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山村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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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烈见众人聚在村口畅谈,一咧嘴:“大家都在这里说什么话,赶快进村休息,阿海你去安排下住宿和吃食。”
林海马上道:“以前兄弟们住的那片营房一直有人照看,大家可以去昂立睡,吃的东西我立刻去安排。”
王烈点点头,又对程翯说:“阿璎,天这么晚了,我回来的事情你先不用告诉程爷爷,明日一早我就去拜见他。”
林海和程翯连连点头,众人也再次翻身上马,苏良却是队中多余的战马让一匹给那个叫阿海的青年,王烈却直接向程翯伸出手来。
众人都看着程翯,盯得少女脸色绯红,但程翯却是毫不犹豫,玉臂轻展,借着王烈的一拉之力,翻身上了黑龙后背。
黑龙这畜生可不是谁都让骑,早日间苏良想骑他都被他甩下背去,后来到了山寨,冉瞻和胡大海都曾想试骑黑龙,却无一例外被掀下马来。
气得冉瞻大骂畜生厉害无礼,但黑龙却是不在乎他的愤怒。
如今程翯翻身上马,黑龙却是毫不在意,甚至扬起了大脑袋不断出响鼻,那意思却是:“好久不见啊,程家小娘,我想死你了。”
程翯摸着黑龙修长的脖颈,慢慢偎依在王烈怀里,心下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幸福和甜蜜。
曾几何时,少女听到王烈的死讯,心里却一直不相信,在这里夜夜苦守,今日终于盼得人归,一时间所有的思念化作满腔柔情,但众人在侧,却又不知如何表达。
众人绕过篝火,到了堡垒边,才现堡垒内还有两个汉子,一脸兴奋的看着王烈,显然他们也是王烈的朋友,但却固守堡垒不出。
谢极一见,赞道:“小郎君,你们这村寨却比很多城防还要稳重,我看这些兄弟如此恪尽职守,都是当兵的好材料啊。”
王烈闻言,得意一笑:“兄弟们好,我走这些日子,看来你们的训练也不曾落下?”
林海却道:“都是阿烈你教导的好,我们日常也严格按照你留下的规矩要求他们,这才能保得咱们青山村一方平安。”
谢极闻言,又看了王烈一眼,心下对制造这一切的王烈更加好奇、钦佩起来。
吕玉在一旁听到眼中异彩连连,看着和少女程翯粘在一起的王烈,心下却起了活泛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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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幽州常山郡青山村。天空如墨,繁星点点如金,北斗高挂,夜色正浓。
王烈坐在老屋里,四周的摆设和他一年多前离开并无两样,而且四周家具、器物都十分干净整洁,片尘不染,显然经常有人打扫。
卧榻前的火塘里,一盆炭火烧的正旺,上边的砂锅里炖着新鲜的野鸡肉和山蘑菇。
眼前整洁的一切,包括那冒着香气的野鸡炖蘑菇,显然都是程翯的杰作,也只有这丫头才会如此细心呢。
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王烈的身心莫名的就放松下来,这种放松无论是在征北城、还是在鸡鸣寨都不曾有过,也许这里没有那里繁华,也没有那里拥有更多的武力,但这里就是他的家啊。
家,一个可以随时放松的地方,一个拥有兄弟姐妹的地方。
想到这里,王烈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了那张含羞带笑的面庞来,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上扬:“小璎儿……”
“阿烈,你睡了么?”
门外传来一声柔柔的呼唤。
“是阿璎么?我还醒着。”
王烈本就是和衣而卧,此刻听得佳人轻唤,立刻翻身而起。
说话间,一个身影已经推开门扉走了进来。
“阿璎,这么晚还没去睡么?”
“阿烈,我睡不着。”
“怎么会,你小时候最爱睡觉了,一躺下就能睡着,记得我第一次带你进山,我在那里设陷阱,说要你在树下等着,结果一回头,你就睡着了,后来跑出头黑熊,你却迷迷糊糊挡在我的身前……”
“讨厌,你还笑话人家,那黑熊出来,你不也慌了,背起我就跑,后来摔下了山坡,摔的你满身是伤……”
“阿璎,我怎么舍得笑话你呢?当日你为我舍身挡熊,我却不会相忘。”
王烈看着少女如花的娇颜,心里默念着。
却故作轻松道:“当年你那么能睡,你现在也应该睡得着才对啊。”
“可是我就是觉得心慌。”
“这样啊,那你可以查绵羊,记得我教你的么,一只、两只……”
王烈正摆着指头,少女程翯却忽然上前一步,偎在了王烈的胸膛:“阿烈,我是害怕,我怕你明天又要离开,我怕你这一去再也不会回来。”
“怎么会……阿璎……”
感受着胸膛传来的温暖,感受着眼前少女的一片真情,王烈忽然觉得心里有一种疼痛的感觉。
这疼痛却比战场之上敌人刺中的一枪还要难过,撕心裂肺,却有无可奈何。
他明天的确要走,而且如果没有意外,这一去就要一别经年。
“阿烈,我喜欢,我一直喜欢你,可爷爷说了,你是天上的雄鹰,山里的猛虎,你注定要离开青山村,你会不要我么?”
其时,北地接近胡人,民风本就粗犷,少女程翯更是自幼和这些男孩子混在一起,却是鼓足勇气,说出了自己的心思。
“阿璎,现在我不是一个人,我有一个寨子的兄弟、百姓,他们都在等着我。”
王烈怎么能不明白少女的心思,可是他真的不想让少女跟着自己去冒险。
“可是,青山村的人呢?我……阿海、麻杆、刈麦他们呢?他们不是你兄弟么?你训练他们这么多年,你答应要带他们去做大事,现在却自己一走了之,你这个负心人!”
少女程翯越说越激动,小脸变得粉红。
“阿璎你别急,我没有忘记你们,更没有忘记你!可是我现在身份不同,我是戴罪之身,尽管有人已经帮我抹去罪身,可是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很危险,我不想让你们受到伤害!”
“阿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当年我们一起长大,后来抗叔失踪后你更拼命操练我们,说乱世要来,我们要努力奋。可等阿娘他一去,你就离开了村子,还说等你建功立业后再回来接我们,可我们等到的是你失踪身亡的消息,我们当时都想去幽州为你报仇,还是程爷拦住我们,可你知道当日多少人为你嚎哭,为你难过?这次你回来却还要自己走,你还拿我们当兄弟么!?”
门外,想起了林海略有些激动的声音。
在王烈的印象里,林海是如山中松柏一般的青年,不动不摇,很少有生气或者太信欣喜的情绪,今日却为自己如此。
接着,十几个精壮青少涌进了屋子,有男有女,却都是自幼和王烈一起长大的伙伴。
这些伙伴都看着王烈,目光里有惊喜、有埋怨,更有期待。
“阿海、麻杆、刈麦、成德、喜鹊、小蓝儿……”
王烈看着眼前,和自己一起成长,在自己的鼓动下,从小陪伴自己训练的伙伴,心头涌起一股热浪。
“我要和你在一起,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天塌下来也不怕!”
少女程翯攥着小拳头,盯着王烈的双眼,认真道。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第六十一章,比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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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
“到!”
“孙安!”
“到!”
“刘刈麦!”
“到!”
“王喜鹊!”
“到!”
……
“程翯!”
“到!”
晨光中,一列五十余人的青壮整齐的排列在青山村的打谷场上。
这些青少,有男有女,高矮不同,但却有一个共同点,人人都充满朝气,目光里闪着希望的神采。
王烈看着眼前这些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伙伴,心中感慨万分。
他们是如此的信任自己,自己又怎么能辜负他们的期望?
“林海,你带第一小队跑步前进;程翯,你带第二小队跑步前进,目标后山大岩石,哪个小队后到,全队受罚!出!”
王烈一声令下,五十余人立刻分成两个小队,男男女女混在一起,向村子的后山奔去。
“这是什么练军之法?”吕玉站在场外好奇道。
谢极却是神色不变,他在山寨上就已经见识到王烈练军,只是他一直以为这练军之法是王烈在从军后学习总结的,却没想到原来这个小小的无名山村才是那训练之法的源地。
难道真如鸡鸣寨那些百姓传言:“王领得到了神仙传授的天书。”
谢极摇摇头,但看向王烈的眼光还是有些敬佩。
“这是大哥明的整军之法,大哥说要强兵,先要有组织、律法和严格的执行力,有规矩才成方圆,而这些跑步、俯卧撑看似简单,实则强身健体,加上吃食的充足,很快就能让人身体变好。采用小队竞争更能激兵卒的团结向上之心。”
苏良侃侃而谈,这些方法都是王烈在鸡鸣寨采用过的,他自然清楚无比。
吕玉长大了嘴巴,一直以来,他都认为王烈勇武过人,还很聪明,但没想到在练军上竟然也如此惊人,记得那个草原大巫曾言,自己命里将有贵人,可会是眼前这少年么?
而一旁的蒙浑等人更是惊骇无比,眼前这哪里是训练山村少年,分明是训练一支强军的手段。
他们更心惊的是,王烈似乎完全没有避讳他们的意思,难道这个少年准备事后杀人灭口不成?
几个拓跋家的胡人在那里胡思乱想不提,谢极却看着满脸朝气、侃侃而谈的苏良笑了:“苏小郎也很能言嘛。”
苏良脸一红:“没有,我只是说说。”
顿时又恢复憨厚本色。
此刻令狐艾却饶有兴趣的观察着众人,吕玉神色中一闪而过的那丝惊讶和期望全落在了他眼底。
“看来这小子这几日定要找领讲明白了。”
正思索间,冉瞻却不满道:“怎么大哥的那个小娘和其他的下几个小娘也都参加这训练?女人还能上战场么?”
这厮勇武,却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
“这位少年有所不知,璎儿这丫头虽为女儿身,武功却不输男儿,箭术更是无双,是我们青山村有名的好猎手。”
一个老者慢悠悠走了过来。
见老者虽衣着朴素,但却相貌堂堂,精神矍铄,一副文人学士的派头。
令狐艾一见老者,眼睛却是眯了起来,眼前老人气度不凡,行走间身姿稳重,若说是一方刺史,怕都有人相信。
而在谢极看来,这老者的气度竟然不输于自家老爷谢鲲,心下也是惊讶,忙拱手问道:“敢问老先生是?”
老者笑眯眯道:“老朽程平,愧为本村村正。”
谢极又一礼:“原来是村正,昨夜我等叨扰了,老人家是那程翯小娘的长者吧?”
“正是,那是我的小孙女,父母早亡,跟着我长大,性子野了一些,但气度不逊男儿。”
程平提起自己的孙女,满脸自豪之色。
冉瞻听了,却是满脸不屑:“哪有自己夸自己孙女的,再说一个女子再厉害还能比得上男人么?”
程平闻言,微微一笑:“这位小郎君看来很不服气,那等一下我孙女回来,让她与你比试下如何?”
冉瞻一听,牛眼一瞪:“我堂堂男儿,怎么能和女子比试,老丈休要说笑……”
苏良却在一旁冷声不满道:“冉兄弟看不起大嫂的本事,还不和大嫂比试,莫非是要与某在这里打斗一场?”
“苏大头,你这厮,好,我就让这小娘心服口服。”
冉瞻看了苏良一样,他不是没有和苏良打过,两人武功到是相当,不过苏良力气可比他大多了,十场比试到有九场最后是以自己的兵器被磕飞收场。
冉瞻没没提起,都引以为恨,自然不肯在这里丢脸。
令狐艾却是清咳一声:“两位,这样似乎不太好吧。”
冉瞻不客气:“令狐先生,这件事情你莫管,此乃武夫之战,与尔无干。”
令狐艾老脸一红,心下暗骂冉瞻不识好歹,这小娘明显是王烈的心头肉,你冉瞻胜了是不给领面子,输了可就是丢尽自己的脸面。
不过冉瞻为人太过倨傲,平日除了王烈谁也不服,这也是个杀杀他傲气的机会,否则早晚在敌人手下吃亏。
正思虑间,那拓跋家的二世祖吕玉却忽然笑了起来:“好啊好啊,比斗我最喜欢了,来来,我做东,诸位想压谁赢?”
冉瞻一听,鼻子差点气歪,怒道:“你这家伙,敢拿你家冉爷爷的事情消遣?”
吕玉这次却不害怕,大声道:“黑大个,你是怕你赌输了不成?”
冉瞻大怒:“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女子。”
谢极一看,看向令狐艾,令狐艾扭头不看他。
谢极只好又看向村正程平,那老汉程平却是连声咳嗽,忍不住的一脸笑意,丝毫没有插手这事情的意思。
他刚想说话,王烈却走了过来:“你们在做什么?”
吕玉抢着说:“王领,你手下这个黑大个要和你的小娘子比斗,我准备做东设赌局,你参加不?”
王烈一听,一咧嘴:“好啊,我出一金,赌我家阿璎赢。”
王烈提出头,其余的鸡鸣寨士兵却是纷纷下注,就连谢极带来的几个骑士也参与进来。
谢极忽然觉得身边这一群人竟然没有一个正常人,全都是行动诡异、处事疯狂,自己早晚要被他们也带成这般模样。
一旁的蒙浑忍不住拉着自家少主:“吕玉,你不要闹,这种事情怎好做赌戏为乐?”
吕玉振振有辞:“这怎么能说是赌戏呢?这是激他们的战斗**,让他们更有上进心。”
令狐艾却忽然扭过头,插话道:“蒙浑小哥,赌输赢其实很好啊,有点彩头也是能有个乐呵。不过吕小哥,你想赌可以,但你作为一方代表也该派出一人参加比赛,否则你没资格参赌,而且这个东不能由你做,而是该由我来做。”
吕玉一听,眼珠一转,看向蒙浑,蒙浑好大的个子却似下意识的一萎缩,连连摆手:“我才不要做你的赌具。”
其他几个胡人也是一脸难看,草原的健儿怎么可以做别人的赌博工具。
吕玉笑眯眯的勾住蒙浑的肩膀,轻声道:“蒙浑,我知道你一向看不起我,觉得我为人轻佻无礼,可是今日的比试你可是代表我草原健儿,代表的是拓跋一族的荣耀,难道你觉得自己的本事还比不过一个竖子和一个小娘么?”
蒙浑的眼睛越来越亮,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这个少主,心底第一次正视起吕玉来。
“好,我参加比斗,但……少主,你今后要拿出一个草原男儿的模样!”
吕玉闻言,点点头:“蒙浑,这是你第一次当面叫我少主,我一定不会负你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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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比斗(2)
第三更,吃晚饭的诸位可以慢慢看,程翯绝对不是一个花瓶,而且这比斗也不是单纯的为比而比,一是为磨掉冉瞻身上的傲气,二是为让那草原二世祖认识到王烈所拥有的真正实力,为两人下一步合作埋下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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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末的常山郡,山野里已经有了几分秋意。清晨的露水化做一抹淡淡的白霜,覆盖在树冠七彩的叶脉上,漫山赤橙黄绿,阳光照耀山间的时候,也仿佛有了一份彩色的律动。
少女程翯的双眼在这样多彩晨光里分外明亮,如那露水般清澈,此刻嘴角轻轻上扬,看着一脸尴尬的冉瞻:
“黑小子,是你要和我比试么?”
“呃,大嫂,我是想和你……还有这个家伙,也要和你比试……”
面对少女的注视,冉瞻忽然有些口吃起来。
蒙浑在一旁浑身更不得劲,在草原上,女人向来是不参与战斗的,如今他虽然因为和吕玉赌气,而答应与程翯、冉瞻比试,但看着眼前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娘,却实在提不起斗志。
此刻,见冉瞻磕磕巴巴,还把矛头指向自己,忍不住喝道:“你这黑脸小子,明明是你惹的事情,怎么还往我身上推。”
冉瞻面色通红,也知道自己没有道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的王烈咧着嘴巴偷笑不已,自己这个阿璎妹子,外柔内刚,聪慧无比,莫说是冉瞻,就连自己都轻易不敢招惹。
如今冉瞻不知死活,竟然想和阿璎比试,就让漫天神佛保佑这个桀骜不驯的傻小子吧。
至于蒙浑,王烈也不觉得这家伙可以胜过自己的妹子,个子是很大,个子大有用的话,山里的黑熊就是霸王了。
“我是要和你比试,因为你爷爷他老人家说你比男儿还厉害。”
冉瞻可能也觉得自己这样气势太弱,故意挺起胸膛大声吼道。
程翯满脸笑意:“那我们比些什么呢?”
“你是女的,你说,我不欺负你。”
说完看向蒙浑,蒙浑也点点头,他虽然对程翯印象很好,但也有些看不起女子,不相信他会比自己厉害。
“比绣花,这个你们肯定不成;比力气,你们力气肯定比我大,那就比箭术和耐力如何?”
冉瞻摸了摸脑袋,想:“射箭我到是会,在石勒老贼那里屈身两年,箭术绝对要比一般晋军的弓箭手还好;耐力,王大哥没事情也总带我们锻炼,我没理由差过一个小娘才对。”
想到这些,猛力点头:“就比这些。”
蒙浑一听,却是笑了,草原健儿最不怕的就是骑射了,这些汉人的骑射功夫难道还想超过自己么。
于是,也重重的点点头:“我们草原健儿说一不二,比就比。”
一旁的吕玉和谢极两人都是一愣,想程翯是不是太托大了。
反而是令狐艾捏着山羊胡子冷笑不止:“两个憨货,这小娘聪慧的很,怎么可能拿自己不擅长的和你们比。”
程翯见两人答应的痛快:“黑小子你可想好了,不能耍无赖的。”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冉瞻打不过王大哥,还打不过你么?”
“喔,原来你输给过阿烈,所以想在我身上找回平衡,你这是想欺负我哦……”
程翯眼波流转,故意委屈道。
“哪有这种事情……”冉瞻最是自命英雄好汉,此刻被程翯如此激将,一张黑脸涨成了猪肝色。
蒙浑更是瞪着冉瞻,甚觉羞耻,觉得眼前这一切都是这黑小子惹出来的。
王烈强忍笑意,严肃道:“阿璎,不要闹了。我给你们当裁判,就先比箭术吧。”
“怎么比?”
“一百步外,骑射,目标,嗯,就射阿烈头顶上这个山梨吧。”
程翯一指王烈。
王烈笑眯眯的拿出一个山中的野梨子,放在了脑袋上。
“大哥,这使不得。”
冉瞻急道。
王烈一咧嘴:“你问他们使得不使得?”
青山村众人皆连连点头,村正陆平更是笑道:“阿璎箭术是极好的,从小就是我们青山村的神射手,就是不知道这个黑脸的小郎君和这位远方来的客人有把握没。”
冉瞻一听,脸色更红,吼道:“好,比就比,我还会怕她……”
蒙浑却是点点头,心下有些忐忑,但觉得还是有把握。
吕玉却在一旁拉住蒙浑:“蒙浑,你可不要真射伤他。”
蒙浑心底的傲气也被激起,摇摇头:“只要他不吓的乱动,我就不会射偏。”
众人却不知道,这是程翯使诈,故意激得两人心浮气躁。
而且王烈一直觉得冉瞻虽忠勇,但脾气太桀骜暴躁,正好借这个机会磨练他一下,两人这才商量了这些比试项目。
当然,这一切也是建立在程翯对自己的箭术有极大信心基础上的,王烈早年在青山村没少和这帮少年人玩这个游戏,就是为了训练他们在压力下的平稳心态。
至少,在青山村这五十几个少年、青年人里,能有一半人可以做到五十步外射铜钱大小的目标而中,或者是同伴手拿物件,他们骑射而过。
当然,如程翯这样百步外射王烈脑顶梨子的,也只有这个胆大心细,还有点疯颠颠的璎珞丫头才敢去做。
林海也许能做到,但却绝对不会做,生性谨慎的他只会将自己的弓箭对准猎物和敌人。
所以,这青山村第一神射手的名号也一直被这丫头霸占着,至于王烈却是不和他们比试,因为他在山林里接受的是一种生死一般的自我训练,根本不是这样平和的骑射,双方在实战上根本没有可比性。
程翯见两人都动了怒气,心浮气躁起来,这才笑眯眯道:“其实,我们比试的时候,要将这弓箭的箭头磨平的,否则射伤了阿烈可不好。”
冉瞻一听,气得大叫:“你不早说,害我白担心。”
这时候令狐艾偏偏在一旁插话:“冉队主,我虽是文士,但也知道,这箭速极快,就算折断箭头,若射在身上怕也有危险哦……”
冉瞻闻言,一愣,面色又黑了下去。
这边王烈头顶梨子站好,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这样子落在旁人眼里又是赞叹王烈勇武慨然。
程翯心里暗笑,其实他们都不知道,开始她和王烈之间的这种游戏,箭矢的铁头早被磨掉,只要不是正射在眼睛这种脆弱的位置,射在头上也就是出现个红印。
所以,王烈早就习以为常。
更何况程翯所用的不过是一把三石之弓,在女子力可能力气已经算大,但在王烈看来,这样的箭速,如果有意外,在他穿越改造后的身体反应下,一旦有意外也能及时闪过。
当然,这也并不是说谁都能承受这种被弓箭瞄准的压力,尤其是连续三个人的射击,就好比一个人行走在道路上,有一米宽的缝隙,他能很轻易的越过。
可是如果是在万丈悬崖下,这一米宽的缝隙,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望而却步。
冉瞻身为男儿身看不起她,她不在乎,但她一定要证明给大家看:
她——程翯,有资格跟随在王烈身边,不是当他的拖油瓶,而是可以为他箭射强敌,弓扬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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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比斗(3)
王烈将要正式收服吕玉这个装成二世祖的大尾巴狼,至于吕玉是谁,读者皇逍遥已经回答正确——拓跋郁律,悬赏一百起点币已经打给他。在本书设定里,拓跋郁律将是王烈一个重要的盟友和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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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风轻抚,直吹向南,程翯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测试了一下风速和风向,这些习惯都是和王烈在一起的时候养成的。
这微弱的风并不会影响到她手中的弓箭,随后,程翯一磕胯下的黑龙,黑龙纵身而出。这打谷场的的宽度大概在百余米,长度约在两百米,黑龙脚力快,爆发力强,跑起来,不过是十几秒的时间。
正常情况下,一般人肯定选择慢跑细瞄,但程翯却没有刻意放低黑龙的速度。
转眼,路已过半,黑龙跑的很稳,似乎知道马背上的小娘最需要什么一般。
程翯弯弓在手,百步外,王烈的笑容似乎被放大一般,清澈的目光与程翯遥遥相对。
眼见王烈一咧嘴,程翯心下一定,素指轻松,半月般的弓弦发出嗡鸣之音,下一刻,羽箭飞出,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死死钉进了王烈头顶的山梨之上,山梨的果肉、果汁四溅。
“阿璎好厉害——”青山村的一干年轻女子欢呼雀跃,众人也齐声喝彩。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苏良却是暗自咂舌,这小嫂子的箭术单论精准度要比自家大哥还强上几分。
若她是男儿,有王烈那般气力,能开六、七石的硬弓,这普天下谁还能在她弓箭下存活?
