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山寨论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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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烈被谢鲲点破出身,心下震动,却一拱手:“既然谢大人看出来,我也不敢隐瞒,我以前的确是朝廷的军人,因为某些事情才流落山寨,但我在山寨上也时刻惦记着我大晋的情势,眼见时局不稳,所以才训练了这些人马以求自保,并无他意。”
谢鲲看了一眼王烈,点点头道:“小郎君不必多虑,今日你我只是长幼朋友,不是官与民,你展势力没有什么,只是你何以说时局不稳呢?至少在北地,我大晋还有王彭祖、刘越石两位柱石,有带甲之兵十余万,我看稳定的很啊?小郎君莫非是拿大话诓我这个老头子?”
王烈一听,知道谢鲲这是要考校自己,想了想:“幽州王浚大将军势力虽大,又有段氏鲜卑一族相帮,但内忧外患,局势并不乐观;至于刘越石大人,也有拓跋鲜卑襄助,但拓跋一族狼子野心,早晚是祸患。”
谢鲲闻言,微微一笑:“不谈刘越石,你只说说你家王浚大将军,何为内忧,何为外患?”。
王烈受了鼓励,继续道:“内忧自然是王浚大将军为人太过刚愎自用,虽然广交异族,但毕竟只是同盟的关系,而且段氏鲜卑语慕容、拓跋两族关系紧张,亲密段氏势必得罪了其他两族,尤其是慕容鲜卑,一直想取代段氏在辽西的地位,野心极大;外患则是襄国石勒,这石勒胡贼,一直想要图谋幽州,而且听闻此人善于示弱,此前几次和王军大将军交战虽然没沾到什么便宜,但已经把幽州的情况探明清楚,近些日子我听来往行人说石勒又在招兵买马,估计近日就会再次入侵我幽州。”
谢鲲开始还面带笑意,可越听越心惊,他能看出王烈虽然有志向有手段,但肯定是出身寒门,而一个寒门子弟能有这样的大局观和判断力,却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而且谢鲲此次奉命前来幽州,却并不想参与进幽州军的争权斗争中去,尤其是刘佑已经先去,王浚已经对琅琊王派来的人起了提防之心。
和刘佑不同,他谢鲲是文人,身边更没有强大的陷阵骑兵自保,若真惹恼了王浚,恐怕早晚被他害死。
此刻,眼见耳闻王烈如此有勇有谋,谢鲲却起了心思,想征召王烈在身边,起码能有一个帮助。
“小郎君,你现在要是想重回军中,我且给你做个保人……”
王烈从谢鲲的眼中看出了他的爱才之心,也看出他有征召自己的意思,但王烈自己知道若现在回幽州,还是要被刘佑害死,而且他现在并不想参与进这场斗争。
他的两百多人投进十几万大军之中,连朵水花都不会激起。
所以抢先开口道:“谢大人,您既然问起幽州的局势,想来你这次也是要去王浚大将军哪里吧?我看大人似乎觉得这是一份苦差,但在烈看来,这莫尝不是大人的一个机会。我这里有个建议,不知道大人有兴趣听一听。”
谢鲲一震,眼中露出诧异,他身后的两个侍卫也是一脸紧张。
谢鲲却是摆摆手,示意两人不要紧张:请小郎君赐教。
王烈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大人既然觉得小子不是妄言,那我也不想隐瞒大人,我就是幽州军出身,所以才对幽州局势了解一二,大人此次若去幽州,的确是有些凶险,毕竟如我前边所分析,幽州内忧外患,已经到了一个爆的边缘。”
见谢鲲听的认真,王烈又道:“所以,大人若到了蓟城,肯定是要自保平安,尤其是大人手下已经所剩无几,就算从江左调兵暂时也来不及,所以到了那里可与段氏鲜卑交好,王浚大将军对段氏鲜卑十分信任,段氏鲜卑也一直心向朝廷。至于其他事情大人完全可以置身度外,毕竟这幽州还是我大晋的领土,这军队也还是我大晋的军队,大人是奉上命而来,只要做好自己,再有段氏鲜卑的相帮,相信没人可以为难大人的。如果大人能自保有余,将来能将段氏鲜卑彻底拉向朝廷,这就是大人的大功一件,如此,为烈之所想。”
谢鲲低头沉思片刻,再抬起头,却是一脸庄重:“好一个做好自己,今日听小郎一席话,我茅塞顿开,但有即为人臣,有些事情却不能坐视不理。小郎君看来还不想回我大晋军中,但对于小郎今日的帮助,我记在心里,来日定有所报。”
说完,谢鲲长跪而起,拱手称谢。
王烈忙长跪起身,还礼相对,心底却长叹一声:“谢鲲性格刚烈,王浚后期因为权力的影响,已经迷失了本性,想要图谋僭号,称王称霸,谢鲲此去万一为这个和王浚生冲突,肯定会有危险。”
但这些话,王烈又不知该怎样和谢鲲去说。
只期望谢鲲的性情能如他的聪慧一般,在看清局势的同时不拘泥于小节,可以周转于各方势力间,调停和解,这样对北地汉人都是莫大的福气。
这一老一少相对片刻,忽然一起笑了出来,相互生出几分知己之感。
两人又随意聊了一些闲话,其间王烈结合自己前世对玄学的了解,大谈由儒入玄,玄儒结合,所言皆是前人总结、这时却还没表的经典,虽然很零乱、也很粗浅,但也足够让谢鲲称奇,更感叹王烈是个有思想、求上进的好青年。
两人相谈甚欢,又一起进了晚饭,饭后,王烈领着谢鲲在山寨中又转了转。
谢鲲见山寨之内房屋整齐,各项杂物布置得当,来往百姓全无一般百姓那般面带菜色,脸上带着江左大户士族才有的幸福表情,不由对王烈的治理之能力更加赞赏。
路上,恰好冉瞻牵着小冉闵出来玩耍,谢鲲一看冉闵,眼中精光一闪:“此子为何人?”
王烈笑道:“我兄弟的儿子。”
“尚不及垂鬓,却龙行虎步,面带煞气,此子日后定是万人敌。”
谢鲲是玄学大师,自然也精通、笃信道家的面相之说。
冉瞻一听,哈哈一笑:“棘奴儿若真有此成就,全仗大人吉言。”
谢鲲闻言,又看了冉瞻一眼:“这位少年英雄莫非是乞活军冉隆的后人?”
冉瞻一拱手:“正是。”
我看你这不满垂鬓的孩子也是尸山血海中过来的吧?怪不得身上的煞气这么重,你要好好培养让,莫让他被煞气迷失了本心。
那边冉闵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珠听着这些,却忽然开口道:“棘奴要学王叔父一般做一个好人,不会乱杀人。”
吐字虽然还有些不清,但思路却是清晰无比。
谢鲲笑着摸了摸冉闵的小脸,看向王烈。
王烈一咧嘴:“其实,我真的是一个好人。”
心下却道:“武悼天王不杀人,那成什么样子了……”
冉闵却还自顾在那里念叨:“爹爹说了,要和王叔父学,杀坏人……可是,坏人是什么人?爹爹,你知道么?”
谢鲲无奈苦笑,摇摇头和冉氏父子道别。
两人继续在山寨中参观,谢鲲看见王烈明的一些新奇、小巧的工具,问明用途后更是赞不绝口,望向王烈的目光也更炙热,心下却暗自寻思:“都说天纵奇才,这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竟然有这么多奇思妙想,难道是得到过稚川先生所说的天书不成?”(稚川,葛洪是也,两晋时期著名道士)
两人一路相谈甚欢,转眼到了马棚,谢鲲一眼就看到了马棚里的黑龙和红裳。
山下一战的时候,王烈为了行事方便,不暴露身份,并没有骑马出战。
此刻谢鲲一见黑龙,赞不绝口,待看到黑龙身后的红裳,却是脸色微变,问王烈此马从何而来。
王烈就简单解释是和别人打赌,说此马凶悍无人能驯,自己机缘巧合驯服了这烈马,才得到主人相赠。
谢鲲听后,神情就变得十分古怪,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王烈,暗叹一声:“可惜出身寒门,若非如此,到是个可托付之人。”
王烈自然不知道谢鲲这些想法,又和谢鲲转了转,恭请谢鲲留宿山寨,自己这才去休息。
一夜无话,第二天王烈送谢鲲等人下山,还特意让苏良带上五十人送谢鲲至范阳郡境内再回。
谢鲲称谢不已。
王烈想了想,又道:“谢大人,您这次去幽州,莫要提起我。”
谢鲲看了王烈一眼,笑了笑:“小郎不用忧虑,我自有分寸。以你的本事,将来我还要仰仗你来襄助。”
王烈咧嘴一笑,却是混不在意,一拱手,双方就此分别。
第三十三章,战斗前夜
为了阿斯兰,看纳尼亚传奇的时候,双方对战,主角喊出这句话,就会让我有一种激动的感觉,真是太喜欢这种冷兵器的战斗了,热血的冲锋,这一周又将过去,新的一周即将到来,小飞的新书期也还有不到两周的时间,希望各位能鼎力支持,助小飞再次冲上新书榜,如果,您还看这本书,觉得这本书还对您的心思,那么为了新书榜,请继续为我推荐、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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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了谢鲲,王烈却更加忙碌起来。
按照历史的展,王与石勒之间的战斗随时可能爆、而因为历史已经被王烈改变,段氏一族此次还是会倾力帮助王浚、
石勒贼心不死,想要图谋幽州。而谢鲲一行的遇袭更说明石勒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通过谋杀谢鲲一行,嫁祸王浚,好让西晋朝廷对王浚失望,更会让刘琨对王浚更加不忿,那么他一旦攻打幽州,王浚可能不会得到任何来自西晋官方的支持。
当然,这些只是王烈自己根据历史的轨迹以及石勒的为人分析出来的,并没有对谢鲲说。
谢鲲的心里更倾向于这是一次来自西晋官方某些人的陷害。
王烈也看出谢鲲想要招揽自己,他不是不想跟随谢鲲,至少谢鲲能给他一个溶入主流社会的机会。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固然可以取得更多的机会,但王烈同时也知道一点,自己的实力不够强之前,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等于把自己暴露在敌人面前,让更多的人嫉恨、打击自己。
乱世好称王,可最后真正得到善终的又有几人?
无数人身败名裂,战场之上的搏杀用命,热血如歌,却抵不过庙堂之上的构陷谗言。
王烈,不想做别人的垫脚石,即便只为了活的更好,也为了那光荣与梦想,他注定要站在这个时代的顶端。
很快,事情按照王烈的推算,不断的展着,先是越来越多的流民涌入幽州境内,显然因为石勒要进攻幽州的消息已经流出,石勒已经开始抓兵了,而这些汉人为了防止留在襄国被石勒手下迫害,纷纷逃往附近晋朝占据的州郡。
不过王烈知道,这场战斗充满了意外,战斗之中,因为刘琨派族人刘希在中山聚集兵众,招揽人马,所以代郡、上谷郡和广甯郡都投向刘琨的势力。
而正是因为这样一种局面的出现,让王浚误认为刘琨是在侵入他的领地,为了夺回这些地地盘,不惜撤回原本正在进讨石勒的军队,转以命他们对抗刘琨,又派燕相、胡矩与段氏一族合力攻破并杀害刘希,驱散原本聚集的部众。
内讧造成了汉家势力在北地进一步损失,不但给两人之间造成了无法弥补的裂痕,更败坏了王浚自己的名声,反而让石勒渔翁得利、有了新的展。
而现在,王烈要做的就是在这场混乱来到前再次稳固自己的实力,顺便尝试逆转一下历史的走向。
不管怎样,作为这一代最大的晋朝割据势力,王浚占据的幽州还是吸引了不少流民前来投奔。
于是,王烈吩咐胡大海率人在山下官道旁来了一个简易的茶棚、又搭了两间茅屋,冉瞻和苏良在山下带着几个机灵的兄弟看管。
大战在际,王烈开设茶棚就是为探听情报和收拢流民。
开战前,王浚和石勒肯定都互派密探探听对方的情报,这里是来往的官道,而那些探子十有**要打扮成普通百姓模样,从这里前往幽州。
冉瞻乞活军出身,又被迫在石勒手下做过事,对石勒那一套熟悉的很,有探子过来,逃不过他的眼睛,至于晋军的探子自然让苏良去辨认,苏良在军中十分低调,除了自己的什里,几乎无人认识他。
当然冉瞻,却肯定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他可是石勒重点通缉的对象。
王烈干脆把山上养的黑猪的猪毛剃下一些,粘在冉瞻的颌下,又给冉瞻脸上认为的黏贴了一道疤痕,让冉瞻变成了一个凶恶的虬髯大汉。
如此,一个凶神恶煞的虬髯大汉、一个满脸憨厚的少年,几个粗手大脚的男子、女子,在山下挂起了胡家茶棚的旗号。
对于这个名字,胡大海抗议数次,这憨货觉得自己的姓氏应该书写在大纛之上,让敌人望风而逃,而不是写在一块棉布上吸引流民。
但王烈的一番话让他心花怒放:“这是你个人的一小步,却是我们鸡鸣寨、我们狂澜军的一大步,这些日子招揽来的人马就是我们迈大步的基础,海叔你想啊,将来我们若扬名立万,这些被招揽上的第一批兄弟谁能吧不记得你的名号呢?”
胡大海眉开眼笑,连连点头,仿佛自己距离胡大将军的理想又近了一步。
茶棚的另一个重要功能,正是收服流民。
而王烈的展计划,也正是要从这些流民之中入手。
前文说过,两晋流民多豪杰,一方面是因为这些人既然不甘死去而背井离乡,就已经比一般百姓多了一丝反抗的桀骜与勇气。更因为能在这样残酷恶劣的流浪道路上,经过官军欺压、胡人杀戮、盗匪劫掠而活下来的人,绝对是优胜劣汰下的产物。
王烈现在还没有能力去救助大多数,但至少可以给这些物竞天择后生存下来的汉家百姓一个机会,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有来往的带着家眷的流民,苏良或者冉瞻就会上去搭话:“兄弟要去哪里啊,来来,喝碗茶”
“幽州现在也不太平啊,像兄弟这样的去投军怕也只能从步军做起,啧啧……”
“步军知道是什么嘛,就是送死的炮灰,不瞒你说啊,我有个兄弟就是在幽州做步军的,结果第一次上阵就死了,留下老婆孩子没人养啊。”
“你问我那朋友叫啥,叫胡大海呀,唉,命苦的人……”
“你若不想像我兄弟那如此,家眷老小无人照顾,那就来我们寨子啊?”
“我们寨子好啊,就说那胡大海在我们山寨,嗯他老小在我们山寨,受人照顾。”
“……”胡大海悲泣,为毛受伤的总是我?
