:“我的酒钱回头一并还你。”

    店主人呵呵地笑着相陪道:“如此最好,最好。”

    四人当下离了酒店,再下了船,把酒肉都放在船舱里,解了缆索,便朝着远处划了开去,一直投阮小二家来。

    三条快船到得门前,四人上了岸,把船仍旧缆在桩上,取了酒肉,四人一齐都到屋里坐了,便叫点起灯来。原来阮家兄弟三个,只有阮小二有老小;阮小五,阮小七都不曾婚娶。

    四个在阮小二家后面水亭上坐定。阮小七宰了鸡,叫阿嫂同讨的小帮子在厨下安排。约过了一更,酒菜便都搬来摆在了桌面上。

    吴用劝他兄弟们吃了几杯,见四下无人,便给阮小二递了个眼色。阮小二会意,便放下酒杯开口道:“五郎,白天我曾说过,我们正商量个事儿,我与七郎都肯,早许了教授,当下也要看看你的意思。”

    阮小五一听这口气知道不是说笑,顿时也认真起来,道:“却是什么事情,原先在酒店里见你们不提,怕是人杂不便,当下大可说来听听,只要一来不要伤天害理,二来不有损道义,只要是教授所言,我便可做的,何况你们都允了,那我也更没什么异议。”

    阮小七当下接口道:“这事当然不会坏了咱兄弟的规矩。是这么回事……”于是,阮小七当下将晁家蒙受欺辱之事,一件一件拿出来说了,听得阮小五心里很是不爽,瞪起眼来,很是来气。

    阮小五听到后面,一拍桌子,怒道:“这般欺负人,哪里还有什么王法,这个事,咱们帮定了!”

    吴用心里大喜,当下捧起一碗酒来,道:“好!有你们兄弟三个在,晁家起码就不会垮了。来干了!”于是,众人一同举起酒来,畅快的一饮而尽。

    吴用大事已定,便又提起买鱼事来,说道:“你这里偌大一个去处,却怎地没了这等大鱼?”

    阮小二叹了一息,说道:“实不瞒教授说,这般大鱼只到了梁山泊里才有。我这水泊边的湖中狭小,养不活等大鱼。”

    吴用有些奇怪,问道:“这里和梁山水泊一望而至,相距也并不甚远,相通一脉之水,如何不去那里打些来?”

    阮小二听到此处,像是触到了痛处,又叹了一口气,道:“不是这么个说法。”

    吴用又问道:“二哥如何连连叹气?”

    阮小五接了话头,说道:“教授是有所不知啊,原先这梁山泊是我弟兄们的地盘,如今却绝然也去不得了!”

    吴用大惊道:“梁山水泊,可是偌大个去处,终不成是官家禁打鱼鲜?”

    阮小五道:“官府他敢来禁打鱼鲜!便是那知府来了也甭想禁治得住!”

    吴用道:“既没官府禁治,如何有绝然不敢去的道理?”

    阮小五道:“教授不知,我且和教授说了罢。”阮小七有些难为情,但是顿了下后,还是接着说道:“这个梁山泊原来是我们三兄弟的场子!如今泊子里新有一伙强人占了,不容我们打鱼。”

    吴用道:“这个……小生当真不知梁山水泊何时有强人占了?我那里却不曾听说。”

    阮小二摇摇头,很是无奈地道:“那伙强人∶为头的是个落第举子,唤做白衣秀士王伦;第二个叫做摸着天杜迁;第三个叫做云里金刚宋万。以下有个旱地忽律朱贵,现在李家道口开酒店,专一探听事情,说来也倒不甚厉害,只是仗着人多,我们兄弟几个帮手有限,搞不过人家;如今新来一个好汉,是东京禁军教头,甚么豹子头林冲,十分好武艺。——这几个贼男女聚支了五七百人打家劫舍,抢掳来往客人。我们已有多时不去那里打鱼。如今泊子里建起了水寨,要道都给把住了,绝了我们的衣饭,实在是一言难尽!”

    吴用道:“小生实是不知有这段事。如何官府不来捉他们?最近华州那边不是出了大事,大宋上下都要铲除各地强人一绝后患么!”

    阮小五道:“如今官府都是欺压百姓的大爷,缉捕强人的孙子,朝廷的官差如何奈何得了他们!原先府衙上司官员差了一帮缉捕的差役来,进了水泊被杀的片甲无归,各个吓得屎尿齐流!哪个还敢再来。”

    阮小二也接连话说道:“这般一来,我们虽然不打得大鱼,但官差不敢来,我们却也省了若干苛捐杂税。”

    吴用道:“这么说来,那厮们倒落得个快活?”

    阮小五有些愤愤不平,又生出许些嫉妒向往来道:“他们不怕天,不怕地,更不怕官府;论秤分金一样穿丝锦;成瓮吃酒,大块吃肉,你说如何能不快活?唉!我们弟兄三个空有一身本事,怎地学得他们!”

    阮小七听着也有感慨,接着说道:“‘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我们只管打鱼营生,要是能学得他们过一日也好啊!”

    吴用笑笑道:“如何过不的,只是,眼下还没有这个机会,要是有时,你们肯也不肯?”