想及这点,苏良却是暗自打定,做人一定要低调,坚决不学冉瞻这家伙,随便招惹不该招惹的人,否则惹恼了小娘,被一箭射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一旁跟随吕玉的那些胡人,却都张大了嘴巴,这种箭术,已经超越了大多数草原健儿,至少他们当中除了蒙浑,几乎没有人能做到。
蒙浑此刻看向程翯的目光已经毫无轻视,他善射,但也绝对做不到这个小娘一般驾轻就熟。
至于程翯之所以不放慢马速,蒙浑却是能理解,运动中射箭最忌突然变速,但就算这样,如此箭术不单单是苦练能得来的,要有极高的天赋才行。
蒙浑犹豫了下,翻身上马,虽然手中弓箭已经磨去锋锐,但他还是有了几分忐忑。
自己若真失,怕是自己这边的几十个人,会被眼前的汉人活撕成碎片。
这一刻他也明悟过来,自己中了这小娘的激将法,如此比试,其实对自己十分不利。
但草原健儿的骄傲让他又不能这样退却,一咬牙,翻身上马,一纵缰绳。
来往瞬间,白驹过隙,弓箭飞射而出,王烈放在头上的第二个梨子应声而裂。
“好箭法!”吕玉拍手大喊,得意的看着王烈等人,却好像这一箭是自己射出一般。
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却不是假装出来的。
王烈点点头,蒙浑的箭术果然一流,但一路上这小子却装憨做傻,真好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向导。
蒙浑下马,暗自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吕玉毫不掩饰的真心欢喜,心中却忽然对这位少主多了几分好感和认同,下意识的上前一拱手:“少主,蒙浑幸不辱命。”
吕玉收起了笑脸,严肃的点点头:“做的不错,下一关继续努力。”
到了冉瞻出马,王烈依旧在脑袋上放了梨子。
冉瞻却犹豫片刻,却忽然翻身下马:“不比了,我怕射伤了大哥。”
跟随他们而来的鸡鸣寨狂澜军的士兵却是脸色难看,这输的也太痛快点了吧。
本来看青山村众人和他们鸡鸣寨兵卒的训练方法大同小异,这些人还起了争强好胜之心,冉瞻出马和小娘以及那个胡人大个子比试,也甚合他们心意,而且他们大多数都压的是冉瞻获胜,没想到第一阵冉瞻就退缩了。
输钱事小,丢人事大,加之冉瞻平日为人倨傲,此刻一干骑士却都有些不满,鼓噪起来。
冉瞻沉着一张黑脸,却有苦自知,这一箭他是真没有把握,若对面是敌人,比如石勒,比如任何一个胡贼,或者说是一个陌生人,他都有胆量射出这一箭,不会顾及对方是否会受伤。
而且,他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可以命中。
但现在不一样,对面是首领,是大哥,是他冉瞻的主公,真若误中王烈要害,就算箭头磨去,可凡事都有意外,那他冉瞻只有自裁谢罪了。
这时,冉瞻也才明白,自己上了眼前这个看似温柔的程家小娘的当,这女子分明就是利用和王烈的关系,她平日一定没少这样和王烈游戏,所以才毫无心理顾忌。
至于那蒙浑,和王烈无亲无故,也可以一咬牙射出这一箭。
只有他,箭术是三人中最差,又不敢面对自己的主公、大哥开弓,却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蒙浑在一旁看冉瞻青一阵、白一阵,心下苦笑:“黑小子,你也明白自己上了这小娘的当了吧,该,让你拉我下水。”
不过自己真的好久没这样肆意张扬过了吧?在襄国城里,自己就是折了翼的鹰隼,是那只会给人带路当向导的市井匹夫。
这样张弓射箭,让人敬仰的时光,真好……
程翯却是不管这些,拍着小手:“我赢了,我赢了。”
冉瞻却是犹自嘴硬:“还有一场,你们两个耐力肯定没我好。”
但心下却有些忐忑:这小娘莫非还有什么诡计?
想到这点,冉瞻看向苏良:“苏良,你为人憨直,这一场你给我当裁判。”
王烈一咧嘴,冉瞻这小子终于没了傲气,开始求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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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耐力比斗,说白了就是对体力和承受力的一个考验。
王烈教给鸡鸣寨和青山村众人的一些基本锻炼方法,比如俯卧撑、深蹲、跑步等等,都在一定程度上规范、磨练了这些青壮的耐力。
当然,从璎珞丫头脑子里想出来的耐力比斗肯定没这么简单,但这丫头却肯定不会留下口实。
程翯看了一眼气咻咻的冉瞻,轻笑一声:“这一局,你说比什么项目吧。”
冉瞻点点头,也不客气,大声道:“若说毕力气大,你肯定不如我,而且也不算耐力……”
一旁蒙浑闻言,心叫不对,想要开口,这是程璎却忽然插话:“那咱们就比谁胆子大吧。”
冉瞻一听,瞪大了眼睛:“胆子大也算是耐力么?”
王烈严肃的点点头:“算是!比如临阵之时面对敌人的箭阵,不会恐惧后退,这就是一种耐力,而且是最高级别的忍耐力。”
冉瞻点点头:“那如何比?”
蒙浑急的的却不知道如何插话,若他出言反对,等于怕了对方,可是眼见这分明是对方下的套,只好看向吕玉。
这一刻,蒙浑才发现自己也有求到这个少主的时候。
吕玉摆摆手,示意蒙浑不要着急,开口道:“我说几位,不能光你们决定比赛项目啊。”
程翯一撇嘴:“怎么,怕了?”、
这话若是对冉瞻、或者蒙浑这样的勇士说,两人可能就答应了下来,但吕玉是什么人,襄国城里有名的厚脸皮、二世祖。却是笑道:“是怕了。”
程翯一听,小狐狸遇到了厚皮山猪:“那你要怎样?”
吕玉闻言:“很简单,这一局的项目应该由我们来出。”
众人闻言,鼓噪起来:“你是男人,怎么能如此惫懒,太丢脸了。”
一旁的蒙浑看着自己谈笑自若的少主,心下微动,毅然上前:“少主,您不用说了,我不会给您丢脸的。”
说完却是对程翯道:“小娘子好算计,不过胆量我蒙浑绝不会输给你!”
眼见情势如此,吕玉摇摇头,有几分失落,更有几分欣喜。失落的是这场比斗怕是要输,欣喜的是蒙浑终于开始向自己交心。
拓跋家的子孙,又岂会是一直藏头缩尾的地鼠,纵然一时折翼,也总要扬翅天空。
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吕玉一扭头,才发现王烈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那模样到仿佛看见了可口羔羊的大灰狼。
吕玉一个哆嗦,暗道:“大巫说的贵人真的是这个小子么?自己不会被这个家伙给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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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巾帼更胜英雄汉
这里需要说明下,本书虽然不皇汉,但也绝对不是放纵胡人,拓跋郁律乃至拓跋鲜卑大家可以百度下资料,一直是帮助汉人的,所以设定他们为主角的一个助力,并且未来收为己用,并不是脑残行为,所以请各位明鉴(我是真怕某些读者误会,不得不防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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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王烈如此模样,吕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你要做什么?”
王烈一咧嘴:“我不做什么?我只是觉得比斗的彩头应该换一换。”
吕玉眼珠一转:“换什么?”
王烈忽然正色道:“你若输了,就离开我们的队伍,立刻。”
吕玉一愣:“呃,你不需要蒙浑带路了么?”
王烈不屑道:“小子,这边我比你们熟;而且我不喜欢身边多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吕玉的脸色变得哭丧起来,可在王烈看来他这依然是在装可怜,装大尾巴狼,不为所动。
见王烈语气坚决,吕玉无奈道:“不是我不想说,是你不给我机会说?”
王烈冷哼:“对不起,我对你不感兴趣,而且也没那么大本事管你的”
吕玉怒道:“你这是逼我!”
王烈笑了:“我逼你做什么?我只是不想惹祸上身。”
吕玉脸色变了几变:“好,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身份,不论输赢你现在不能赶我走,而且若我赢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王烈摇摇头:“你赢不了!不过就算你输了,只要你和我说实话,你想要我帮你的事情我会考虑的,记住,你只有一次说实话的机会。”
吕玉见王烈油盐不进,恼羞成怒:“笑话,我有什么事情要你帮忙?”
王烈一拍吕玉肩膀:“哦,没有啊,看来是我想多了,我家令狐先生还说你想找我帮忙,真是胡说、”
吕玉只觉得肩膀一疼,忍不住叹息一声:“呃,好吧,我是有事情要你帮忙,你说话算话么?”
王烈点点头:“当然,只要你能让我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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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底比什么!?”冉瞻黑着脸问。
程璎一指后山:“山里多蛇虫,咱们三人进入屋子里,让他们将这些蛇虫堆扔进屋子,谁怕了、受不了,逃出来的就算输,最后剩下的那个就算赢,如何?”
“好,就依你!”
冉瞻却是想,女人一般都怕蛇虫这类东西,而且他原来和长辈也在山野中生活过,熟悉一些蛇虫的脾性;在鸡鸣寨的时候,王烈为了训练他们在荒野中潜伏作战的本领,也拿蛇虫及身这种事情考验过他们。
至于蒙浑,草原也不缺少蛇虫,他虽然觉得有些蹊跷,但话以说出口,自然不能悔改。
其实,这种训练方法还是前世王烈在网上看到的,特种部队训练新兵胆量、磨练新人在恶劣环境下的抵抗力,就是这样进行的。
而且这样的效果的确不错,至少鸡鸣寨出来的兵卒个个胆大包天,面对危险和困难不会慌乱、紧张。
冉瞻却忘记一点,这青山村背依群山,程翯他们的父辈哪一户没有猎人出身,论起胆量怎么会比他差?
如程翯,六岁几已经跟着王烈一起进山,虽然年纪尚幼,但虎豹狼虫,毒蛇山魁见的多了去,又岂会怕寻常女子所畏惧的蛇虫。
而且程翯还有一项绝技,却是冉瞻所不知。
此刻,青山村的众人却都知晓了比赛的结果一般,眼带怜悯的看着不知死活的冉瞻和蒙浑,却开始暗中再次设赌,赌他们两人谁先坚持不住。
这边,林海带人去抓蛇虫。
山里人抓点蛇虫,稀松平常,尤其是经过王烈训练的这些年轻人,呼啸一声,在林海的带领下冲进后山,不过半个时辰,提着数个羊皮口袋,满满几口袋有毒、无毒的蛇虫走下山来。
这边,程翯、冉瞻和蒙浑则进入了村中一间本用于堆放杂物的空屋。
顺着窗户,几人把蛇虫倒进去,就关紧门窗。
“大哥,嫂嫂不会有危险吧。”
苏良犹豫了一下,问道。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阿璎有两项本事,一是骑射无双,二就是能操控蛇虫。冉瞻和蒙浑再胆大,也比不过他,呵呵……”
苏良眼睛一亮:“怪不得,原来冉瞻又上了嫂嫂的当啊。”
然后却盯着王烈:“大哥,你们两个真的很合适。”
王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摸了摸脑袋:“合适什么?”
苏良却犹豫了下:“都很聪明……”
王烈一看苏良这样,那还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我看你是想说我们都很能算计吧?”
“呃,不是这样,就算能算计,也是冉瞻自找的,我肯定不会像这家伙这么自大。不过大哥你为什么不接嫂子去鸡鸣山”
苏良满脸通红,开始转移话题。
王烈一咧嘴:“我知道阿璎对我好,我也不会辜负他,但我现在根基不稳,带她在身边恐怕带给她危险,一旦有意外我怎么对得起她,对得起程爷爷。”
苏良摇摇头:“大哥,我只知道,若在乎一个人,只有跟他在一起才会高兴。”
王烈一震,忽然就想起自己被迫离开幽州军,苏良也舍弃了前程舍命相随。
再想起昨夜程翯深情的告白:“我要和你在一起,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天塌下来也不怕!”
纵然这山外有刀兵百万,有世事险恶,但只要有你陪伴。
兄弟,红颜,皆舍命相随,自己究竟还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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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内,冉瞻的脸色越来越像猪肝。他万万没有想到,数百条蛇虫聚集在一个密闭空间的时候竟然是这样一种效果。
满屋咝咝啦啦的爬动之音,却比那刀砍人头的脆响声还要折磨神经;满屋蛇虫爬过散发的恶心腥臭,竟然比百余人俯尸的血腥味还要刺鼻难闻。
这可和王烈训练他们的时候,扔进屋子几条毒蛇,或者在他们身边放上一两条长虫不同。
绝对不一样,那几只长虫和眼前密密麻麻的爬虫毒蛇比起来简直是小儿科。
但冉瞻也是有过山野生活经验的人,从出生到被石勒抓住前,没少和长辈在山野里与胡虏打游击,因此也多少知道面对蛇虫,切记平心静气。
蛇是一种领地观念很强的动物,但却轻易不袭击不熟悉的目标,所以只要你不轻易行动,它也轻易不会攻击你。
但你若一旦转身逃走,那蛇基本会快速的咬上你一口,将毒液注入你体内。
想到这里,冉瞻屏住了呼吸,果然那些蛇虫仿佛失去了目标一般,开始四散盲目的游动起来。
有几只警觉的也只是竖起了身子,死死的盯着三人,并不行动。
相比冉瞻,蒙浑面对蛇虫的经验更是不足,这个可以提刀杀人、可以藏身敌穴的男子从一开始就陷入了神经麻痹的状态,这和他想象中的比斗完全不同,如果可以选择,蒙浑宁愿选择面对一百头草原狼,也不要面对十条五彩斑斓、不断吐信的毒蛇。
此刻,冉瞻和蒙浑看向程翯。一看之下,虽然现在是比试,却也忍不住暗赞自己这小娘胆大心细。
程翯盘坐在地上,满脸笑意,看着脸色紧张的两人,竟然是丝毫不畏惧这蛇虫,嘴边还不断发出咝咝的声音。
“咦,这声音好奇怪?”
蒙浑觉得有些不对,他在草原时好像在部落的大巫嘴里也听到过类似的声音,那个古怪的大巫一发出这种声音,要么是求神,要么就是操控猎鹰之类。
操控动物,蒙浑一惊,难道眼前这少女天赋异禀,可以操控蛇虫?
下一刻,数条斑斓锦绣的长虫直接顺着冉瞻和蒙浑的衣服向他们的身子攀爬而上。
冉瞻再也忍耐不住,大吼一声,抓住长虫猛甩。
而蒙浑则更直接,抽出弯刀,一阵劈砍,岸后怒吼一声起身冲向房门。
哪想到他这一动,四周的蛇虫似乎也断定了目标,立刻都向他涌动而来。
蒙浑只觉得头皮发麻,大步向前,竟然直接撞飞木门,跑到外边。
一见蒙浑出来,吕玉一脸关切:“可被毒蛇所伤?”
蒙浑闻言,见吕玉情真意切,忙拱手道:“有劳少主挂念,我无妨,只是输了这场,丢了您的颜面。”
吕玉摆摆手:“没事,你没事就好。”
下一刻,冉瞻也大吼大叫着跑了出来,身上还挂着几只长虫。
王烈忙上前,抽出环首刀,几刀砍死那些蛇虫。
苏良见冉瞻气哄哄的模样,却是明知故问:“冉队主,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冉瞻面色尴尬:“不比了,我认可提刀杀人,面对石勒狗贼的千军万马,也不要比这个了。”
“冉哥哥,那你是认输了么?”
程翯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手中还把玩着一条忽忽的吐着红色芯子的毒蛇,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
冉瞻吓的后退一步,吼道:“认输就认输,输给大嫂也不丢脸!”
此刻,这个乳名唤住阿璎的少女在他眼里竟如恶魔一般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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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拓跋郁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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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阵皆败,冉瞻的脸色沉的可怕,眼珠子瞪的溜圆。
许多看热闹的山村孩童被冉瞻瞪得哇哇大哭,这分明就是传说中的金刚鬼怪。
程翯不满的瞪了冉瞻一眼,冉瞻这才尴尬的收敛了怒意。
这边程平却是笑眯眯的踱步而来:“少年人,觉得我家璎儿如何?”
“长者,适才是瞻多有得罪,如今已见识到厉害……我服气了。”
冉瞻喏喏半响,终于道。
程翯却走了过来:“阿烈,我赢了他,有资格和你出山了吧。”
王烈看向程平:“程爷爷……”
程平清咳一声:“我年纪大了,年轻人的事情我不管,但你一定要善待璎儿,否则我河洛……老夫不会饶你。”
说完,却是转身离开。
王烈等人望着长者离去,皆拱手相送。
令狐艾却在一旁满脸思索,默念着什么,再抬头时,那程平已经消失不见。
王烈看向令狐艾:“元止先生,你念什么呢?”
听见王烈叫其字,令狐艾这才醒悟过来:“没什么,只是看这位长者有些面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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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了这一阵,蒙浑有些黯然,他表面上虽然没有冉瞻那般咄咄逼人和桀骜不驯,但实际上也是一个极其骄傲之人。
吕玉却是一再宽慰他,输了没什么,将来还有机会赢回来。
蒙浑看着自己这位传说中一无是处的少主,心下感慨:“还是爷爷看的准,他一直在隐藏自己的真心。”
吕玉是真的不在乎输赢,反正他现在已经是输的不能再输,这次虽然能从襄国城脱逃,但如果在返回盛乐后,没有寻求到助力,最那么等待他的结果至能是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所在,终老一生。
可是,好不甘心。
别人眼里他是醉生梦死、不思进取的二世祖,甚至在蒙浑这帮手下的眼里,也曾颇为看不起他。
就连他的父亲,那个索头部鲜卑族领袖,号称可以和现在的鲜卑拓跋部大汗拓跋猗卢一争高下的伟男子拓跋弗,也一直看轻于他。
有谁,真正体会到他的感想。
他只是父亲拓跋弗的第二个儿子,长兄是一时人杰,从小就是有名的健儿,而他从出生就体弱多病。
因此,父亲的眼里从未有过他这个看起来有些文弱的小儿子,在草原这个以强者为尊的世界,加之他母亲是汉人出身,在盛乐人单势孤,他就是父亲眼中的一个鸡肋。
而且,虽然父亲不喜欢他,但他的大哥还是把当成潜在的敌人,所以吕玉一直选择隐忍。
而自从母亲死后,他的父亲拓跋弗对他更是看不上眼,一年都未必见上一次。
七年前,他的父亲拓跋弗去世后,叔父拓跋禄官继承汗位。
先是那个视他入眼中钉的兄长直接被叔父害死,而他因为一直表现的很懦弱无能,逃过了一劫。
虽然逃过一死,但他却成为了叔父的垫脚石。
鲜卑大汗拓跋猗卢这一世有数个兄弟,但大汗之位只有一个。
这拓跋禄官自然也想坐一坐拓跋鲜卑的大汗之位,但实力有限,就把眼睛盯上了石勒,为了取得石勒的支持,他偷偷将拓跋郁律当人质从盛乐送到了到襄国城,从草原大汗的帐篷到襄国王者的宫殿,拓跋郁律虽然活了下来,甚至没有过丝毫反抗的举动,但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一个卑躬屈膝,苟且偷生的可怜虫。
这样那些他母亲的忠实手下还有在他大哥死后,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是父亲旧部都无比失望。
是,他被人看不起,可这没什么不好,至少现在拓跋禄官不再提防他,至少石勒已经撤走了一直监视他的卫士,给了他逃回盛乐改变命运的机会。
能挺直了腰板活着不算什么,能比那些看不起你的人晚死、甚至有机会将他们踩在脚下才是本事。
今日,王烈言语逼迫吕玉,又何尝不是遂了吕玉的心思。
而从那一刻开始,他也决心,不再苟活偷生,而是要重新做回自己——拓跋郁律。
拓跋郁律推开门,走进屋子。
王烈早就坐在塌上,一见拓跋郁律进屋,一咧嘴:“我是该叫你吕玉还是拓跋郁律呢.”
面对王烈这可恶的笑容,拓跋郁律只有一个感想:“装,装比,继续装比。”
但此刻他是有求于王烈,心下更震惊于王烈这么快就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却不得不放低姿态:“王首领,我叫拓跋郁律,是索头部鲜卑族首领拓跋弗的儿子。”
王烈其实这一嗓子也是诈他,他虽然已经肯定拓跋郁律鲜卑贵族的身份,但却并不能肯定他具体是那一人,毕竟这个时期鲜卑拓跋部涌现出的健儿着实不少。
但王烈作为一个资深军史宅男,有一个优点就是爱分析。
现在拓拔鲜卑的大汗拓跋猗卢,一直和晋朝的并州刺史刘琨交好,和石勒可以说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更被西晋朝廷册封为代公。
那么他就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送自己的儿子去襄国城当质子。
更何况质子一般都是弱国向强国派,现在的拓跋鲜卑骑兵十余万,只比石勒强大,怎么可能做这种丢脸的事情?
因此,拓跋猗卢和他的几个儿子首先被王烈排除掉。
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和拓跋猗卢有矛盾,而且拥有一定实力的拓跋部贵族了。
思来想去,结合“吕玉”这个蹩脚的化名和他几日来的表现,那个历史上颇有建树,一心帮助西晋却被拓跋猗卢的儿媳妇所杀的拓跋郁律呼之欲出。
但是其中具体缘由王烈却是实在想不出,和令狐艾说了几次,令狐艾也只能大概推断出是拓跋弗要勾结石勒,谋取拓跋鲜卑汗位,否则以吕玉的身份绝不会再襄国客居多年。
因此,王烈今日故意喊破拓跋郁律身份。
王烈现在已经笃定拓跋郁律至少和石勒是敌人,这个看起来不思进取的二世祖,绝对不甘心当质子,所以他想求自己做什么,也就呼之欲出了——要么是帮他谋取自由,那么是帮他夺取权力。
王烈忽然很头疼,这一年来,似乎很多不该他管的事情都找上门来,而一旦找上来,就似乎有各种理由必须出手去管。
他又不是救世主,凭什么要管这么多?还是前世当宅男的时光有限,上网、与小萝莉玩暧昧。
可是,今生多了这么多牵挂,至少父亲生死未知,兄弟姐妹期望与他一起出山,山寨的流民百姓视他如主。
这些,都是说抛弃就能抛弃的么?
此刻,见拓跋郁律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王烈一指面前:“坐,有什么你直接说,我不想听废话。”
拓跋郁律苦笑一声:“既然王首领猜出我的身份,那我也不隐瞒,我的二叔拓跋禄官把我送到襄国城,是为了取得石勒的支持,取代他的亲哥哥、也就是我的伯父拓跋猗卢登上大汗之位。”
说完顿了顿,见王烈面无表情,又道:“而我的目的也很简单,我要回到盛乐,取代我的叔父,夺回我父亲的一切。”
王烈听到这,一咧嘴:“那不是你的一切好不好,据我所知你的父亲并不喜欢你,就算他活着也不会把索头部可汗的位置给你;至于你想夺回你父亲的一切,你找我做什么?”
拓跋郁律摇摇头:“因为你是汉人,而且我听尹力老爹说过,你是大晋官方的代表,要去见刘越石大人,既然我叔父拓跋禄官暗中勾结石勒,我能做的就是与朝廷合作。”
王烈面露讥诮之色:“我说过,你不要拿谎话骗我,你真的是想和朝廷合作么?你完全可以撇下我们直接去晋阳,去见刘越石,甚至去幽州见王浚大将军,何必找我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人?”
拓跋郁律脸色一红:“好吧,我刚刚是有隐瞒,因为我伯父拓跋猗卢也不放心我,蒙浑告诉过我,拓跋猗卢要刘越石大人不要帮我们部落,若遇到我们人,直接送到盛乐处死。”
王烈看着拓跋郁律:“你是想通过我说服刘越石?这也算说得过去,不过你如果遇不到我呢?”