如此劝说,苏良憨厚的面容着实打动了不少人。
当然,王烈也不是什么人都要,选择的一般都是青壮,而且所带家眷最好不过三人(人口果然是展的基础,王烈现在也暂时不缺银钱和粮草,但毕竟展空间太小),而且一定要选那种忠厚老实类型的。
并不是王烈不想收服更多的流民,只是山寨的人口基数有限,而且让大群的不了解底细、没有经过训练的流民加入,反而会让山寨的战斗力降低。
而且,王烈特意强调,只要带家眷的流民。
与当日冉瞻带领的乞活军则不同,几乎都是孤家寡人,多年来一直东奔西走和胡人作战,和石勒手下有血海深仇,自然不怕他们会投降石勒。
而这些刚刚离开故土的流民则不同,心里未必对石勒有多少恨意,而将他们的家眷留在山上,好好对待他们家人,他们才会有归属感,才会为山寨尽命。
王烈定下的标准是两百青壮,五百以内的家眷。
这样苛刻的选择下,十日后,胡家茶棚关门大吉。
在冉瞻和苏良口中死了无数次的胡大海也终于可以含笑瞑目。
经过统计,山上的青壮数量突破五百人,总人口也过了千人,虽然过了预计,但对于已经建好两个分寨的鸡鸣寨,展示还能消化容纳。
而王烈手下的兵力也终于过了标准的一幢。
王烈要求之前的兵卒,三个老兵带两个新兵,一定要在半个月内教会这些新上山的青壮基本的队列和出枪之术。
铁匠周兴那边自然也是抓紧打造长枪枪头。
同时,上次解救谢鲲,从那些死人身上得到的百余具弓弩也被王烈了下去。
弓箭手训练不是那么简单,但弩手训练就相对容易的多。
这批弓弩有弓箭九十余副,手弩却只有十二把。
王烈将其中一把手弩交给了铁匠周兴,又结合自己后世在网络看到的手弩模块画出了图形,让他尽量仿制出来。
其余的交给了苏良,因为苏良作为骑兵,对骑射也算精通,由他挑选出三十个身长臂长、摸过弓箭的汉子,其中十人使用手弩,另二十人使用弓箭。
这些人,将作为山寨远程打击的保障。
不求他们短期内成为神射手或者什么精准射击,但求能张弓、搭箭、射击,学会标度、漫射。
不要小瞧这三十个经过严格训练后的弓箭手的威力,只要能在与敌对阵的时候,射出两轮箭雨,绝对会敌人产生巨大的威慑。
宋时,宋朝士兵身披步人重甲,数万人却往往被数千蒙古骑兵击溃,并不是说他们在对阵中很快遭受了不可挽回的损失,往往是对方在他们攻击的范围外,数阵箭雨射来,如果指挥官这个时候没有挽救颓势的办法,宋朝步兵就会很快崩溃。
那种在敌人箭雨袭击下,却无力反抗的压力,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坚持的。
王烈现在做的一切都是自保,任何一个增强自己实力的机会,都可以让他再乱世中活的更好。
尤其是苏良和冉瞻在官道上开茶棚的时候,曾经抓住过一个来自石勒方面的探子,在酷刑威逼下,那个可怜虫交待:“上次追杀谢鲲不成,所有人马消失的无影无踪,已经让石勒动怒,而且怀疑是在章武郡这一代遇到了不测,所以特意借与王浚开战前派出几路探子来这边探查。”
王烈知道这个消息后,更加注意山寨的安全,山寨内只许进入,不许下山、甚至不许出寨门一步,有下山处寨的必须经过他本人同意,否则就当叛逃论处,直接杀死。
当然重罚之下也要安抚,凭借在刘氏庄园抢到的三万石粮草,一百万铜钱,加上山寨里的鸡鸭猪羊,王烈给山寨中百姓制定的待遇和伙食相当不错。
只要他们认真为山寨干活,开垦山上的荒地,建设山寨的防御,每人每天都有管够的面饼和米饭吃,每七天还会吃肉改善伙食,至于那些老弱,王烈也依前言,只要他们所依附的青壮肯努力干活,也照顾他们吃喝,并且持的还要比年轻人好。
此举更赢得了山寨百姓,尤其是那些有家眷青壮的欢迎,毕竟百善孝为先,国人的观念里,王烈这种行为就是义举,是要回报的恩情。
山寨里有吃有喝,领虽年少,但管理的井井有条,手下几个副领也都是豪杰之相,跟着他们在乱世里求生很不错。
山寨之上,日月如梭,王烈也是争分夺秒、不敢懈怠,在度过了将近月余的安稳生活后,王烈布置在章武县城的探子回报,说县城里有调兵遣将的迹象,县令大人要来这一带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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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宋朝士兵身披步人重甲,数万人却往往被数千蒙古骑兵击溃,并不是说他们在对阵中很快遭受了不可挽回的损失,往往是对方在他们攻击的范围外,数阵箭雨射来,如果指挥官这个时候没有挽救颓势的办法,宋朝步兵就会很快崩溃。
那种在敌人箭雨袭击下,却无力反抗的压力,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坚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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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烈知道这个消息后,更加注意山寨的安全,山寨内只许进入,不许下山、甚至不许出寨门一步,有下山处寨的必须经过他本人同意,否则就当叛逃论处,直接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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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举更赢得了山寨百姓,尤其是那些有家眷青壮的欢迎,毕竟百善孝为先,国人的观念里,王烈这种行为就是义举,是要回报的恩情。
山寨里有吃有喝,领虽年少,但管理的井井有条,手下几个副领也都是豪杰之相,跟着他们在乱世里求生很不错。
山寨之上,日月如梭,王烈也是争分夺秒、不敢懈怠,在度过了将近月余的安稳生活后,王烈布置在章武县城的探子回报,说县城里有调兵遣将的迹象,县令大人要来这一带剿匪。
第三十四章,令狐大人剿匪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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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内的人马要来剿匪,王烈听了这消息,却是心下一愣,自己来到山寨后的几次行动都小心谨慎的很,应该没留下什么痕迹。
难道是自己最近在山下招揽流民,引起了别人的怀疑?
根据探子上次的回报,这县令大人胆子似乎并不大,怎么如今却忽然打起了自己的注意?
但既然对方要来这边清剿,就不得不防,总不能任由对方在这一代搜索,玩意现了蛛丝马迹,引来了大批军马就得不偿失了。
王烈决定御敌在外,亲自去会一会这个忽然变得“胆大包天的”令狐县令。
其实,令狐艾的胆子并不大,虽然他敢于赌博,也算杀伐果断,但这次出城剿匪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上次王烈率众下山劫掠大户,令狐县令借剿匪的名义,勾结城内的大商人岑言,收取城内各大财主豪强的银钱。
组织所谓的讨匪义军,和章武郡的太守大人分赃后,调动了县内五十名老弱残兵出城晃荡一圈回城后,就告诉那些大户:诸位放心,匪徒见我军威势大,已经向并州方向逃窜。
既然县令和太守府统一口径,如此欺瞒。城内各大户当然不敢有怀疑,而令狐艾见自己出城对方也没有路面,事后等了几日也不曾送信过来,就想当然的以为对方是过路的流寇,路过而已。
可哪想,不出几日,王烈就抢了南阳刘氏的庄园。还杀死了刘英。
刘英一死,这边的官府自然震惊,本来怕刘佑怪罪,还准备先抓到杀人凶手,但哪想到王烈根本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一再拖延下。消息还是在十几日后传道了渔阳郡。
知道刘英身死的消息,身在渔阳郡的刘佑大怒,死一个偏房远支的刘英不算什么,折损了南阳刘家的面子才是重要的事情。
明明知道是我们刘氏的人,还敢攻打庄园,袭杀主人,这等于直接抽刘佑的脸面一样。
刘佑在知道庄园被破,刘英被杀的消息后,甚至想要带兵前来,但奈何王浚正准备对石勒进行军事行动,要求渔阳郡内一切人马都不可擅自调动。
而且,琅琊王既然再次派谢鲲来担任督军,即是监督王浚,其实同时也是对刘佑的监督。
刘佑也不好在这个时候为自己家的事情耽误大军行动,给别人留下口实,只好给王浚施压请他派人去剿匪。
王浚虽然不喜欢陷害了王烈的刘英,但碍于面子,下令给章武郡的太守抓捕凶手,章武郡的太守自然要找令狐艾要人。
如此一来一返,牵扯足有月余,城内这才定下了剿匪的计划。
当然,这是其中一点,另一点却是王烈自身。
他近日在山寨附近招兵买马,虽然不曾暴露山寨的具体位置,以及身份,但还是引起了某些人的怀疑。
乱世之中,招揽流民聚众,也是大事一件,尤其在这种敏感时期。
上边和县内大户都催的紧,令狐艾无奈,既然太平县令做不得,富家县令更不能丢。
为了保证自己在上司心目中的地位,也为了今后更好的和城内大户要钱要物。令狐艾不得不出马剿匪。
令狐艾集合了城内的五十几个老弱兵卒,又从各个大户家里借来了两百来名私兵,这次章武郡的太守也将自己的私兵分出一百五十人,一队的人马给他。
如此,也算组成了将近一幢人马,在和太守与城内父老乡亲信誓旦旦的誓师剿匪后,向鸡鸣山一带杀来。
令狐艾如此大张旗鼓,却是打的好算盘,对方如果是明白人,可能看出自己虚张声势的本意,兴许会暂时退让,这样自己可以不用和对方交战,就将匪徒“驱逐出境”,立下战功。
对方要是暂时没明白自己的意思,那么自己在和对方接触后,可以如此说“你看,英雄大人,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做做样子,要不怎么会如此大张旗鼓给您方便呢?所以,咱们就别打了……”
令狐艾的如意算盘王烈自然不知道,但王烈却已经做好了迎接令狐艾的准备。
五月末的时节,江南已经是草长莺飞,北方背阴的山坡却还有薄薄的积雪,这一片山区,距离县城已经有三十余里,令狐艾是文士出身,在这种颠簸的路上,骑了半日老马就受不了,幸好早准备好了一架简易的敞篷轿子。
令狐艾坐在轿子上,望着左近虽不高大,却连绵起伏的群山,看着手下足有近五百人的人马,一瞬间令狐艾竟然也有一种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感觉。
这种感觉却是和小妾粉雪在温柔乡里所绝对不曾感觉到的。
根据太守府手下的士兵事先探听的情报,说附近曾经有过一个鸡鸣寨,是由几十个流民组成的。
而那个太守府出来的队主知道这个情报后,却是大手一挥:“抢劫大户的事情就是他们做出来的,就拿他们开刀!”
令狐艾表面上点头称是,暗中却是对这个说法十分不屑:流民?流民组成的乞活军到是厉害的紧,可仅仅几十个,还大半是老弱的流民,就能攻破南阳刘氏庄园的森严壁垒么?
笑话,天大的笑话。
但这个笑话令狐艾却不得的不当真,能拿这些可怜的流民充当匪徒上缴,避免与那真正的土匪遭遇,对于令狐艾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如果对方不是普通流民,而是一群悍匪,那好办,一切如前边所计划,好言恳求他们离境,那南阳刘氏再恶,也不能拿他这个驱逐匪盗有功的士族怎么样吧?
令狐艾正打着小算盘,忽然听前边传来一阵喧哗,正要开口询问,却见一个浑身是血兵卒跌跌撞撞跑回来:“县令大人,前边有流民闹事。”
令狐艾眼珠一转:“流民闹事,莫非是盗匪的缓兵之计?把他们给我驱散。”
那军士只好领命而去,不一会却又哭丧着跑了回来:“大人,流民越来越多,而且有不少*妇孺,兄弟们也不好下手。“
“你们怎么这么笨!”令狐艾看了看身边,自己的人马不过是五十残弱兵卒,已经全部派上去了,那些大户人家的家丁则是一脸惶恐,来时看着雄赳赳气昂昂,但其实比之这老弱残兵还不如。
无奈,只好堆起笑脸,对着章武郡太守亲派下来的领军的队主一拱手:“陈将军,您看我手下不力,拿不住前边的乱民,您可否带队出马呢?”
“县令大人客气了,杀贼正是我等本份,兄弟们。跟我上!”那带队的陈姓队主应承下来,领着人马冲了上去。
“哼,杀贼?明明是听说流民百姓作乱,才答应的这么痛快,”
令狐艾心下不屑,一路行来,这带队的队主鼻孔朝天,傲气十足,根本没把他这个县令看在眼里,令狐艾给他塞了一万钱,才稍微客气了些。
如今却是如此痛快,也不怪令狐艾看他不起。
前边很快传来一阵呐喊怒骂,不一会,开始那军士再次跑回:“大人,陈队主一出马,那些流民四散逃窜,陈队主说您……”
“他说什么?”
“他说您可以先回城了,他自会带人去太守那里交差。”
令狐艾摇摇头,却是无奈苦笑:“好,既然队主如此英勇,那我等就回城吧。”
心下却是愈鄙视这队主:“肯定是怕我分他的功劳,说不好就要将那无辜流民杀死,冒充盗匪上报。”
令狐艾不是个好人,但也绝对不想做这等丧尽天良,杀人冒功的事情,更不会想要分取这样的功劳。
而那些老弱残兵以及各个地主豪强的私兵却是如释重负,这些人也知道自己的斤两,真遇到匪盗都是送死的命,可若和真正的军人去抢攻杀良民,莫说下不了手,就算能下手,对方也不会答应,索性和县令大人早点回城,吃茶喝酒抱小娘才是正经事情。
“再见了,陈队主,功劳您自己领吧。”
令狐艾闭上了眼睛,为了剿匪,昨夜他担心的一夜没睡,此刻困倦上身,却是半卧在轿子上昏昏沉沉的。
一行人走出数里,眼看就要出了山,却忽然听到前边一阵呼喝,接着一只嗖的钉在了令狐艾所坐轿子的一侧扶手。
令狐艾一惊,差点滚落下来,众人忙放下轿子,四处寻找着躲避的地方。
这个时候就看出普通百姓、私军与真正军人的区别了,这些人人数不下三百人,除了那五十名老弱残兵,其余人分别来自十几个不同的家族,所以根本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
本来令狐艾还有心出面指挥一下,但刚一冒头,又是一只羽箭射来,这次却是正中令狐艾头上所带的小冠的顶端,将那小冠直接射下,令狐艾顿时变成了披头散,吓得趴在地上再不敢动。
“令狐县令被射死了,令狐县令被射死了。”
四周一片喧哗。气得令狐艾想要奥起身,可是却又怕对方隐藏在暗中的弓箭手再把自己当做目标。
期间,也有几个胆子大的私军头领想要起身组织反抗,却都被暗中射来的羽箭,一箭一个钉在地上。
暗中的那些弓箭手看似数量并不都,而且下手很有分寸,也不取他们性命,全部都只是射在他们的腿上或者胳膊上,让他们失去战斗力而已。
可正是这样鲜血淋漓、凄惨悲号的现实,更加摧残着这些人马抵抗的决心,所有人都缩缩抖或躲在山石后,或趴在车马后,不敢冒头。
片刻,四周响起一片呼喝喧嚣,接着也不知道多少人同时喊:“扔掉武器,饶你们不死。”
顿时,众人如闻仙乐一般。
有什么还比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却忽然有人告诉你投降不杀还幸福呢,也许有但绝不是现在。
一阵劈里啪啦的声响后,地上扔满了武器。
接着,四周涌出了百余名汉子,人人手执刀枪,将令狐艾这边的三百余人捆绑起来,尽皆蒙上双眼,串连成一串,拉扯着进了山里。
进了山,令狐艾则被人拽着直接拽到了一个山洞里,这才有人摘掉了令狐艾遮眼的面罩。
令狐艾打量四周,只见洞内点着火把,一个面目漆黑的男人站在哪里,一见令狐艾就大声喝道:“大胆狗官,汝等竟敢带人来攻打我们,就不怕送死么!?”