    阮小七听了当下接口道:“若是真有这机会,那我们几个,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若能享用那一日的光景,即便死了也开眉展眼!”

    吴用笑道,神秘兮兮的道:“眼下我便有一个人,他可以带你们走这条路。”

第二百六十章 图崛起三雄入伙(肆)

    阮氏兄弟听了心里顿时欢喜,阮小七急切地探过身子来问道:“教授所说的这人是谁?”

    吴用神秘兮兮地笑笑没有说话,阮小二觉得这里头愈发高深莫测了,便想了下插口道:“教授要我等去投郓城县的那托塔天王晁保正?莫不是他!”

    吴用摇了摇头。

    三阮相互看看,都不说话了,这如今山东河北多少英雄豪杰的好汉,可是,在这等地面上有名气的,也就是要数晁天王了。而且,还隔得百十里路程,缘分浅薄,大家只是闻名却都不曾相会。其余那些豪杰,就更别说了,三阮想着也必定是猜不出来,索性三个好汉都端正地坐了,等着吴用开口相告。

    吴用却是笑笑,没有直言那好汉的名字,却说道:“你们三个敢上梁山泊捉这伙贼么?”

    阮小七听了接口说道:“莫说现在他们招兵买马,贼众甚多,我们几个抓不得,即便是去捉得了他们,哪里又能去献了官家请赏?这须被江湖上好汉们笑话,这勾当,万万干不的!”

    吴用微微摇摇头,弄得三阮不知道吴用当下心里的意思,只听吴用开口道:“以小生之短见,假如你等兄弟怨恨打不着鱼,也去那里撞筹,岂不是很好?”

    阮小二道:“教授,你是不知道。我弟兄们几遍商量,要去入伙。可是,却听得那白衣秀士王伦的手下人都说道他心地窄狭,安不得人,前番那个东京来的教头林冲上山,呕尽他的气。王伦那厮不肯容他入伙,三番五次就是为难,因此,我弟兄们看了这般样子,一齐都寒了心。”

    阮小七听罢也接口说道:“他们若似老兄你这等康慨,爱我弟兄们便好了。”

    话说到这里,阮小五也开口道:“那王伦若能像教授这般有情有义,我们也早就去了多时了,哪里还用等到今日。我弟兄三个便替他死也甘心!”

    吴用听了,一捋下巴端的须髯,笑道:“量小生何足道哉,天下英雄多的是,那可是小生万万不得比的。”

    阮小二叹了一息,说道:“好汉们天下尽有,可是,偏偏我们弟兄都不曾遇着!”

    吴用低下了声音,略略猫倒些腰身,众人见了知道教授有要紧的话要说,于是,便都紧凑地围了过来。吴用压低嗓音说到:“你们想必也听说了,在华州有个少华山里出了一伙强人,为首的叫史进,江湖人称九纹龙。听说这汉子身附异禀,一夜间九龙附身,若是真有其事,可当真是了不得的事情。”

    “这我倒是听说过,有人生来身上留块胎记也是正常的,就算他真当一夜九龙附身,那又怎么了不得?”阮小七好奇地问道。

    吴用愈发小心地压低嗓子道:“龙生九子,当下九子归一,这其中的韵味是……改——朝——换——代!”

    “啊?”三阮都吃了一惊。

    吴用道:“那九纹龙已经打下了华阴县,就连周边的村镇都归属了他的旗下。你们在这里消息闭塞,这个不会不知道吧?”

    “我们自然晓得,但是,他们在华州,此去的道路都被封锁了,我们就算有心去投奔,但也着实是困难了些。”阮小二说着不禁有些无奈。

    吴用笑着,道:“路途是远了些,也麻烦了些,但是,你们有没有胆子也做一趟他们做的事?”

    阮家三兄弟相互对望了一眼,阮小二道:“教授的意思是,要我们也招兵买马……自立为王?”

    吴用严肃地点点头。

    阮小二看看阮小五,又看看阮小七,大家愣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顿了顿神,才将心一横,纷纷点了头。阮小五道:“即便我们肯,可是,眼下要想拉扯起一支兵马却是难上加难,莫说人人都需称手的兵刃,就是打铁的钱,咱们都是一星点都拿不出来的呀。”

    吴用微微摆摆手,说道:“你们没有银子,我却有个法子,你们人手不足,我也有个法子,只看你们兄弟肯也不肯?”

    “哦?阮小二听罢顿时来了精神,追问道:“教授既然有法子,我等兄弟就抛头洒血,义不容辞。不知教授的法子是什么,还须先说与我们兄弟听听?”

    吴用压低声音,绷紧了面皮,说道:“小生这几就是在晁保正庄上做个教书先生。如今,晁家受臧家和县衙合力的打压,势力去了大半,眼看着就是风中残烛。虽然他的买卖被臧家官府独霸,但是,万贯家财却依旧在库。当下,我打听得他有一套富贵待取,而恰逢晁家大哥晁济道在昨日去世,晁家虽有晁盖,可是,毕竟精力有限,顾此失彼,招呼不来。故而,小生特地来和你们商议,我等就埋伏在那半路里,将那套财物拦住劫了,有这万贯家财做媒,不怕那王伦不动心,等留的咱们几个在山上,再拉那受了王伦鸟气的林冲过来,一举夺了梁山水泊,岂不是心中所向即唾手可得,诸位意下如何?”