拓跋郁律苦笑一声:“自你们找到尹力老爹带路,他就安排好了一切,他告诉我这是我离开襄国,夺回失去一切的唯一机会;如果没有你们,没有这个机会,我也许会在襄国城终老。”
说完,长叹一声,一直玩世不恭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悲伤。
这一刻,王烈忽然感觉眼前这个看似快乐的拓跋郁律有些可怜:“这样一个出身还算高贵的草原可汗的后代,他活得甚至都不比一个路边吃饱喝足的流浪汉更满足、更快乐。”
“你怎么觉得我能帮你,我肯帮你?”
“因为你和我一样,我能在你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和那磅礴的野心。”
王烈闻言,一咧嘴:“野心?那是什么狗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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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野心是个屁
第二更,简直不可置信,被蜘蛛咬在右手无名指一口。家里出现个黑蜘蛛不忍杀,抓起准备放生,结果被咬,老子不会变成蜘蛛侠吧?现在手指还是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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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王烈笑了,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乱世之中谁若没一点野心,那就是狗屁,就连流民都想吃饱穿暖好好活下去,可相对于乱世,这就是一种最微小的野心。
但是,把野心挂在嘴边,用来打动说服别人就比狗屁还狗屁了。
尤其是没什么实力基础做保障,你对一个还不了解的人谈你的野心,不是脑残就是别有用心。
拓跋郁律是脑残么?王烈可不这样认为,尽管这小子装的挺像个二世祖,当然这小子本性也就是个二世祖。
不过在这样的强敌环伺,对其百般算计下,还能好好活着的家伙,怎看也是一个聪明的二世祖。
所以,王烈立刻笑道:“拓跋兄,你和我说你的野心,不觉得太搞笑了么?”
拓跋郁律却仿佛没有听见王烈的讥讽,自顾说着:“其实,我这算什么野心?我也是被逼的。这次出逃也是父亲旧部所为,我本来不想这么快回去,毕竟那边出了母亲的一些旧相识,我什么根基都没有,回去基本是自寻死路。”
王烈虽然嘴上讥讽,但听的却很认真:“被逼的?嗯,我承认,也许你父亲的旧部救你回盛乐是没安什么好心,是要你出头反抗你那无良的叔父(鲜卑版的哈姆雷特么?好像还不是),拿你当武器,但你和我说你的野心小,我却肯定不信了。”
拓跋郁律被王烈一再相激,终于起了怒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首领,难道你觉得如今我还是在骗你么?”
王烈却不为所动,因为他之前就和令狐艾商讨过,令狐艾那个老狐狸得出的结论是:“响鼓还要重锤抡,这样的家伙不敲打他就会一直隐瞒自己的真心。”
这拓跋郁律若放在后世,就是一个标准的实力派巨星,一举一动都在演戏。
而且,他高明就高明在,一般人演戏是欺骗了别人,这小子是已经连自己都欺骗了,当他认为他就该是什么样人的时候,就会把自己塑造成什么人。
只可惜,他遇到了王烈。
在那个充满苏丹红、三聚奶、双汇肉的后世,在那个面对屏幕说谎都不会脸红的年代,作为宅男的王烈在网络上见识到太多技术高超的演员。
和他们相比,内心还有几分良知,容易被激怒的拓跋郁律还是有迹可循。
尤其王烈的身边还有令狐艾这样一个最会看人的高手。
此刻,见自己的表演似乎并不能引起王烈的动容,对方始终是一副可恶的笑容,拓跋郁律无奈揉了揉额头:“好吧,我承认,若我以死抗争,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可是我选择回来了,因为我怕死,我要好好活着,但绝对不是像以前那样苟活下去。”
王烈一抚掌,咧开了大嘴:“宾果,这才对嘛,你现在说你像我,我同意了。因为小爷我也怕死,而且怕的要命,我要好好活着,让那些曾经看不起我的,踩在我身上的家伙害怕,将他们也狠狠的踩在我的脚下!”
拓跋郁律看着王烈,这一刻他忽然有一种错觉,对方其实就是他,只是王烈更年轻,更敢于去做。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尽管这个事情并不好笑,但双方的关系却忽然拉近了许多。
笑过之后,王烈问拓跋郁律:“我听说草原上的可汗会封给自己成年的儿子一定的领地,就算你父亲不喜欢你,你多少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领地和牧民吧?”
“恩,我是有一片领地,就在盛乐附近,由十几个小部落组成,有两万多人。”
“盛乐城附近?很好啊,那不是你们拓跋鲜卑的都城么?两三万人马也不少了。你父亲对你蛮好么?你叔父也不改封下你的领地,就不怕你的族人闹事。”
“好什么,父亲给我的是一群老弱,基本都是妇孺。当年到是有几千个孩子,可孩子怎么能打仗?叔父也是为了监视我的族人方便,不过一走这么多年,当年那些小子也该长大了,好久没见到他们了,真的挺想他们。至于我叔父是不会给我们部落轻装武器的,他们又没有经过什么训练,顶多会骑马射箭,却比不过我们拓跋鲜卑那些百战的骑士,所以我叔父也不会在乎他们,放在身边也正好随时可以监视他们的动静。”
拓跋郁律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一如当日王烈回忆自己在青山村的伙伴。
王烈看着眼前的可汗之子,忽然道:“你愿意做我的影子么?”
拓跋郁律脸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烈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着急:“你觉得我的实力如何?”
拓跋郁律想了想:“你虽然只带来了一队的人马,但这一队人马很出色,在我看来不比石勒手下的火鹤营差,如果你还有数万这样的兵马,那幽州王浚都未必是你的对手,不过你这么年轻,我以前也没听说过你,你人马应该不多吧?而且,听你和那程家小娘子的对话,你还是幽州军的逃兵?”
“呵呵,我人马的确不多,但如果我愿意用我的办法给你训练部落里的青壮,你觉得如何?”
拓跋郁律面色一喜,又故作不屑:“你是说你要把你练军的方法给我用?这怎么好意思,不过这也只能表示出你的诚意吧?我堂堂的索头部继承人,凭什么要听你的指挥?”
“呵呵,继承人只是一个身份,没兵没马就什么也不是,连个落魄的乞丐也不如,你若是这种态度,我也没办法。”
拓跋郁律摇摇头:“但我的处境总比一个待罪之身要好,我不能答应你!”
“我是待罪之身?你这样急匆匆离开襄国城怕也是有事在身吧,你还是没对我说实话哦,拓跋兄弟。”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拓跋郁律那一句话都不能完全相信。
拓跋郁律正要起身,闻言身子一凝,但许是跪坐的时间太长,双腿发麻,差点又跌坐回去。
“可恶!”拓跋郁律捶着自己的双腿,再次坐下。
他其实一直都很羡慕自己那早亡大哥的勇武,尽管这勇武的阴影笼罩了他将近二十年的人生,但此刻连久坐都会疲倦,这种无力感让他很不舒服,王烈笑眯眯的看着他,也不着急。
“我要回去和我的手下商量一下,再答复你。”
拓跋郁律说完,再次起身,脚步却有些蹒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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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真相?
王烈与拓跋郁律的斗智斗勇告一段落,下边王烈即将离开家乡,继续前往晋阳,路上还将遇到某BOSS的逆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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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郁律一出去,令狐艾就从后堂转了出来,盯着王烈:“首领,你和他谈的是合作,不是要收他做手下;还有,你既然不能说服他,为什么不留下他,你心软下不了手么?!”
王烈一咧嘴:“他会回来的。”
令狐艾怒极反笑:“回来,我要是他,现在就走,他怎么可能屈居你之下?不是人人都如我这般忠厚……呃,就算他屈居你之下,他若有贰心你该如何处置?”
王烈笑眯眯道:“第一,他走不出村子,这村子四周全是阿海和阿璎他们设下的陷阱,他们若贸然出村,我保证他们走不出百步;第二,我不需要他的忠心,我现在是要他的全面合作,刘越石大人可以用鲜卑为助力,王彭祖大人也可以和鲜卑联姻,那么我一样可以用他们为我做事;第三,我断定他能回来,他若真不回来,我一会会亲自提刀杀了他!”
令狐艾气得有些口不择言:“刘越石、王彭祖都是我朝柱石,名满天下,你一个无名小子,怎么能和他们相比?”
“是啊,我暂时是比不了他们,可拓跋郁律也不是拓跋猗卢,更不是段疾陆誉。”
令狐艾气得一摆手:“竖子,不与为谋。”
王烈哈哈一笑:“元止先生,我们打个赌如何。”
令狐艾一愣:“什么赌?”
“我说半个时辰内他肯定回来见我。”
“好,那我就赌他不能回来见你,就算回来见你也是辞行。”
“王首领,你在么,刚才的事情我太心急了,咱们在商量商量吧。”
令狐艾话音没落,拓跋郁律走了进来,和当日与王烈等人初见时的前倨后恭一模一样。
“令狐先生也在啊。”
见到令狐艾,拓跋郁律忙拱手。
令狐艾气得脸都白了:“你小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说完,甩袖走了出去。
“令狐先生这是怎么了?”拓跋郁律有些糊涂。
王烈认真道:“没什么,他刚才知道你不答应我的要求,所以很生气,觉得你没有看清形势,浪费了我们一片好心;不过没什么,年轻嘛,都允许犯一点错误,你看你,这不是醒悟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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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王烈和拓跋郁律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并没有人知道。
本来一直在后堂偷听的令狐艾有可能知道这一切,却被王烈激走。直到后来的一刻,令狐艾才醒悟过来,自己上了王烈的当:“这个混蛋小子,原来是不想让自己听到最关键的地方。”
但令狐艾并没有被不信任的感觉,因为他知道王烈必然是和拓跋郁律做的交换不外乎是支持拓跋郁律上位,助拓跋郁律训练新军。
王烈不算是一个好人,但却是一个坦荡的人,他说过:“这件事情最后是我和拓跋郁律两个人的事情,如果我们合作了,就不能让他有被欺骗的感觉,至少我这边要坦诚相对。”
令狐艾自然要支持他这个决定,顺水推舟离去。
而事后,拓跋郁律也彻底和王烈交待了自己出走的具体原因。
正如王烈所言,这小子满嘴就没有一句真话,或者说他始终只说了一部分真话,而高明到自认为自己说的全是真话。
原来拓跋郁律到了襄国城后,为了麻痹自己的叔父拓跋禄官和石勒,摆出一副二世祖的架子,也不问事务,不与权贵往来,只是沉迷酒色,整日与一群二世祖举办酒宴,要么就是流连青楼勾栏之所,更是和一些襄国城内的小娘熟妇勾搭的火热。
所谓官场失意,情场得意,应该说拓跋郁律这小子生了一副好皮囊,汉胡混血让他不但有胡人的高鼻深目,更有汉人的清秀文雅,深得襄国城女人们的喜爱。
这其中就有一个名为庄蝶的女子。
若说拓跋郁律与一般女子玩玩暧昧也不算什么,价值他小心谨慎、明白自己的身份,所以对于襄国城内稍微有点头脸的女眷都不会去碰。
这庄蝶生的貌美,初见拓跋郁律对他说自己是一个汉人商户的女眷。
拓跋郁律见其出身普通,自然大喜,加之这庄蝶很会讨男人喜欢,一来二去假戏真做,竟然开始谈婚论嫁。
而这个时候,庄蝶才说了实话,他是汉人商户的女儿不假,但早已经嫁给了石勒手下的大将王阳为十八房小妾。
石勒虽不沉迷女色,但几个主要手下却都妻妾成群,基本上是多年征战掳掠来的各族女子,也有到襄国城后强抢的美女。
王阳有这么多女人,加之他军务繁忙,自然冷落了很多佳人。
于是这庄蝶就趁王阳出征的机会,偷跑出来闲逛,后来为拓跋郁律的英俊潇洒所吸引,这才和他勾搭成奸。
拓跋郁律知道这事情后自然大吃一惊,王阳是谁,石勒手下第一人,羯族官员的代表,官封匈奴汉国的辅国大将军,石勒的并、司二州督军。
如此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凶恶人物,被他带了绿帽子,拓跋郁律觉得自己的小命离死已经不远了,或者说死都是一件很难奢求的事情。
因此这才找到尹力老人,说自己幡然醒悟、想要离开襄国城,去恢复父兄的旧业,尹力他们这些拓跋弗的老人一直规劝拓跋郁律要积极向上,回到盛乐,但拓跋郁律一直以各种借口推脱。
如今,见拓跋郁律如此说,还以为这二世祖回心转意,双方一拍即合,这才有了后边的故事。
王烈听完这些,重重的拍了拍拓跋郁律的肩膀,沉声道:“兄弟,你是个人才,随后又问,那庄蝶你如何处理了。”
拓跋郁律面色一红,一直远处一个清秀汉人:“带在了身边,装作侍女。”
王烈一咧嘴,指着蒙浑他们:“那他们不知道?”
拓跋郁律摇摇头:“我怕对小蝶不利。”
王烈脸带赞赏之色:“很好,兄弟,你真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我会替你保密的。”
看着一脸真诚的王烈,拓跋郁律抽*动了下鼻子:“你真会替我保密?”
王烈点头:“真的,我不会告诉王阳是你偷了他的人。”
拓跋郁律脸色一变:“你好卑鄙。”
王烈一咧嘴:“呵呵,我么?彼此彼此,你确定你这次和我说的是实话?”
拓跋郁律一摸胸口:“我以庄蝶的名义发誓。”
远处的庄蝶不明就里,送来一抹妩媚的微笑。
王烈不屑:“你还以亚灭蝶的名义发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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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天选
第一百一十六章,天选
感谢所有一直支持和曾经支持小飞的兄弟姐妹,拜谢寒门写到这一步,不求其他,只求能在诸位的鼓励下,尽量塑造出一段传奇。(牛文小说~网看小说)寒门,虽卑微;现实,虽残酷;内心,可强大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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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郁律一手提着长刀,一手拎着人头,面色上多了几分决绝。
王烈点点头:“做的好,下边你要大步的走出去,你记住,外边不是你的敌人,是你未来的子民”
拓跋郁律也点点头,却正好迎上大巫羊青的目光,这个形如枯槁的老者一脸赞赏的看着他,轻声道:“我们的汗王有这样的转变,当是天选使者的功劳。”
“什么天选使者?”王烈这是第二次听这老者说出这个词,第一次是刚刚他用来打击拓跋普根,王烈还以为他是在装神弄鬼。
羊青却是不再说话,跟着拓跋郁律走了出去,王烈摇摇头也跟随而出。
出得汗帐,只见外边一群执弓披甲的鲜卑骑士在几十米外虎视眈眈的盯着众人,虽然王烈等人将汗帐周围的敌人全部解决,但拓跋普根自有一套传递消息的办法,刚刚发觉不对,就已经暗中发出讯息将人马召集起来。
只是,拓跋普根决断一世,却万万没想到对方比他还狠辣,根不给他拖延时间翻盘的机会,一刀就送他去了地狱。
面对火光下神态各异的敌人,和眼前晃动的闪亮锋刃,拓跋郁律却没有一丝害怕,他第一次觉得,原来面对刀枪,是一件很让人兴奋、让人忍不住想要长啸而出的事情。
他大步走向众人,铁弗刹等人忙跟了上去。
走到那些敌人几米外,拓跋郁律停了下来,举起手中拓跋普根的头颅,火光下,拓跋普根死不瞑目,还犹自睁着双眼,仿佛正对自己的手下倾诉什么。
铁弗刹和蒙浑却是隐隐护在拓跋郁律身前,防止他为人所伤。
“我,拓跋郁律,是草原大汗拓跋弗的后代,是始祖拓跋力微的传人,拓跋普根要谋害我,我一刀把他杀了如果诸位肯尊我为可汗,我将给诸位足够多的牛羊,并带领大家重新恢复力微始祖的荣光”
说完,却是将拓跋普根的人头扔在脚下,一脚踏上:“有不想跟随我的,站出来”
“你杀了普根汗王”一个领头的鲜卑骑士看着那人头,胆战心惊。
拓跋郁律点点头:“是我杀了他,你不服么?”
不待那人回答,蒙浑却是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那人的脖颈,将他高高举起,语气森冷:“你不服气对么?”
那骑士憋的满脸通红,身后的同伴看着他这样,想要营救却又有些犹豫。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死吧”
蒙浑暴喝一声,手掌一发力,“嘎巴”一声,竟然直接捏断了那家伙的颈骨。
四周的其他鲜卑骑士都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的一缩脖子。
“还有谁不服,站出来”
拓跋郁律扫看着众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整个部落外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接着不断有人声传来:“拓跋弗汗王麾下勇士拓跋素带所部人马参见拓跋郁律汗;拓跋弗汗王麾下老臣乞伏罗参见大汗……蒙浑率汗王亲卫参见少主……”
而铁弗刹更是大吼一声:“拓跋普根已经授首,哪个还想为他陪葬就给老子站出来”
那些拓跋普根的人马,听着黑夜中,自己四周不断传来的人马嘶鸣声,面如土灰。
这时,大巫羊青抬起颤巍巍的手臂,一指夜空苍穹:“苍天在上,我以草原大巫的名义,恳请上天赐福,拓跋郁律当为我鲜卑汗王。”
这时候,哪还有人不明白此刻已经是大势所归,对方要人有人,要道义有道义,更有大巫支持,走到草原哪里都能竖起汗帐。
一干人马立刻拜倒:“参见大汗”
草原上响起震天的吼声。
拓跋郁律长出一口气,只觉得体内热血翻滚,这一刻更加感激帮助他得到这一切的王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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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汗帐内,本来属于拓跋普根的位置,如今拓跋郁律高居其上,不过这位置本来是他老爹拓跋弗的,后来经过其叔祖拓跋禄官、其叔父拓跋猗迤、其堂哥拓跋普根,这才又从新回到他的手中,期间历经二十余年,可谓是一波三折。
能坐上这索头部鲜卑中部可汗的位置,拓跋郁律也是心情微微激荡,此刻拓跋普根的无头尸身已经被人抬走,自然是要和他自己的爷爷和父亲葬在一起。
看着地上的血迹,令狐艾却是微皱眉头:“就这么杀死他,还是太草率了。”
拓跋郁律发昏的头脑此刻也有些清醒过来,有些可怜巴巴的看着令狐艾:“大哥,您的意思是?”
看他这副模样,虽然知道其中有演戏的成分,王烈还是忍不住上去一脚:“你现在是草原上的大汗,不是襄国城里向人求欢的嫖~客,不要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拓跋郁律一撇嘴:“我是可汗哦,可这世界上还有敢踢可汗的人么?”
帐篷内除了大巫羊青,都是和王烈、拓跋郁律一路走来的同伴,闻言都笑了起来。
大巫羊青却是动了动干瘪的手,想要说什么,又看了一眼发自内心欢笑的拓跋郁律,叹息一声,索性闭上了双眼。
令狐艾无奈道:“三弟,你现在虽然控制了汗帐,但这里现在根本没有多少人马,附近的一万多人马,有你父亲老臣和羊青大巫帮助你,现在同意顺你,那么拓跋普根之前是派出搜索我们行踪的三支队伍,一万五千人马,你又准备怎么解决,全杀掉么。”
(令狐艾、穆萨和、拓跋郁律再王烈的主持下结拜,这件事情大家没忘记吧,呵呵)
“那些都是我的子民,只是跟错了人,刚刚杀人是因为时间上来不及,不得已杀人震慑人心。但如果再杀下去,我刚接手汗位,人心不稳,若一味嗜杀,恐怕会造成部族的分裂……而且想要杀光这一万五千人,我这边不知道还要损失多少……”拓跋郁律面露难色。
王烈一咧嘴:“不用听老令的,没人要你杀掉他们,你们拓跋鲜卑算上新征服的部落,也不过百万人口,真要杀死这么多兵卒我都替你可惜。”
令狐艾气得的一吹胡子:“我姓令狐,名艾,不叫老令,而且我的意思和你一样,我也不想让他杀死这些人,而且要尽量收服。”
王烈一咧嘴:“嗯,就依先生。”
令狐艾不满道:“什么叫就依我,本来我的意思就和你一样。”
王烈摇摇头:“既然一样,你为什么还反对我叫你老令?”
拓跋郁律忙打断两人斗嘴:“能收服的话还是尽量收服,所以还请大哥和阿烈帮我想个万全之策。”
王烈撇撇嘴:“这世界哪有什么完全之策,任何事情都要有承担失败的觉悟,你若想收服拓跋宏手下的精兵,就要提防消息泄露后他的反扑。所以,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
一直闭着眼睛的羊青忽然缓声道:“迷途的马驹可以带回家,但领头的饿狼却不能放进部落。”
令狐艾一听,却道:“大巫说的很有道理,那些骑士你可以尽量降服,但领头的将领一定要斩杀。”
“拓跋宏是拓跋普根的嫡系死忠,而且一直想吞并我的部落,想要他投降肯定不行;破多罗和拓跋宏走的很近,但铁弗刹的意思是他和拓跋宏貌合心离,羊青大巫应该知道他的为人,要像个办法把他们引到汗帐来才好下手。”
羊青忽然打断拓跋郁律:“我的汗,你还忘记了现在留在盛乐的那两头小叱奴和那头护崽的母叱奴。”
拓跋郁律一愣:“大巫您是说普根的兄弟,拓跋纥那、拓跋贺傉,还有我的叔母惟氏么?”
羊青点点头:“您若想成为全鲜卑的至尊可汗,就要除掉您面前的一切敌人。”
拓跋郁律犹豫了下:“可是纥那和贺傉还小,贺傉我离开盛乐的时候他还未出生呢,我叔母虽然护着孩子,可那是磨敦(母亲)的天性,并无大错,我怎么能下手……”
王烈一直在认真听两人对话,拓跋贺傉、拓跋纥那、惟氏,这三个名字,别人不清楚,但王烈却知道,如果按照曾经的历史轨迹发展,拓跋郁律也是在拓跋普根暴毙后,在拓跋弗老臣的拥戴下,取代普根的幼子继承可汗位,十余年励精图治,痛击匈奴入侵,西取西域乌孙故土(中亚),东并勿吉(今吉林)以西之地,史籍载此时索头部“士马精强,雄於北方”、“控弦上马将有百万”。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雄才大略的王者,最后竟然被拓跋普根的遗孀,也就是羊青口中护崽子的惟氏发动政变,谋害致死,然后扶植了幼子拓跋贺傉继承汗位。
史书上并没有详细说惟氏是如何成功发动政变的,但王烈怎么也不能相信一个可以统帅数十万兵马(百万明显有夸张成分)的王者,就这样被一个女子害死。
背后的阴谋手段肯定肮脏无比。
一想到拓跋郁律会这样身死,王烈就不可接受,凭什么英雄王者不是倒在光明正大的决斗中,而是死在肮脏的阴谋里?