令狐艾一听,脚底一软,差点跪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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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浚虽然不喜欢陷害了王烈的刘英,但碍于面子,下令给章武郡的太守抓捕凶手,章武郡的太守自然要找令狐艾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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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艾正打着小算盘,忽然听前边传来一阵喧哗,正要开口询问,却见一个浑身是血兵卒跌跌撞撞跑回来:“县令大人,前边有流民闹事。”
令狐艾眼珠一转:“流民闹事,莫非是盗匪的缓兵之计?把他们给我驱散。”
那军士只好领命而去,不一会却又哭丧着跑了回来:“大人,流民越来越多,而且有不少*妇孺,兄弟们也不好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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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只好堆起笑脸,对着章武郡太守亲派下来的领军的队主一拱手:“陈将军,您看我手下不力,拿不住前边的乱民,您可否带队出马呢?”
“县令大人客气了,杀贼正是我等本份,兄弟们。跟我上!”那带队的陈姓队主应承下来,领着人马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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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艾心下不屑,一路行来,这带队的队主鼻孔朝天,傲气十足,根本没把他这个县令看在眼里,令狐艾给他塞了一万钱,才稍微客气了些。
如今却是如此痛快,也不怪令狐艾看他不起。
前边很快传来一阵呐喊怒骂,不一会,开始那军士再次跑回:“大人,陈队主一出马,那些流民四散逃窜,陈队主说您……”
“他说什么?”
“他说您可以先回城了,他自会带人去太守那里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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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走出数里,眼看就要出了山,却忽然听到前边一阵呼喝,接着一只嗖的钉在了令狐艾所坐轿子的一侧扶手。
令狐艾一惊,差点滚落下来,众人忙放下轿子,四处寻找着躲避的地方。
这个时候就看出普通百姓、私军与真正军人的区别了,这些人人数不下三百人,除了那五十名老弱残兵,其余人分别来自十几个不同的家族,所以根本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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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县令被射死了,令狐县令被射死了。”
四周一片喧哗。气得令狐艾想要奥起身,可是却又怕对方隐藏在暗中的弓箭手再把自己当做目标。
期间,也有几个胆子大的私军头领想要起身组织反抗,却都被暗中射来的羽箭,一箭一个钉在地上。
暗中的那些弓箭手看似数量并不都,而且下手很有分寸,也不取他们性命,全部都只是射在他们的腿上或者胳膊上,让他们失去战斗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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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还比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却忽然有人告诉你投降不杀还幸福呢,也许有但绝不是现在。
一阵劈里啪啦的声响后,地上扔满了武器。
接着,四周涌出了百余名汉子,人人手执刀枪,将令狐艾这边的三百余人捆绑起来,尽皆蒙上双眼,串连成一串,拉扯着进了山里。
进了山,令狐艾则被人拽着直接拽到了一个山洞里,这才有人摘掉了令狐艾遮眼的面罩。
令狐艾打量四周,只见洞内点着火把,一个面目漆黑的男人站在哪里,一见令狐艾就大声喝道:“大胆狗官,汝等竟敢带人来攻打我们,就不怕送死么!?”
令狐艾一听,脚底一软,差点跪倒。
第三十五章,令狐大人剿匪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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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里光线阴森可怖,四周岩壁缝隙透着呼啸的风声,那黑脸汉子一声大吼,声音更是在四周折射回荡,吓得令狐艾脚下一软。
令狐艾偷眼看了这黑脸汉子一眼,见其个头高大,因为脸上涂抹着黑灰,所以分辨不出实际年龄。
头上简单的束起,身上却穿着上好的制式盔甲,虽然已经摘去标记,而且涂抹上了其他颜色。
这情形落在令狐艾眼里,让他心下一惊。
“莫非这些人是刘琨的手下?来这边故意祸害王浚?又或者是王浚……对了,早就听说那南阳刘佑是江左派来夺权的,我这边出来为那刘氏剿匪,这边王浚大将军就派人假扮强盗灭口……”
令狐艾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心底有鬼自己吓唬自己,越想越是心惊。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误入了一个阴谋之中,不论是哪一边的人,若是知道自己已经猜出他们的身份,都要被杀人灭口。
刚犹豫着要不要立刻求饶,说出自己不是真心剿匪,大王你高抬贵手的话来,一旁矗立的一个魁梧汉子却有些不耐烦:“大哥这小子眼珠乱转,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先拉下去杀了,其余人也一个不留,不留活口,省得留下祸患。”
这人却是一口并州口音,令狐艾一听,更是觉得自己所猜测无错,这人分明就是刘越石的手下啊。
但令狐艾却是那种予压迫愈顽强的代表,此刻虽然骇得魂飞魄散,却仍然强自打着精神,堆起笑脸:“这位大王,我并非是为征讨你们来的,实乃上司逼迫太紧,所以这一路敲锣打鼓,出来做做样子,望几位明鉴。”
那位上的大哥冷冷的看着令狐艾,一副不可置否的模样:“唔,是么?”
令狐艾一咬牙,知道自己能否活命全在此刻:“我看几位也只是过路的侠士,小的如能留的狗命回去,一定对上官说你们已经离开,您看这样可好。”
那黑脸大哥看了一眼令狐艾,心下暗道:“看来打探的消息很准确,这令狐县令的确是个识时务的人,既然他肯配合,那就好办……”
旁边的那魁梧汉子一瞪眼:“大哥莫受他蛊惑,还是一刀杀了省事。”
令狐艾急的连连摆手:“杀不得,杀不得!”
黑脸大哥一咧嘴,笑问:“奇怪了,如今你为鱼肉,我为刀俎,为何杀不得你?”
令狐艾心下狠,既然已经笃定他们是刘越石的人,那现在就要赌上一赌了:“大王杀我如杀土鸡瓦狗,可是我毕竟是一县之长,当然这微末官职在大王您眼里不算什么,可是我若真就这么死了,幽州军那边面子毕竟过不去,若再派来个强硬的官吏,日夜骚扰大王,大王虽是英雄,怕也不胜其烦,再耽误了大事……”
那黑脸大哥开始还在颔,听到后边猛的一喝:“什么大事?你知道什么?”
令狐艾暗骂自己多嘴,忙分辨:“我的意思是耽误了大王的财大计就是不好,小的原意配合大王财,财,呵呵……”
这黑脸大哥看着令狐艾,愈觉得此人是个秒人:“我们来贵县之前,就听闻令狐大人是个识时务,知恩图报的好人,今日既然你不是有意来骚扰我们,我们也只是路过,那看来一切就都是误会了。”
见对方话有松口,令狐艾忙打蛇棍随上:“是是,大王所言极是,是误会,那您看小的是否可以回去了。”
那黑脸大哥一咧嘴:“令狐县令急什么?难道是怕家里的小妾出去偷人不成?呵呵,虽然我们兄弟是路过而已,但这一路山高水远,兄弟们鞍马劳顿,令狐大人可有心慰劳一下军心?”
令狐艾一听此话,心下更加确定面前所谓的强盗十有**就是军人出身,否则怎么这么熟悉大晋军中这等敲竹竿的办法?
还慰劳军心,这手法之熟练,不是经年的老兵油子都不会如此无耻啊。
无耻啊无耻,令狐大人的心在滴血。
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令狐艾哪敢说个不字,连忙道:“好说好说,不知道将……大王想要什么。”
“不多不多,听说令狐县令前些日子召集县内大户开了什么剿匪大会,收上里不少剿匪资金,这些钱既然带着‘匪’字,那兄弟们也都是匪,匪人享剿匪之钱,正合常理,您看可好。”
“好好,只要大王开心快活,一切都好商量。”令狐艾连忙点头答应。
见令狐艾如此配合,那黑脸大哥一挥手,下边小卒搬上早就准备好的纸笔,令狐艾提起纸笔,写下了自己一生中最肉疼的一封信:
“雪儿,见信如面,为夫出城公干,偶遇旧友,旧友有急,为夫慷慨仗义,出手相救,现派手下去家中取银钱,万勿耽搁,时间越久,为夫越心急,心急越久,为夫命不久矣……”
一刻钟后,一个带着令狐艾亲笔信的小兵在两个“匪徒”的押送下,奔章武县城而去。
半日后,一辆牛拉的辎车晃晃悠悠进入山中,一起来的竟然还有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正是令狐艾的小妾粉雪。
令狐艾一见粉雪,却没了先前故作的镇定自若与狡猾,差点急的叫出来,要知道这个年代的军纪可没那么好,那些兵痞常年见不到女子,兽性大下凌辱一个女子实在是家常便饭,粉雪竟然亲自送钱,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焦急的同时,心下却也暗暗感动粉雪多情,他最了解这个女子,平日胆小的很,连一个虫子都不会踩死,今日却为自己甘冒生死之险,如此情意,重如泰山。
粉雪却是毫不在意,一脸飒爽坚强,直接对那山大王道:“大王需要的银钱我已经送来,大王若如约放我和夫君回去,小女子感激不尽;若不然,我与夫君同生共死,一头撞死在这里,也绝不会受辱。”
那黑脸大哥哈哈一笑,赞道:“早听说令狐大人和自家小妾恩情深重,如此看,姑娘你果然是奇女子,不枉令狐大人厚待你。你们不必担心,我亲自检验下银钱,如果无误,就放你们回去。”
说完,那黑脸大哥直接带着令狐艾来到车前,打开车厢的后门,望着满车银钱,却是一咧嘴:“令狐大人好手笔,竟然能勒索出来这么多银钱!”
令狐艾一听,却是有些不乐意:“大王如此,却是侮辱了某家,我令狐艾绝对不会做那种涸泽而渔的事情,更不会无端勒索他人。我开始是收了他们钱财,但那是他们因为我士族出身,自愿讨好,而且但后来都还给了他们,算做我参与他们买卖的本钱,这些严格说只能算是定期的分红而已。”
那黑脸大哥一听此言,眼中露出惊讶,死死盯着令狐艾,眼神火热之极。
令狐艾一惊,心下暗道,怪不得这家伙对粉雪如此客气,难道他有龙阳之癖?
想到这点,下意识的夹紧了双股,却是后退一步:“士可杀不可辱,大王莫做那人神共愤之事!”
那黑脸大哥却是恍若未觉:“令狐大人,你难道不觉得商人逐利,有损斯文么?”
“怎么可能,一衣一饭都要银钱,商人逐利赚钱也是为穿的更好,吃的更好,有什么错的么?而且商人逐利不假,但也按时上缴银钱赋税,下至一县建设,上至国家用度,没有了商人的赋税,怕要缺失不少,只有那些不分五谷不知辛劳的书呆子才会这么想吧”
谈到自己擅长的东西,令狐艾却忘记了身在匪巢,坦然了不少,侃侃而谈。
而那黑脸大哥看向令狐艾的眼光也愈的炙热。
“好,来人,给令狐大人和手下松绑,送他们回去。”
那黑脸大哥在心底笑道:“什么是人才,这就是人才!啊,而且还是越了时代,认识到入股分红重视商贸、擅长勾兑联络、创造经济价值的复合型人才。”
令狐艾想起了陈队主等人,犹豫了片刻,虽觉对方可恶,但还是不忍心抛下不管,忍不住问道:“大王,那之前我们还有一百多名兄弟……”
“死了!”那个开始出言恐吓的魁梧汉子却闷声闷气道。
“死了?全死了么?”令狐艾吓了一跳,一旁的粉雪也是小脸苍白。
“嗯,这些人不识时务,不肯投降,所以全死了。”那汉子露出一口白牙,嘿嘿笑道。
令狐艾打了个冷颤,片刻却笑道:“死了就死了,当兵剿匪战死却是理所当然,那几位大王,我先走了。”
“慢着,令狐县令,您回去后怎么交差啊?”那黑脸大哥嘿嘿笑道。
“就说我军英勇杀敌,战死百余人,敌人不敌已经退去。”令狐艾振振有辞。
那黑脸汉子一听,玩味的笑了笑:“杀敌要见敌才有功劳可得,而若光死自己人,不见敌人尸,令狐大人怕是要受到上官责难吧。”
令狐艾见对方如此,心下暗道:“他竟然还会顾及我的前程么?”
那黑脸大哥却是自顾说着:“这样,既然令狐大人送我们兄弟银钱,我也送令狐县令你一份大礼,算是投桃报李了。”
说完一挥手,众人捧上了一个头颅,令狐艾强忍着惧意,定睛一看,惊呼:“胡人?”
“正是。恭喜令狐大人,贺喜令狐大人,剿灭了一股窜入我幽州境内劫掠的胡虏,级共有近百,已经给令狐大人装上辎车了,您回去领赏吧!”
令狐艾看着那黑脸汉子,见他脸上笑意盈盈,却忽然生出一种面对魔鬼的感觉,但内心却又有几分与魔鬼做交易得利的兴奋与刺激。
“如此,多谢大王!”
说完,令狐艾拉着粉雪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怎么,大哥,你相中这小子了。”那魁梧汉子忽然小声道。
“嗯,此人虽胆小贪财,但绝对是个人才,冉瞻,一会你去找白文,让他安排一下人手,仔细给我打探清楚他的一切,然后我再做安排。”
第三十六章,抢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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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密的雨水不断敲打在窗口的油纸上,出沉闷的声音,水珠汇集成流沿着窗棂滑落,滴落在青石地面上,地面上早已是麻坑点点,水滴、石穿。
王烈站在窗前,看着沐浴在这梅雨中的山寨。都说那水滴石穿,可是这人心难测,自己又是否能用赤诚一片,去感化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呢?
两世为人,王烈胸中自有丘壑、山河,可是这万里江山,也需要有人帮他打点、规划。
一人之力终究有限,聚众呼啸才是王道。而王烈想感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彰武县县令令狐艾。
这梅雨已经持续数日,而距离上次令狐艾引兵攻打鸡鸣寨,已经过去足有一月。
期间白文派在县城里的密探回的消息表明,令狐艾回去后果然按王烈的安排,将那些胡虏的人头献给可了太守。
境内出现石勒的人马,而且自己的兵马全部战死,彰武郡太守大惊,也顾不上深究中原由,快马上报了大将军王浚。
这次,幽州高层的反应极快。
剿匪过去半个月后,令狐艾就接到了来自蓟城的嘉奖。
在王浚即将准备要征讨石勒的前奏下,幽州上下此刻一切都以这个目标告诉运转,而令狐艾此刻献上的人头无疑为王浚提供了一个和石勒开战最好的借口。
于是,王浚重赏杀敌有功的彰武郡上下,一颗人头给出了五金的赏钱,将近一百颗人头就是将近五百金。
而极其会做人、深谙舍得之道的令狐艾直接拿出三百金送给上司,算是弥补可怜的章武郡太守大人一百五十名精锐士兵的损失,彰武郡太守不但获得王浚额外的嘉奖,还收到令狐艾如此大礼,心中对其不满也烟消云散。
而令狐艾手中剩余的将近两百金也完全弥补了他在王烈这边失去的钱财。
得知这些消息,王烈却是咧开了嘴:“诸位,我们又要财了。”
胡大海不解:“小郎君,难道你想再绑那狗官一次?”