    三个兄弟越听那眉头皱的越紧,等着话完了,阮小五便急忙说道:“教授,这个却使不得!既然晁盖是仗义疏财的好汉子,而我们却去坏他的财路,莫说我兄弟三个手软做不得这事,即便做了,传了开来,也须被江湖上好汉们笑话。”

    阮小二也深深地赞同道:“教授这计画的虽好,但是,莫怪我兄弟几个不识相,实在是有悖于道义规矩,若是当真为我们兄弟好时,莫要再提了。”

    阮小七听着也一个劲地点头。

    吴用看看三人这个样子,还不死心,问道:“这事虽然最后看来难,可是,只要你们兄弟按我说的一步一步走下来,那可容易的很。到时候,占了梁山水泊,你们向往的那大秤称金,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日子就在眼前了,再也不用担心缺衣少食,不用过当下这般的苦日子。”吴用笑着看了看阮氏三个兄弟那眉头紧锁的不悦之相,便又笑笑,道:“若是担心江湖名声不好,那等到你们占了梁山水泊,大可将所有的恶名都统统推到我的头上来,向江湖上澄清是我在中间唆使,蒙蔽你们使了坏事,到了那时,你们再将我吴用这脑袋剁下来,已敬忠义之道,那时,没有人再回说你们的不是了,反而,还有一个锄奸除恶的好名声。”

    阮小七一拍桌子道:“教授,几年不见,却没想到,你变成了这副嘴脸,若不是咱们旧时相交甚好,我兄弟三个当下便要撵了你出去!”

    吴用不死心,依旧陪着笑,道:“怎么……噢,我晓得了,这唾手可得的水泊和荣华,谁听了都会动心,只是,你们几个是没有这个胆子来取!”

    “胡说!”阮小二听吴用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怒道:“教授,你这般小瞧我等!我阮氏三雄放在江湖上也是名响一方的人物,如何有不敢的道理。但现在却不是敢不敢的事,你坏了心术,还要拉我等入伙,想也别想!”

    阮小五也瞪着一双虎眼,喝道:“要是识相的,就现在闭了你的鸟嘴,休要再提!”

    吴用看着阮氏三雄一个个像是怒目金刚似的模样,没有一丝的怯意,反倒哈哈大笑起来。当下不禁让阮氏三雄一时摸不清状况,都微微愣了愣。

    吴用笑罢,当即说道:“好!好!好!实不相瞒,我原先只知道你们弟兄做事向来仗义,却有些害怕诸位心志不坚。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好!”吴用连连称赞,让三雄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听吴用继续说道:“我对你们实说,我如今就在晁天王庄上住。他听闻你三个大名,特地令我来请诸位前去入伙,原本这倒不打紧,但是,晁天王身边却有个汉子,很不一般呐。我看晁天王和那人办事和思虑的样子,处处都像是要做另一步的打算,远远不是搞倒臧家这么简单。”

    阮氏三兄弟听到这里,顿时一同站起,先为之前失礼赔了一个不是,吴用起身来扶住,众人这才又坐了下来。阮小五来了兴趣,就这刚才说到的地方,追问起来道:“那以教授之意,他们意图如何?”

    吴用笑笑,道:“你们若是肯入伙,那我便也可妄自菲薄来揣测揣测。”

    阮小二道:“我弟兄三个真真实实地没半点假!晁天王若是当真有心要带挈我们?那一定烦老兄来告知。如果当真晁天王志向宏大,飞池中之物,我三个便也舍了性命相助。教授,残酒为誓,若说的半点不似我等心时,便教我们都遭横事,恶病临身,死于非命!”

    阮小五和阮小七把手拍着脖项,道:“这腔热血只要卖与识货的!”

    吴用道:“你们三位弟兄在这里,不是我坏心术来诱你们。这件事非同小可的勾当!你们晓得晁盖身边那人是谁?如果所料不错,他应当是……”

第二百六十一章 投名状兄弟聚义

    三阮听到此处不由地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如果所料不错,他应当就是九纹龙史进。”吴用小心翼翼地压着声音说道。

    阮氏三雄心里还以为是江湖上的某些英雄好汉,或者说再意外些,就当是梁山中的某人。可是,当吴用将那人说出口来,真真是将三阮都唬了一大跳。

    阮小二道:“现在官府不是封杀的紧么,怎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一不小心有个走漏风声什么的,岂不是天罗地网,没得逃处。”

    阮小五也摇摇头,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二哥说的在理,教授,你说这九纹龙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和胆子,换了咱们,也当真是不敢冒这个险啊,会不会是另有其人,并不是史进。”