既然拓跋郁律是他的兄弟,那么他就必须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也因此,今日一见拓跋郁律妇人之仁,或者说故作妇人之仁,王烈忍不住狠狠拍在他的肩膀:“郁律,不要犹豫,先斩拓跋宏,再收了他的青海部。至于你那两个堂弟和叔母,趁消息还没走露,今夜就派人先去盛乐把他们控制住,等这边事情一了,我们就把汗帐搬去盛乐城内,这里本身就不适合防守,占据盛乐才是根本。”
拓跋郁律看着王烈,王烈目光清澈,有支持,更有期待。
拓跋郁律清楚自己的性格,虽然历经磨难,足够坚韧却不够冷酷,没有王烈身上那种杀伐果断。也因此,他更加重视王烈的建议,这对他自身是一个极强的弥补。
拓跋郁律点点头,唤进拓跋郭落,和拓跋蒙浑(现在我们可以恢复他的本名了),命两人各带一千骑士,在冉瞻率领的两百晋军骑兵的配合下,带上刘琨的文书和大巫羊青的权杖,连夜去取盛乐,并将惟氏母子带到汗帐,再行处理。
至于他,则和王烈在汗帐设下陷阱,让拓跋宏等人自投罗网。
羊青看着拓跋郁律布置好一切,叹道:“我的汗王,看到你能如此,我很高兴,你找了一个能支持你和鲜卑的好阿干,有天选者的帮助,你会成为堪比力微的可汗的。”
王烈挠了挠头,忍不住问羊青:“尊敬的大巫,您一直说我是什么天选者,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羊青动了动干瘪的手指,慢悠悠道:“你不属于这个宇宙,但你却身在这个时空。”
(宇宙的概念古以有之,最早出自《庄子》,“宇”代指的是一切的空间,包括东,南,西,北等一切地点,是无边无际的;“宙”代指的是一切的时间,包括过去,现在等,是无始无终的。中国古人的智慧绝对是出类拔萃的。)
王烈只觉得身子一麻,他到不是为什么“天选者”而激动战栗,这种东西就算羊青说破天他也不会信,他震惊的是羊青的这种通过古老的占卜、观察手段,对人性与世界的了解。
与其说是羊青看出王烈的穿越者身份,莫不如说是羊青结合自己阅历和那流传千载的神秘占卜手段,来推敲王烈种种超越了这个时代的语言和行为。
王烈忽然觉得,在真正有智慧的古人面前,自己很渺小,至少他要学的实在太多。
因此,王烈却深鞠一躬:“大巫所言,烈虽不敢苟同,但无论我是否天选,我都会尽力而为,我这条命,天可以夺去,但却不能改变。”
羊青点点头:“这才是‘天选择’应有的气魄,郁律,你要多和你的阿干学习,将来才能成为力微一样的王者,知道么?”
拓跋郁律点点头:“我可不敢比力微始祖,我也不管阿烈是不是天选者,但我知道他就是我的异族兄弟,我在这里以伟大的始祖力微为名起誓,今后与汉家的兄弟王烈为生死兄弟,永不相负。”
拓跋郁律忽然半跪在地,对天自语。然后起身抽出腰畔短刃,在手掌上划了一道血口,用手指点起鲜血,印在王烈的额头之上。
“呃,你这是做什么。”王烈一愣。
大巫羊青却开口道:“尊贵的客人,这是草原上最神圣、庄重的誓言,拓跋一族的王者已经将他的血脉传承给您,今后您就是他的兄弟,若有负你,必然万箭穿心而死。”
王烈看着拓跋郁律,拓跋郁律点点头,眼中充满了期待。
王烈看着拓跋郁律目光中的忐忑和期待,一咧嘴,笑了起来,抽出环首刀,也在自己手掌一划,然后握住拓跋郁律还在流血的手:“我王烈,以炎黄后裔为名起誓,今后与拓跋郁律结为兄弟,永不相负。”
两个人的鲜血顺着伤口慢慢交融在一起,渗进彼此的体内,血脉相溶,汉家的光辉必将笼罩草原。
这一刻,两人间再无什么间隙,王烈也找到了可以支持他一生的盟友。
多少年后,已经统一草原,自愿汉化,融入了华夏社会,终于成为华夏一员、被族人成为“天可汗”的拓跋郁律回想起这一日,却摸着自己孙子的脑袋说:“有些人,第一次相遇,就注定是你一生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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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建兴元年(313年)11月初的清晨,索头部鲜卑中部汗帐的周围静谧一片,晨雾缭绕在宽阔的草场、帐篷和栅栏之间。
破多罗远远的看着汗帐,有些犹豫起来。
外出搜寻两日,他连毛都没找到,但破多罗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期间遇到几支转场的牧民,他们却说遇到过从南而来的一支商队,看起来人数并不多,只有百来人,也的确是牛马拉着的辎车,押车的有鲜卑人、也有汉人。
但破多罗当时就断定,这支商队一定有问题。
到不是说他们的人数和装配有什么疑问,破多罗也不神仙,能立刻预见到拓跋郁律就隐身在车队内。在他看来,这车队唯一的漏洞就是,既然是一支商队,为什么自己顺着牧民所指的方向追踪了半日,痕迹却逐渐消失。
哪一个商队会如此隐匿行踪,难道这商队运送的是什么违禁的物资?
只能说,这支商队有不想为人知的秘密要隐藏。
虽然对于破多罗来说,拓跋家的内斗他根本没有心情参与进去,作为一个鲜卑后裔,他早已经厌倦了祖辈所经历的那种阴谋,兄弟、父子都可以互相诋毁、砍杀,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能让人相信?
但遇到可能是敌人的对象,身为一个战士的本能,破多罗让麾下的十支小队中的九队继续搜索,自己则带领五百骑兵返回汗帐,不管怎么样他要尽到自己的职责,把自己的发现通报给拓跋普根。
至少,破多罗觉得自己不能让那个铁弗部的丧家犬抢了先。
与拓跋宏习惯于作威作福,欺凌他人不同,破多罗不喜铁弗刹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因为他觉得铁弗刹是个异族人,而且很有野心,想那建立了匈奴汉国的一代霸主刘渊,初始不也是在大晋为质子么,如看门狗一般,为大晋忠心作战。
后来更以帮助大晋的名义,带兵返回故乡自立。
对于颇有几分头脑的破多罗来说,他可以不支持拓跋普根,也可以不在乎拓跋郁律,但却不能不在乎自己出身的这个鲜卑的存亡。
所以,内心里认定铁弗刹其心可诛的破多罗,对其采取打压的态度,在他眼里,谁当这可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危害到鲜卑利益。
至于拓跋宏,虽然愚蠢,但毕竟是鲜卑直系,只要他不损害到自己的利益,破多罗不在乎和他虚伪与蛇。
所以,客观的说,破多罗其实是一个带着几分自傲的战士,他效忠的也只是这个鲜卑,而非某一个王者。
此刻,眼见汗帐就在身前,破多罗却是长舒了一口气,禀告完这个消息,他也算为拓跋普根尽了力,然后就准备找个借口返回自己的部落,部落上下还等着他回去呢。
晨雾愈发的浓烈起来,汗帐四周烟雾缭绕,仿若仙境。
草原上是极少起这么大雾气的,破多罗犹豫了下,还是带领人马走进雾中。
先将人马安规矩驻扎进汗帐外围区域的军营内,破多罗独自向拓跋普根的大帐走去。
四周很安静,路上有几个牧人正在准备早餐,看到破多罗,和他打着招呼,一切都很正常。
一瞬间,破多罗觉得自己最近有些紧张过头了,摇摇头,很快到了拓跋普根的大帐外,门外依旧有几个鲜卑骑士挺立在两侧,冷眼打量着他。
这些拓跋普根的亲卫一直就是这种态度,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看门狗,破多罗也不以为意,面无表情道:“几位辛苦了,破多罗求见汗王。”
其中一个骑士立刻走进大账,不一会就有人叫破多罗进去。
掀开帐门的皮帘子,破多罗一弯腰走了进去。
抬起身,却见帐篷内拓跋普根并不在,到是大巫羊青端坐一侧。
“尊敬的大巫贤者,汗王在哪里?”
对于这个充满智慧的老人,破多罗还是真心尊敬的。
“汗王他已经升天了。”羊青泛着浑浊的眼白扫了铁弗刹一眼,缓声道。
“什么?汗王他死了?”
破多罗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愣在当场。
“嗯,草原已经迎来了它新的主人,破多罗,你愿意等待拓跋郁律返回这里,并接受他的指挥么?”
破多罗脑袋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既然汗王身死,他的两个儿子不是在盛乐城么,为什么不接来继承汗位,而要选择郁律?”
“你真的觉得在两个不懂事的小叱奴的带领下,我们鲜卑中部可以成为草原上的王么?”
“可是,拓跋普根可汗是怎么死的,难道是拓跋郁律杀死了他……”
羊青看了破多罗一样,却有些惊讶,一直以来就连羊青都认为破多罗是一个有些趋炎附势的小人,现在看他却还真的对鲜卑充满了忠义。
“那你是准备反抗到底么?”羊青问。
破多罗闻言,下意识的摸向腰畔弯刀,但帐篷内除了羊青,并无他人,难道自己要向草原上最尊敬的大巫挥刀么?
这一刻,一向坚定破多罗变得有些茫然无措起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杀
第一百一十七章,杀
“不是我想反抗到底,普根可汗虽亡,但拓跋郁律当上可汗后,就能保证不清除异己么?我一直跟随普根可汗,怎样都难逃一死。(牛文小说~网看小说)而且普根这样死掉,名不正言不顺,怕只会让草原陷入分裂,到时候鲜卑就是下一个大晋,身为鲜卑后裔,我不会容忍这种情形的出现。”面对大巫羊真的责问,破多罗的语气有些凄凉。
“破多罗将军一心为草原着想,很好。可是将军你知道么,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就算天上的白云都会为雪山停留,洒下白雪,最终和雪山溶为一体,我和我的汉家阿干都能心无间隙,更不用说与你们,我的鲜卑兄弟……只要你肯跟着我,破多罗,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兄弟,而我绝对不会和普根一样,处心积虑去谋害自己兄弟的。”
拓跋郁律从帐篷外走了进来,王烈等人也都走进了帐篷。
刚刚破多罗和羊真的对话,外边的众人都听的明白,破多罗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拓跋郁律起了收服他的心思。
在羊真大巫的帮助下,拓跋郁律虽然顺利收服了留在汗帐四周的一万五千人马,但外出的人马他却也不能放过,首恶必除,但这些兵马能收则收,否则拼个两败俱伤,他总不能做一个光杆可汗。
此刻,破多罗一见拓跋郁律,脸色一变。
他可不是某些蠢蛋,会天真的以为拓跋郁律是一个二世祖,而且就算他以前有过这样的想法,在看到拓跋郁律如此信心满满的出现在汗帐中的时候,他也只有一个想法:这个青年,已经变得比他的父亲更可怕。
至少这份隐忍与坚持,就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可是,无论他是否欣赏拓跋郁律,这个时候都不能退让,心下一狠,抽出弯刀:“大汗有令,见到你就要杀死。”
一旁的苏良上前一步,死死攥住破多罗的胳膊。
破多罗连续发力,脸色憋的通红,苏良也是暗暗发力,胸腔中发出一阵气息之音。
“好大的力气”破多罗嘶吼一声,弯刀坠地。
“你的力气也不小。”苏良打量了一下破多罗,两人都咧嘴一笑,却是英雄惜英雄。
拓跋郁律无奈的摸摸头:“你们两个先不用较力,想比试的话一会出去打;破多罗,你当真不愿意尊我为可汗么?”
破多罗无奈道:“拓跋少主,你虽然是拓跋弗可汗的继承人,可是现任大汗猗卢传语草原,让大家杀你,难道你就不怕我假意归顺,然后动手伤你么?”
大巫羊真却缓缓道:“破多罗,你难道想在我面前,杀死草原未来的王者么?”
颇多罗忙拜伏在地:“尊敬的大巫,破多罗不敢。”
拓跋郁律一指苏良,又看看王烈,故意夸张道:“动手?他们不会让你动手的;而且你是我鲜卑的勇士,怎么可以伤害自己的可汗。”
“但你的可汗之位代公没有承认”
“代公是还没有承认,但大晋已经承认我的地位!而且你就算杀了我,你们这些不是我拓跋一族的部落,就能被我的伯父和普根堂哥所看重么?”
破多罗摇摇头:“不管他们怎样,我是鲜卑的子民,就要为鲜卑尽力。虽然我没有拓跋这样高贵的姓氏,但拓跋普根待我不薄,杀敌尽忠是我战士的宿命,你要杀我就动手吧,不要和我说这些话?”
拓跋郁律听了这话,却是笑道:“你是怕听了我的话,就动摇自己的信念吧”
破多罗闻言,怒道:“胡说,我怎么会受你的影响?”
拓跋郁律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生气:“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准备怎么处理拓跋宏和铁弗刹他们?”
“怎么处理?”破多罗下意识问道。
“铁弗刹已经成为我麾下的战士,我也将他的铁弗部变成我们拓跋鲜卑的兄弟。至于拓跋宏,他是拓跋普根的忠狗,这些年残害了太多贤良,大家都劝我杀了他们,你呢,破多罗,如果你身在我的位置,你会怎么做?”
破多罗闻言,一愣,片刻坚定道:“我……我会杀了他们,就算是为了保证日后我们草原不会分裂,我们的族人不自相残杀,他们也必须死。”
拓跋郁律笑了:“很好,破多罗,我很高兴你能理解我的想法。所以,拓跋宏必须死,但我一定会善待他们的部族,因为他们都是我未来的子民。”
破多罗摇摇头:“不,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接纳铁弗刹,他们匈奴人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会随时吃掉我们的羔羊。”
拓跋郁律摇摇头:“这世界没有天生的饿狼,只要你肯真心对他,视他如兄弟,他就可以为你所用,更何况身为草原的可汗,如果连能征善战的异族都统治不了,那我还凭什么取代拓跋普根的汗位?更何况,能杀铁弗部,难道你就不怕日后我对你破多罗的凉河部也挥起屠刀么?”
破多罗明显一愣,心下有些震撼:“是啊,如果拓跋郁律和普根一般,对异族百般敌视,那么草原这种潜在的危机始终都要存在下去,除非能将所有非鲜卑的人全部杀光,可是那样算来,自己这样不是拓跋鲜卑直系的,是否也该被清剿呢?真要是这样,自己该支持么?难道这么多年,自己坚持的想法是错误的?”
拓跋郁律看到破多罗眼中的犹豫,趁热打铁:“破多罗,这世界没有什么绝对的对错,只要是有利于我们族人的,能让我们鲜卑更好发展的,我们就该去接纳,汉人有一句话说的非常好: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你以为呢,破多罗。”
破多罗下意识的点点头,又摇摇头:“你真能善待所有的部落和子民么?郁律可汗,草原的神明正听着你所说的每一句话,身为可汗,你说出的每一句话都等于誓言那么,如果我不向你投降,你会善待我的部落么?”
破多罗绕来绕去,始终还是在担心自己身后的部落。
不过有所顾忌、有所担待的人总是可以收服的,这世界只有一种人不能为你所用,那就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所谓强者,遇到这种人唯一的办法就打到他服气,不服的话那就只能当死人了。
拓跋郁律看着破多罗:“你会死,但你放心,在我拓跋郁律的统治下,只要是我的子民,不管是鲜卑、还是异族,也不管是拓跋氏,还是其他什么部落,只要他们支持我,我会如对待兄弟一样对待它们。”
“如此,先前是破多罗无礼了,破多罗拜见汗王。”破多罗本就不是一个愚蠢到明明知道自己错误还要坚持己见的人,见拓跋郁律如此情真意切,心下又怎能感动,拜倒称臣。
“此后,你就是我的同宗兄弟。”
拓跋郁律正色道。
“也是我汉人的兄弟。”一直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切的王烈,忽然补充道。
破多罗一震,心底那一扇一直紧紧关闭的窗户似乎被人拉动着。
什么鲜卑、汉人,又或者那铁弗刹的匈奴铁弗,真正有罪的不是那些子民,而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去肆意欺凌、屠杀的王者。
片刻,破多罗叩首在地,久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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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利收服破多罗,这期间,冉瞻和铁弗刹等人顺利的从盛乐,以普根可汗召见的名义,抓回了拓跋普根的母亲惟氏,以及他的两个年幼的兄弟拓跋纥那、拓跋贺傉。
并且
而作为拓跋猗卢任命的盛乐军马留守,铁弗刹顺理成章的暂时接管了盛乐,顺利的控制了现在根本没有多少兵马驻扎的盛乐,防止了抓捕消息的走漏。
其实,当日拓跋普根将自己的母亲和两个兄弟留在盛乐,未必就没有提防他们,防止自己汗位旁落的心思,这却反而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就成了
拓跋郁律一见到自己的叔母惟氏和两个年幼的兄弟,却是有些动摇要杀掉他们的想法。
不过王烈也并不着急劝他,这个历史上谋夺了拓跋郁律汗位的女人,必须死;但并不是现在就要他死,王烈要在一个公开的场合,用这母子三人的血,来铺垫拓跋郁律登上可汗之位的脚步。
只有让拓跋郁律彻底与草原上的旧势力决裂,他才能为王烈所用,否则早晚还是会被那些顽冥不化,拒绝融入汉家社会的旧势力贵族所湮灭。
拓跋普根授首,铁弗刹、破多罗和两万五千骑士归心,现在需要解决的就是一直没有出现的拓跋宏。
但拓跋宏就好像失踪了一样,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拓跋郁律甚至以为是自己这边走露了风声,让这个狡猾的饿狼不敢回来。
破多罗见此情况,宽慰拓跋郁律不要担心,在他和拓跋宏两个人分兵前,拓跋宏就不太想搜寻所谓的“可疑人氏”,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拓跋普根要他们做什么。
拓跋郁律毕竟是前任汗王的儿子,如果这样杀掉他,若有一日被其他部落的首领和那些拓跋弗的老臣抓住什么把柄,普根没有什么问题,但他们这些下属肯定要跟着遭殃。
而且现在已经进入初冬,草原上也一日冷过一日,拓跋宏不可能外出太久。
很有可能他们现在根本就是窝在自己的部落里,等过两日风头一过,假装搜索完毕,就回来交差。
大巫羊真也十分赞同破多罗的观点,作为部落里的长者,他十分了解这些人的秉性,建议拓跋郁律派人去拓跋宏的青海部侦察,然后再想办法将他引来汗帐。
同时,根据先前与王烈商议好的计划,拓跋郁律决定趁这个机会把盛乐附近十几个部落的人全部召集来,只待拓跋宏的一到,一边派人去青海部收服拓跋宏的人马,抄了他的后路;另一边,则杀鸡儆猴,杀拓跋宏,震慑其他部落首领,彻底平定中部鲜卑。
如果当日有不服的,或者想闹事的就全部杀死,坚决不能留情,反正可以替代他们的感念拓跋弗统治的人很多,扶植一些听话的代理人总比为了什么名声,而留下一堆定时炸弹好。
一日后,消息传来,拓跋宏和破多罗分兵而出后,在外边草草搜寻了半日,就带人马回到了自己的部落——青海部。
“搜捕拓跋郁律,这样一个素以软弱无能著称的二世祖,就算回来还能掀起什么波澜么?再说,杀了拓跋郁律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得便宜的还不是你这个拓跋鲜卑的中部汗王。看来我那拓跋普根大哥当汗王当的太久,胆子都变小了。”拓跋宏不无恶意的腹诽着。
不过拓跋宏并不是一个有太大野心的家伙,他并没有想取代普根的位置,他更喜欢这样躲在暗处,不断侵占别人的操场和牛羊,过上富足的生活。
至于王位,留给命更大的人去做吧。
不过,谁要是敢阻拦他的敛财的大计,那他肯定不会放过对方。而为了保证自己在普根心目中的地位,这几年来死在他手上和算计中的敌人也有近百人。
但拓跋宏不笨,也明白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他之所以能从拓跋家外围的一个小部落发展成如今的规模,还不是拓跋普根要用他来镇压异己。
若是异己都没了,拓跋普根一定也会像除掉拓跋郁律一样处理他。
更主要的是,现在眼看就要入冬,今年北地粮草欠缺,如果不能在第一场大雪落下前,筹集道足够的粮草和牧草,那么如拓跋宏统治的这个足有五万多人的部落,以及部落里的十几万头肥羊,是熬不过这个冬天的。
所以,眼下筹集粮草,让自己的部落顺利过冬才是要紧的事情。
也正因为如此,拓跋宏才甘愿冒着被草原其他部落那些老古董谴责的危险,派拓跋出连去拓跋郁律的白山抢粮。
一个二世祖,却被分配了那么肥沃的一片土地,自己当然有义务替他保管这可乌兰察布草原上翡翠明珠。
可是如今拓跋出连已经去了两日,却仍然不见回来,拓跋宏有些着急了。
他正准备派人马去白山部查看,却忽然有来自汗帐的亲卫传信,说汗王拓跋普根要他速速前去。
拓跋宏心道普根怎么知道他回到了部落,胡乱猜测一番也不得要领,塞给那亲卫一串铜钱,你亲卫才道:“大将军您抢夺白山部的事情被人告到了汗王哪里,很多拓跋弗的老臣都在汗王面前斥责你,要汗王剥夺你的部落首领位置,汗王这才要你去给他们一个解释。”
拓跋宏闻言大怒:“放你母亲的屁,什么叫抢夺,我那是帮拓跋郁律这个咋种代管……吗的,拓跋出连这个混蛋是怎么做的事情,他现在人在哪里?”
“出连大人被白山部的拓跋郭落一箭射伤了,现在压在汗王哪里……”
“傻蛋,愚蠢,猪头,这个家伙,带着一千人竟然还打不下,呃,还帮不了一个白山部么”
拓跋宏气得破口大骂。
“来人,备马,跟我去汗帐走一趟。”拓跋宏大吼一声,带领五百骑兵冲向汗帐。
拓跋宏所在的青海部在盛乐汗帐西部,距离汗帐五十余里。
经过半日疾驰,拓跋宏一行终于抵达了汗帐外围。
汗帐外此刻乱哄哄一片,不少人跑来跑去,而且很多都是白山部的人。
拓跋宏一看,暗骂:“这些混蛋一定是来告状的,一会在可汗那里开脱掉罪责,一定要找机会把这些家伙都卖到中原去做奴隶。”
下了马,刚要带兵直接往里走栅栏里边走,一个骑士拦在面前:“汗王有令,不许带兵马入内”
拓跋宏一鞭子抽去:“瞎了你的狗眼,我是大将军,是汗王亲自任命的大将军,我有资格带亲卫进帐。”
正吵闹间,一个声音无奈道:“拓跋大将军,您就把兵马留在外边吧,我也是自己进来的,可汗现在很生气,你再不快点,那些老家伙该闹翻天了。”
拓跋宏看去,见破多罗正站在栅栏里边,一脸苦笑。
“该死的家伙,你等着”拓跋宏将马鞭扔给一个亲卫,自己气哄哄的走进栅栏。
“你怎么也来了,不在家里好好看着你的女人和羔羊?”拓跋宏问破多罗。
“汗王说你想要侵占拓跋郁律的白山部,叫我们这些部落首领和将军都来商量下,给你一个决断。”
拓跋宏一听,骂道:“这还用决断么?老子每年上缴给汗王的两万头羔羊是白送的么?”
“你只用上交两万头,老子却要上交五万头,其他人上交的更多……”破多罗心底大骂,却笑眯眯的宽慰着拓跋宏。
两人一路抱怨来到大帐前,果然看见一群拓跋弗的老臣正站在帐外,一见两人怒目,立刻而视。
拓跋宏心里这个气,平日里这些老家伙都躲在自己的部落里不肯出来,自己曾经找借口替普根杀了不少,这些老家伙也没敢出言反对,今天这是怎么了,偏偏都来找自己的麻烦。
掀开帐篷一进去,就听得一个声音怒道:“拓跋宏,你知罪么?”
拓跋宏一听,一梗脖子道:“汗王,我何罪之有?”