王烈摇摇头:“今后不要叫令狐大人为狗官,他将来是我们的人,所以他的金子就是我的金子、我们大家的金子,我们要尊重他。”
胡大海闻言,佩服的点点头:“小郎君好算计,这么说老胡我也有金子分了……”
自从上次见过令狐艾,王烈就对这家伙的印象极好,觉得此人审时度势,是乱世中的一个人才,也正是自己现在最缺少的可以协助他沟通、管理的政务人才。
而听闻了令狐艾回城后对这件事处理的前后经过,王烈更是慨叹此人贪财却不吝啬,深知大多数人都不明白的舍得之道,肯付出,才有高回报。
而且,在探子探听到的情报内还有一条:令狐艾、江左士族出身,族兄令狐盛为刘琨手下大将。
山寨内其他人不清楚这其中蹊跷,但王烈却知道如果历史没有偏差,以令狐盛的性格,早晚被人所害,那令狐盛的儿子最后竟然带兵投靠了胡人。
与其白白便宜胡贼,不如通过令狐艾,将这一支百战强兵拉到自己这边。
所以,与公与私,王烈都迫切的想要将令狐艾收为自己的心腹。
不过白文得出的情报说这令狐艾是个官迷,王烈虽然对这个说法呲之以鼻,这令狐艾分明就是个财迷,当官也只是为更好的财。
但无论此人是官迷、财迷,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若直接对他说“你来山寨当我的手下吧”,这小子肯定不会答应。
可是采取什么样的办法好呢?
令狐艾这个人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坏人,也不是一个好人,说的直白点是一个趋利避祸的现实主义者,还稍微有那么一点点良心,而且还具有一点冒险精神的投机分子。
此刻,王烈看着窗外的梅雨,脑子里却没有个头绪,毕竟所谓好的计策也要有好的基础来实施,他现在的身份说好听点是流民,说不好听就是逃犯是土匪。
乱世正起,人才难得,错过了实在可惜。
正这时,胡大海晃着脑袋哼着小曲走了过来,一见王烈坐在塌上,也一屁股坐在一旁,嘿嘿笑道:“小郎君,怎么愁眉苦脸的。”
王烈看了胡大海一眼,随口道:“令狐艾知道吧,我想把他弄上山来。”
胡大海一听:“小郎君,你还好这一口,莫非你对老胡我……”
王烈气急:“胡大海,我是想要他帮我协助处理山寨事务。”
“哦,那家伙看起来就是一副贼相,和小郎君你到是挺臭味相投……啊,不,是挺那个啥来着……”
“志同道合”王烈无奈。
“对,就是志同道合,既然小郎君相中了他,干脆直接下山抢来,压寨夫人可以抢,这师爷也是可以抢的啊,抢来了看他还能怎地?”
王烈一听:“对啊,乱世之中什么最重要,当然是人才啊;人才心中什么最总要,当然是老板的潜力了。自己如果真把令狐艾抢上山来,先断了他的后路,真心诚意待他,给他足够的金钱地位,然后再一步步让这小子看到自己的潜力,那么以这小子的投机本性,未尝不能死心塌地为自己服务,看来是自己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
想到这些,王烈一咧嘴:“胡大海,没想到你也能出个好主意。”
“嘿嘿,小郎君,那个既然你觉得我主意好,那你看啥时候让我带队下山抢个小娘子回来,不用别家,我觉得上次咱们抢过的那个王大户家的女儿就不错……”
“胡大海,我说了多少次,我们是军队,不是土匪,劫富济贫的事情可以做,但强抢民女想都不要想,你自己去白文那里领十军棍!”
自从白文从幽州回来,王烈眼见山寨人员日益增多,白文又性格沉稳、冷漠,索性任命白文当了寨中的执法队长兼情报队长,只要负责监管寨内众人以及搜集整理情报,直接归王烈本人统领。
寨中众人,无论身份如何,只要有触犯规定的,轻责军棍,重则处死,绝不留情。
尤其是胡大海这厮,说话、做事不修边幅,数次被罚后,对白文是敬畏有加。
此刻一听白文的名字,立刻收了声,什么小娘子啊,也不比屁股上的十军棍更给力。
这边胡大海哭丧着脸去白文那里自领军棍不提,王烈开始抓紧时间布置下山抢人的大计。
既然要抢,以王烈的性格就绝不会是单纯的抢人,宅男轻易不动,动则惊天动地。
什么事情都要利益最大化,人要抢,财也要抢,不将令狐艾的那点家底全部搬上山,他王烈还算是穿越人士么?
第三十七章,抢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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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建兴元年七月中,幽州彰武郡彰武县城内,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虽然这些年,幽州地界不算太平,但彰武郡是勾连幽、并、青三州的要路,来往商旅却是一直不断,更有那冒险商人视之为财良地。
尤其是幽州刺史王浚准备出征匈奴汉国石勒,物资、粮草都需要大批量采购,任何一个时代,商人都是逐利而来,就算战争在即也趋之若鹜。
所以,这一段时间、乃至今后几个月,不断有各种商队进入幽州地界,为王浚的幽州军运送各类物资。
县城繁华,各项赋税既然提升,作为县令的令狐艾这些日子也是春风得意。
不但获得了上峰的奖赏,其英勇剿匪的行为,更被随他一起回去的老弱残兵和那些大户的私兵广为赞扬。
令狐艾才不担心有人会说破,在幽州与石勒即将开展的今日,他就是杀敌英雄,那些跟随他的人也是英雄,任何一个时代的大多数人在名利面前都会选择性的失明、失言。
如果有谁偏偏不开眼,要做正义的狗熊,令狐艾相信不用自己反驳,那些已经笼罩在剿灭胡人英雄光环下的普通兵卒和百姓就会将那人消灭。
而且令狐艾也绝不是贪财不舍得付出的笨蛋。
上峰奖励的五百金,除去送给彰武郡太守的三百金,剩余的他也只留下九十金,其余全按人头给了和他一起剿匪的人员。
只这一个举动,赢得了县城上下交口称赞。
眼下,战事即将再起,令狐艾和城内的几家倒卖粮草和物资的大户豪强都有协议,他不会擅要他们一分钱,反而将自己的金银入股他们的商行。
只待他们转手各种物资卖出,他安心分成即刻。
而令狐艾也早已做好打算,在王浚和石勒开展前,分得自己的一份利益、攒够千金后,他就带着小妾粉雪搬回江南。
战争,那是闹着玩的么?谁知道王浚是胜是败?如果石勒杀进幽州,或者真认为是自己杀了他的人(那近百颗胡贼人头可不是善类),岂不是要来找自己算账?
令狐艾早就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自己的小妾粉雪,粉雪只是表示令狐艾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自从出了鸡鸣山上,粉雪不顾危险亲自去送钱赎他的事情后,令狐艾对粉雪就信任无比,还答应他只要回到江左,一定带她去家族认祖归宗,娶她为正妻。
两人一个有情一个有义,却是甜蜜无限。
但偏有那不开眼的人,在令狐大人享受甜言蜜语,卿卿我我的时候来打扰他,院外一阵紧似一阵的敲打声不断响起。
令狐艾由于是客居幽州,为了省钱,也没有买单独的宅院,就住在县衙里的后院。
三重的小院不大,却也温馨精致。
白日里有县丞、县尉及十几个官吏来往充充场面,但一到晚上,前堂就只剩下一个打更的老者,偌大个县衙再无他人。
而且令狐艾为了节省钱财,连婢女、小厮都不曾请一个,却也落了一个清廉的名声。
此刻,正是掌灯时分,县衙内早无闲人。
令狐艾听见有人敲内院的大门,还以为是那打更的老者有事,起身去开门。
门刚打开,几道黑影闪人,下一刻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子将令狐艾刚要喊出口的喝问逼回了嗓子。
令狐艾眼珠连转,实在没弄明白自己最近得罪了谁。
细看这几个闯进来的人,都蒙着脸,也不说话,闯进屋子后,将令狐艾和粉雪一并捆绑起,嘴巴塞上了棉布。
随后一个汉子对屋外打了一声口哨,屋子内又涌进十几人,将屋子里稍微值钱的东西全部搬走,顺着县衙的后门,装运到几辆带篷的辎车之上。
令狐艾眼看自己积攒多日的钱财和物件都被搬走,眼睛瞪的溜圆,暗骂这盗匪贪婪,竟然连粉雪用过的一方脂粉都不放过。
随后,几个汉字将令狐艾和粉雪也塞进一辆车厢,走到附近一个车马店才停了下来。
留下两个人在车厢附近守夜,其余人赶着数量空余的缁车,再次遁入黑暗之中。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这些人赶着一长窜足有十余辆的辎车出了城门,打得却是城内大商行运粮的旗号,而且还拿出了盖有令狐艾大印签的通行文书。
被捆在车厢里的令狐艾透过车厢的缝隙看着这一切,心道:“这是早有准备啊,这些车上装的都是什么?他们这些盗匪又要绑我去哪里?”
莫非是自己勾结那些假冒匪盗的事情事了,王浚恼怒自己欺骗,所以派人绑了自己,押去蓟城处置?
又或者是石勒那边已经断定是自己杀了他们的人,所以将自己绑走去襄国城千刀万剐?
车队向渔阳郡的方向走出二三十里,忽然拐向小路,接着顺着小路迅向东南方向奔去。
直到天快摸黑,车队才停了下来,此刻一天一夜没吃东西,颠簸的七晕八素的令狐艾被人架下了车,下车后才现这里自己很熟悉——
正是那日遇伏的山区,虽然具体地点不一样,但大体上总不会错的。
令狐艾为人心思缜密、善于观察,这些细节上从不会判断错误。
一行人许是知道令狐艾已经没了力气,抬出早就准备好的轿子,载着令狐艾直奔山上。
令狐艾聪明一世,这时候哪还能不明白,这就是上次那山大王绑架了自己啊。
“可是这大王究竟要干什么?难道是要再敲自己一笔竹杠?真是叔可忍婶婶不可忍,他们拿自己当什么人了?可是若为了活命,就算他们拿自己不当人、或者他们不是人,自己也只能坦然接受了……”
令狐艾正胡思乱想着,已经被人抬到山上,粉雪则迅被两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娘搀走,令狐艾却被人带进了屋子里。
这是一间石头垒就的屋子,宽大、举架高阔,带着几分粗犷之美。
屋子正中的木塌上,跪坐着一个个头高瘦,一身戎装的少年郎。
身后,两个同样岁数不大、但身材魁梧如山的年轻人如金刚神氐一般跪坐在他身后。
一个面目平凡,一脸冷漠的汉子则站在门口,死死盯着令狐艾。
正是王烈、苏良、冉瞻以及白文。
王烈一见令狐艾被带进来,一咧嘴:“诶呀,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怎么如此毛糙,我明明说是要将先生好生请来,你们怎么这样对待先生?”
虽然王烈没像第一次见令狐艾那样涂了满脸黑灰,但声音却是一个声音,令狐艾还是第一时间就听出眼前这少年正是当日的山大王。
此刻,听王烈如此夸张言语,一脸看似诚恳的微笑,说出的话却是如此虚伪,将令狐艾气得摇头晃脑。
但此刻他嘴巴还被棉布塞住,口水流淌,却只能出呜呜的声音。
王烈一见,忙伸手掏出令狐艾口中棉布:“先生勿急,这一路行来,恐怕还没吃喝吧,来人,上饭。”
说完,门外,几个早就准备好的大妈大嫂,端着热乎乎的火烧和肉汤走了进来。
令狐艾本待开口便骂,但鼻子一闻到如此香喷喷的食物,肚子顿时一阵鸣叫。
令狐艾老脸一红,但已然饿得实在受不了,也顾不上形象,抓起一个火烧就大口咀嚼起来。
一时吃的太猛,有些噎住,王烈善解人意的称出一碗浓汤递给令狐艾:“先生慢用,不要着急。”
令狐艾感激的点点头,忽然觉得不对,明明是这小贼将自己绑架上山,自己为毛还要感激他?难道自己是受虐狂不成?
但温热的浓汤下肚,还是下意识的微闭双眼,舒服的叹息一声。
幸好令狐艾本身不是那种酸腐之儒,否则就凭这等待遇和刚才有辱斯文的吃相,就会惭愧自杀了。
吃饱喝足,王烈笑眯眯的看着打着饱嗝的令狐艾:“先生还生我的气么?”
“小贼……”令狐艾刚想骂,一眼看见一旁的苏良和冉瞻。
那冉瞻脸色漆黑如锅底,目光凶煞如恶鬼,不正是当日那个魁梧如天神,说杀人就杀人的恶汉么。
令狐艾心下一哆嗦,忙改口:“竖子,你绑我上山要做什么。”
王烈看着眼光闪烁的令狐艾,心下好笑,却正色道:“先生,我想请你做我的谋主。”
令狐艾一听,连连摇头:“开什么玩笑,我可是朝廷委任的县令,堂堂的大晋官员,就算你是别人秘密派来的,但也不过是一队之主吧?嗯,这么年少,可能都不是队主……”
王烈笑了:“先生不用妄自猜测,我现在的身份就是普通百姓,因为得罪了人,才被迫流落此地。”
令狐艾闻言,面现鄙夷之色:“喔,那我就更不能跟你厮混了,我做县令还有前程,和你做个草寇岂不是自寻死路?”
冉瞻闻言,脸上浮出怒色:“你这狗官,说的什么鸟话,信不信你家冉爷爷先宰了你!”
声音之大,震得令狐艾脑袋嗡的一声。
令狐艾吓的倒退一步,却犹自硬挺着脖子,不愿服软:“我为官,你为贼,风马牛不相及,不是一路人……”
王烈看在眼里,笑在心上:“如果说某些文士看令狐艾如此表现,一定会赞一声他有风骨,不屈淫威;但在王烈看来,这根本就是价码开的不够,尤其是令狐艾这样的人物,若说他现在为风骨坚持,那他之前也就绝对不会去参与商人的买卖、追逐利益了。”
所谓利益足够大,就有足够的吸引力与改变的理由,王烈就是要给令狐艾一个改口的理由。
见王烈笑而不语,令狐艾心底一阵毛,他已经通过之前的事情见识到了这少年人的手段,此刻却是没一丝轻视之心,忍不住问道:“竖子,你笑什么?”
王烈一咧嘴,还是一副叫令狐艾讨厌的笑脸:“我笑令狐大人不识时务,口是心非,实乃一个伪君子。”
“放屁,你胡说!”