    吴用很认真地摇摇头,道:“我虽然不敢肯定,但是,我想我也不会猜错,估计**不离十。原先我也有些怀疑过我的设想,但是,就在我来的路上,我把它给想通了,这里头的道理便是,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是安全的地方。大家都觉得这个时候,史进不会离开自己刚打下来的地盘,再加上官府路途之中层层把控,没有谁会相信史进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到了这里。正是如此,如果说有人告发,说他和史进有关联,这般官府还信,但是要是告发他说这人就是史进,那多半告状的人会被当做戏弄官府直接轰出大堂外去,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阮小七眨巴眨巴眼,心里想想还真是吴用说的这个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吴用话说到这里,又将话头撤回晁家这边来,道:“如今,晁家用人在即,欲请诸位前去商议,等事成之后,估计还有一桩大买卖,到时候聚几个好汉向山凹僻静去处取此一套不义之财,大家图个一世快活。因此,晁天王特教小生前来相邀,借口扮做买鱼,来请你们三个前去商计,成此一事。不知你们心意如何?”

    阮小五听了道:“罢!罢!”叫道:“七哥,我和你说甚么来?”

    阮小七跳起来道:“一世的指望,今日还了愿心!真当是搔着我的痒处,我们几时动身?”

    吴用道:“请三位越快越好。明日起个五更,一齐都到晁天王庄上去。”阮家三弟兄听了大喜,一同举盏,胡吃海喝了一通,当夜过了一宿。次早起来,吃了早饭,阮家三弟兄分别安顿了家中之事,便立马跟着吴学究,四个人离了梁山泊边,拽开脚步,沿着官路直投石碣村来。

    四人行了一日,早望见晁家庄。只见远远地绿槐树下,晁盖和史进在那里等,望见吴用身后带着阮家三弟兄直到槐树前,两下里都相互快步迎了上前。

    晁盖大喜道:“阮氏三雄,名不虚传!且请到庄里说话。”六人俱从庄外入来,到得后堂分宾主坐定。

    吴用将他此去经过都一一说了与晁盖和史进听了。

    晁盖大喜,便叫庄客宰杀猪羊,安排烧纸。

    阮氏三弟兄见晁盖和史进两个都是,器宇轩昂,语言酒落,于是三个说道:“我们最爱结识好汉,原来只在此间。今日若不是吴教授相引。我们兄弟如何得会!”三个弟兄好生欢喜。

    史进心里亦是暗暗欢喜,这下原来所想拉拢的英雄人物当下都来齐了,智多星吴用、立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阎罗阮小七,四个好汉当下都在这里了,而吴用又谈笑着说起他试探阮家三雄的经过,史进听得愈发是心里连连赞叹。

    当晚且吃了些饭,说了半夜话。就在夜深人静之后,吴用突然拉拉座椅,靠近史进,低声道:“我知道你是谁。”

    史进没有半点吃惊,只是微微地回头看着那似笑非笑的吴用,很随意的样子借口道:“我知道你知道我是谁。”

    吴用没有想到史进会镇定到一丝波澜都不起的地步,于是便追问道:“不知,兄弟是从何得知,我知道的呢?”

    史进微微笑笑,简单地道:“只因为,你是智多星!”

    吴用看看史进,史进又看着吴用,两人都顿时笑了。这一笑笑罢,吴用顿时离席,伏倒在地,叩首道:“吴用拜见‘大当家’!”吴用用‘大当家’来隐喻史进的真姓名。

    史进赶紧将吴用扶起来,那边阮氏三雄也心里一清二楚,各个欢喜地赶紧一起拜倒在地上。

    史进一时有些说宠若惊,赶紧道:“大家快起,大家快起,再若这般可就,折杀我了。”

    史进扶了众人起来,当下,晁盖又开了坛子酒,给诸位都筛满,大家举盏一同干了,史进说道:“今日大家能在这里相会,实在是我史某人三生有幸,原先隐晦姓氏实属形势所迫,不得不处处小心谨慎,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诸兄海涵!来,我史某人自罚一碗。”说罢便端起酒碗来,将满满的一碗酒倒下肚里去。

    阮小二看着情景,拍手叫好,道:“大当家的,果然是我道中人,爽快!”

    晁盖也看着欢喜,笑着问吴用道:“大当家的英雄,先生也是难得的奇才,却不知,先生如何看的出大当家的身份。”

    吴用笑笑,谦虚道:“奇才一说却万万不敢当,只不过是有那么一点小聪明罢了。我之所以看的破,并非是大当家的露出了什么破绽,而是,根据你两人的期望,再加上一些简单的逻辑推断罢了。”

    “哦?”晁盖来了兴趣,看看史进,两个人都笑了。

    吴用压低声音道:“算小生妄自菲薄,胡乱猜测。晁天王和大当家,只怕当下的眼界不只是要铲除臧家这么简单。”吴用先说了这么一句,就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晁盖和史进掩藏在心底里的打算,当下将两人都不由地小小吃了一惊。吴用顿了下继续道:“臧家铲除之后,晁天王只怕是要变卖家产收拾细软要和大当家的同去,日后做的可是更大的买卖!”