话说完,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形貌俊秀,明显带着几分汉人血统的青年正一脸戏谑的盯着他。
“拓跋郁律”拓跋宏就算再反应迟钝,这时候也知道情况有变。
这小子也算反应快,一把拽过身旁的一个部落首领,然后抽出腰刀顶在那人的脖颈上,大吼着向帐篷外倒退而去。
“可笑,你以为用人质能威胁我么?死不认罪,杀”
拓跋郁律眼光一寒,喝道。
拓跋宏大吼一声,将破多罗推出,阻挡住了身侧几个扑上来的骑士。
他却大步冲向拓跋郁律,明显是要拿住对方以做人质。
拓跋郁律身旁端坐的一个高大少年猛然起身,抽出腰畔环首刀,一个箭步就迎了上来。
拓跋宏弯刀劈出,直取少年胸口:“该死的小子,让开”
那少年一咧嘴:“好家伙,敢在我面前耍小刀,我今天就拿你开刀。”
一边说着,手中环首刀架在身前。
一道刺眼的火花腾起在昏暗的帐篷里,也照亮了拓跋宏扭曲的脸。
这脸上写满了愤怒、惶恐。
而他对面的那一张年轻的脸庞却是浮现出一抹冷笑,双臂猛然发力,手中环首刀一下子就崩开了拓跋宏手中的弯刀。
然后跨前一步,手中刀流星一般从身侧劈出。
拓跋宏见对方刀势极快,下意识的举起弯刀阻拦。
一刀拦下,但对方却如连环的雷霆一般,一刀接一刀劈砍而出。
拓跋宏本就不是一个勇将,此刻连连招架,一会儿就觉得双臂发酸,脚步更是不断后退。
王烈猛然跃起,一声暴喝:“杀——”
这一声舌绽春雷,拓跋宏只觉得脑中被震的嗡鸣一声,
却见自己的弯刀在对方的刀锋下瞬间被砍成两截,接着那刀锋顺势一抹,砍在他的脖颈之上。
拓跋宏扔掉断刃,双手死死捂住脖颈上的伤口,但却阻止不了鲜血的奔涌。
王烈可没那么好的耐心,走过去一脚把他踹倒,拓跋宏在地上抽搐不停,王烈直接一刀割掉了脑袋,拎在手里走到拓跋郁律身前,把人头拍在他面前的案几上,咧嘴笑道:“请汗王大人出帐收服叛军。”
拓跋郁律忙后退几步,躲开那流淌了一地的鲜血,不满道:“阿烈,下次你要割头去外边好不好,也不要把人头扔我面前,上次杀拓跋普根我已经是一身鲜血,直到今天还能问道血腥的气味。”
王烈嘿嘿一笑:“总有一天,你要习惯这血腥的味道,我不可能总帮你。”
“那我就跟你一起好了,哈哈。”拓跋郁律笑道。
话一出口,一直躲在帐篷角落里的羊真却是清咳几声:“汗王,请注意身份。”
拓跋郁律讪讪的看了羊真一眼,悄声对王烈道:“大巫思想有些古板,你我是兄弟,自然要一起打天下。”
王烈哈哈一笑,道:“大巫都听见了。”
拓跋郁律回头看去,见羊真闭着眼睛,脸色不断抽*动,似乎在强制忍耐着什么。
这小子知道大巫这是在爆发的边缘,心叫不好,也顾不得什么鲜血恶心,忙提起人头,拉着王烈走出大帐。
第一百一十八章,人心无恶
第一百一十八章,人心无恶
好吧,小飞这章写的又文青了,人心真的是最难揣测的,不过写的时候小飞真的很投入,仿佛自己就是王烈和拓跋郁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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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收复了铁弗刹、破多罗,杀死了拓跋普根和拓跋宏,王烈鼓励下的拓跋郁律终于行使起霹雳手段。(牛文小说~网看小说)
而当拓跋郁律高举拓跋宏的人头,一脸煞气的走出汗帐的时候,前来参加所谓可汗会晤的各部落首领,无不大惊失色。
这些部落首领,除了哪些拓跋弗的老臣,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拓跋普根已死,草原可汗更迭的事情。
此刻一见拓跋郁律出现,却是一片哗然,但拓跋郁律手中的人头,和四周虎视眈眈的兵马,却让这些部落首领将所有的疑问都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拓跋郁律只问了一句:“我是草原新的大汗,我将继承我父亲的衣钵,你们谁不服气?”
众人一愣,片刻哗然,有支持的,有沉默的,也自然有那装逼的跳出来挑战拓跋郁律权威的。
而王烈等人,根本没有给他们选择的机会,暗中早就藏好的骑士一拥而上,将所有反对的人全部抓起,然后当场按着脖子,一刀一个,全部砍死。
鲜血染红了枯黄的草地,那枯萎的草茎仿佛在瞬间焕发了新的光彩,血色覆盖的叶片妖艳无比。
但倒伏在上的人体却再也不能站起,那死不瞑目的眼中倒映着王烈提刀冷笑的身影。
随后,拓跋郁律再次问:“我是草原新的大汗,我将继承我父亲的衣钵,你们谁不服气?”
这次,再没有人敢出言反对,死者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不服可以,不服的全是死人。
至少在王烈这边,没有什么道理可讲,要么服气,交出所有的兵权和对部落的管理权;要么不服,交出脑袋和性命,孰轻孰重,自己选择。
随后,大巫羊真迈着步伐被请出汗帐,再次说了一番诸如“拓跋郁律乃是天命所授;是可以带领我们度过灾难的贤者……”之类的话。然后,代表大晋官方,宣读了对拓跋郁律的委任。
大巫和上邦既然都承认了拓跋郁律的可汗位置,这些部落首领自然是迎风而倒。
接下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拓跋郁律又命人将早就准备的一万石粮草推出,按照部落大小,都有分配供给,却是不偏不斜,比之拓跋普根只照顾自己的部落更得人心。
如果说之前众人是因为对拓跋郁律霹雳手段的畏惧,以及对大巫羊真的信任而选择投靠拓跋郁律,那么现在却是真心实意的感激起这个新任的可汗来。
一时间赞美之声响遍汗帐上空。
“果然锋利的刀子加精神的麻痹,再加上物质的收买,是收拢人心最快的办法啊”王烈暗自感慨着。
羊真大巫仿佛感觉到了王烈的腹诽,看了这个提着滴血的刀子,却一脸灿烂笑意的少年,又看了一眼满脸兴奋的拓跋郁律,心下暗叹:“草原的雄鹰与汉人的阿干,这一世怕是无法断绝了。”
见众人归心,拓跋郁律表示:只要你们诚心诚意跟着他,就会获得鲜卑始祖的庇护,也会有饭吃,有衣穿。
众人大喜,有那胆大的就说:“我尊敬的可汗,如果一开始羊真大巫就出面表示支持您,还有这么多粮草供给,那些人也就不会反对了,也省得可汗您杀这么多人了。”
王烈闻言,冷笑一声:“不这样,那些人怎么会跳出来,留着他们又有什么用?浪费我们宝贵的粮草么?我们的粮草是给驯服的马儿吃的,不是给那些养不熟的白眼狼送行的。”
其时,鲜卑部落多有汉人相帮、甚至为官,大家也以为王烈是拓跋郁律从外边带来的幕僚什么的,却并不惊讶。
但王烈这话说的却坚决狠辣,加上刚刚他提刀杀人的模样,顿时让那几个首领张大嘴巴却不敢反驳。
拓跋郁律却看着那人问:“怎么,你很替他们抱不平么,想下去陪他们?”
那小子忙后退两步,拜倒在地:“是我胡言乱语,我自己掌嘴,他们该死。”
拓跋郁律哈哈一笑,拉起那人,说:“尔等既为我属下,就是我的兄弟,以后只要真心跟我,就不用如此大礼。”
那人却是感恩不已,王烈在一旁也暗赞:“这拓跋兄弟别看平日无形,但却是天生的政治好手,真要发挥他那实力派演员的演技,忽悠起眼前这些草原土鳖来却是驾轻就熟。”
随后,拓跋郁律又一指王烈:“这位王烈将军,乃是大晋大将军(任命刘琨为大将军的命令已经通过各种渠道通告了全国)刘琨的亲传弟子,也是我拓跋郁律歃血为盟、永不相负的兄弟,今后他在草原上说话,就如我说话一样,你们谁若对他不敬,就等于对我不敬”
“刘琨的弟子,和新任可汗歃血为盟?”
众人看向王烈和拓跋郁律的目光都变得炙热起来。
刘琨是什么人,拓跋鲜卑中人那是如雷贯耳,自家的大汗拓跋猗卢尚要以礼敬之,那么他亲传弟子的身份又是何等尊贵。
而拓跋郁律能和刘琨弟子结盟,有那机灵的立刻想到,怪不得这次拓跋郁律能返回盛乐夺取汗位,都传言是刘琨在背后支持,如今看来所言不虚,看来这拓跋弗的子孙果然也是一时人杰,不容小觑。
想到这些,众人、尤其是本来还稍微有点异心的家伙立刻纷纷拜倒,口称大汗威武,王烈将军威武。
这边拓跋郁律趁热打铁,先是大巫亲自宣读了各个部落效忠拓跋郁律的文书,当然这文书是早就写好的,就等众人拜服后拿出来。
接下来,又对那些被处死的部落首领的部落进行了重新分配,一贯支持拓跋弗一系的兼并了不少部落,剩余的全部划归为可汗亲自管辖,增强了拓跋郁律的实力。
然后,蒙浑等人却从另一个帐篷推出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和两个少年,那女子神情愤懑,两个少年一个不过十几岁,另一个才五六岁。
这三人,正是拓跋普根的母亲惟氏和他的两个年幼的兄弟拓跋纥那、拓跋贺傉。
那夜,王烈连夜让蒙浑等人去盛乐诈城,顺便就将这母子三人抓住,押来了汗帐,就等今日一起当着众人面处死。
这三人一出现,众人心下又是一惊,有那机灵些的顿觉心生寒意:“新任的可汗是要拿自己的亲人开刀了。”
王烈冲蒙浑一使眼色,蒙浑大喊道:“拓跋普根无德,谋取汗位多年,祸乱草原,而这个女子,身为普根之母,不但不守妇道,却纵容普根暴虐,实在是祸乱的根源,这两个狼崽子也是欺男霸女、劣迹斑斑,今天汗王在这里要替那些被他们祸害的族人报仇……”
那被蒙浑压住的惟氏开始还一动不动,后来听到蒙浑之言,却是脸色激动,越听浑身越颤抖不停,扬起头大喊:“你胡说,我没有纵容普根可汗,求求你们,放过我们母子吧”
见拓跋郁律不为所动,惟氏又哀号道:“郁律贤侄,我身为母亲,纵然是有管教子女不严的罪过,但我的儿子,你的两个兄弟是无罪的。您杀了我,但请放过你的贺傉和纥那,他们也是你的兄弟啊”
其声凄厉、悲泣,叫人听了颇有几分意动。
拓跋郁律也是面显不忍,看向王烈和大巫羊真。
大巫羊真叹息一声,却道:“汗王,杀了头狼,母狼和幼崽绝不能留,否则早晚他们要篡夺你的汗位”
王烈却冷笑一声:“杀一人是杀,杀一群也是杀,当日我师尊之言,郁律难道忘记了么?”
拓跋郁律咬咬牙,对蒙浑一摆手。
蒙浑立刻再次喊道:“此女不思悔改,尔等皆可上前,一人一刀,以雪旧仇。”
然后却是对下边一使眼色,顿时四周骑士举起弓弩,以防部落首领中有怀有异心的人趁机作乱。
那惟氏一听,知道今日难逃一死,索性破口大骂:“拓跋郁律,你个狠毒的狼崽子,你不得好死,当年我儿普根就该一刀杀掉你,除掉你这个祸害,你今日若杀我子,我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王烈怕拓跋郁律再心软,一摆手,蒙浑上去一把抓住惟氏下巴,卸掉了她的下颌关节,惟氏却是呜呜的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不是王烈心狠,这种善于隐忍,长于笼络人心,又对拓跋郁律怀有刻骨仇恨的女子绝对不能留下,人有仁慈之心,可那是对人,不是对虎狼之辈。
这边,一干部落首领一听拓跋郁律竟然让大家一人一刀来杀这母子三人,顿时明白过来,拓跋弗的子孙是要大家再没有回头路可走啊。
只要动手参与了这场杀戮,那么身上的血腥是怎么都洗刷不掉了。
“好狠”有人暗自叹息。
但却更要钦佩的说上一句:“好手段——”
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但身旁就是虎视眈眈的骑士,自己带来的那些兵马,在大巫羊真的鼓动下,早就下马投降,他们这些孤家寡人又能怎样?
有那机灵些的,知道今日早晚要动手表明自己的立场,不如早点出头,给眼前心狠手辣的汗王留个好印象。
所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既然眼前的可汗如此有决断,又赏罚分明,跟着他未尝不是件好事情。
想到这里,有人提着刀跳了出去,直接一刀捅进惟氏的身子。
然后跪在拓跋郁律身前,头都不敢抬,一副臣服的模样。
有人带头,下边的自然也就少了很多心理负担,一个接一个上前去,不一会就把个惟氏捅得千疮百孔。
惟氏的下颌被卸掉,开始还疼的想要哀号,但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后来就什么声音也没有,只剩下刀子入体的扑哧之音,和身边两个幼子的哭泣。
惟氏之后,就是年纪稍微大一些的拓跋纥那,十几岁的少年已经懂得反抗,不断挣扎,蒙浑叹息一声,一掌拍在他后脑,将他打晕。
众人上前如法炮制,一刀接一刀,也将拓跋纥那杀死。
拓跋郁律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睛越睁越大,额头青筋直跳,王烈知道他这是心理负担极重的表现,如果不发泄出来,怕是要疯掉;但王烈也知道,如果拓跋郁律挺不过这一关,那他就永远不能面对自己的良心。
杀人,杀手无寸铁不能反抗的敌人,这一刻良心真的不算什么。
母亲和二哥先后身死,剩下不足五岁的拓跋贺傉,睁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开始还是放声大哭,后来哭的连力气都没了,如一只受伤的小兽,抱着自己的双腿,将头死死埋在膝盖间,不敢去看眼前的一切。
有人提刀就要捅死这个孩子,拓跋郁律的眼睛却猛然张开,却猛然大吼一声:“够了住手”
大巫羊真看着拓跋郁律,片刻无奈的叹息一声:“汗王,你的心还是不如那白山之石坚硬。”
拓跋郁律却是大喝道:“我是人,不是顽石阿烈,你觉得这个孩子有罪么?”
说完,眼角却是有一滴清澈的晶莹滑落。
王烈看着激动的拓跋郁律,上前为他拭去眼角那一滴清泪:“郁律,他没罪,可是他若不死,长大后若还记得这一切,早晚会危害你的性命。仇恨,已经深深埋进他的心底了……郁律,我只想告诉你一句:你是人,我也是人,羊真大巫也是人,在场的这些首领都是人,也正因为如此,大家才能站在这里,你才能不忍对他下手,我也不会动手去杀这样一个孩子,所以你没有错现在,你是可汗,这里的一切需要你做主,我不会再劝你。”
说完,王烈闭嘴不语。
拓跋郁律望向众人,大家的眼中有期盼、有畏惧,其实,刚刚拓跋郁律这一声喝止的吼声,却让他在无意间彻底收服了大多数人的心,至少那一刻,这些人知道自己跟随的汗王还是一个血肉之躯,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丧心病狂的魔鬼。
而当年的拓跋禄官、拓跋普根却都做不到这一点。
大巫羊真看着眼前的一切,叹息一声,忽然起身道:“诸位,这个孩子就交给我吧,我会好好教育他。三年后,待他七岁,我就带他去为力微始祖守灵,如果我死后,诸位觉得他还是个威胁,那时候他应该已经长大了,诸位就杀了他吧至于可汗您,只希望你不会为今日的决定后悔。”
拓跋郁律坚定的点点头:“我不会后悔”
这一刻,他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那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
二十几年前,那个同样是五六岁的孩子拉着大了他二十几岁的堂哥,用稚嫩的声音问:“普根哥哥,你会永远对我好,是么?”
那个伟岸的青年摸着他的脑袋,笑眯眯的告诉他:“恩,郁律,我会一直对你好,不让人欺负你。”
十几年后,当孩子变成少年,拉着已经成为可汗的中年男子的胳膊,却是一脸悲伤:“普根大哥,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让我离开家,这里就算没有了我的父母,可是我一直把你当亲哥哥,当做事我的家啊?”
我的家……
却没有人能再回答他,那一刻他曾经心如死灰。
这一刻,拓跋郁律却忽然觉得心底的某些东西在慢慢复活,什么草原的可汗,什么王者的道路,都没有哪一段刻骨铭心的情谊更让他渴望、留恋。
虽然被背叛过,可这并不是拒绝兄弟的理由啊?
“郁律,我不会负你,你相信我”
王烈那灿烂如阳光的脸庞闪入这灰色的混沌回忆里。
接着,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了他的手掌:“即为兄弟,此生不负,你的路,我会陪你走下去,我的路,也需要你的支持,总有一日,汉人和鲜卑,就如你我已经交融过的血脉,会好好的生活在一起,这里是你的家,也会是我的家”
“阿烈,其实你才是那天生的王者啊……”拓跋郁律的心底发出一声喟叹,紧紧攥住了兄弟的手掌,生怕再失去。
这内心,他其实始终是哪个希望可以跟随自己信任之人,一起上路的孩子,怕被欺骗、被伤害,所以可以让出权位,而不是失去了这一切,满身淋漓鲜血的孤独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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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普根被杀,他的母亲惟氏和兄弟拓跋纥那也一起被杀。
只剩下四岁的拓跋纥那,因为拓跋郁律心有怜悯,却放过这孩子一命,而大巫羊真收养了拓跋贺傉,并承诺三年后就带他去拓跋力微的陵墓终守到老。
王烈虽然不赞成留下这个拓跋贺傉,但还是尊重了郁律的意见。
只是不知道,未来这个亲眼目睹了母亲和哥哥被众人杀死的孩子会产生什么样的裂变,是彻底的失望,转而放弃对权势的争夺;还是让仇恨充盈了内心,一世与拓跋郁律为敌?
众人散去,汗帐内,王烈面对拓跋郁律:“如果这孩子长大后还是恨你,你准备怎么办?”
拓跋郁律犹豫了下:“如果我说,我会给他一个公平报仇的机会,阿烈你会信么?”
王烈看着拓跋郁律那张漂亮的脸蛋,却知道他这一次是真心话。
人的一声,总要做出一些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举动,王烈不想去明白,但却有些感慨:“为什么这样一个善于演戏,对大多数人都会虚伪的人,也会有这样冲动的一面呢?”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王烈才觉得拓跋郁律愈发的可爱,可以真正的和他成为兄弟。
想到这里,王烈一咧嘴:“我当然相信你,不过郁律啊,你的功夫实在太差了,需要锻炼啊,否则将来那孩子真找你来寻仇,你打不过他,岂不是糟糕”
拓跋郁律笑了笑:“既然我决定给他一个机会找我决斗,我自然会公平对他,武功么我会努力和你们学。”
王烈忽然想起来什么:“你总不会和大巫说,等那孩子长大后,就告诉他一切,让他来找你报仇吧?”
“嗯,正是这样。”
王烈点点头:“很好,我明白了,与其竭力去掩饰仇恨,不如让仇恨外露,至少我们可以掌控。”
拓跋郁律笑了,王烈真的是太了解他的性格了。
说到底,这个家伙还是没有违背自己本心的,在给了那孩子一个机会的同时,但却利用别人眼中所谓的道义,将这个孩子牢牢的掌控在了手中。
不怕你有仇恨,就怕你没有实力去掌控这仇恨,比如今日的拓跋普根对拓跋郁律,普根身死,郁律上位。
不过,这种手段,王烈很喜欢。
至少,可以在不违背自己本心的情况下,去当一次好人,这种感觉很快乐。
仇恨是强大的,也许几十年后会有一个爆发,但王烈不怕,他只需要知道一点:“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掌控住你的仇敌,那么他就永无翻身之地。”
当日,刘佑他们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当场杀了他这个他们眼中卑贱如蝼蚁的寒门子,让他脱离了掌控。而早晚有一日,他们会被王烈踩在脚下,尝受下被人侮辱的滋味。
“我们不必打败他们,只要能跟他们战斗”王烈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某部影片里,男主角父亲说的话。(知道是哪部电影么?)
当然,这话若是今日的王烈来说,势必会变成:“我们不必打败他们,只要能让他们彻底死去。”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从来,就只有胜利者才能淡然的吟唱出这样的语句,若是一个失败者这样说,只能说他是故作大度。
生于乱世,就要成功,至于失败还是留给敌人吧,哪怕是转眼成空。
一瞬间,王烈觉得自己真是一个通达之人,拓跋郁律见他笑的荡漾,无奈道:“人也杀了,地也夺了,但是阿烈,我伯父哪里,我又该怎么去解释?”
“无需解释,你现在是可汗,不是被压在襄国城的棋子,既不是棋子,你就有资格与你伯父下这盘棋。”
王烈一咧嘴,其实他个人到很期待能会一会拓跋猗卢,但眼下就让拓跋郁律和他对阵落子,自己在背后支招就好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师兄卫雄?
第一百一十九章,师兄卫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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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建兴元年(313年)12月,漫天的鹅毛大雪不断从空中飘落,将拓跋鲜卑新都平城笼罩在一片雪雾之中。
这样的天气,莫说是寻常百姓,就连巡哨的军丁也都藏在堡垒里、围着炭火取暖,不会轻易外出。
然而,就在这一日,来自拓跋鲜卑北都盛乐的一封加急信笺和来自大晋并州晋阳的一封刘琨的亲笔信,几乎是同时被快马送到,摆放在了现任鲜卑大单于,代公拓跋猗卢的案头。
案几后,拓跋猗卢端坐在胡床之上(胡床非床,乃是椅子的原型),手握两封信笺,反复看了几遍,面色一会怒意勃发,一会陷入思索,一会又露出几分微笑。
堂下同样端着在胡床上的众人看着自家大单于,无人说话。
又沉吟半天,拓跋猗卢对堂下众臣问:“拓跋郁律日前返回盛乐,夺取了中部可汗的汗位,拓跋普根被乱军所杀,其母、其兄弟除拓跋贺傉外也都在战乱中身死,现在他上书称自己平定了叛乱,杀死了勾结刘聪作乱的拓跋宏,诸位觉得该怎么回复他?”
众人闻言,都面现惊色。
拓跋郁律他们自然都知道,可是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把他当一个不求上进、醉生梦死的二世祖看待,哪想到这小子一回到盛乐,就夺取汗位。
至于拓跋普根全家死于叛乱中,还是拓跋普根的亲信拓跋宏所为,这种事情众人却是肯定不会相信。
可是不相信能怎么样?拓跋郁律不是傻子,大家也都不是傻子,若大单于想要直接征讨拓跋郁律,以他这几年愈发暴烈的脾气,现在怕早就掀翻面前的几案了。
可若说他不想征讨拓跋郁律,那么为什么还要问大家?