令狐艾尖声叫了起来,他怎么也是读了三十几年圣贤书的士族子弟,别的能接受,但真的十分在乎自己的名声。
至少,他可以和商人参股逐利,却不会拉下脸皮直接勒索敲诈,这就是流氓化的文人与有文化的流氓的根本区别。
他令狐大人,怎么说也算是前者啊。
王烈哈哈一笑:“喔,令狐大人反应很激烈啊,难道是恼羞成怒乎?”
“竖子,有话直接说,不要故意激怒我,我不会上当的。”令狐艾气哄哄道。
“令狐大人,你适才说自己做一个县令、比跟随我有前程,对吧?那我问你,你可是准备一直在幽州当这个县令?或者说将来幽州若有失,你还要坚守国土,为我大晋殉难?”
令狐艾闻言一愣,心下暗惊,片刻却不屑道:“幽州有失,不可能的,少年人你不要说大话诓骗我了。”
“喔,那令狐大人在家里珍藏的这些和彰武大商人来往的凭据,又代表了什么?根据这上边的数字,令狐大人在近期没少投入资金啊,战争财战争财,一般官员谁会去做这等事情,除非他不想当官,想做富家翁。”
王烈一招手,苏良递过来一张丝帛,上边用蝇头小字记载了很多东西。
“这个你怎么也拿到了……我早就说不轻视商人,和他们一起财又怎么了?”
令狐艾脸色一变,这可是他将来回到江南过好日子的钱财啊,嘴上却犹自不服。
转瞬却想到一点,惊惶道:“你到底在县城内做了什么?你到底是谁?你凭什么认定幽州不保?”
这一刻,令狐艾终于把王烈摆在一个和自己完全平等的角度来对话。
“我叫王烈,前幽州军的队主,因为得罪了南阳刘家的人,所以被迫离开军中,至于幽州,王浚大将军势大,却太过刚愎自用,现在更是冒险出击,准备进攻石勒,一旦有失,幽州定然不保,而且并州刘琨……”
王烈侃侃而谈,令狐艾却是越听越心惊。
“你对我说了这些,如果今日我不从你,也是难活,对吧?”
令狐艾忽然低声道,神色却再无开始的惶恐与愤怒,而是多了几分无奈与萧瑟。
“嗯,你若说一个不字,立刻就会死,但我会放你的小妾粉雪去江南老家,怎么,先生很生气。”
令狐艾牙齿轻咬,却是摇摇头,索性闭嘴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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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男儿有种,敢为王侯
小飞相信,本章中我对“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的理解肯定与很多读者想象的不同,也正因为如此,这本书的未来才有期待,不是么?加油吧,诸君!王侯将相,本来就有种,没种的才甘心为他人所欺压,这才是王烈的理论,也是本书的基调——男儿有种,敢为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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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末的山上,空气沉闷,王烈说出“死”字的时候满脸平静,对面的令狐艾也没有过激的反应,却仿佛听见了一件与自己毫不无关的事情一样。
令狐艾不再说话,王烈却也不着急,笑眯眯的到了几碗肉汤,掰开几张饼子,对苏良等人道:“饿了许久,兄弟们一起吃吧。”
几个人就在令狐艾的注视里,盘坐在地,毫无形象的大口咀嚼起来。
令狐艾见了,心下又好气又好笑,脸色却再也绷不住,索性掉过头去看向窗外。
正这时,门外一个黑脸的中年壮**风火火走来,正是胡大海那憨货,人未到声音先至:“小郎君,你交待的事情办好了,我们以那狗官的名义在城内所有有他入股的商家全搜刮了一遍,那绝对是掘地三尺,不留寸金啊,现在城内已经传开:令狐县令勾结盗匪,搜刮大户,潜逃回江左老家的消息了!”
令狐艾在一旁听了,面色连变几变,面如死灰。
正说着,胡大海一眼看见令狐艾,这货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兴奋的一拍他肩膀:“嘿嘿,怎么样,令狐兄弟,你‘财’了,这一次我们用你的名义最少收上来三千金,哈哈,老胡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金子啊……”
令狐艾一拍大腿,如丧考妣:“你,你们这是涸泽而渔……”
王烈又好气又好笑:“怎么,令狐大人还想要回去继续搜刮么?这些豪强*奸商的钱本就来的不明不白,你心疼什么?而且今日给他们留下了本钱的,他们来日一样会赚回来。”
转又对胡大海道,那我让你办的其他事情你办妥了么?
“办妥了,我拿出大部银钱和刀枪分给了城外百姓,小郎君你这招什么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还说什么为了保护得到的,他们就会有胆气反抗,这些手段能有用么?可惜那些金银了,乖乖,老胡我手里的钱第一次吐给别人啊……”
“有没有用,就看将来咱们大晋这些当官的如何办,或者说就算将来石勒打来,这些百姓起码不会再甘为屠戮。”
王烈感叹道,看了一眼面色冷漠的令狐艾。
“你野心不小啊。”令狐艾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王烈看了令狐艾一眼,笑眯眯道:“先生,饭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讲啊。”
令狐艾此刻却已然不再想能平安下山的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就破罐子破摔,一吐心中所想。
“若只为流寇,抢劫掠夺就是;可是你却要收买人心,授人予渔,将来谁若再想夺去他们的东西,必然要反抗,而你若趁势登高而呼,岂不是一呼百应?你自己说,你这是想做什么?”
令狐艾此言一出,苏良、冉瞻、白文三人面色都是一变,他们开始也不太明白王烈为什么要将这次劫掠的大多数银钱,甚至兵器都分给当地穷困庄户,现在听令狐艾一说,却明白了什么。
胡大海却是一拍大腿:“这么说我老胡就明白了,好比小郎君你给我一把菜刀一块金子,下次若有人来抢我的金子,我就会拿刀砍他。令狐艾,怪不得我家小郎君看中你,你能给老胡讲明白道理,有能耐!”
令狐艾不愧是沉浸在权谋之争中十几年的小吏,加之天生异乎常人的警觉和机敏,让他迅看出了王烈的本来目的。
王烈却是面色不变,嘴角轻扬:“令狐先生,你能穿我所思,果然配做我王烈的谋主!”
这番话说的虽平淡,但言语间流露的自信却让众人都感觉到了王烈的雄心壮志。
令狐艾却是不为所动:“我只问你一句,难道寒门出身的你,相信前秦陈胜王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样的箴言?”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烈摇摇头:“王侯将相当然有种,所以没种的才甘为人下、生死为人操控,委屈齐全于乱世;我虽非王侯出身,可一样有种,男儿之种,不屈之种,所以今日恳请先生襄助,成我王侯之志。”
王烈说完,忽然作揖拜倒:“先生大才,可愿为我出谋划策?”
身后苏良和冉瞻对视一眼,相互点头,也翻身拜倒,白文犹豫了下,噗通跪倒在地。
这一刻,既然他们已经选择了跟随王烈,那么王烈所走出的决定,就可以代表他们。
更何况,这个决定经令狐艾解释后,听起来是那般雄心壮志。
男儿登高,一呼百应,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男儿有种,敢为王侯!
胡大海看着眼前的情形,摸了摸脑袋:“你们都跪了,老胡我站着也不合适,那好,小郎君在上,请受老胡一拜!”
王烈这番话说出,令狐艾平静的脸色终现异彩,多少年,他看到过多少面对士族门阀的百态,有谄媚趋附、有傲骨风霜,但能真切认识自己,说出一句“王侯本有种,男儿之种”含义的之辈,却只有眼前这眼前这少年。
这少年心机深沉,几个手下相貌雄壮、皆有万人敌之相,却对其如此尽心尽力,将来未必不是一个人才,只是现在难道自己为了活命,真要落草么???
“你配做我王烈的谋主……呵呵,他这么说还真是高看自己呢……”令狐艾无奈苦笑。
但此刻情形也容不得令狐艾多想,王烈高大的身躯拜倒在地,他也至好伸手托住王烈,奈何力气不够,索性也长跪在塌上,曰:“小郎君,你虽年少,但眼光长远,且步步为营,完全断了艾之后路,我今日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说完,却是匍匐拜倒,口称:“见过主公。”
王烈忙起身,扶起令狐艾:“先生现在不用叫我主公,我知道先生心里有委屈,等先生想要真心追随我时,再叫我一声‘主公’不迟。自我朝八王内乱,大晋江山岌岌可危,如今乱世将至,正是英雄立功建业,匡扶社稷的大好良机,只要先生今日起能和我同心同德,共谋进退,我定保先生一个前程,就算那高高在上的‘王马天下’,也要正视我等。”
(王与马,共天下——说的是当时的第一世家琅琊王家与晋朝的统治者司马家,共有天下,当然只是这样一个说法而已,实际并非如此)
令狐艾看了王烈一眼,轻声道:“小郎君,你说要匡扶社稷,是真的么?”
王烈一咧嘴:“嗯,但我心中的社稷是百姓,是我汉家江山。”
令狐艾点点头:“原来小郎君却是要学前朝太祖。”
说完,两人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着令狐艾的加入,王烈的班底里也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为他出谋划策,总揽山寨内务的谋士。而这一年的八月,经过了数月筹备,为了报复前一年石勒进攻幽州的战斗,王浚派手下督护王昌、中山太守阮豹等率诸军以及段疾6眷、段末坯和段文鸯一同攻击在襄国的石勒。
这次出征,已经比历史上的那场战斗延迟了四个月。
历史的主线似乎并没有因为王烈的起飞而更改,这煽动翅膀的力量似乎还不够有力,但隐藏在乱局背后的脉络却也渐渐清晰起来,王浚、石勒,注定只能有一人称为北地的霸主,而王烈则拥有无限的未来。
第三十九章,敌踪现
第一卷到此结束,王烈目前强劲的敌人即将出现,王烈和还不算强大的鸡鸣寨能否在乱世中展,敬请期待下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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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建兴元年八月,西晋骠骑大将军、幽州刺史王浚派手下督护王昌、中山太守阮豹等率诸军以及新任鲜卑辽西公段疾6眷等人率八万兵马出兵襄国,直指石勒占据的平阳郡。
幽州督军谢鲲、幽州长史裴嶷、别驾裴宪,猛将段末坯、段文鸯兄弟皆随军出征。
此刻,王烈身在鸡鸣山上,透过树林的缝隙望着数里外官道上的幽州大军经过腾起的烟雾,却是心潮澎湃。
大战在际,风云起兮心正烈。
这一次王浚南伐石勒,除了自己没有亲自带兵出战外,幽州的兵力几乎调出一半。
而领军的将领王昌,也是历史一个比较有名的人物。有名的不是他多么擅长指挥作战,而是因为他风神俊美,为时人所赏,是当时有名的美男子。
后世的唐朝女诗人鱼玄机曾在诗中提到: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把王昌和屈原的弟子、美男子宋玉并列,可见王昌也是个风流潇洒人物。
但这样人物风流有名,统军能力却值得商榷。
王烈在幽州军中和王昌并无交集,甚至都没有见过他,在年前的那场幽州保卫战中,也没见王昌带兵。
这次王浚却忽然派王昌统兵,总不能是把王昌当杀手锏吧?也因此,王烈在通过来往消息探听到领军的大督护是王昌这个消息后,心下就更对这次王浚的南伐石勒有了几分担忧。
王昌在晋史中除了相貌俊俏、人才风流外,领军作战的声名实在不显,王浚用他为将,估计还是看在他的出身。
又或者晋时,富贵人家都有猥亵娈童的嗜好……
“难道大将军也好男风?”王烈暗自猜想。
历史的轨迹虽然因为王烈的出现有了一丝改动,但王浚后期刚愎自用、用人唯亲的性格似乎并没有更改,行军打仗非同儿戏,八万大军交给这样一个人指挥,怕不用和刘琨生内讧,就会被石勒击败。
王浚若败,幽州必有所失,王烈又将如何自处?
一边算计着形势,一边目送幽州大军远去,王烈慢慢走下山去。
大军刚刚远去,守在山下的苏良却传来消息,说有一个上次跟随谢鲲一次来过山寨的汉子要拜见王烈。
王烈一听,也有些摸不到头脑,因为谢鲲随军出征的事情他并不知道。
很快,那名为谢极的汉子被苏良带上山来,一件王烈恭敬的一拱手:“小郎君,我家大人有信让那个我交给你。”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书写在丝帛的信笺递给王烈。
王烈接过信,打开一看,却是谢鲲告诉他自己已经随军出征,而且他已经详细了解过了王烈在幽州惹下的祸端,并说此事他会为王烈尽量解决。同时,他劝王烈找个机会来寻自己,争取在这场对石勒的战斗中立下功劳,他将亲自表本上奏琅琊王,给他一个好出身,那样就算是南阳刘家也不能轻易动他了。
王烈看完,心下颇为意动,但这时他并不是抛弃下山寨的基业再为人所用,而且他在听说谢鲲随军出征后,心里就有了一个想法:把王浚和刘琨可能出现的矛盾转达给谢鲲,相信以谢鲲的眼光可以看出这其中的重要性,再利用他的身份和名望周旋干涉,王浚和刘琨也许就不会反目成仇,毕竟双方之前有过良好的合作,并非世仇的关系。
既不成仇,石勒也就没有了窥探幽州的机会。
但这话却不能直接对旁人说,王烈随口问谢极:“谢大人如此劳苦,还要随大军远征,真是辛苦他了。”
本来王烈说完这句客气话,就准备立刻去写信,好让谢极带给谢鲲。
但谢极下边的话却让他立刻认真起来:“是啊,这次也是我家大人自请督军,因为此去攻打石勒的襄国城,要路过中山郡,而我家夫人的老家就是中山刘氏,大人也是顺便去那里替夫人祭祖。”
中山郡,中山刘氏?王烈一凛,因为他忽然想起了在《晋书·刘琨传》上明确记载:“刘琨字越石,中山魏昌人,汉中山靖王胜之后也。
而这里的中山魏昌正是指的西晋时候的中山郡魏昌县。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历史上刘琨会让自己的族弟刘希去中山郡募兵,因为那里根本就是人家的老家嘛,子弟兵,子弟兵,自家的子弟用起来才顺手。
而谢鲲的夫人既然是中山刘氏,那也肯定和刘琨是一家,这么一来让谢鲲去说服刘琨不要和王浚生冲突,再让谢鲲为刘琨和王浚调节,这一场晋朝的内讧岂不就化为无形。
想及这些,王烈咧开了嘴,冲谢极一拱手:“谢大哥,你稍微等一下,我也有一封信要麻烦你转交给谢大人。”
说完,回到后堂,拿起一块棉帛,想了想,在上边写道:“大人这次去征讨石勒,石勒虽残暴狡诈,但在大兵压顶之下并不足畏惧,难处理的是自家之事。我这些日子听来往的中山百姓诉说‘中山刘氏子弟正招兵买马,高举义旗反对胡人苛政’,这本是件好事,可中山地处幽、冀、司三州交汇,地理位置重要,一直为王浚大将军所重视,刘刺史此举无异于拔大将军的虎须,如果因为此事让刘家与王浚大将军交恶,最后恼了并州的刘越石大人(刘琨,字越石),得利的只会是石勒。小子不才,所想的这些都是个人的建议,若大人能感觉到我的真心,希望大人考虑一下,以您的身份当可化解这一场危机。”
本来王烈还想简单写写,让谢鲲自己去理解,后来一想这件事情几乎关系到北地汉人的生死存亡,更让大英雄刘琨在后来背负上一个见死不救的污点,所以还是直接挑明的好。
相信以谢鲲刚直多谋的为人,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然后,王烈郑重将信封好,叮嘱谢极一定要亲手交给谢鲲,又拿出五金要赠给谢极。
谢极婉言谢绝,笑眯眯道:“大人很看重小郎君,小郎君不必多礼,大人还说,若小郎君你这次还是不肯下山,就一定有良策赠他,这就是我此行最大的收获了,至于这黄白之物我更不敢接,告辞了。”
说完一拱手,也不停留,立刻去追幽州军的大队人马;见他不要钱财,王烈特意给他装上一包烤肉,谢极连声称谢,却是收下。
信已出,王烈觉得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到,却不知道是否能改变这个时空汉人的命运,而且以谢鲲的聪明肯定会从这信里看出自己知道的得太多,毕竟自己的身份在哪里摆着,但一想到挽回这一场内讧,甚至改变整个北方汉家儿女的命运,王烈觉得值当。
各种思绪纷乱,一时间王烈却想得痴了。
此时,苏良走了进来,看着王烈呆坐在垫子上,自己也一屁股坐了下去。
两个人就这样并排坐在一起,也不说话。
期间胡大海这憨货进来几次,见气氛凝重,难得知趣的退了出去。
而王氏姐妹花午饭的时候来了一次,将午饭放在了案几上,过了半个时辰进来后,见王烈和苏良都没动碗筷,轻声问了一声,王烈也没有答应。
妹妹紫苏想要说话,姐姐紫萍却将她拉出屋子。
紫苏有些不解:“姐姐,王大哥不吃饭,你为什么不让我劝他。”
紫萍摇摇头:“妹妹,他是男人,这时候需要的不是我们的劝慰,男人很多事情更喜欢自己却解决,再说不是还有苏队主陪着他吗。”
王紫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王烈和苏良就这样一声不出,眼见屋内的光线由明转暗,直至最后一丝光线沉入天际,屋子彻底陷入黑暗。
空气中已经传来了饭菜的香气,是寨中的百姓开始烹煮晚饭了。
窗外,几个辛苦训练的兵卒归来,一边互相模仿着某个笨拙家伙的正步,一边大声畅想着未来:“赵贾,你这正步走的不利索,饼子到不比我们少吃。”
“屁,老子一样用功,领对咱们这么好,你们哪一个没良心不出力?”