    吴用这话里有话的讲了,将晁盖心里听得不由地有些急了,这等秘密当真不是轻易可以说的得的,于是急的晁盖紧锁眉头,三番两次地朝吴用使眼神,但是吴用愣是假装没有瞧到,反而愈发快速地将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史进本来就是要拉他们五个入伙,本来还不知从何说起,来拉拢他等,当下吴用说破了,反而让史进少了一番论述的麻烦。史进轻轻拿自己的手按了按晁盖的手,让他安心下,史进笑笑道:“先生果然是天下奇才,实不相瞒,我与晁盖收拾了臧家,便正是如先生所言,要回华阴县去,一起做大事!”

    这话直言不讳地摆在了桌面上,让阮氏三兄弟不由地为史进的直爽所折服,更是为那“做大事”说的心血沸腾。

    史进继续道:“那边当下还不是很稳定,正是急需人手的时候,我听师傅说起诸位的威名,故而前来相邀。只是,不晓得众人可有这等意思。”

    吴用和阮氏三兄弟相对一眼,均是点头,其实吴用早就猜到了这一节,当初在劝阮氏三雄的时候就先一步拉拢并促使三兄弟有了归顺做大事的心思,当下这岂不是顺水推舟,大快人心。于是,四人同时离座,拜倒在地上道:“我等四人,愿意追随大哥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史进看着心里欢喜,便扶起众人,和晁盖一起为诸位筛满酒,一同干了。

    当下,晁盖唤了人来,去后堂前面列了金钱纸马,香花灯烛,摆了夜来煮的猪羊烧纸。众人志诚相见,尽皆欢喜,个个说誓道:“今有史进、晁盖、吴用、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纳投名状,结兄弟谊,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依,外人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兄弟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六人都说誓了,烧化纸钱。

    六人在这里结了义,当下又痛痛快快喝了一通,直到醉翻了才作罢。

    这一夜中兄弟们喝得高兴,一个个都东倒西歪地睡了,等一夜过了大半,都不知是什么时候,史进才被一阵轻声的呼唤从梦境里头缓缓地醒了过来,睁开睡眼一瞧,众兄弟都被这声音叫醒了,一个个也是相互看看,睡眼朦胧。

    晁盖翻身坐起来,看看外面依旧还黑着天,便有些不太爽气地道:“吵什么,没见都睡了么!”

    “二东家,外面有人求见!”门外的小厮禀报道。

    “大半夜的,叫他明日再来。”

    门外的小厮有些为难地道:“小的说了,可是,这人就是不依,说是为晁家的存亡之事而来。”

    晁盖一听,与史进相互看了一眼,两人都赶紧翻身跳下地来,匆匆趿拉了一双鞋子,便一同往外面迎了出来。吴用被他两个吵醒了,瞧那匆忙的阵势,估计这事不小,于是也顶着沉重的倦意爬了起来,吴用是个书生,这行头很是注意,当下,略略收拾了收拾衣衫,便也一路小趋,直追晁盖和史进而去。

第二百六十二章 投名状兄弟聚义(贰)

    史进和晁盖两个来不及披件衣衫便快步跨出门来,先赶忙差使那门客去请那来人到后堂的书房里去,两个人也一路小跑进了书房里来等着。

    不过片刻,只见书房之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过不得眨眼功夫,一个头戴斗笠的黑衣汉子再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这此史进和晁盖都没有一丝的吃惊,他们知道这是谁,他们盼望已久,现在来了正是时候。

    那汉子将斗笠摘下来,也顾不得坐下便小声道:“这里说话方便么?”

    晁盖令庄客都下去,开门在外面瞅了瞅,见没有什么异常便关起书房的门来,道:“秦兄,有什么消息么?”

    秦东将斗笠解了系在背上,一面认真地看着晁盖和史进,说道:“臧家这几日因为那进宝赌馆没少赚了银子,现在因为帐大,所以都是一天一结,臧寒中这几天生怕你们来捣乱,就在两个赌馆之间轮流坐阵,单数日在进宝,双数日在老赌馆,明天是双数日,正好下手。喏,你看,这是我近日来画出来的进宝赌馆的地形图。”

    说着秦东便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来,展开来铺在桌面上,晁盖拿了盏油灯移到近处,三个人靠过来一起盯着秦东的地图。

    秦东刚要开口,突然书房外面响起了轻轻的三下叩门声。三人心里不由地被这突然而来的敲门声吓了一跳,晁盖愣了愣神,问道:“什么事?”

    “二东家,是我,吴用。”

    晁盖和史进听了都松了口气,晁盖放下油灯,快步往那边去开门。史进则笑笑对秦东说道:“没事,都是自己人,这吴用是我们新请来的军师。”

    秦东点点头,看着一个面相儒雅的教书先生随着晁盖一同进来了,四人围着桌子站定,秦东这才重新铺开地图,拿手往图上一指,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三个打手庄客待命的据点,这三点可以兼顾这边的场子,在这里也分布有三个,兼顾这东边的一片场子,在这里和这边的两条过道,都有臧家的庄丁巡视,通往二楼账房的楼梯口上也有一个据点,专门用来保卫账房的安全。账房被臧寒中安置在二路的中间。而赌馆的银库在进宝赌馆的后院,在那里,臧家安置了大片的人手日夜轮流看守。”

    史进看着点点头,道:“明日臧寒中不来,那这赌馆岂不是都在你的掌控之下?”