众人面现惊疑,半响,信义将军姬澹出列:“代公,拓跋郁律乃前任可汗拓跋弗之子,按国律有继承汗位的权利,而且如今普根可汗已去,这件事已经成为事实,大人莫若卖他一个人情,而且愚以为拓跋郁律相比拓跋普根更好掌控。”
这姬澹乃是汉人,当年晋室为联合草原、拉拢拓跋鲜卑,曾鼓励幽州士人来拓跋部协助支持晋朝的拓跋沙漠汗及其后任大单于,如西晋名臣卫操就曾在拓跋猗卢的兄长,前任大单于拓跋猗迤手下为将,深得拓跋猗迤信任。
而姬澹当年以一少年身份,跟随卫操同期入鲜卑,如今已经被封为楼烦侯。
姬澹的话一出口,拓跋猗卢点点头,但身为拓跋鲜卑宗室几个将领却跪倒在地:“大单于,普根乃是大晋承认的中部可汗,而拓跋郁律不尊礼法,杀兄夺位,还残杀叔婶惟氏及无辜兄弟,实在不可轻饶,若大单于今日饶过他,明日若有人效仿拓跋郁律,该当如何处置?。”
拓跋猗卢闻言,不可置否,心下却有些松动:“我那逆子六修就不尊臣道,若他真学拓跋郁律起事,到真是个麻烦。”
这边姬澹见拓跋郁律面露犹豫,心下却有些着急,立刻又进道:“拓跋郁律继承汗位乃是其父之位,合理合法,几位大人怎么能用旁人相比,难道诸位大人想要行不义之事么?又或者是因为你们平日和普根可汗走的近,今日就要为他鸣冤?普根可汗一直窥探大单于之位,难道诸位不知道他的心思么?”
“胡说,我们是站在道义的一边。”几个人面现惊慌,忙反驳道。
拓跋猗卢一拍面前几案:“够了,你们这些蠢货,拓跋普根一心要要造我的反,你们却只知道替他说话,不过拓跋郁律此子隐忍多年不发,却一发中的,也不可不防,你们谁给我出个法子,想出来了,我重重有赏。”
拓跋猗卢崇信汉制,重用汉官,引得这些保守的贵族多有怨言。
见大单于发怒,众人噤若寒蝉,而拓跋猗卢问的这个问题一时间也没人能回到的了。
“这些蠢货,若不是你们不堪大用,我如今为何还要依仗这些汉臣?”想着这些,拓跋猗卢更是恼怒。
平日里一个个和汉臣内斗都艳遇不断,此刻却又装聋作哑,没有了主意,真是一群废物。
见拓跋猗卢面色越来越难看,拓跋猗卢暴烈的脾气可是尽人皆知,这些宗室却更是不敢轻言。
“世远先生,您如何看?”拓跋猗卢将目光转向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这青年眉目疏朗,高鼻大耳,一身玄色朝服,头上却没有带官帽,也没有带漆纱笼冠,只戴了一方文士折巾,但却显得姿态潇洒,气度胜人。
这个青年扫了一眼众人,冷笑一声:“拓跋郁律不过是一痴儿,他当可汗,对代公您有利无弊,至于其他人的话,大王可听但不可用;而我所言,也不重要,但代公案上的刘越石大人的来信,相信已经让代公您有答案了。”
拓跋猗卢点点头:“世远深知我心。”
眼前这个青年正是西晋名臣卫操的侄子,当年和自己的叔父以一起从幽州来到拓跋鲜卑,当时不过十六岁。而在历史上,拓跋猗卢兵败后,卫雄和姬澹曾率拓跋猗卢残部近三万余人归附刘琨,最后先后为石勒所害,也算是心属汉家,忠义一生。
别看现在的卫雄,年纪刚刚二十有六,但卫操病逝后,他却在拓跋猗卢麾下大放异彩。
卫雄从小和叔父学习武功、兵法,不但武功有所成、勇健过人,更善谋略、分析事务无有不中,这些年帮助拓跋猗卢南征北战,先后击败刘渊和石勒的入侵,深得拓跋猗卢信任。
现在已经因功被封为辅相、左将军,爵号云中侯,掌管拓跋鲜卑的着军国之权。
此刻,他一开口,尽管其他人还心有不服,却都闭了嘴,卫雄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对待对手向来是杀伐果断,哪管你是汉人还是鲜卑,或者其他胡人。
拓跋猗卢却是点点头,拿起案几上的来自刘琨的那封信,抖开后对众人道:“刘越石大将军有令,拓跋郁律忠勇果敢,可为代部鲜卑中部可汗,为猗卢兄长统领。”
“世远,安抚郁律可汗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选个日子去盛乐一趟,这里有我的一封书信,你带给他,只要他能满足上边我提出的条件,他就是我代部鲜卑的中部可汗,位同普根。”
卫雄上前接过那份早就写好的信笺。
众人一见,心下暗惊,有些人更是暗中后悔,都说自家大单于现在脾气暴烈,有些糊涂,哪想到真正糊涂的是他们,大单于分明是要借此来鉴别众人啊。
果然,拓跋猗卢将信笺递给卫雄后,又笑眯眯的看向众人:“诸位,我想告诉大家的是——我拓跋猗卢宁可养一只病猫,也不要再添一只饿狼;我知道你们当中有普根的人,可他现在已经死了。不要说我不给你们机会,午时前所有和普根勾结的人都来我堂下候命,如若逾时不来,诛三族”
说完,拂袖而去。
众人闻言,议论纷纷,随后急忙散去,其中几人面如死灰,如丧考妣,正是平日里和拓跋普根有勾结的大臣。
不是这些人胆小怕事,而是拓跋猗卢为人崇尚汉家制度,律法森严更胜大晋。
在他继承大单于位后,用法严苛简直前所未闻。史载草原某些部落的人有触犯法律,往往整个部落的人都会受牵连被杀光。而且,这期间若有谁逃跑,或者投靠别的部落被收留,那么不但这个人的亲朋要被株连,那个收留他的部落也一样要被屠戮。
曾有人在路上,遇到一群扶老携幼的牧民前行,问他们要转场、搬迁去哪里?
却不曾想那些老幼的回答是:“去大单于那里赴死”
而这期间,竟然没有一个人敢逃亡,可见拓跋猗卢之威严。
这些臣子也是一样,既然拓跋猗卢发话,肯定是掌握了他们和拓跋普根勾结的证据,也肯定早就对他们有所提防,现在他们就算想逃走,也要考虑下满门老小的安危。
现在拓跋猗卢既然说只杀一人,以他还算严明的法度,那就舍得一身剐,留得全家性命。
但有那胆子小些的,还是直接吓昏过去了。
此刻,好好的议事的大堂里,乱成一片,有见机的早的,马上回府去通告亲友,准备接收这些人的产业,按照草原的规矩,这些人的家产至少将要全部被罚没,其中三分之二归大单于,三分之一由臣子均分。
这也算是一种鼓励制度,鼓励大家互相监督,若有谁敢犯事,就算为了那份银钱也要有同僚去举报。
众人忙乱,卫雄却冷眼看着这一切。
“世远,你真觉得拓跋郁律无能至此,是只病猫么?”姬澹却悄悄拉住卫雄,他和卫雄当年一起来北地,一起长大,年纪也差不多,又同在拓跋猗卢帐下为官,关系好的如亲兄弟一般。
卫雄摇摇头:“世雅(姬澹的字),你觉得刘越石大人为什么会写这封信,又为什么会偏偏和拓跋郁律的上表一起送到代公这里,你以为刘越石大人会把拖把郁律当病猫看待么?或者说,一只病猫值得他这样费心扶持么?”
姬澹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拓跋郁律返回盛乐,夺取汗位,是刘越石大人的意思,甚至可以说,他现在是刘越石大人在代部的代表。”
卫雄一脸玩味的笑:“差不多吧,不论拓跋郁律怎样,我劝说代公成就此事,这对我北地汉家却是一个机遇。不过,有些事情我们也不能做的太明显,毕竟大单于还不糊涂,真要把他当傻子糊弄的,就是今日这些蠢货的下场。”
姬澹一听,有些责怪道:“那你还敢如此为拓跋郁律说话,你若出意外,我可对不起卫操大人的嘱托。”
卫雄摇摇头,轻叹一声:“我身为汉人,虽身在代部,无一日不忧思中原之糜烂。可惜,我之出身并非长房,在大晋只能做那六品下的浊吏。所以,当**我两人以弱冠之龄来草原,就是为能一展胸中抱负,如今却有家难归,今日之事我只是尽力而为,具体的还要拓跋郁律自己去努力。
姬澹闻言,点点头:“是啊,我们做到问心无愧也就好了。可是,听大单于的意思是要郁律可汗答应一些条件,才肯承认他的汗位,万一条件太苛刻,可如何是好?”
“没有万一,代公的条件一万个可能是很难办的,不过既然拓跋郁律有胆量从襄国城千里迢迢返回盛乐,又敢杀拓跋普根全家,最后只留一幼弟,如果不能解决这些难题,那么我们替他担心又有何用?更何况,还有越石大人的弟子帮他呢,听探马说,他们可是一起到的盛乐城。”
姬澹有些惊讶:“越石公的弟子?哦,世远你是指月前晋阳来人,说的越石公新收的那个弟子王烈?”
卫雄点点头:“正是,否则以越石公高洁为人,就算拓跋郁律能为其谋利,他也轻易不会为拓跋郁律出头,甚至如此配合他,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将信笺与拓跋郁律的书信一起送到。而且,自十月来,并州军政剧变,多少高官让位;越石公更是能抛弃旧怨,与王彭祖再次结盟,这个王烈恰在此时来到晋阳,其中绝对与他有干系,如此小儿,竟然也有如此算计,越石公却是收了个好弟子啊”
姬澹闻言,笑道:“世远,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在夸他,甚至有些不满的口气呢?”
卫雄点点头,却是坦然承认:“我是不满,想当年我随叔父去洛阳,恳请叔父牵线,欲拜越石公为师,越石公却对叔父推脱说他所学不精,不想收徒;后来我叔父逼迫的紧了,他却说我为人死板,甚不欢喜,因而拒绝了我;如今,他却收一无名小子为弟子,难道我一个堂堂代部辅相,连一个少年都比不过么?呵呵,我很期待这次去盛乐,安抚拓跋郁律,顺便会一会他呢。”
“世远,你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过骄傲,这种事情你还惦记作甚?”
“世雄,你放心,我断不会以私心费国事,如果我这个‘小师弟’真有过人之处,那我并不介意助他一臂之力,不过若他只是凭借阿谀奉承蒙骗了越石公,我却要替越石公教育教育他。”
姬澹无奈苦笑:“世远,你这样说,我更不放心了。”
卫雄却是嘿嘿一笑:“你替他们操这份心干什么?说不定越石公的弟子正在盛乐和我们的新任可汗把酒言欢呢。如此风雪严冬,世雄,我们也去小酌几杯,就当为我送行了。”
姬澹点点头:“嗯,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怀念起盛乐城里那辣口的‘火龙烧’了呢。”
卫雄一咧嘴:“放心,这次回去我给你带回两瓮来,只是你小子光是说的好听,真喝的上头,怕是嫂夫人要赶你出门吧。”
“阿雄,你休要胡说,上次也不知道谁被弟妹赶到了雪地里醒酒,还美其名曰‘卧雪寻思’,第二天才思没来,鼻涕却是出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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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乐城里,拓跋郁律把玩着一只酒杯偎依在毛皮毯子里,看着王烈道:“我还是更喜欢住这种木石的屋子,舒服、大气。,说起来住在汗帐中,没有城墙保护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
王烈一撇嘴:“城墙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所有人都反对你,你要时刻提防有人打开城门放你的敌人进城来杀你,那时候这盛乐城又能帮到你什么?”
拓跋郁律闻言,神色一正:“你说的对,阿烈,最近我是太松懈了。”
说完,放下酒杯,跪坐在地:“阿烈,信笺已经送出十余日,这两日就该送到平城,你说我伯父会接受我的效忠么?或者说,刘大人的意见他会接受么?”
“你伯父接受不接受你,一则要看他手下臣子反应,卫雄、姬澹皆位高权重、一时豪杰,他们若支持,拓跋猗卢定然不会反对;二则却要看你伯父的取舍,他若想扶持一个傀儡,相信你的效忠,自然就会接纳你,否则可能就会先行攻击你,不过我觉得他也不是个蠢货,拓跋六修现在也应该接到了我们联盟的信笺,若你伯父真要撕破脸皮对付你,六修肯定会趁机起事,你伯父精明一世,肯定会担心你们联合的。”
“所以你才故意让刘大人的信笺和你的一起送达,就是为了让卫雄、姬澹他们这些汉人因为刘大人而支持我,从而坚定我伯父的信心,对吧。”
“正是如此,你伯父也许有犹豫,但在卫雄、姬澹的支持下,肯定会接受你的。”
拓跋郁律抻了个懒腰:“嗯,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王烈一推他:“现在还不是松气的时候吧?”
“什么意思?”
“你伯父能接受你,但随后肯定要有诸多条件,满足不了你这位伯父的口腹,早晚还是后患。”
“呃,这件事情就等我伯父的使者来盛乐,提出条件后再说吧,现在我们担心也是白费。不过这些日子我那二哥穆萨和催促甚紧,要我尽快出兵去西域帮他们抵抗鄯善。
“嗯,虽然林海他们已经将粮草运到,可是穆萨和那边的问题你总要解决了,解决了他,明年春荒前,我师尊的粮草也才能解决,其中一环出现问题,我就愧对我师尊的期盼了。”
拓跋郁律点点头:“兵马我是可以派出,如今我手下也算有近四万骑兵,问题是谁可为将?”
王烈伸出手算计道:“拓跋郭落为人冷静多谋,铁弗刹勇猛过人,我再派冉瞻和林海襄助,那西域小霸王鄯善不足为虑。”
拓跋郁律想了想:“如此甚好,只是这些日子连日大雪,道路积雪难行,总要等雪化之后才可前往西域。”
王烈一撇嘴:“等到那时候高昌早被鄯善吞并了,我们去给高昌国主收尸么?有积雪没有问题,我这里有一样工具,专在雪地行走。”
说完,王烈从怀中掏出一张丝帛,上边用炭笔勾勒着一个车体样的东西。
拓跋郁律看了半天,没有搞懂:“这是什么?”
王烈一咧嘴:“这个叫雪橇,最上边是一块木板,木板下用精铁做两个滑板,这个是和舟船上相仿的舵盘,用来转弯……这样的一架大雪橇,可用一匹马在雪地上单独拉动,上可乘坐士兵五名,更可运载物资千斤。”
“至于其余战马,可一路跟随,用做更换拉动雪橇,如此保持高速前进,只要有积雪,一日可行近百里,算上旱路行走的时间,如此一月内可达西域。”
“太好了,阿烈,他们都说你得到神仙传授的天书,我以前还不信,现在看果真如此,否则这等奇物,若非鲁班再世,又怎能想出啊。”
王烈忙谦虚几句:“这等东西只是小事,不用夸奖。”
这等剽窃前人智慧为自己所用、帮助自己的事情王烈可以做,但并不会无耻到想要把这等天赋据为己有。或者说,王烈是那种悄声无息占便宜,但并不想利用这个博取所谓名声的低调性格。
王烈这边谦虚不停,拓跋郁律再聪明,也看不出其中端倪,只当王烈是才华横溢,却不居功自傲,暗叹自己若是王烈,怕早就在众人耳边广为宣传自己的聪明才智,然后再众人钦佩的目光里飘飘然。
如此一来,更是钦佩王烈。
想当年,在襄国城,拓跋郁律却是以貌美能言机灵闻名,就是凭借这些,放大自己的优点,掩饰自己的缺点,欺骗了不知多少良家妇女。
直到有了庄蝶后,这才收心只对庄蝶一人用情,当然这些事情他是不会和庄蝶说起的,只说些自己忠厚老实,被奸人所害的往事来博取庄蝶同情。
但今日一对比王烈的谦逊,拓跋郁律却是开始自我检讨起来:“阿烈为人耿直谦逊,我一定要和他学习。”‘
这边却忙叫来众人,安排去做雪橇的事宜,具体就交给了破多罗督办,王烈则负责整体的检验、监督。
他这小子转头就去寻庄蝶,准备良心大发,交代一点自己的过往,也做一次耿直的人。
第一百二十章,此去千里叩边关
第一百二十章,此去千里叩边关
王烈自然猜不到拓跋郁律这种花花心肠,他现在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从制造远征军所需要的雪橇到为拓跋郁律训练新军。(牛文小说~网看小说)
雪橇的材料问题,自有拓跋郁律下令,但开工后的诸多问题却需要他这个监工来负责。
拓跋郁律现在贵为可汗,一声令下,手下自然尽心办事。
草原山林不多,但盛乐附近却有有大青山余脉过境,加之鲜卑发自山林,起于青山,对于山林极其爱护,除了必须用的木料,很少有人上山伐木。因此,这山脉虽不高,但山上树木却极多,不出几日,木头伐够,期间雪橇开工,王烈之前在青山村有过做雪橇的经验,以供山民冬季出行,现在轻车熟路,在青山村猎户的帮助下,草原人民开足马力。
不出半月,千架大雪撬被顺利做好,为了保密,拓跋郁律也没有和众人说这是做什么,托大巫羊真之口,只说这是进献山神所用。
牧民淳朴,又崇信大巫之言,所以也无人起疑。
雪橇做好后,拓跋郁律又从自己麾下的三万骑兵中拨出了五千骑兵出征西域,选的也多是亲信部落的人马,对外仍然是称召集人马入驻盛乐军营;王烈和令狐泥商量后,又拨出两百晋军骑兵、五百晋军连弩手加入了远征军。
随后,拓跋郁律任命铁弗刹为扬武将军领统领之职,拓跋郭落为盛乐长吏领参军,冉瞻为虎威将军领副统领,林海为鲜卑汗帐都尉领副统领,同时也对破多罗等这些现在亲信他的部落首领各有封赏。
这些人事提拔也算正常,毕竟谁新称汗,都要任用一批自己的嫡系。
作为这件事情的起因,穆萨和自然要随军而行,和众人相处的这些时日,穆萨和已经深深的爱上了这个国家,用他自己的话说:“若不是高昌危在旦夕,他甚至想留在中原,与王烈等人一起作战。”
当然,大家对他这话深表怀疑,不过总算是兄弟情深,大家却都祝福他能匡扶高昌。
而且,作为祆教的三等祭司,穆萨和和大巫羊真也是一见如故。
祆教信奉的是光明神,草原鲜卑信奉的却是各种自然的神明,如山、海之神,如雄鹰、猛虎。
但这并不妨碍两个人在信仰上进行交流,不过最终的结果是穆萨和成功被大巫羊真洗脑,甚至怀疑起自己国家高昌遭次磨难,是祆教圣庙搞的鬼,而且光明神也实在无眼,竟然要庇护鄯善那样已经堕入黑暗的国家。
不管怎样,穆萨和此次来到中原的目的基本达到,而在他离开晋阳前,就已经派手下送信回高昌,让他们抓紧筹集羔羊、粮草。
在他临走前的十几日,第一批来自西域的羔羊已经顺利送到了晋阳,这些也已经通过蒙浑他们的飞鸽传书得到了证实。
晋建兴元年(313年)12月,代郡盛乐城,征讨鄯善大军正式集结出发。
大军临出发前,按照王烈的建议拓跋郁律虽然没有大张旗鼓的誓军西征,但还是召开了一个小范围内的亲信参加的会议,说明这是一次授命于大晋天朝的远征,同时,亲自展示了一面黑色大纛,上书狂澜西军的字样。
用王烈的话说,这叫师出有名,但名号又不能过于体现大晋和鲜卑的字样,否则会引起西域诸国的反弹,甚至引起拓跋猗卢的猜忌。
索性以王烈狂澜军的名号,反正刘琨已经将狂澜军合法化,在王烈离开晋阳前就宣布狂澜军暂时归属并州军管辖。
大晋大将军做出这样的决定,当然具有至高的合法性。
但是狂澜西军,却完全可以对外说成是王烈麾下的一支志愿军,至于这支军队最后造成的结果由谁来负责,那就看外界的反应来决定了。
拓跋郁律也觉得王烈说的有道理,于是欣然接受。
如此,五千七百汉鲜健儿,在冉瞻和铁弗刹等人的率领下,最终踏上西征路程。
临别前,王烈对冉瞻和林海千叮咛万嘱咐,尤其是冉瞻,王烈告诉这家伙:“凡事要听林海和铁弗刹的意见,否则军法严惩不贷,而且你若耽搁大事,我不认你这个兄弟了。”
冉瞻立刻拜倒:“瞻一定以林海和铁弗将军为长,此战亦会奋勇杀敌,决不丢我汉家脸面。只请大哥照顾好棘奴儿(冉闵小名棘奴),我若不得归,请大哥收棘奴儿为义子,将来也好为大哥马前战将,杀敌千里。”
王烈笑道:“什么不得归,再说着丧气话我不让你去了你小子记着,你们必须都给我好好的回来,至于阿闵,我自会视他如己出。”
冉瞻虎目一红,再次拜倒。然后与林海翻身上马,拜别王烈和拓跋郁律等人,随大军远去。
为了避免引起草原上其他势力的猜忌,除了王烈和拓跋郁律等知情之人,没有人为这支军队壮行,他们也不曾打起招展的旌旗,就连那面黑色的写有名号的大纛都卷起藏好,等出了草原再行竖起。
一切都是在秘密中准备、集结,五千七百名汉鲜混杂的将士冒雪踏上征程。
而在林海身上,则藏有王烈交给他的,大晋大将军,并州刺史刘琨亲笔签发的命令,证明他们这支军队是大晋军方的代表。
在设置西域督护府、期间经过八王之乱中断对西域控制的十几年后,中原终于再次派兵出征西域。他们一行虽只五千骑,但却代表了大晋军威,汉家荣耀,此去千里战边关,不破楼兰誓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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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出发后,出征西域与为刘琨筹集粮草军饷的事情总算就此告一段落。
就待西域那边传来好的消息,为了保证信息的联通,王烈还特意让蒙浑的手下带着飞奴(信鸽和信使)加入大军,沿路每隔五百里设置信鸽传送点,也趁机建立起中原到西域的飞鸽传输线路。
一切安排妥当,但想到一下次抽走五千骑兵,拓跋郁律却是心疼半天:“阿烈,我少了这么多兵马,将来还要如约再送给刘大人两万骑兵,你现在一定要想办法帮我练军。”
拓跋郁律所说的练军,自然是指王烈采用训练鸡鸣山和青山村兵卒所使用的方法,他准备让王烈拿出来训练草原骑兵。
王烈先前和拓跋郁律有过约定,如果他肯说实话,肯听从自己,就帮他训练人马,但当日两人虽有言在先,却互不信任,王烈也并没有把这话当真。
可时至今日,两人已经互相了解,已然结为真正的兄弟,王烈当然会不负前言,尽心帮助拓跋郁律训练兵卒。
而且,这看似拓跋郁律得利,其实也是为他自己努力,拓跋郁律的这些骑兵,早晚要帮助他逐鹿中原,多一点正规、科学的训练,就多一点作战时胜利的保障。
历来草原骑兵在战斗素质上就强过中原军卒,但他们的战术素养和纪律却实在太差,这也时为什么他们在改变体制前,只凭借那种松散的部落联盟,虽能打败汉人军队,但却无法固守城池,坚持长久的原因。
现在不一样,这些拓跋氏的鲜卑骑兵,将来就是王烈手下的精兵,不怕他们学会如何作战,只要统帅和骨干都是汉人,在一步步给他们洗脑,让他们明白和汉人融合、服从管理的好处,王烈就有信心指挥他们征战天下。
因此王烈却是尽心纠正他们存在的缺憾,教会他们服从纪律的好处。
而且在训练原有的两万多骑兵的同时,王烈还在拓跋郁律管辖的各个部落内选拔青壮,共选拔出一万人,按照当日在青山村和鸡鸣寨的训练方法,训练这些青壮为步军,以弥补草原无步军的尴尬局面。
草原各部落的青壮,因为以肉食为主的原因,在身体素质上明显要强于大晋的普通百姓。
但因为王烈手下那一批人马,要么是常年吃喝不愁、久经锻炼的青山村少年,要么就是经过无数生死淘汰下的流民,因此对这些鲜卑青壮的体质并不感到惊讶。
这也让有些显摆之心的拓跋郁律大为失望。
但撇开身体素质不谈,这些青壮却有一个致命缺点,就是在理解能力上实在太差。
到不是说王烈原来的那批手下,在认识王烈前就有多高文化,那些人也基本都是跟随王烈后才开始读书认字。
可是他们就算是文盲,在思想和脑筋上也并不死板,毕竟是接受过中原各种文化的熏陶。
这些鲜卑青壮则不然,除了牧马放羊,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接触过一点带字的东西,他们的计数方法甚至都还在采用原始的结绳制,也就是交易了一样东西,在绳子上打个结,失去了一样,再解开一个结。
这样原始情况下,就更不用谈其他概念了。
所以,当王烈训练他们的时候,比如站队列,他们根本连左右是什么都有些摸不准,只明白东南西北,前前后后。
甚至连基本的报数都学了半日,这才不再混乱。
这种痛苦的教学环境下,加之王烈之前最多不过是训练鸡鸣寨中那数百人,还是分批次的,在别人协助下的训练,从未一次训练这么多的人马,此刻面对一万个什么都不懂,如白纸一样的鲜卑青壮,光是看他们一个个东歪西倒的模样,王烈就几欲发疯。
幸好有苏良和程翯在,这两个人都是极有耐心的那种性格,尤其是苏良,平日不苟言笑,但对手下却极有耐心,一遍不会,就交两遍、三遍。
而且,王烈还把手下鸡鸣寨和青山村的兵卒都打散,按现代编制成列了若干新兵营,如此才减轻了不少压力。
令狐艾还根据王烈的口述,总结出了一部用羊皮书写的,名为“军卒基本训练大纲”的东西,庄蝶更是根据王烈和那些狂澜军兵卒做出的标准作训姿态,发挥丹青妙笔,画出了十数张作训演练图。
有了这些直观的图片,配合令狐艾不厌其烦在一旁的讲解,和数百名虎视眈眈,手提大棍的教官。
再加上王烈的奖惩制度,一众草原青壮,总算在半个月后逐渐步上了训练的正轨,又过了半个月,总算能形成了松散的队列,集合在一起的时候,更有了几分不动如山的森严。
而那两万多骑军,本就是精锐骑士,经过系统的训练后,更具有纪律性,抽出马刀,一起冲阵的时候,简直有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直接散发而出。
一直注意观察这一切的令狐泥,却是惊讶不已,他亲眼看到一群只是牧牛放马的鲜卑汉子,在一个月后就能脱胎换骨,成为基本合格的步军,这种变化简直是从一群散漫的带着犄角的公羊变成了团结亮出獠牙的饿狼一般,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激动之余,令狐泥甚至把讨逆军也都打散,编进了新兵营,一起作训。
心下,也对王烈愈发的钦佩起来。
拓跋郁律眼看自己这些族人一天天的日新月异,也是兴奋不已,于是对王烈要求:“阿烈,将来我这些人马就全部交给你训练指挥吧,我让你做我的护国大将军,可好。”
王烈一撇嘴:“不好,我不想被你活活给累死,不过你这些人马肯定要帮我打仗,可好?”