“赵贾你好狡猾,我们说的是你的正步,你扯到领身上去做什么?不过咱们的王小郎君的确是一个人才,大家都说他得了神仙赐予的天书呢。”
“嗯,我也这么觉得,所以大家跟着他肯定没错。”
屋内,听着这一切的王烈和苏良忽然抬起了头,王烈使劲抽了抽鼻子,一咧嘴:“苏良,今晚有羊肉汤喝了,我闻到一股子膻味,这羊肉一定很老,否则断然不会如此之膻。”
苏良闷声道:“不对,是鲜嫩的小羔羊,我来时就听海叔说了。”
王烈看了看苏良:“苏良,你就不能支持我一下?难道你不知道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么?”
苏良憨憨一笑:“所以我才在这里陪你,大哥,无论幽州将来怎样,我想这些兄弟都会跟着你的,他们现在跟随的不是一顿饱饭,而是你带给他们的明天,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只要你能一直给他们希望,你就是永远的领!”
忽然,王烈腹中传出一阵咕噜之音,王烈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尴尬的摸了摸肚皮:“没有希望也要创造希望,苏良,走,咱们吃饭去。”
说完,站起身,伸出大手,苏良马上拉住王烈的手挺身而起,王烈看着苏良,这个大个子一脸认真的表情,心里一暖,在苏良的肩膀上一捶,两人相视而笑。
其实,这一世,能和兄弟站在这里,喝着热汤,畅想未来,不是很好么?
乱世的波涛之中,王烈现在的势力不过如小小一股清流,他洒下的很多种子现在也还在萌芽之内,可是这些萌芽,如这小小的鸡鸣寨,充满希望的狂澜军,都是因为他才聚集在这里;那数百里外的家乡常山,虽然已经没有了父母,但一样有很多的人还在等待他,而这些就是他所肩负的一切,更是他不能推卸的责任。
但总有一日,这股清流会和其他的水源汇聚在一起,成江、成河,冲垮一切阻碍它前进的障碍,成江、成河,成狂澜。
而此刻,数百里外,一队精锐骑兵悄悄离开了城池,在绕路青州后,直奔幽州而来,目标直指鸡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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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杀胡(1)
喔,龙套的出场循序是按照本书大纲的走向来安排的,并非是时间先后,当然了越到后边机会越少,想要报名从。连续申请三江不过,下周编辑又没给安排推荐,本书又过了一个月,下周可以预见有多困难……希望能得到各位的鼓励、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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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军大部队经过鸡鸣山不过三日,王烈设在十余里外的观察哨再次点燃了狼烟,山上的消息树也再次被放到。
而根据那狼烟传递的信息,一队五百人左右,打着晋军旗号的兵马正快向章武县方向奔来。
王烈得到消息,心下思索: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大队人马往这边来?五百人,已经是一幢多的兵力了,难道是幽州军的人马?
幽州军现在应该已经和石勒接战了,而且就算来找他王烈,也应该是由谢鲲他们出面才对。
又一想,难道是石勒手下人假扮的,可前边的点暗哨应该不会看错,无论是羯人还是匈奴,都是高鼻深目的异族形象,打眼一瞧就与汉人不同。
自从出现上次石勒派人追击谢鲲,而王烈布置的暗哨开始只现谢鲲的人马,却迟迟才挥石勒兵马的情报的事情后,王烈就加强了对这些兵卒的训练,并强调及早回准确的情报是关系到山寨众人生存的大事,切不可掉以轻心。
很快,五里外的第二道狼烟再次升起,明确表示这队人马正奔鸡鸣山小路而来。
王烈暗骂一句:“狗娘养的,还真是冲我来的?”
却立刻召集寨内青壮兵卒,人马集合后,王烈派苏良和冉瞻带一队一百五十人先行下山,冉瞻和石勒胡人打交道较多,苏良是幽州军出身,他们两个在,基本就可以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王烈则和胡大海、白文等人率领其余人马随后下山。
等王烈到了半山,苏良已经派人送信过来,说来人虽然穿的晋军服装,但冉瞻已经听出这队人马有司州襄国一带的口音,十有**是投靠石勒的晋人假扮的。
而石勒手下也专门有一个训练汉人密探的组织,名为火鹤营。
王烈听说这些,此刻也有些焦急起来,上次能杀死对方百余士兵,而自己这边没有损失,那是因为对方没有准备,兼有地形伏击之利。
这次不然,对方不但人马将近五百,更是直奔这边而来,若说还能如上次那般没有警惕之心简直是笑话。
所以,王烈立刻加快步伐,抓紧时间下山布置。
刚赶到山下,苏良就迎了上来,说这队人马已经在五里外的一个山头下马,不过看样子并不像是寻找鸡鸣寨的方向,而是寻找什么遗失的东西一般。
王烈此刻显然沉思:前些日子虽然自己杀了石勒的人,可手脚应该处理的很干净,除非谢鲲那边有人出卖自己。
而鸡鸣山这里穷山恶水的,应该没啥值得石勒那家伙惦记的,就算那家伙曾经做过汉人的奴隶,但割据一方这么多年,眼界总归是高的。
那么,他现在最大的可能就是知道了手下是在这附近死的,而他这些手下身上应该有点什么他舍不下的东西,但又不知道具体地点,所以才来这里搜索。
这也就解释的通他们如此反常的行为了。
不过,就算这些人不是奔山寨而来,但若任其如此搜寻,早晚会现什么蛛丝马迹,危害山寨安全。
想到这点,王烈叫过苏良和冉瞻:“这些人应该是在这里找东西,但若任他们这样折腾下去,早晚现我们的山寨,所以必须阻止他们……”
王烈做了个砍脖子的动作。
冉瞻看了看王烈,没说什么,苏良闷了半响道:“对方最少五百人,有胜算么?”
王烈一咧嘴:“关门打狗,各个击破。”
冉瞻点点头:“大哥你的意思是把他们引进山里?”
王烈点点头:“嗯,一会我们就开始布置陷阱,留下他们,也算为我大晋除掉祸害,再说你们就不好奇他们究竟要找什么好东西么,这东西也许我们比他们更需要呢?”
众人听了,却是被王烈勾起兴趣,连连点头。
抢夺别人的东西来用,这感觉永远比用自己的东西要好。
胡大海那憨货却是念个不停:“难道是来挖金子的,莫非我老胡又有金子可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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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鸡鸣山,空气潮湿闷热,因为昨夜刚刚下过一场急雨,整个山林里雾霭缭绕,夜间还好,太阳一旦生气,四处都挂着水珠,行走在期间有若蒸笼一般。
匈奴汉国大将呼延莫抬起手,擦摸了一把光头上流下的汗水,看着透过树林的点点光斑,又看了看在山林中踉踉跄跄、行动笨拙的手下,忍不住骂了一声:“你们这些家伙,平常不都自诩胜过草原勇士么?怎么一到了林子里就变成雪地上的土狍,连路都走不稳?”
呼延莫身上流淌着最纯正的羯族之血,是跟随石勒起兵的十八骑之一,是石勒的亲信,更是一个虔诚的祆教教徒。
呼延莫眼看自己这些手下,都是从石勒手下的亲信中挑选出来的相貌接近晋人,甚至有些就是很早就投靠石勒的晋人,加上他们身穿晋军的盔甲,骑着战马一闪而过,因此鸡鸣寨的暗哨才没有看出他们胡人的身份。
但正是这些精锐,此刻却连走路都显得不稳,就连呼延莫自己也是满头大汗,不断插拭着汗水,却是恨不得伟大的光明神能显灵,庇护自己快点找到想要找的东西,好能脱离这闷热潮湿的山林。
呼延莫他们这次奉石勒之命来章武郡,寻找的东西,却是一件他们所信奉的祆教的宗教圣物。
祆教在西域胡人中具有广泛的信徒,在胡人乃至草原部落中具有很大的影响。
而这种影响力,正是石勒所需要的。
石勒现在虽然在匈奴汉国为将,但一直有自立之心。也因此,石勒的席谋士张宾,一直建议他在暗中在军中广为传扬祆教,并向士兵宣扬石勒为祆教钦命的长老。
这样,不但能收服人心,也能增强手下各族士兵的凝聚力,甚至在未来,有机会取得西域其他胡人部落的支持。
但虽然石勒这样宣传,可毕竟不能瞒所有人,很多石勒的反对者都表示石勒这长老是自封的,没有得到祆教宗庙的承认。
石勒无奈,这才打起了祆教圣物的主意。这祆教圣物对石勒来说,胜似十万精兵。
而且,这圣物曾经就摆在石勒面前,而他却没有得到。
原来,当年和石勒一起起兵造反的还有一人,名为汲桑,也是羯族出身,曾为西晋皇家牧马,虽然是地位低劣的贱户,却是也是野心勃勃。
而且这汲桑的祖上是羯族的贵族,更曾是祆教圣庙的供奉长老。
两人起兵后,偶然一次,汲桑告诉石勒,自己身上有祖上保留下来的,祆教圣庙流出的圣物。
后来汲桑战死,石勒接管了全部军队,心下却一直惦记着那祆教圣物,谋主张宾知道详情后,立刻认识到了这个祆教圣物的价值,可以进一步扩大石勒在军中的影响,让他彻底控制手下的军队。
也因此,一直劝石勒早下手谋取圣物。
但那时汲桑的已经将圣物传给了儿子,而汲桑之子自然知道自己若交出圣物必然为石勒所害,因此一直将圣物藏匿起来。
石勒为人虽然残暴,但更注重收买人心,为了安抚手下,并没有对汲桑之子下手,反而对他礼让有加,甚至提拔重用。
而在几个月前,谢鲲从江左到幽州,有人事先将这信息透露给了石勒。
石勒知道后,决定杀死谢鲲,嫁祸给王浚,这本来是一件没有什么危险的任务,汲桑之子以一直无功,恐难服众为由,主动请战去抓谢鲲,石勒当时忙于准备和王浚的战争,手下也无人可用,又觉得这是一个支走汲桑之子,谋取圣物的良机,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但那想到,汲桑儿子却是另有打算,他知道石勒现在暂时虽然不杀自己,但早晚会因为野心的膨大来谋害自己,所以他却是想见到谢鲲,让谢鲲引见自己投靠晋朝,顺便让晋朝给自己一个出身。
这小子打的好算盘,但哪想到谢鲲一行遇见他,就把他视为敌人,而且他越叫喊,对方越反抗,结果一路追来,反而和谢鲲结了仇怨。
最后在鸡鸣山附近,一行一百多人,中了王烈的埋伏。
一番激战,汲桑之子不但没有达成心愿,反而暴尸荒野,至于他身上的圣物,因为实在太不起眼,连同尸体被苏良带人一起掩埋在了荒野。
汲桑之子的死讯,石勒开始并不知道,王烈当时处理的很干净,尽管其后有数个胡人探子经过,但都没有觉不对。
眼见那汲桑之子一去不回,开始石勒还以为这小子投靠了哪方势力,但百般打探下,却现谢鲲已经安全到了幽州,而这一队胡人骑士似乎就这样在空气中蒸了一般。
石勒震怒,又派出数支斥候侦查,终于凭借蛛丝马迹查到那些胡人骑士最后消失的地点就在这一片山区,这一片已经是王浚实际的控制区域,这么久没有消息传回,石勒断定汲桑之子已经死去。
张宾也分析,可能是王浚早在这边有人马接应谢鲲,否则以那百名胡人骑士的能力,绝地不该全军覆没。
当然,汲桑之子死活石勒并不在意,甚至对他们没有拦截到谢鲲也不在意,但是那祆教圣物石勒却是志在必得。
在断定汲桑儿子不会在回到襄国城后,石勒就派人去他的住处搜寻圣物的踪迹,奈何遍寻不到,索性抓了汲桑儿子的亲信,严刑拷打逼问他们,才知道汲桑儿子一直将祆教圣物带在身上。
无奈下,石勒不顾前线战事吃紧,派亲信大将呼延莫率领五百亲卫来此寻找线索。
这五百人虽为汉人,但跟随石勒已久,而且本来就一直生活在胡人控制的区域,因此对大晋并没有什么感情,是石勒的死忠。
这五百人虽然够忠心、也算是精锐,可一旦投入到这莽莽山林之中,却连个水漂都没有荡起。
山林茂盛,曲径如迷宫一般。
一路下来,呼延莫和一干手下叫苦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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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杀胡(2)
在初夏闷热的晌午时分,行走在山林里,简直像在蒸笼之中烧烤,氤氲的湿气让人的身上变得黏糊糊的,不一会,这些生活在草原和平原上的骑士就已经气喘吁吁,狼狈不堪。
鸡鸣山不算高山,属于燕山的余脉,但周围至少有数十座类似的小山包相连,方圆五十余里,四处林立的杂草灌木山石,让这些在平地上纵马横行的勇士,此刻都变得笨手笨脚,经常脚下拌蒜,摔得七晕八素,眼看一个时辰快过去了,却什么线索都没有现。
从进入树林开始,呼延莫就将手下分成三队,每队一百五十人分别搜寻一地,约定每隔一个时辰联系一次,以烟雾和呼喊当做信号。
另有五十人为一队,负责在山下看管马匹和物资。
如今一个时辰过去,各队消息纷纷传来,没有任何现。
“难道是那些斥候的情报不准?又或者那些尸体已经被运走?不对啊,情报上说当日是那彰武县的狗县令,叫什么令狐艾的割了我们勇士的人头上去请功,并没有看见尸体被运进城里,那么也就是说这些尸体肯定就掩埋在这一带才对。”
呼延莫无奈,眼看天已过午,到了吃饭休息的时候。
为了节省体力,所有的干粮都在山下的战马身上,也是那五十个人进行看管。呼延莫点出了二十个汉子,让他们去取众人的干粮,其他几队也各派二十人去取吃喝。
又过了三刻多的时间,呼延莫派去取食物的二十人没有返回,两边也来信号询问,说怎么这些小子还不回来。
呼延莫以为是这山林茂密,搬运物资难行,索性又让各队再派出二十个人去催促。
结果又过了两刻时间,后派出的二十人依然不见返回。
就算山路难行,这一来一回需要半个时辰,可时间也耽搁的太久了?