    秦东抬起眼来,很小心地点了下头,道:“如果这老狐狸没有意外安排的话,按道理是可以这么说。”

    史进道:“那就好,来,秦东。”史进将秦东拉到身边,在他耳边耳语道:“明天早上,你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秦东听了,深深点了点头,抱拳道:“大哥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只是,我办妥了,又如何给你们透出消息来?”

    史进想也没想便道:“这个好说,只要你办妥了,便在进宝赌馆的进门处将一枚铜钱钉在赌馆外第三科柱子上便可以了。”

    秦东点头,当下将地图交给史进,自己这一趟的任务到此就完成了,于是将斗笠戴上来重新遮住脸面,抱拳施了一礼,便从后门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送走了秦东,晁盖、史进和吴用三人这才围着书桌坐了下来。史进重新抖开地图,仔细地看了一番,道:“这臧寒中还是留了一手,要是按原先的来做,只怕不成,还得多花一道功夫。”说到这里,史进直起腰身来对吴用说道:“先生,你还是将他们三兄弟都请到这里来说话的好。”

    吴用应了便快步出去了,不需多时,阮家的三兄弟也揉着睡眼进了书房里来。

    史进叫众人到桌前围着,对大家道:“一连几日咱们没有动作报复臧家,而明天正好是晁老哥出殡的日子,臧家会以为我们忙于安葬,无暇他故,会稍稍歇口气,所以,明日是下手的好机会,离天亮没有多久了,我们得抓紧时间安排一下了。”史进说着便指着那地图,进一步地道:“阮家兄弟,明天还须劳烦你们一趟。”

    阮氏三雄一起抱拳道:“全听当家的一句话!”

    “好!”史进指着地图,道:“明日,阮小五和阮小七你两,一个在这边的赌局里,一个在这边的赌局里,那些小钱先赌着,但是,暗中要留意辨别出这两条走廊上哪些是庄丁哪些是赌徒,我想这个不难。”

    阮小五和阮小七当下相顾微微一笑,道:“包在我们身上!”

    “阮小二,你天亮后先别去进宝赌馆,你在对面的酒楼里先叫上两个小菜吃着,等你看着进宝赌馆大门外头第三棵柱子上有人钉上一枚铜钱的时候,你便下来。”

    阮小二听着也点头道:“这个也忒简单了点,当家的莫非就是要咱们做这事?”

    史进笑着摇摇头,道:“你们莫急,这一枚铜钱是咱们的内线放出的风声,万事俱备了,这才能有大动作。来,我告诉你们三个……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等你们事成之后莫要担心那些庄客,到时候,你们只管往南墙便去,到时候,我会差遣吴军师在那里接应你们。”

    阮氏三兄弟听了史进一大通话,心里顿时来了精神,各个兴奋无比,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嘴里连呼“好计量!好计量!”。吴用听了,心里也暗暗欣喜,暗自道,这史进果然不只是枪棒上了得,当今天下,也只有这般的人才值得辅佐,才能成的大事。

    这时,史进将脸转过来,看着吴用道:“先生,到时候你接应了阮氏三兄弟,有人背后叫你,莫要慌张,只当是平日一样,回头看看,便回过头来走,不管后边的怎么叫你,你只管往前走便是,莫要停步,更别慌张,平日怎么走,你那日便怎么走。从这边南墙到广运大街,我昨个去专门看了,是一条宽不过五大步的小道,左右多些买卖人家,你只要混迹于人群中,按着‘之’字来走,便可混入广运大街,到时候我会安排一架车马在那里接应你,车前挂一盏灯笼,你只要看见,上车便是,它自然会把你载到衙门的正对面的街面上停了,到时候,你就在车里等着便可。”

    吴用一一将史进的话记了下来,道:“小生晓得了,当家的放心!”

    晁盖见史进安排了阮氏的三个兄弟和吴用,偏偏没有自己,便也微微心急道:“兄弟,他们去找臧家麻烦,那我做什么?”

    史进看看晁盖,此刻的晁盖已经眉头舒展没了半点原来的惆怅,说到:“晁兄,你先好好的安葬晁老哥,等葬礼妥当了,你便到衙门里去,到时候,你在衙门口对面的马车里与吴用接头。之后,你便可以到衙门里去了,来,晁兄。”

    晁盖知道史进要传授他妙计,于是,便将耳朵贴过来。史进便将进了衙门如何说辞,如何设计,如何让吴大人生疑,如何将吴大人收为己用这一番话说了。晁盖越听越喜,史进说到最后,晁盖都不禁哈哈笑出声来,赞叹道:“有史兄这等妙计,饶他臧家精似鬼,也得吃咱的洗脚水!”

    众人一同笑了一通,史进看看天色,在东边已经有淡淡的鱼肚白,开始要破晓了。于是,众人就此散了,四下里各自去准备去了。

    史进一个人回到了晁盖的所安排的屋里里,刚将房门关上,这横梁上便悄无声息地落下一个人来,冷不丁地出现在面前将史进唬了一跳。史进愣了愣神,定睛一看,喝,是你小子,“吓死我了!”。

    时迁笑嘻嘻地顾自拉了一张凳子坐了,道:“我都等哥哥半天了。”

    “看你这样子,是很有进展咯。”史进也拉了一张凳子坐了下来。

    时迁点点头,道:“收获虽然不多,但是,却也事关重大,不得不先回来和你说说,再定夺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哦,说来听听。是什么消息?”