王烈半真半假,拓跋郁律却是坚定的点点头:“只要拓跋鲜卑归我所管,莫说这几万人马,这大汗之位你若想要,我也可以给你,或者我和我家小蝶儿给你当手下吧。”
这话说的实在太惊世骇俗,幸好羊真大巫没有在旁边,王烈虽然知道他这是开玩笑,还是连连摆手:“大汗我做不来,你当你的大汗,我当我的大王,你以后就率领草原骑兵给我打天下。”
王烈说的轻松,拓跋郁律却听的认真,这是王烈第一次在他面前表露出内心里真正的蓬勃胸怀——王者天下。
这种胸怀王烈不是没有,但却一直不曾表露,他曾经所走的每一步虽有深意,但都更像是自保,也只有令狐艾能多少明白王烈的一些志向,但今日王烈不经意的流露,却也是英雄慨然,让拓跋郁律侧目。
拓跋郁律心中暗道:“阿烈,你的性格实在比我更适合做一个王者,如果没人害我,我却宁愿做一个富家翁,和阿蝶逍遥一世……你数次救我,又助我上位,我这草原可汗为你这天下大王做事,也不算丢脸。”
当然,这种想法只是偶然,拓跋郁律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容不得他再后退,否则只会比拓跋普根死的更惨。
眼看一月时间已过,拓跋郁律预计着来自拓跋猗卢的信使即将到来,却是越来越忐忑。
王烈却是镇定自若:郁律,你何须操没用的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拓跋猗卢不吃人的恶魔,这经过训练的一万简单不军官,和两万五千骑军也不是用来当摆设的。
盛乐城十余米高的城墙更不是一马平川的汗帐,想来这里,先留下半条命再说。
一个月后,风雪已停,来自新都都平城,拓跋猗卢的回信终于被送回了草原。
而送信的使者竟然是拓跋猗卢手下重臣,辅相卫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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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雄是谁,王烈自然清楚,西晋名臣卫操的亲侄子。就算撇开他叔父的光环不谈,卫雄本身也是智勇双全,魏书上评价其“勇健多计画”,拓跋猗卢“壮其膂力,并以为将,常随征伐,大著威名”。
如此一个“大著威名”,杀得匈奴铁骑溃不成军,不敢望其项背的虎狼之后,竟然亲自送信来到盛乐城。
王烈和拓跋郁律说不惊讶,那是假话。
所以,一听说信使是卫雄,王烈的第一反映是:“他来做什么?难道是引大军来征讨郁律?”
“又一想,这大雪难行,天冷苦寒,就算拓跋猗卢想要打仗,也不会选择这种天气的。”
只是,拓跋猗卢派出这样一个重臣来盛乐,实在有些大题小做了吧?
“难道是这草原上的神明听到了我的祈祷,给我送来如此智勇之臣?”
王烈想到这点,却是浮现出一抹笑意。
这眉开眼笑的模样落在拓跋郁律和令狐艾等人的眼里,却是暗自咂舌:“难道这卫雄和阿烈有旧,或者欠了他的银钱,这次正好追债讨要,否则为什么小郎君如此欢喜?”
尤其是被王烈讹诈去几千金的令狐艾更是从王烈荡漾的笑容中看出一点不同,那分明是即将占便宜欢喜啊。
“看来这卫雄此次前来,若不拿出点什么,怕是很难全身退出盛乐了。”令狐艾叹息一声。
但不管卫雄来意如何,应有的礼节却不能缺少,毕竟他的身份在代部鲜卑就等于大晋的三公一般。
这等重臣,得罪不起。
因此,在确定卫雄达到的日期后,拓跋郁律身穿汉式冕服带领大小部落首领,迎着寒风,出盛乐二十里去迎接卫雄,礼节不可谓不重。
在路边等了不过半个时辰,卫雄车队就已经抵达,在这种积雪道路上,如此时间,已经算是相当准时了。
可即便如此,也将侯在简易帐篷里的拓跋郁律等人冻得半死。
“阿烈这个混蛋,说什么要训练兵卒,找借口不来迎接卫雄,却说我身为可汗需要尊重使者,现在我冻个半死,这家伙说不定正围着炭火等着看我笑话呢。”
拓跋郁律一边腹诽着,一边迎向卫雄,卫雄也早就下车,迎向他。
两人互相打量着对方年轻的面孔,半响却是相对哈哈一笑,然后携手一起再次上车,向盛乐城内驶去。
这不是卫雄不是第一次到盛乐城,随卫操来草原之初,第一站就是这草原之都盛乐。
而在其后的十几年,除了出兵征战,卫雄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盛乐城内度过的。
直到两年前随拓跋猗卢搬离盛乐,去了新都平城。
如今十数年过去,盛乐依旧,斯人却已渺然。而那掩映在一片风雪中盛乐的城池,却显得肃杀无比、甚至有几分荒凉之感。
看着铁灰色的城墙和墙外荒芜的草原与道路两边厚厚的积雪,卫雄却也心生几丝黯然。
可是当卫雄随拓跋郁律一进城门,却忽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激动。
因为他欣喜的发现,盛乐城内的气氛明显和城外那种萧瑟不同。
卫雄心中的盛乐不过是一个周长七八里,面积不过二十里的小城,但如今却到处都透着一股欣欣向荣的气息。
街道里虽也有积雪,但却显得十分干净整洁。
主要的街路不但如中原大城一般全部铺上了青石,甚至明显可以看出挖掘了排水沟渠,积雪则被被清扫道路的两边,融化的污水却并没有流淌在街道上,显然已经自动流进沟渠,最后流到城外。
而街道里的行人,虽然衣着朴素、简单,但脸色上却明显带着一种与新都平城不同的气质,那是一种充满了希望的表情,纵然还是寒冬时节,但这些百姓脸上挂着的微笑却如沐春风一般。
街道两边的房子也都修葺的十分整齐,尽管谈不上不富贵,更比不过中原城市的奢华。
但都能遮风挡雨,挺拔矗立,炊烟渺渺间,车马穿梭往来,整洁的街路两侧叫卖不停的商家,和身穿各色服装的路人,甚至让卫雄有一种回到了中原的感觉。
这感觉,是那样是熟悉而温暖。
比之那新建的新都平城,那污水遍地的平城街道、牛羊粪便四处可见的城市,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卫雄一直淡漠的表情上,也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拓跋郁律仿佛看出了卫雄的惊讶,有些得意的向他介绍着:“辅相大人,我这个盛乐城建设的不错吧。”
卫雄矜持的点了点头:“细微处见大节,郁律可汗您却是让熊刮目相看啊。”
拓跋郁律笑了笑:“这些东西却是费了不少时间与精力,这一个月除了练兵,就是忙碌这个,实在忙坏我了。”
卫雄这次是真的惊讶了:“只用了一个月就弄成这个样子么?”
拓跋郁律有些尴尬:“其实真正开始弄才二十几日,还是阿烈,恩,也就是我那兄弟王烈,他催我弄的。本来我以为这些事情不重要,可是弄好后才发现正如他所言,整个这一片草原的士气都跟着提升了不少,甚至很多外来的部落,因为见到我盛乐的繁荣,表达了想要依附我的意向。”
卫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故作随意的问:“哦,王烈,我好像听说过此子。但建好城池又和草原民心依附有何关系?还请郁律可汗赐教。”
第一百二十一章,风雪煮酒论英雄(1)
第一百二十一章,风雪煮酒论英雄(1)
盛乐城的上空彤云密布,刚刚停歇了几日的风雪又将来袭。(牛文小说~网看小说)
风雪将至,卫雄的语气却始终平淡如一:“城市建设的好坏怎么关乎到了民心?”
拓跋郁律看着路边寒风卷起的雪粒,却微笑道:“阿烈说过,一个城市建设的好与坏,不单单是一个面子的问题,更可以提升民众的归属感,也就是能让他们觉得心情更好,所以对我们这些人更有信心,也更支持我们。我开始是不信这些的,但现在看他说的真有道理。初来盛乐,我招兵买马,应者寥寥,可当我搞好这些建设后,尤其是帮助他们修葺好破损的房屋后,在招兵就有很多人来报名,而且其他城外的部落首领和民众一来盛乐,也都十分高兴,甚至要我再建一座城市,让他们的族人也能住进城里。辅相大人你看这寒风,再凌厉也只能让人畏惧而不敢亲近,而那彤云后的骄阳却可以用温暖让人拜服,这就是刀枪以外的力量。”
卫雄听到这里,轻轻抚掌:“可汗,你的确要比拓跋普根强上百倍,至少他不会这样管理部落、建设国家;或者说,普根可汗身边没有一个能劝说他走上正途的兄弟。”
说完,却是沉默下去,细心的观察起城内的一切。
卫雄甚至已经做了一个决断,不管王烈是否真有能力,单凭这一份对城市的管理,自己就要和他讨教一二,将来好用在对平城的建设之上。
一路看下,卫雄暗自赞叹。很快,拓跋郁律带卫雄等人来到自己在城内的可汗居所。
这一处宅院毗邻原来拓跋猗卢兴建的可汗王宫,但却弄的很简单,大小不过如中原一般大户人家所居住的房屋。
大巫羊真却早在内堂等候两人,他在这里却是为拓跋郁律做后援,也顺便回答一些卫雄的疑虑。
卫雄一见羊真,忙拜倒行礼,羊真这样的智者,他不敢不敬。
羊真点点头,还了一礼,然后就闭上眼睛,盘坐在了拓跋郁律身后。
落座后,卫雄细细打量四周,见房子内家具陈设极其简单,甚至连侍女都没有几个。
卫雄忍不住再次赞叹:“郁律可汗很是勤俭嘛。”
拓跋郁律点点头:“我在襄国城比这破旧的房子睡过不知多少,而且现在这宅院住着不知比帐篷舒服多少,现在盛乐初定,我若不带头勤俭,百姓岂能安康。”
卫雄闻言,点点头:“郁律可汗雄心壮志,怕不只是一个盛乐城”
拓跋郁律闻言眯起了眼睛:“我的心思只在这盛乐,辅相大人说笑了。”
“是么,那我怎么听说可汗你对那些首领说过,你要带他们回复鲜卑的荣光,而且听说你这些日子还训练强兵,这是意欲为何呢?”
“这种谣言是心怀叵测用来中伤郁律可汗的,如辅相大人这样的智者一定不会相信。”拓跋郁律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羊真忽然道。
这个鲜卑都拥有智者名号的老者,平日很少说话,但每一次开口,却都不得不让人重视。
卫雄却一直在打量面前两人,虽然早就相识,但还是从两人身上发现了比之曾经的一些不同。
拓跋郁律很年轻,长身玉立,一身汉人装扮尽显其不同于以前那些鲜卑可汗的睿智、儒雅之气,再无当日那个拉着拓跋普根痛哭的鼻涕虫的样子。
当然,卫雄一直不曾小觑过这个名声在外的二世祖,在他眼里,一个人有弱者的名声不算什么,但能让所有人都拿他当弱者,而他还活的好好的,那么这个人就实在太可怕了。
眼前的拓跋郁律无疑正是这种人,一个不由得卫雄不重视的人。
至于大巫羊真,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必然是维护拓跋郁律,现在看,这个草原上的智者和人们心中的精神领袖,已经完全倒向拓跋郁律了。
此刻,羊真见卫雄话里话外都在说拓跋郁律野心太大,眼睛却是眯了起来,现在他和拓跋郁律在一条船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他必须出言相帮。
而且,卫雄直到现在也没有说出拓跋猗卢到底是一个什么态度,但羊真不相信卫雄说出这样的话是无心之举,而且这卫雄表面上越波澜不惊,羊真越怀疑他要背后行使什么阴谋。他只待拓跋郁律一声令下,就以大巫的名义,先把这个拓跋猗卢的重臣擒下。
卫雄似乎对眼前的险境丝毫不觉,这次他来盛乐,只带了五百名骑兵一路保护他,而且入城后,更是将骑兵直接派去了军营休息,身边只留个两个亲卫随身。
这一点,就连羊真这样见惯各色好汉的老者,也暗暗佩服他的胆色。
“大巫说笑了,在您面前,我可称不上是什么智者;不过,这种谣言我的确是不相信的,只是说给郁律可汗听,省的他被小人陷害。”卫雄笑眯眯道。
“虚伪,不信你还拿来诘责;不过正如阿烈所言,这卫雄的确是个人才,虚伪的如此让我喜欢。”拓跋郁律暗竖大拇指。
见卫雄深思不语,拓跋郁律清咳一声,恭敬道:“辅相大人,敢问代公有何命令给我,我也好尽快办理?”
卫雄却是微微点头,然后悠悠道:“其实,这次代公让我来,而不是派大兵前来,就已经表明了他的的态度,他还是很欣赏你的。”
拓跋郁律流露出高兴的表情:“代公,哦,我那尊敬的伯父,是一个值得我尊敬的长者,我一定会听从他的吩咐,努力管理好盛乐的。”
卫雄苦笑一声:“郁律可汗,您先不用高兴,代公虽然欣赏你,但那些贵族们却不一定都支持你,而且代公为了平息他们的反对,对你提出了几个条件,如果你不能满足这些条件,半个月后,盛乐城下会出现十万带甲之兵。”
羊真闻言,冷声道:“辅相,在匈奴和大单于亲生儿子六修的虎视下,他还能抽出十万兵马来盛乐闲逛,或者说他连我这个大巫都想一起消灭么?”
卫雄摇摇头:“尊敬的大巫,并非我虚言恐吓,匈奴现在正在征兵,准备对大晋的京都再次进行征伐;至于六修,如果我是代公会先解决他的问题的,但我不是,代公行事自由决断,虽然您身份高贵,但情势逼迫下他会选择动手的,所以这个真的不是威胁。”
拓跋郁律摆摆手:“那就请辅相大人说说代公的要求。”
“首先,每年上缴给平城的战马和羔羊不能减少,而且战马要增加到两万匹,羔羊要增加到三十万头。”
拓跋郁律听了,手指轻敲面前案几,面皮微微抽*动,一副肉疼的模样:“还有么?”
卫雄见他这般表情,却是有好气又好笑:“还有就是,这次既然是刘越石大人这样扶持你,代公的意思是今后越石大人如果再要求我们拓跋鲜卑出兵帮助他,就要由你负责了,你要懂得知恩图报。”
拓跋郁律面露苦笑:“还有没有?”
“最后就是,代公希望你能帮他征讨拓跋六修。”
拓跋郁律却是神色一变:“拓跋六修兵马虽不多,不过两万,可那是草原上最有名的狼骑军,号称以一当百的精锐铁骑,我们凭什么去攻打他”
羊真沉声道:“大单于做事却还是不留情面,这等两虎相争的事情,他只想过从中取利,却没想到两虎相连,一起将他这个看热闹的一起吃掉么?”
卫雄神色一凛:“大巫说的是,可是这是大单于的意思,并非我能决断。”
羊真却摇摇头:“我看不是辅相大人不能,而是辅相不肯为之吧。”
卫雄脸色微变:“大巫,不管你怎样说,我只负责带来大单于的口信,至于你们如何想,与我无关。”
然后又对拓跋郁律道:“郁律可汗,你先不用着急答复我,我会在这里呆上三日,三日后你给我答案即可。”
“对了,怎么不见你的那位汉人兄弟?”卫雄似乎无意问道。
“哦,他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不能与辅相相见。”
同时,心里更是暗骂王烈惫懒,这等大事都交给他一人处理。
卫雄却微微一笑:“是么?我听闻最近可汗很忙,你兄弟好像也忙于为你练军?而且有一支五千人的队伍离开了汗帐,难道是去打猎围场不成?”
拓跋郁律面皮再次抽*动了一下,却挤出一丝笑容:“现在天已过午,辅相大人还未用饭吧,我们一起吧?”
卫雄摇摇头:“就不劳郁律可汗费心了,我在路上已经吃过,而且我离开盛乐太久,想去转转,对了,今晚我在老宅设下酒宴,请大巫、可汗、还有你的兄弟一起光临吧。”
说完,也不待拓跋郁律再说什么,就起身告辞。
“这个卫雄,实在可怕,郁律,你的阿干真有信心说服卫雄么?”
“我那兄弟信心满满,但我不是他,我能做的,就是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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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的冬天相比起中原的繁华城镇,实在有些无趣,而且失去了青青草色和洁白羊群的点缀,整个草原更显得荒凉无比。
尤其是四面阔野的盛乐城,若不是有那十几米高的城墙挡住了部分来自北方的寒流,城内恐怕会更加寒冷。
但即便这样,一般人穿上厚厚的羊皮袄,都轻易不会在户外带上超过一刻,否则定会被冻的前心后背都如坠冰窟。
大多数人在这个时节,要么窝在帐篷或者屋子里喝着马奶酒,闷头大睡;要么就是躲进酒馆,叫上几壶酒水,撕上一盘酱羊肉,围着炭火聊天谈心。
今日,拓跋郁律带人出城去迎接卫雄,王烈以训练兵卒不能松懈为由,坚决留在了城内军营,等拓跋郁律一出发,就宣布今日放假一天,拉着苏良,带上程翯,拽上令狐艾和蒙浑以及令狐泥,一起去城内找酒馆吃酒。
蒙浑一听有酒喝,顿时来了兴趣,拉着王烈他们穿街走巷,来到一条背街的小巷,小巷中间有家酒馆。
王烈抬眼看去,酒馆不大,名曰:“是楼居”。
翻译成中原官话就是高大的房屋。
不过这屋子实在称不上高大,尤其是门脸,需要低头弯腰进去,感觉就是一个木石建造的帐篷一样。
不过屋子里却还算宽阔,收拾的也很整洁,摆着七八张案几,因为天气太冷,眼看风雪将至,因此酒馆里也没太多人来吃酒,除了最里边有一人,背对着王烈他们自斟自饮,再无其他客人。
开店的也不是鲜卑人,而是一个来自中原的汉人,店内也没聘请什么伙计,只有老板和老板娘两人忙活。
根据蒙浑介绍,这老板十几年前就来到盛乐,因为他酿的酒口感甘冽,是少见的烈酒,因此很受当地人的欢迎。
但因为这酒口感太烈,一般人却喝不惯,而且价钱有些偏高,平时要三十钱一瓮,这些年粮食减产,更涨到七十钱一瓮。
不过按照蒙浑的意思说,就算如此,这老板每天的酒还是供不应求,草原苦寒,这等烈酒驱寒暖身,不论是牧民还是军卒都会带上一壶。
王烈当时一听这话,就来了兴趣,自从穿越而来,他喝到的酒只能算是清酒或者米酒,这些就甚至连后世啤酒的度数都不如,口感更是绵软偏甜,难喝的要紧。
也因此,王烈很少饮酒。
王烈不是没想过自己酿酒,可是酿酒的蒸馏程序他懂的并不全,至少酒糟、酒曲的制作他就完全不懂,至于蒸馏、提取、发酵等各种设备,他因为前世做过一点化学小实验,蒸馏还稍微懂些,其他几样更是闻所未闻。
毕竟前世他身为宅男,更关心的是和军事、历史有关的东西,而且动手能力也多体现在对实用工具的制造上,而不是酿酒、种田这些。
如水车、蒸馏设备这些,如果不是历史上稍微有些涉及,他也不会去捣鼓的。
当然,如果说如何锻造更好的钢料,这些王烈却是擅长,可是这需要的工程和基础物资更多更大,也不是他现在有精力和能力能弄的。
至少要完全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城池,还要有稳定的矿产,找几个脑子灵活动手能力强的工匠,才能实现某些技术的飞跃。
否则如某些YY小说里,主人公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就开始指挥大人开矿、制造高炉、锻造钢铁,简直是把这些当儿戏。
先不说地表矿石不是那么好找,就算找到容易开采的地表矿,你拿什么去保护着矿产不被国家机器所征用?