呼延莫心下怀疑,给两边的队伍出信号询问,很快对面也来信号,表示后派出的人马不见返回,却又没有听见什么可疑的动静。
眼见手下不回,呼延莫心下有些惊讶更有几分担忧,与山麓两边的队伍沟通后,各派出五十人,汇合后搜索包围前进。
他自己则带领剩余的七十人迅和两边剩余的一百四十人汇合后,跟在前锋一百五十人之后下山。
呼延莫这举动并非是简单的分兵搜索,这个狡猾的胡人已经察觉出了事情有变。
他根本就是想拿前边的一百五十人做诱饵。
如果敌人势小,那绝对吃不下这一百五十名石勒的健儿勇士,更何况还有自己的两百多人在后边夹击;如果敌人势大,那呼延莫就会毫不犹豫牺牲这一百五十名前锋,自己则带领大队快离开。
至于祆教的圣物,既然这里有人暗算他们,那就说明肯定是遗失在了这里,当然对方如此行动应当是还没有现什么,这才想从自己身上得到线索,只有回去后请石勒大王后再做决断。
这样的安排无可厚非,在三方的一百五十人汇合先行出后约有半刻,呼延莫汇合后剩下的两百一十人,跟着前锋开辟出来的道路,手执马刀和弓箭,向山下摸去。
此刻,正午的太阳正直射进树林,八月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肆意的挥洒着热度。
山林中微风徐徐,除了夏蝉的不停鸣叫,十分寂静。
而在前方百余米外,先行汇合出的一百五十人隐约可见。
这些人行动之间配合的当,交叉掩护着向前行走,一切似乎都很正常,远远的看到这点,呼延莫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下来。
但下一刻,前边百来米外,忽然传来一声凄惨无比的惊呼声,接着前边行走的前锋似乎遇到了天崩地办陷,不断惊呼着,人影晃动间,就如一棵棵朽木闷声倒在了林子里。
而令人称奇的是,那些人虽然倒地,却始终没有兵器的撞击和交鸣声,只有沉闷的骨断筋折的声音,还有一声高过一声的痛苦哀号。
呼延莫感觉身体腾起一股寒意,这看似平静的山中,似乎隐藏着择人而食的怪兽,派出再多的人,也不够它吞噬。
呼延莫手在胸口来回比划:“伟大的光明神在上,请给你的子民指引一条通往胜利的道路。”
他在石勒军中号称呼‘延老邪’,是一个比鬼还要邪恶的人。在战场上更是杀死了不知多少敌人。
永嘉五年三月,石勒率领众将追击晋朝东海王司马越,在苦县宁平城追上,石勒让孔长、呼延莫等大将,用骑兵围住司马越的队伍,乱箭齐,王公士庶兵卒十余万人,全部被屠戮,尸横盈野,豺狼寒鸦食之不尽。
那一战,呼延莫手上沾染了数千汉家儿女的鲜血。
如今,如此凶残的一个胡虏竟然会对一片树林产生畏惧,说出去任谁也不会相信。
杀戮,即将展开,只是这一次的角色互换,曾经的屠杀者变成了王烈的猎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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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烈透过枝叶的缝隙看着林间空地,一股子血腥味道和潮湿的水汽混合在一起,不断涌进他的鼻翼。
那片铺垫着不知多少年月落叶、枯木和腐土的地面上,已经倒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那些尸体的主人刚刚还在无意义的怒骂呼喝、举刀劈砍,现在却都已经陷入了沉寂当中。
是的,只不过一刻,他们就已经全死在了王烈带领兵卒设置的陷阱之下。
这丛林简直就是最适合王烈的战场,将近十年的猎人生涯和后世军事知识结合起来的时候,就可以让这看似平静的丛林,变成叫剿杀生命的巨大陷阱。
那些胡人不是没有求饶,当杀到最后的时候,其中很多人都已经崩溃哭喊出来,跪倒在地,恳求暗中的敌人饶命,
看着那些人明显的汉家面孔,却丝毫不能动摇王烈心底的杀意。
这些和他一样流淌着汉家鲜血的匈奴汉国士兵,却助纣为虐,帮着胡虏滥杀汉民,侵略汉家河山,王烈虽不滥杀,却对他们毫无怜悯之意。
人有权利选择自己要走的道路,但同样有义务为自己所选择的道路付出代价。
如果仅仅因为在死亡面前开始忏悔,就饶恕他们曾经犯下的罪过,那对那些被他们杀死的无辜生命,就太不公平了。
死亡,就是对这些人曾经罪孽的最好补偿。
而这,仅仅是对面数百米外,那些色厉内茬,已经掩饰不住内心惶恐的匈奴汉国士兵即将遭受狂风暴雨打击的前奏。
这些匈奴汉国的士兵犹豫着,慢慢在呼延莫的指挥下向这边靠拢,也不知道那隐藏在暗中的弓箭会在下一刻射进谁的身体。
在遥远的司州、在遥远的并州,在遥远的雍州,在遥远的塞外,在那些手执钢刀,沾满汉人鲜血的胡贼占据的土地上,他们注定还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血债血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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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杀胡(3)
今日第二更,小飞米有偷懒:)这里小飞也借这个机会说几句话,希望各位有耐心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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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如果各位能不吝啬这三分钟的时间,做到的话,小飞不胜感激,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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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前锋队伍出现了意外,呼延莫却是毫不犹豫,一挥手,指挥一干手下直接冲了上去。
有形的敌人再强大,也比刚刚不存在的却让手下有去无回的敌人要好的多。
至少,在呼延莫看来,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用手中的刀子来解决障碍,你不让我平安下山,我就和你拼命。
百余米的距离,还是下山的缓坡,剩余的两百多名石勒的火鹤营精锐跌跌撞撞冲下了山,很快就来到前锋遭遇敌人的地方。
这时候,空气里已经四处弥散着浓厚的鲜血味道,到处都是匈奴汉国士兵的尸体。
再一看地面横七竖八的巨木、山石,和下边粉身碎骨的火鹤营士兵。呼延莫明白了,这里原来早已经被敌人布置了各种陷阱,就等着自己派人来送死呢。
怪不得刚刚这里没有响起兵器的碰撞声,看来这些士兵全是死在陷阱和弓箭下,敌人根本没有露面,就已经全歼了这队精锐的匈奴汉国士兵。
可是这究竟是什么人布置的陷阱?就算其中有自己手下士兵劳累半日,身体、精神疲倦的原因,可能如此迅歼灭这么多火鹤营的精锐,对方未免也太毒辣厉害了些?
前几次与王浚的战争,对方还没有这等能人,难道是神灵附体不成?
地上的残躯断肢,挂在陷阱上的血肉,纵然是身经百战的火鹤营的士兵,也忍不住心底的寒意,胃中更是不断翻涌着酸水。
此刻,走在队伍最前的火鹤营斥候忽然觉了不对,那些死在弓箭下的人,身上都只有一箭,基本都是眼睛、咽喉、面门这种要害部位中箭。
这说明对方存在着可怕的神箭手,几乎是一箭毙命。
“对方有神箭手,大家小心……”那斥候刚喊出这话,密林之中射出一只羽箭,直接射进了这斥候的嘴里。
这匈奴汉国火鹤营的斥候连吭的没吭一声,双手凭空无力的抓了几下,倒地身亡。
好快、好准、好毒辣的一箭。
呼延莫一见,怒吼一声,一干手下弯弓搭箭,一起向来箭的方向射出。
一阵箭雨过后,对面毫无动静,只有呼延莫和手下士兵粗重的喘息声。
拉弓射箭可是个体力活,尤其是在疲倦不堪和高度紧张的情况下。
现在,这些火鹤营士兵无不浑身酸软想要倒下,但死亡的威胁偏偏让他们精神高度紧张,不敢有丝毫懈怠。
就在这些士兵紧张兮兮的看着四周的时候,前方又是一箭射来,正中一个左顾右盼的士兵的面门。
呼延莫此刻纵有千般本事,也是只能无奈大吼:“混蛋,卑鄙的汉狗,有胆子就出来和老子一战,躲躲藏藏、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
呼延莫心里真的很希望自己的怒骂可以激出那个躲在暗中的神箭手。
呼延莫心知在这种敌明我暗,环境及其陌生的山林里,自己这边又饿又乏,对方的只要再有这么几个神箭手,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就能随时射杀自己的手下甚至自己。
而且刚才自己手下两百多人四周漫射却不中一箭,可见对方完全是在百步外射击。
这种茂密山林中百步穿杨的箭术,已经过了呼延莫和大多数草原健儿的能力。
如果前边还有和此地一样的陷阱,不用太多人马,只要对方再有五十人,就能将自己这两百手下完全耗死在这山林内。
但回应呼延莫怒吼的依然是沉默,对方显然比呼延莫期望的有耐心。
呼延莫一咬牙,看了看天色,知道不能再等下去,山中天黑的早,如果一会日头落了下去,自己这些人更要任人宰割。
此刻呼延莫有些后悔,不该为了轻便,将盾牌和盔甲都脱在了山下,否则现在还可能牺牲几十人抵挡一阵,让其余人马突围。
但等死不是呼延莫的选择,他一挥手,最前边的三十几人嘶吼着冲了出去,这些人是想用他们的血肉之躯触陷阱、机关,顺便干扰对方的弓箭手,好为大队人马争取时间。
这几十人明知必死,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呼喝着冲了下去,可见平时军纪之严明,
暗中观察的王烈眼见这些流着汉人血液的士兵能如此尽命,也是暗叹石勒统军有方。
但无论这些匈奴汉国士兵多么英勇,他们今日的命运已经注定。
这些人冲出不到十几步,只觉得脚下一阵松软,当头的五、六人直接掉进了隐蔽的陷阱内。
接着,正前方又是一阵箭雨射来,虽然不如那个暗中的神箭手凌厉,却也射杀了七、八人。
剩下的匈奴汉国士兵还没来得及庆幸,一排排用藤条捆绑起来的木刺划破了层层枝叶,从半空飞来,那尖锐的顶端有如怪兽森然的牙齿,狠狠咬在了匈奴汉国士兵身上,瞬间就撕裂了他们的没有盔甲保护的肌肤。
大块的内脏和着血液涌出了他们的腹腔,本来粗壮的躯体此刻却如被撞破的麻袋,七窍内鲜血涌动,让这些濒死之人的显得有若厉鬼一般。
三十个人,不出半分钟,全部变成了尸体。
但呼延莫此刻已经顾不上这些手下的死活,带领其余人直接向山下冲去。
可是这不过几百米的下山道路,却仿佛传说中的轮回之路一般,一米、两米、三米……十米、二十米、三十米……眼看下山的道路就在眼前,可山路上的处处陷阱却让他们几乎每前进一米,就要扔下四五具尸体。
地上一个一接个的陷坑,掉进去的匈奴汉国士兵都被尖锐的硬木和枪锋穿身而死。
还有十几个人是被藤条倒吊在了半空,旁边晃荡碗口粗的木头,他们的面目都已经分辨不清,那是被直飞而来的木头撞击成了歪瓜裂枣,死状极惨。
能直接进入死亡状态的相比那些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同伴还是幸运的。
如果被那半空藤条甩来的直木撞中了胸口,胸口就会立刻以肉眼可见得的度塌陷着=下去,然后是口鼻流血,却一时还死不了,气息被憋在塌陷的胸腔内,往日里最普通不过的空气,此刻却再也难以进入体腔,只能竭力的出“呼呼”的喘息。
这呼呼的喘息声,听在同伴耳中更如催命一般。
最惨的是那些踩中了捕兽器的士兵,精铁制作的捕兽器死死的夹在他们的腿上,巨大的力量直接夹断了他们的腓骨,森白的骨头断茬则戳破了肌肉和皮肤,他们不断的哀求身边的战友救自己,可是任谁都能看出,只要挪开这兽夹,就是他们大出血身死的时候。
而且这时候又有谁有心思去救助他们呢?四处都是死亡的陷阱,都是夺命的箭矢……
侥幸没有进入陷阱的人则是身中弓箭,而且都是一箭毙命,却正是那个神箭手的作品。
呼延莫不是没有想过抵抗,他本人就是石勒军中有名的勇将,一把大刀用的纯熟,更射的一手好箭。
而且他已经判断出那对方那名神箭手的具体方位,但每次射出的羽箭却都如重棉墙,丝毫没有反应。
对方就好像那草原上最狡猾的野狼一般,每射出一箭,就会失去踪影。呼延莫拳拳落空,大刀再硬,也只能砍砍木头,弓箭再准也只是射下几片树叶。
他憋屈得的不断出阵阵怒吼,随着他的吼叫。
而在他和身边的匈奴汉国健儿稍微放松警惕的时候,那头饿狼就会再次出现,亮出锋利的爪牙,箭箭毙命,毫不手软。
一刻钟后,呼延莫终于带领手下冲到了山脚,此刻,刚刚上山的四百五十名匈奴汉国士火鹤营的精锐士兵,已经剩余不足五十人,而且个个身上带伤,狼狈不堪。
呼延莫自从和石勒起兵以来,哪里经历过这种失败,就算当年在被人追杀的东奔西跑,那也是堂堂正正的正面作战,用他的话讲就是:“杀人如杀猪狗,那才叫痛快!”