    “郓城县里这几日来的不只是咱们两个,还有另外的两伙人,一伙是梁山水泊的,另一伙就神秘了。”时迁说着,身子往史进的耳边移了移,才小声道:“我盯了几天了,这些人,分分合合没个定数,相互之间似乎很合不来,但是,却似乎又相依为命,说起话来也多隐喻,有些黑话猜的懂,有些说的快了,我就脑子转不过来了。总之,都和生辰纲有关。”

    史进听着心里不由地想起什么来,当下没有开口,只是听时迁继续说下去道:“这伙人也是打探生辰纲的消息,似乎他们来这里要比咱们早一步,消息也比咱们更灵通一些,他们当下分别住在城西南北三处的客栈里头,白天除了吃饭喝茶,几乎足不出户。但是,城里的消息却似乎没有什么没有他们不知道的,就连臧家和晁家的争斗,来龙去脉,他们都晓得,你说怪也不怪!”

第二百六十三章 投名状兄弟聚义(叁)

    “这伙人什么来头……”史进自言自语地道:“没有谁可以足不出户知天下事,只怕他们现在是在明处,而那些手下星罗棋布都在暗处,搞不好,那些街头巷尾各行各业的人中都有他们的耳目.”

    “这些人现在打听到了些生辰纲的消息,听说用不了多久各地的饷银就要上交到州府去,再有州府统一派兵送到北京去。”时迁说着,声音下意识地压低了一点,道:“那些人现在似乎有了矛盾,一分成为两派,一派是要顺藤摸瓜做大事,一派是要劫了县里的现银就偃旗息鼓。这两伙人争了几天了,还没有一个定论。”

    史进听到这里,暗暗想了想,才缓缓地道:“这倒是一个应该争一争的话头,人各有志,难说谁对谁错,继续盯紧了他们,让他们就先为我们开开道,如果他们统一思想要做大事,那正好,可以成为咱们的一枚棋子来探路,但是,如果他们都收敛了胆子,要动府衙的现银,这恐怕还会正面交手,到时候有个风吹草动,就速速来报。”说到这里,史进直起腰身,将手在面前缓缓握紧,道:“只要你这里的情报灵通,那么,不论他们选择哪样,都是当炮灰的料。”说着史进和时迁一同笑了。

    时迁笑了笑,又道:“大哥,此去有个叫梁山水泊的地方,这个你可晓得?”

    史进点头,看着时迁道:“这个虽然耳闻,说是方圆辽阔,水域甚广,可以藏得百万兵!但是,这晁家的事还在风头lang口,一时无暇他故,没得去看看,那水泊究竟是怎么一个了得的所在。”

    “那里有一伙人,为首的叫什么白衣秀士王伦,在水泊梁山当下聚集了不少人马,据世面上的流言,那里当下已经有五六个兵马头领,聚了五六百人。”虽然这是时迁听闻,但是时迁在说起来依旧很是认真。

    史进有些微微地吃惊,道:“嚯,这规模可不比咱们当年从少华山上起家时少。”

    “可不是么,现在,最要紧的是,他们梁山的人也盯上了生辰纲,这是,这伙人占着地利,往来都方便的很,在郓城县的本土地面上很吃得开,一直我也没有获得什么这边的情报,但是,看样子,梁山的人也察觉了那伙人的行踪,最近一直在派一个家伙暗中盯梢,可是,这家伙我看着有些眼熟,不知哪里见过,但想了很久就是想不起来。“史进看着时迁,问道:“长什么样子?”

    时迁回忆了一下道:“长什么摸样,这个也不好描述,小眼睛,刀削脸,似乎像是有伤刚刚痊愈,但是步法还不算太慢,在他起落之时,我在他飘荡起来的衣襟下面看到了不少各种暗器,腰里、足下、袖端等等数处都有,而且干事麻利的很,我看是个是暗器的行家。”

    史进根据着描述似乎想起一个人来,那影子在他的心里一晃而过,可是,等史进仔细去想的时候,那份记忆却又变得模糊起来,好像就不曾发生,是自己在心里一厢情愿的幻想,让史进一时琢磨不透,不敢妄下揣测。

    时迁这时问道:“大哥,我看他那个样子,只怕是在暗中酝酿这什么杀戮,恐怕要对那伙人下手,咱们怎么办?管还是观?”

    史进紧紧锁住眉头,问道:“你如何晓得梁山的人要对他们下手?”