任何时代,矿石都是被统治者所重视的,平头百姓想要靠这个发家致富,还不如直接贩卖些违禁物品来的快些。
否则不但被豪强所窥视,就连国家都要来找你的麻烦,还谈什么安心发展,大炼钢铁?
因此,王烈一听蒙浑这样介绍,王烈立刻跟随他来到这个酒馆。前世王烈读过一句话:把问题交给专家,你需要做的就是在适当的时候提出自己的想法。
现在么,解决这个时代酿酒问题的专家也许就在眼前,而他只要适当的给他一点提醒,那么今日就可能有意外的收获呢。
进了酒馆,几人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户上蒙着厚厚的棉纸,不让风雪倒灌进来。
屋子里摆着通红的炭火,却是温暖入春。
老板是个个头中等,相貌略显瘦削的中年人,一双大手带着几分油腻,显然是经常接触炉灶的原因。
这老板的动作却很利落,将酒水和羊肉端了上来后,抽出一把银质的小刀,运刀如飞,不一会就把整块羊腿切成了薄如蝉翼的丝片,又递上来几盘作料。
王烈看着老板动作如此娴熟,赞道:“店家好手艺。”
那老板闷声道:“没什么,经常切手熟而已。”
然后就下去忙别的去了,也不打搅他们。
王烈看着老板的背影,笑了笑,夹起一片羊肉,肉筋十足,却又有一种入口即化的感觉,这老板的手艺端是不错。
见王烈满意,蒙浑也很高兴,顺手指着几案旁,老板端上来的那一瓮酒介绍道:“这酒名为‘火龙烧’,乃是一等一的烈酒。”
“火龙烧?名字起得到大气。”王烈好奇道。
这边蒙浑让老板端来一盆热水,将那瓮酒放在热水里温热。
趁着这功夫吹嘘道:“小郎君,不是我吹牛,火龙什么样我蒙浑虽然不曾见过,但这火龙烧却绝对是天下第一等烈酒。”
一旁的店老板听了,满脸欢喜,却好像蒙浑在夸奖他一般。
很快酒水热好,老板端着铜盆走了下去。
蒙浑将酒倒入青铜的酒樽,王烈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入口后只觉得有一种久违的火辣,从口腔顺着食道,蔓延进胃部。
“好酒”王烈赞道,这酒虽然还是比不上后世的高度酒,但至少也有二十几度了,在这个时代简直是奇迹一般。
令狐泥也是浅饮一口后,眼睛一亮,再次捧起酒樽,大口喝下。
武将之后,征战沙场,笑看生死,也因为这种精神上的豁达,多数善饮。
令狐艾和程翯,虽然多少也都能喝一点酒,但显然并不习惯这么烈的酒,都只小口的抿着,更多的时间使用筷子在吃菜。
王烈却是和蒙浑、令狐泥两人不断对饮,三个人都是好酒量,喝酒如喝水一般。
后来觉得三足的酒樽太小不够用,索性让老板换上陶碗,开怀畅饮起来。
反到苏良,如此高大雄壮的一个少年,只喝了半碗不到,过了不过一刻就变得满脸通红,说起话来舌头都开始打卷,实在不是个善饮之辈,王烈也不劝他,他索性自顾大口的吃着饭菜,案几上的食物到大半是被他所消灭。
酒过三巡,蒙浑连呼过瘾:“在襄国城除了那清水一般的水酒,就是个娘们喝的西域葡萄酒,可没这等烈酒喝,今天总算喝了个痛快,这酒才是男儿才该喝的东西”
王烈又喝了一口,随口道:“这酒虽好,但还不够烈。”
蒙浑此刻却是一愣:“怎么,阿烈还喝过比这个更烈的酒么?”
此刻,那店老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脸气愤的看着王烈:“这位小郎君,我这店经营了也有十多年,这酿酒的手艺更是祖上就传下来的,喝过的人无不说我这酒乃是天下第一烈酒,看小郎君你年纪也不大,可也太能夸口吹牛一些了吧”
蒙浑却是常来这里喝酒,也多少和老板见过几面,知道这老板就是这样一个臭脾气,于是开口打着圆场:“费老哥,我这位兄弟可不是吹牛的人,他说不定真就喝过比这个还烈的酒呢。”
那老板冷哼一声:“吹牛是未必,但说假话却是肯定。”
众人闻言,皆心有不快,尤其是苏良听他这话越来越难听,起身就要制止。
王烈却一把按下他,然后对老板一咧嘴:“你这酒好喝,但还是太淡,我说的句句属实,你不高兴我也没办法。”
店老板闻言,脸色更是难看,可以看出这人是个直爽性子,更是对自己的祖传手艺有信心、十分热爱,否则断不会为这种事情与客人争执。
王烈却不待他说话,又道:“你这酒是不错,但因为酿造的方法不对,本来应该能比这个更烈一些。原因就是你的蒸酒的方法不对,要蒸馏才能让酒更烈。而且你的酒甑也一定不是传统的青铜所制,嗯,应该是陶制的,但你这封口处缺乏密封,所以损失了不少这酒水的浓烈之气啊。”
老板一听这话,却是怒意渐去,此刻就连最里边那桌独自一人的客人都被这里的争执吸引,饶有兴趣的看着这边。
“小郎君看来的确是明白人,我的确是不是用青铜酒甑蒸煮的,不过你说的蒸馏是什么?我祖传的手艺只有蒸酒,敢问小郎君有何更好的蒸酒提纯办法?”那店家变得的客气起来。
(完善的蒸馏酒技术和器具直到元代才有历史记载,所以南宋以前的古人应该是不懂这些的,也因此,一般古人的酿造酒基本都在二十度以下,能达到二十度已经算高度的烈酒了)
其他人一听王烈说的头头是道,也都看向王烈。
第一百二十二章,风雪煮酒论英雄(2)
第一百二十二章,风雪煮酒论英雄(2)
王烈手下两大财神,酿酒费过,摸金费辰,顺利登场,撒花,求票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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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王烈侃侃而谈,竟然对酿酒都如此了解,众人神情各异。(牛文小说~网看小说)
却不知道王烈了解的只是一个蒸馏的过程,以及蒸馏器具的制造,其余方面却是一概不知。
今日拿出来,只为吸引这酒馆老板,好让他为自己所用。
蒙浑是不解诧异,他是觉得有好酒喝就成,何必关心这酒是如何酿造出来的?
程翯和苏良则是信心满满,在他们眼里,王烈什么事情既然敢说,就一定是能做到,否则断然不会妄语虚言,就算是和这样一个卖酒的浑人,也不会诓骗他的。
就连那屋角独身喝酒的客人也支起了耳朵,想听一听王烈到底有什么高见。
王烈却一撇嘴,看着一脸期待的酒馆老板:“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不曾给过我什么好处?”
众人顿时哑然,那屋角的客人更是差点笑出来:“这哪里是什么一军的统帅,这种语气分明是个小无赖。”
心下更有些小小的失望,也更坚定一会要诘责他,让他知难而退。
那酒馆老板却挠挠头:“小郎君你说的也对,一来老费我不认识你,二来老费我对你也没有什么恩德,你自然不会告诉我。不过你这方法我真的很想知道,客人你说个条件吧,你怎么才能告诉我老费。”
这一下,众人都看出来了,这老板就是个直爽人,却是憨厚的可爱。
王烈想了想,笑道:“老板,这技术说穿了并不稀奇,关键在蒸酒的一步,一定要密封好,而且蒸酒过程中需要加入一道程序,这程序却需要一件你没用过的工具,不过这工具却有些特殊,你做不来的。”
那屋子角落偷听的客人听到这里,心里暗啐:“故弄玄虚,糊弄一个卖酒的人算什么本事?”
但酒馆老板老费却不这么认为,这人明显是个一根筋,尤其在投入什么事情的时候更是如此,此刻却认定了王烈有改良他祖传烈酒的好办法:“小郎君你就提个条件吧,你帮我弄一个这样的工具,需要多少钱。”
王烈摇摇头:“这个不着急,我暂时也不缺钱,但我想问你,你觉得如果你能造出比你这个‘火龙烧’还烈上一倍的酒水,能值多少钱?”
那老板想了想:“酒越浓烈,需要酿造用的粮草越多,若烈上一倍,成本核算下来,加上人工和赚取的利润,怎么要要卖上二百钱一瓮吧?”
王烈闻言,一咧嘴:“二百钱?那连零头都不够,最少、最次的酒业要两金一瓮,你还别嫌贵,一日只卖五十瓮,打破头都有人要。”
老费一脸惊讶,他开了二十几年酒馆,第一次听说酒水可以卖上这等高价?
他伸出油腻的手指,来回算计着,越算越是一脸不可思议:“怎么可能这么贵,怎么可能这么贵?”
王烈笑道:“这叫奇货可居,懂么?”
老费点点头,又摇摇头:“奇货可居我不懂,但我明白你的意思,就像我现在卖火龙烧,一天只卖三百壶,大家就都抢着来买,生怕别人都买走。”
王烈抚掌大笑:“然,但这只是一方面。”
老费忙道:“你另一方面是什么?”
众人也笑了起来,原来这老费并不愚,只是有些木讷罢了。
而此刻,屋角那个独身的客人忍不住起身道:“其实要我看,如果真有这等烈酒,两金一瓮都是贱卖,这酒若由商队直接销往中原,二十金一瓮也卖的上,太史公曾言:“吕不韦贾邯郸,见(子楚)而怜之,曰:‘此奇货可居’,小郎君的这酒怕也是准备如此而为吧”
王烈闻言,向那人看去,只见那人年纪三十左右,身高一米八左右,身材挺拔,面如冠玉,颌下三捋长髯,再看身上是合体的玄色深衣,脚下因为天冷的原因,着一双胡靴,头发用一方紫纶巾简单扎起,顾盼间神采飞扬。
这姿态就连王烈也忍不住暗赞一声:“这人真是一表人才。”
王烈忙一拱手:“好个奇货可居,但先生却是高抬此酒了,其实若论成本,是没那么高的,不过若二十金到的确可以卖上,甚至百金也不稀奇。”
那人摇摇头,却有些失望道:“酒我没有高抬,若真有此酒,卖的贵些却也无妨;可是小郎君你身为越石公的弟子,难道只会追逐这些商贾的蝇头小利么?我现在却觉得,刘越石大人对你实在高抬了。”
王烈闻言,汗毛竖起,酒却当时就醒了大半,眯起了眼睛:“先生这是什么意思,烈愚鲁重利,为你不耻,但因何出言不逊,辱及家师”
苏良却是抽出环首刀,横在王烈身前,对那男子喝道:“尔为何人?”
而桌子那边,程翯随身携带的雕弓早已经入手,箭指男子。
那男子面对锋刃相向,却是凛然不惧,冷笑一声:“少年人,你身为刘越石弟子,就该为令师名声着想,不说勤学苦读、研究经略,也该洁身自好、修身养性。而如今你却如商人一般,为了些许蝇头小利和人计较,你将心思都用在这种微末之道上,就算你一瓮酒能卖二十金,却对你未来有何益处?而且,如若这样,你还有什么精力来治国整军?想当日,刘越石大人召告天下,收了一个天资聪颖的好弟子,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给他丢脸么?”
王烈身边众人一听这话,都对这男子怒目而视,只有蒙浑眼神微微发愣,看着这男子,想要说什么,却被男子一眼瞪了回去。
令狐艾端着酒樽,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青年,心中暗想:“他是卫雄还是姬澹?”
那酒店老板却犹自在哪里痴呆呆的算着:“两金一瓮,二十金一瓮,怎么就能这么值钱,奇货可居,我现在明白了……这酒只有我一个人卖,自然可以卖高价,却比我那火龙烧故意少卖要更好上几分……”
剑拔弩张间,王烈却不管哪男子的诘责,转身对老板笑道:“你没有明白,老板。我且问你,奇货可居固然好,可你有能力保护好这奇货么?或者说,你就不怕被强人、豪强惦记,到时候怕你这点祖业都不能保存吧?”
王烈这话一出口,那老板神情一震,就连对面那面带讥诮的青年男子都是一愣,陷入思索之中。
王烈却继续道:“我不知道这位现先生的来历,但我却从他口中听出,认为家师越石公收我为弟子,有辱其风。因为我刚刚所言,皆是商人一般,追逐微末小利,而这位先生一看就是军国之臣,胸怀的是天下,至少是这草原的大利;但说实话,生在这等乱世,我这样的微末出身,若不追逐这些小利反到不是我之为人,孟子曰:不积硅步无以千里,曾经我身边的这位先生,就是这位令狐家的元止先生告诉我,生在人世,一衣一食,皆靠商人贩卖,商人为过上税聚财,凭什么就要低看他们几分。更何况,我若手中有亿万资财,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募兵聚众,我这酒若只卖给市井匹夫,那是我的无能,但我这酒若摆上朝堂夜宴,一瓮卖上百金,天下哪个敢小觑我?我手中有兵有钱,又有哪个敢说我辱没家师?青史无名,豪杰血来书,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王烈这番话说的却是不卑不亢,直接点明了自己的意思,无一点序言客套,就差直接指着那青年的鼻子说:“你只会空谈国事,却不知道这国事也需要银钱支撑,你所言都是空谈,与国事无益,还不如我有钱有兵,可以匡扶乱世。”
这些话,却是一点情面没给对面那青年留下,那青年脸色连变数遍,有恼火、更有诧异。
最后,却是忽然大笑,一拱手:“好个言辞如刀的王烈,某受教了。”
说完,从怀中掏出酒钱,放在桌子上,然后踱着方步,转身向门外走去,经过苏良和程翯身边的时候,却是看都不看一眼,似乎对那锋刃毫无知觉。
王烈却一咧嘴:“故做不看,内心实见,这位先生,您这样其实已经着想了。”
那男子本来轻盈不失稳重的脚步忽然一乱,双脚步伐一错,自己的左脚磕在右脚跟上,差点跌倒在地,忙扶了扶门框,自嘲道:“饮的有些多了,不胜酒力,就此别过小郎君。”
说完,快步离去,却是头都不回,现在王烈在他眼里,哪里是一个轻狂少年,分明就是一个直指人心、老奸巨猾的说客,今日没有准备,却不能多呆,否则一会不定要被这少年言语激成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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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急匆匆离开是楼居,众人却有些哑然,片刻都笑了起来。
笑过后,苏良问王烈:“大哥,这家伙究竟是谁,不会是石勒狗贼的奸细吧?”
王烈一咧嘴:“奸细?他不适合当,不过是一个嫉妒我比他帅的大叔罢了。”
令狐艾却是一撇嘴:“你还真没他帅,蒙浑小哥,你当知道他是谁吧?”
蒙浑点点头,此刻他已经喝的满脸通红,神智有些恍惚,但一提起这男子却仍然十分畏惧一般:“他是大单于拓跋猗卢的左辅相——卫雄。”
“卫雄……”那酒馆老板却是惊呼一声。
“这客人以前常来我这里喝酒,可自从去年就很少来了,没想到他是辅相大人,早知道是他,我该多收他一些银钱……”
众人闻言,皆无语。他们还以为这酒馆老板是崇拜辅相,没想到是想要敲对方竹杠,看来这人真不可貌相,如此一个木讷的商家,也会有这样疯狂的想法。
“辅相怎么了,却还不是被大哥说的落荒而逃。”苏良有些不屑。
程翯却是微微蹙眉:“他贵为军国重臣,却来这里饮酒,而且还和阿烈你激辩,这辅相怕是来者不善?阿烈,你今日得罪了他,他不会报复你吧?”
王烈摇摇头:“我闻卫雄也是一等一的英雄,怎么可能会为这点事情来找我一个小卒的麻烦?”
令狐艾一撇嘴:“你若是小卒,我们都是护卒的虾米么?你现在就算再吹捧他,他也听不见了;看来拓跋猗卢派来盛乐的使者就是他,我想他今日若无意外,必定会召见你,首领你做好准备吧。”
酒馆老板老费有些忐忑道:“原来你们认识辅相大人,那我刚刚的话你们不会告诉他吧?”。
王烈笑了笑:“放心,我们不认识他,而且我觉老板你说的没错,他是辅相,有的是银钱,下次你一定要把酒价提高,他的酒钱是少不了你的,对了,老板您怎么称呼,我怎么看着你有些面善?”
那老板忙道:“小的免贵姓费,单名一个过字,小郎君可以叫我老费,小郎君看小的面善,那可能是与小的有缘,既然如此有缘,那个酿酒的法子,您看能不能告诉我……”
这费过绝对是大智若愚,几句话说完,就开始套近乎,要王烈的秘方。
王烈一咧嘴:“办法我真的有,但是你现在没能力保存它,至少你没有能力让别人不窥探你的酒和银钱,对吧?这样,等我将来回中原,你若想一起回去,就里找我,咱们一起在中原酿酒,开他一个大大的酒馆,在各地都要开,你当掌柜的,我当老板,我出酿酒的好办法,还负责出人保护你和好酒的安全,如何?”
说完,将酒钱放下,转身带众人离开。
费过忙道:“呃……小郎君您高姓大名?”
“我大哥姓王名烈,是越石公的弟子,既然他看中你,你将来就跟着他吧,放心,你的酒馆我会保护的。”苏良拍了拍酒馆老板费过的肩膀,转身离开。
“王烈?啊,这少年就是那个他们传闻的刘琨大人的弟子,郁律可汗的汉人兄弟,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不过看起来到是满和气的,可是,我到底要不要跟他去呢?”
“死鬼,你站在这干什么?客人的碗筷你还没收拾呢,难道还等老娘给你弄?”
一个身材瘦削,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走了出来,一把拽住费过的耳朵。
费过忙低眉顺眼的哀声道:“诶,诶,娘子,你放手,我这不是送客来了么,我马上去收拾。”
“几天不收拾你,你就给老娘偷懒,说,刚才客人给你多少银钱,你又私藏了几分?”
“冤枉啊,老婆,我没有藏私,不信一会回房我脱了衣服让你搜?”
那女子顿时面色一红:“外人都道你费过老实,你这骨子里就是个骚猪……”
费过却是一把抱起婆娘:“那我就来个老猪拱白菜,走了”
“放开我,你个死鬼有人看着呢”
“这大雪天的,哪里有人,关门,今天的生意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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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你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大晋并州晋阳城,南门里市,专门买卖古董,乐器,笔墨文房的“琴瑟居”。
几个身穿褐色袴褶,面目阴沉的男子站在店铺中央,其中一名汉子手拿着一把青铜宝剑,指着那古董店老板的鼻子骂道。
“几位客官,买卖买卖,你愿买,我就卖,尤其是这种古物,您当时相中拿走,我又没强迫你们,你们这转手就拿一把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宝剑,说是我卖给你们的那一柄,还说是假的,这不是冤枉小人么?黄天在上,小人这里从不卖假货啊。”
这白胖的老板立刻指天画地的赌咒发誓起来。
其中一个汉子不耐烦道:“少他**和我打连连,小人、小人,我看你就是个小人,费老三,我也是在晋阳混了三、四年的人物,你去打听打听,哪个敢糊弄我,你今天若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待,我就砸了你这店”
那老板费老三脸色一变,强自鼓起勇气道:“张大爷,您既然在晋阳混了三、四年,怎么连相一把剑的眼光都没有,这话传出去可丢了您老人家的面子啊?我这剑,就是真货,售出不退,你今日要砸我的店,我就去告官”
那汉子闻言,冷笑一声:“好汉子,敢和我作对,兄弟们,动手,砸了他的店”
费老三立刻挡在几人面前:“你们不能砸我的店,孙二,你赶快去报官”
那汉子哈哈笑道:“还想去报官,你跑出去看看?”
说完,戏谑的看着那个有些犹豫的伙计。
“还不快去”费老三怒道。
那伙计快步跑向侧门,几个汉子也不拦他,待那伙计刚走出门,就听一声惨叫,接着那伙计捂着肚子退了回来,然后仰面跌倒,肚皮上已经出现一个口子,接着几个汉字提着刀剑从侧们涌了进来。
费老三怒道:“张雍,你这是早有预谋”
那汉子不屑道:“有预谋怎么了?兄弟们前几日就要买你这店,你却鸭子嘴死硬,不答应,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只能强占了。”
“张雍,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你何必苦苦相逼”费老三此刻双眼通红,但却知道自己这店铺当时为了图清净,不被官府发现店中有摸金盗墓来的古物,所以位置极偏,寻常人是不会来这里的。
现在,却连个呼救的地方都没有。
“既然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就更不能留你了”那张雍一打手势,几个汉子就要关门,在这里解决费老三和剩下的几个伙计。
正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蹄音,接着马蹄声停在了店铺前。
一个带着几分娇媚的声音道:“琴瑟居,就是这里了,阿烈和我说过,其实他那琴就是在这里买的,怕您生气才没敢说实话。”
“这小子,心思就是多,这些日子忙于政务,也没时间再谈音律,今日却把这些俗物全交给令狐将军,你我二人才有这闲心,却不能荒废这雪后初晴的好时光。既然这老板能弄到文姬之琴,其他古乐器想来也有不少,不过阿润一会你可不要多说话,我自和那老板谈。”
“嗯,只是这样令狐将军恐怕会对大人违反自己所设不可买卖盗墓物品的的事情有说辞。”
“那古板的家伙,不要理他,而且我这不是鼓励盗墓,嗯,其实是为保护这些古乐器,就是这道理。”
“呵呵,大人您也学会这样说话了,不过这些日子令狐将军却和我处的很愉快,其实他这人除了古板些,到的确是个好人。”
“嗯,也不知道阿烈和令狐泥他们怎么样了?”
说笑间,两个男子相携走近店铺。
一个汉子立刻闪身挡在门外“几位,关门了”
其中一个妖艳的男子轻声道:“关门?明明店铺还开着?你是老板么?老板不是白胖子么?”
那汉子怒道:“我说关门就关门了,你们怎么这么多废话,赶快滚”
两人中的另一个伟岸男子脸色一变:“谁让你这么说话的,让开”
那挡门的汉子不屑道:“诶呀,就你们两位这小身板还想比划比划?”
屋内的张雍怒道:“青狗,外边是谁。赶快打发走,若不走,就带进来,一起做掉”
“面目可憎,言语凶恶,绝非善类,你们想死么”
那高大男子冷森森道,浑身散发出一股凛然之气。
闻听此言,几个汉子出了屋门,将两人围住。
“你,你是刘琨”
那领头的汉子张雍一愣,脱口道。
刘琨面色一寒,断定几人非良善之辈,喝道:“嗯?你们肯定是匪类了,动手,给我擒下”
顿时,弓弦破空之音响起,围在刘琨和徐润身旁的几个汉子纷纷倒地。
那张雍见势不妙,扭头跑回屋中,只听得屋中一阵打斗声传来,连着几声凄惨叫声,接着就听那店主费老三一声吼叫:“混蛋,你去死吧”
刘琨连忙指挥暗中跟随的军卒冲进店铺。
只见店铺内,伙计死了一地,那张雍和几个留在屋内的汉子也都倒在了地上,而那个白胖的老板手拿着一把长剑,呆立在当场。
刘琨看向费老三:“这是怎么回事,店家你能给我一个答案么?”
费老三悲号一声:“什么都没了,都死了……刘大人,既然你今日救我一命,也是天道所归,那我也就对你说实话吧。这些人,也就是张雍他们,其实是石勒派在晋阳的奸细,他们看中我这个店铺,想做联络点,我不想卖给他们,他们就动手杀人。”
刘琨闻言,看了一眼手提兵刃的老板,心念急转,却道:“那敢问老板你又是何人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