在他的利刃弓矢下,汉妇儿(羯胡对汉人的蔑称)哭喊奔逃,什么时候这些软弱的家伙也可以骑在羯族勇士的头上撒野了?今日,他呼延莫,石勒手下的十八骑,汉人畏惧的“呼老邪”,和他手下的这些火鹤营精锐甲士,却如猪狗一般的被别人屠杀,而杀人的凶手却始终未曾露面。
呼延莫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将来再带着大军杀回这里,杀得这里尸横遍野,片甲不留,以血今日之耻。
但是,王烈又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山脚下十分安静,似乎刚刚来自各方的袭击,在这一瞬间都已经消失。
一切难道只是幻觉?可空气里不断弥散的血腥却提醒着呼延莫,那狡猾的敌人就在四周的某处注视着他们。
呼延莫不敢停留,率领手下就奔官道附近的马匹存放处奔去。
其实,耽搁这么久,都没见那五十个人出现接应,呼延莫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到了那道山坳,呼延莫现,那里也早已经是横尸遍地,只是这些人大多是被砍杀而死,至于马匹,早就不见了踪影。
呼延莫终于怒了,如果说他开始那怒意是故意而为,是为了吸引隐藏在暗中的对手出现,好能趁机翻盘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明白,自己和这几十个残余的手下,在失去战马,困在山区的前提下,只能是对方的鱼肉。
呼延莫咆哮着,冲着绵延的山丘怒吼:“我草你大爷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给我滚出来!”
声音凄厉,在山间回荡,惊起了无数飞鸟。
这次,他的叫骂终于有了回应,一只羽箭从附近的一坐山丘上射出,直奔呼延莫眉心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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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杀胡(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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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羽箭来势极快,好个呼延莫,不愧是尸山血海中走出的杀人狂,危机中举起手中弯刀抵挡,将羽箭格飞在外。
羽箭被格挡出去,但呼延莫却震得手臂酸麻,这弓箭手的力气之大乎想象。
呼延莫心下惊骇:“最少是五石以上的强弓,才能射出这样的一箭,对方究竟是王浚手下哪个名将?”
呼延莫怒吼连连:“只会偷袭、暗箭伤人,算哪门子好汉?给我出来,汉妇儿!”
山上一阵得意的笑声猛然响起:“兀那胡狗,爷爷是不是好汉不是你说了算,在爷爷的字典里,能杀你这等胡狗的就是天下第一等的好汉,想要我和你打,你等着!”
这人言语恶毒,却比呼延莫高出几等。
声音响起,又是一支羽箭袭来。
而这次,对方的弓箭手似乎多了许多,伴随这一支羽箭的射出,大约有十几张弓箭同时开射。
眼前的山坳没有什么遮挡,呼延莫的手下再次被射倒了几人。
呼延莫气得浑身哆嗦,叫骂:“混蛋,你不是说应战么,怎么还暗箭伤人?”
那声音却又是得意的大笑:“应战?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这个了?怪不得他们都说,残暴的羯人是天生的蠢驴,就算我要和你打,也要先把你手下这些胡狗杀光——至于你,老子会满足你临死前的要求。”
太阳正当空暴晒,弓弦爆裂之音不断响起。
呼延莫只感觉自身身在阿鼻地狱,就算是伟大的光明神也只顾挥洒威严,却不留给他们这些虔诚的信徒一丝慈悲。
呼延莫的手下自然不甘束手就擒,这些依附了胡虏的汉人,很清楚如果一旦战败,迎接让们的是什么。
在历次的战斗中,大晋朝的军队和甚至能留俘虏的胡人一条性命,将他们卖为奴隶,但对于这些曾经的汉人同袍,却是恨不得千刀万剐。
但尽管他们拼命张弓反抗,平日里的箭术也不可谓不精,但敌人藏在密林内,偶尔有被射中,却也不是致命伤害。
反观呼延莫这边,只要中箭,就是失去战斗力。
尤其是暗中的几个神箭手,箭术都不比石勒军中的精锐差,他们几人专门射击这边组织反抗的士官,瓦解呼延莫手下的士气。
不出几分钟,呼延莫的手下全部中箭倒地,只有他自己还战在那里,如受伤的野兽一般,不断哀嚎怒吼。
敌人明显是故意而为,留下他一条性命,用来羞辱折磨。
呼延莫不是没有想到过自尽,但他却暗示自己: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一定要看到敌人的面目,甚至可以利用敌人的大意将他们的头领杀死。
贼心不死,妄想翻盘。
半山处响起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一队身穿普通百姓服装的汉子端着弓箭走下山坡,将箭矢对准了呼延莫。
随后,呼延莫期盼已久的敌人领也终于现身。
那是一个面带讥讽笑意的年轻人,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个子高挑,一身短衣打扮的袴褶,看似寻常百姓,但一身英气、挺拔如枪。
这少年身后只跟着两人,一个高达一米九的青年手拿一杆混铁大枪,一个面如黑炭的壮硕少年则手提一杆大刀,如两尊金刚神氐护在那年轻领左右。
三人正是王烈、苏良和冉瞻,虽然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但却杀气腾腾,一脸讥讽的看着呼延莫。
呼延莫一见敌人现身,虽然不是他想象的什么幽州军的名将,但他却一眼认出了冉瞻。
忍不住怒骂道:“汉狗,我家主公当日怜惜你是个人才,留你狗命,你不思报恩吧,还反叛出逃,杀我健儿,如今你还敢出现么?就不怕被我杀死。”
冉瞻闻听此言,黑脸一变,就要动手。
王烈一把拦住冉瞻,他早从冉瞻口中知道了呼延莫的身份,咧开了大嘴:“你就是呼延莫?石勒狗贼下边的十八癞皮狗么?如今一看的确是擅长狂吠,怎么,你想激我家兄弟与你单打独斗,好趁机逃去见石勒么?你不用费心了,等我取了你的狗头,我自会送去给石勒狗贼。”
呼延莫被王烈说破了心思,又听他如此辱骂石勒,气血上涌:“你休要侮辱我家主公。”
王烈摇摇头:“主公?屁,谁承认他是主公?你以为他不杀我兄弟,我兄弟就会感激他么?我杀你父母亲人,留你性命苟活,怕也只有你们无耻的羯才会甘心如此吧。”
“你胡说,我们伟大的羯人才不会如此,小贼你休要逞口舌之快,你可敢与我一战!”
王烈摇摇头:“呼延莫,你这些对我没用,不过我也当你是个勇士,就给你一个机会,我们三人你任选一个,你打赢了,我就放你走,如何?”
王烈的笑很灿烂,灿烂到让呼延莫心里一颤,凭生的勇气莫名的消退下去。
毕竟人人不是都想死,有活命的机会,一般都不会放过,至少呼延莫刚刚鼓起的必死的决心已经在慢慢消退。
呼延莫眼珠一转,厉声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王烈嘿嘿一笑:“以你们那个什么光明之神阿胡拉?玛兹达起誓如何,只要你能赢我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人,我就放你走,否则我定遭其天谴。”
这次,不但是苏良和冉瞻,就连呼延莫都是一愣,知道他们羯族和很多胡人信奉祆教的汉人并不少,但知道他们光明主神名字的却少之又少。
就连呼延莫他们自己祈祷的时候也只是称光明神在上,而不会说出那个名字。
却不知王烈心里暗骂:“什么‘马自达’,老子只是听说过,又不信这个,用来诓骗你这等胡贼却是正好。”
呼延莫若看透王烈的心思,只怕会当场暴走。
但此刻,呼延莫见王烈说的认真,点点头,表示同意。
王烈见他答应,又问:“很好,你选择哪一个来杀你。”
语气轻松,神态嚣张,简直已经把呼延莫当成了死人。
这是挑战,对呼延莫的挑战,对羯族勇士的挑战,对勇士们**裸的蔑视与挑战。
呼延莫大吼一声,一指看起来最不健壮的王烈:“我选择你!”
王烈一咧嘴:“你~他~妈果然是个软蛋!”
“不过小爷我杀你绰绰有余。”
说完,王烈一把从苏良手里接过大枪,冲向呼延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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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小飞写的很过瘾吧,嘿嘿,神马胡人勇士,其实都不过是浮云啊,想让王烈痛快杀胡贼的,就请投票支持吧,哇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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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尔乃胡狗,势要诛心
什么是养不熟的狗么?就是吃着主人的、喝着主人的、不但不思报恩,却还亮出狗牙咬主人的畜生!王烈这话说的如何?本书不是简单的杀胡、灭胡,而普通胡人与那些欺辱汉人的胡狗也自然是区别对待,所以诸位放心,适度yy,但绝不n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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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烈长枪如龙,直奔呼延莫胸口捣来。
此刻,呼延莫却还在哪里喃喃自语:“伟大的光明神在上,保佑你的勇士战无不……混蛋,你怎么说打就打。”
王烈又好气又好笑:“杀你还要通知你,你这胡狗烧坏了脑袋么?”
眼见王烈大枪来势凶猛,呼延莫眼中凶光一闪,手中双刀交叉,向上一抗,迎向长枪来势,锁住胸前要害。
一声巨响过后,王烈大枪狠狠撞在呼延莫双刀之上,这一击王烈却是蓄势待,早就暗中扎好了马步,腰腿之力瞬间爆而出,加上长枪通击而出的惯性,全部砸在了呼延莫的双刀上。
呼延莫只觉得双臂一阵酸疼,骨头都仿佛断裂开一般,手中双刀差点就把握不住,胸口更是一阵气血汹涌,差点直接吐出鲜血。
这个身高过一米八的壮汉,就如纸鸯一般倒飞出去,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好大的力气。”呼延莫倒抽一口冷气。
王烈一见呼延莫脸色一红,双手颤,就知道这胡人力气没有自己大,但他今日却更想借呼延莫检验一下自己修习的大枪之术,并不想和呼延莫比拼蛮力。
呼延莫见自己力气不如对方,虽然不明白这少年看似不壮,却如此蛮力,但也知道唯有近身缠斗才有机会。
眼见王烈竟然没有趁势追击而俩,一咬牙,双腿蹬地,贴身而上,双刀在王烈身前舞出一片耀眼的刀网。
王烈左右抵挡,虽然有些狼狈,但却将呼延莫的招数尽数挡在了身外,而且王烈这大枪厚重,呼延莫双刀砍上,往往没有让王烈怎样,自己却被反震的双手麻。
双方交手几十个回合,王烈口中大呼过瘾;呼延莫却又饿又倦又气,已然浑身微微战栗。
王烈看呼延莫招式渐渐用尽,再没有什么花样,心下没了兴趣。
下一刻,双方错身之际,王烈长枪用劲,呼延莫吃不住王烈的大力,被震得后退一步,紧接着王烈手中长枪一式神龙摆尾,横拨而出,直接砸在了呼延莫的双刀刀锋之上。
呼延莫只感觉双手一麻,还来不及反应,下一刻王烈却是长枪直刺,扎向呼延莫肋下。
这连续三枪刺出,呼延莫惊的魂飞魄散,若被扎中,腰杆上肯定要被穿透。
呼延莫双刀收回,拼进全身力气将这一枪拦在身外。
长枪被双刀缠住,王烈咧嘴一笑,双手用力一崩,呼延莫只觉得手中双刀如被雷击,直接被搅飞出去。
在鸡鸣寨,王烈训练狂澜军兵卒,和苏良等人组成骑兵小队冲击兵卒组成的枪阵,有时候是凭借骑术跃过,更多的时候就是这样以力搏力,搅破兵卒的防御,因此这一式乌龙绞柱却是用的纯熟无比。
呼延莫怒目圆睁,一时间仿佛不能接受自己就这样被击飞了兵器的事实。
王烈一咧嘴:“呼延莫,都说你叫‘呼老邪’,可我看你该改名叫‘呼猪头’才对,怎么被我打傻了不成。”
呼延莫失了武器,心头羞恼,他自命为羯族勇士,却被一个汉家少年如此羞辱,气得哇哇怪叫,但手中没有兵器却又不敢上前。
站在一旁为王烈加油的冉瞻和苏良却是毫不留情的讥讽着:“苏小哥,你说这胡人不总说自己擅长刀枪,英勇无匹么,怎么如今却被大哥他打得如此狼狈不堪,我看他目光呆滞,莫非是吓傻了不成?”
苏良憨憨一笑:“这人看样子就是个虚货,估计是仰仗这一条身子在石勒手下混饭吃,不过石勒的口味可真重……”
苏良果然是不开口则以,一开口惊人。
呼延莫本来就被王烈打的心头火起,此刻听到这样的羞辱,简直要昏死过去。
一分神,王烈长枪如龙,一式中平枪就向呼延莫心口扎来,却是毫不留情。
呼延莫双臂外翻,因为兵器已失,他本想用手臂上的护甲扛开这一枪,再做打算。
却哪想到王烈这一招是虚招,下一刻长枪下窜,在呼延莫腿上轻轻一缠,直接敲打在他膝盖之后。
呼延莫吃不住力,单膝跪倒。
王烈长枪顺势压在呼延莫的肩膀上,呼延莫挣扎几下,却比不过王烈的力气,被死死压在了地上。
呼延莫整个下半身都被压着半跪在地上,上半身也微微弯曲,却是梗着脖子,双眼喷火:“汉妇儿,你杀了我吧,你不能这样侮辱我们羯族勇士。”
冉瞻早就忍耐不住,怒道:“你这狗贼,口口声声称我等为妇孺,可你这自命的勇士连妇孺都打不过,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王烈笑了笑,示意苏良拦住要冲上前的冉瞻:“他们本来就不要脸。”
然后,却猛的用手中长枪一抽呼延莫的脸颊。
呼延莫的半张脸顿时肿胀了起来,口中的半边牙齿也几乎全部碎裂,疼的他眼角乱跳,几欲起身反抗,却被王烈用大枪死死压在尘土里。
他日,那些跪在尘土被悲戚哀告的汉民仿佛就在眼前,那时候他没有一丝动摇、同情;如今,一干面带冷漠、仇恨的汉人盯着呼延莫,却也是心如铁石。
眼看呼延莫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王烈一咧嘴:“呼延莫,你记着我今日所言——我杀你,不是因为你是胡人,而是因为你是养不熟的胡狗!
明白什么是养不熟的狗么?就是吃着主人的、喝着主人的、不但不思报恩,却还亮出狗牙咬主人的畜生!你总说自己是羯族勇士,可你若真是勇士,会举起钢刀杀手无寸铁的汉人,难道你们的光明神就交给了你这些?所以,你少和我装什么勇士,就算你是勇士,我也要踩上你的尸体,因为你是没有良心的狗,而我们是人!”
说完,王烈扭头对冉瞻一笑:“兄弟,这狗贼就交给你了,为你祖父和父亲祭灵吧!”
说完,拖着大枪,扳着苏良的肩膀,大笑而去。
身后,呼延莫面色惨白、跪倒在地,王烈的诛心之言让他再没有开始那般骄傲与不服。
杀人,只是其次;诛心,才是对这些凶手的最好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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