    时迁看看外头,见没有什么异常,这才靠近史进压低声音道:“梁山在郓城的活动自打咱们来了到现在,一直都是那个使暗器的家伙一个人在打理,从昨日开始,梁山那人就突然多带了不少人来,全都是平民打扮,暗地里换下了那几伙人所在客栈的一部分伙计,就连他们经常碰头的那家茶馆都安排了人。那使暗器的汉子已经摸透了他们的作息,在他们路过的道上都安插了人手,只怕这举动不是善意吧。”

    史进点点头,道:“不错,梁山那厮虽然是好本事,但终究没有想到这一切都会落在老弟你的眼里。”

    时迁没有沾沾自喜,而是又将话题扯回到原来的话头上来,道:“估摸着,要是他们下手可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咱们怎么办?”

    史进自言自语地分析道:“梁山的人之所以要杀了他们,除了仇杀之外,也只怕是利益关系的原因了,要是两伙人有什么仇杀只恨,这梁山这般大的势力,只怕那伙人还犯不着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在人家的地界上玩命,估计很多就是利益的原因了。而这利益,恐怕少不得与眼下最红火的生辰纲有关。这梁山既然要杀他们,说明,这伙人在咱们来之前,就已经被梁山的盯上了,而且他们的计划已经让梁山方面打探的一清二楚,一定是这计划妨碍了梁山的事,或者说,梁山打算鸠占鹊巢,来个铲草除根。不管怎样,这伙人都是梁山方面的眼中钉肉中刺,要留下来,一来消耗梁山的精力,二来也好引开梁山的注意,让咱们的力量得到隐蔽。”史进说到这里,这事大致也就有了个模糊的定论,史进道:“现在还不是让梁山将他们消灭的时候,我们得暗中帮他们一帮。”

    时迁懂是懂了些,但是,心里却也有不少的疑问便道:“我此番来的意思,一者就是要问这救与不救的定夺,二来还是要向大哥请计,这咱们要是救他们,我们人手有限,在暗中又如何个救法?”

    史进笑着看了一眼时迁,道:“贤弟你真当是一时糊涂啊,怎么救?现在这生辰纲的事,还不易说与晁家众多兄弟知道,人多口杂以免走漏风声,反而会引起大祸,眼下就有你我两人。他们分三面定居,莫说靠我们两个想救都救不过来,就算把咱两劈开来分的了身,梁山那伙人马也不是好对付的事。怎么救,不是咱们该想的的事情。”

    “那还让他们自生自灭不成,大哥不是打算要救他们么?莫不是大哥还有什么好计谋能天降神兵?”

    史进笑着摇摇头,道:“好计谋没有,但办法有一个。”时迁听了赶紧立起耳朵来听,史进道:“你这般做,写两封信,这第一封,要以梁山的口吻来写,告诉那伙人,一山不容二虎,他们已经被盯上了,命在旦夕,要他们立马滚出郓城县,否则别怪没有江湖规矩就地绞杀。这第二封信,就要以那伙人的口气,写给梁山……”

    时迁听到这里顿时开窍了,不等史进说完便插嘴道:“晓得了!还是大哥厉害!”

    史进见他懂了便不再往下说,道:“到时候,你紧紧盯着他们,要是掐起来,那就是官府的事情了。”

    时迁含着笑点点头,一副成竹在胸的摸样,道:“嗯,这事就按大哥说的办,那我先去了。”

    史进点点头,便送了时迁出去,看着时迁轻轻巧巧地跃上屋檐,几个起落就再也没了身影。

    史进看着东北微微泛红的朝阳,心想,这一天又将是一场大戏,一顿喧闹。

    【郓城县】“呦客官,这边请。”吟诗颂月楼的小二,将一个身板魁梧的汉子迎进了酒店里来,热情着一张笑脸点头哈腰地陪着。

    那汉子不理他,自顾自地往楼上走,一面还骂道:“楼上又没甚鸟人,怎地就安排老子在一楼吃他们过往的脚底灰!你这店家好不厚道!”

    小二一看这大清早的一开店就遇上这等不好伺候的爷,心里虽然不爽,但是,对着这五大三粗的汉子,小二也不敢有什么不从,只得赔了笑脸道:“夜您随意,到了咱这店里还不是像回了你自个儿的家一般。”说着便在后面跟屁虫似的跟了上来,看着那粗汉子挑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了,心里暗暗骂道:一个粗人还偏偏学些文绉绉的花样来看什么街景,只是大汉穿绣鞋,笑死人!

    小二心里虽然这般嗤笑,但是脸面上却老道的很,没有一丝的显山漏水,而是点头哈腰地问道:“贵客来点什么,小店里有刚切的牛肉,不知……”

    那大汉也不看那小二,只是一面望着窗外,看着另外两个汉子一前一后进了那进宝赌馆里头,一面道:“切两斤牛肉来,顺便打一壶好酒来先与我吃!”

    小二道:“好好好,贵客还要别的么,小店里头的头牌菜可是……”

    “哪来那么多的废话,谁要吃你的菜,切些肉来便是,闭了你鸟嘴,休来烦躁!”

    小二被这汉子呵斥了一通,心里不爽,笑着立马将白布往肩头狠狠一甩,心里道:“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就连吴老爷来了,也不曾这般霸气,这穷鬼哪里来的这般嚣张,吃不起头牌菜,就趁早别跨进这个门!”小二狠狠地撇了坐在那窗边一直看着街上的那大汉一眼,冷哼了一声,跨步下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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