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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飞过天空     寒门称王txt下载     寒门称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五十五章,尘埃落定

    “什么,没有找到人?那尸体呢?”都县码头,一个一身锦衣的中年男子喝道。

    他身边,一队士兵正来回搜索着码头各个角落。

    此时,喊杀声已经停止,空气里到处弥散着血腥的味道。

    那个带队的大晋水军幢主一脸后怕,刚刚他们一幢人马四百五十人伏击五十几个“盗匪”,在人数占优,占据地利的情况西,竟然还被对方杀死了百余人,这些盗匪的战斗力简直比他们镇东大将军手下最精锐的死士还要高上许多。

    对方简直就是天生的杀人机器,就算身边同伴一个接一个战死,依旧毫不畏惧,而且至始至终也没有一人选择投降,这种可怕的斗志让这些不过是二流军队的水军赶到深深的震撼。

    这些水军甚至都已经怀疑对方到底是不是盗匪,盗匪若都是这个素质,那现在的江左早就不姓司马了。

    不过没有人敢问,因为让他们伏击的是军营内的校尉成伟,而如今那个成校尉正一脸媚笑的对看着他身边的中年男子。

    “大人,放心,进入码头范围的盗匪已经全部被杀死了,不曾跑掉一个”成校尉小心道。

    中年男子一瞪眼:“我说的是从对岸来的人,那些人呢?”

    成校尉愣了下,忙道:“没见他们上岸啊?”

    中年男子怒道:“那还不封锁航道,给我去找他们?”

    成校尉犹豫了下:“可是,如果大人你要封锁航道,就必须出示大将军的手谕啊……”

    那中年男子掏出虎符道:“这个还不够么?”

    那校尉忙道:“不是小的不给大人面子,这虎符只能节制我这一军的人马,但并无权利调动整个沿江的水军,而光靠我们这一军的几十艘船,就算洒进江面,也如水人大海,根本搜寻不到什么。”

    那男子闻言气得抽出了佩刀,吓得那个水军的校尉倒退一步,以为对方要恼羞成怒,拔刀杀人了。

    男子摇摇头,他到不会因为这点事发怒杀人,不过现在事情闹的这么大,却很难再隐瞒下去。

    自己以剿匪为借口,开始严令水军不可出动,然后又让驻扎京口的水军伏击盗匪,现在不说闹的满城皆知,起码是瞒不过两岸的百姓和有心人

    这些也就罢了,百姓那里自然有官府去解释,可是对于其他势力那里就不那么好糊弄了。

    而且,最关键是折腾了这么大的动静,自己想要办的事情却一样没有办成,回去后自己的那个残忍的主公能饶过自己么?

    想到这些,这个中年男子冷漠的眼底也浮现出一丝惶恐,他必须要办好这件事,否则放虎归山,引来王烈的报复,最主要的是他的主公也不会容他,这些都不是他所愿意承担的。

    想到这里,男子正色道:“成校尉,请你把指挥权暂时交给我,我要带人马迅速封锁航道,并追击逃走的盗匪,否则让他们流窜到江左腹地,将危害我大晋百姓。”

    那成姓校尉闻言,忙道:“大人,不可,我有带兵之责,不敢擅自转交军权”

    那中年男子眼中厉色闪过,冷声道:“怎么,成校尉想要抗命么?”

    这成姓校尉闻言,忙道:“不敢,只是大人没有获取兵权的虎符,小人不敢……”

    这成校尉并不是什么耿直君子,但是他也不是傻蛋,江水中发生的一切距离虽远,但他也多少看到一些,尤其是海龙帮那标志性的嚣张旗帜,

    既然海龙帮攻击另一艘舰船,那只能说明自己这边剿杀的并非是什么盗匪。

    但是,成校尉开始也没有问什么,因为他以为这是那位性格乖张的镇东大将军的命令,但是现在这个中年男子忽然提出自己统兵,成校尉却不得不发问了。

    因为擅自交出兵权,那可是要杀无赦的死罪。

    他可以装糊涂,伏击“盗匪”,但却不敢交出军权。

    那中年却是冷哼一声,手掌抓住了刀柄,黑夜中刀光闪过,那成校尉捂着脖子,一脸不可置信,然后浑身抽搐倒在了地上。

    几个跟在成校尉身边的军官一看,顿时拔出了刀子,但随后那中年男子身后的几人就迅速上前,很快制住了他们。

    接着中年男子道:“奉大将军令,我有节制各军的权利,刚刚成校尉不听军令,贪功冒进,为盗匪所害,你们看到了么?”

    几个军官面面相觑,片刻跪倒在地:“我等愿听大人号令”

    反正这军权不是他们交出去的,只要不是去谋反,将来就没有人能为难他们这些小鱼小虾,他们也是奉命行事不是。

    中年男子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在中年男子的带领下,军营内的两千余士兵迅速登船,分成十余只小队,记录封锁附近江面,其余人则连夜在长江上下搜索令狐艾等人的踪迹。

    如此一直折腾到天明,却依旧没有令狐艾等人的踪迹,这几个人就如凭空蒸发了一般,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这中年男子又气又急,那边崔奉挂印离开县衙的消息也已经传来,这男子自觉今日的事情很难压住了,而王敦一旦知道崔奉离职,也很快就会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既然抓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他还不如返回建康,找自己的主公商议应对的办法。

    ~~~~~~~

    “转过这道河叉,我们就寻一个地方登陆吧,否则这样一路行下去,就算不被敌人追上,也会渴死、饿死。”

    令狐艾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道。

    从昨天中午开始,到现在的十几个时辰的时间里,除了在酒席上象征性的喝了几杯水酒,令狐艾什么也没吃到,而相比他,其他人更是滴水未进。

    此刻,眼见已经行处了五六十里,而他们也顺利拐入了淮水,眼看天色就要大亮,一旦被来往的船只看见,就必然要暴露身份。

    所以,令狐艾决定弃船登岸。

    众人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于是又行出几里,选了一条平缓的直流小河,将船划入后,又选了一个隐蔽的河岸将船停下,然后众人依次登岸。

    断后的狂澜禁卫暗组斥候则竟小舟凿穿,沉入河底,防止被后边追来的敌人发现踪迹。

    处理好这一切,众人才离开河岸,并在几里外的一个庄子寻了一家人家。

    众人也不敢声张,拍几个斥候翻墙进去,偷了十几件衣服,然后留下点银钱给那个庄户。

    换上这边寻常百姓的服装后,又寻了个破败的庙宇暂时住了进去。

    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稍稍缓解了紧张的情绪。

    李国一屁股坐在只铺了一层稻草的地面上,也不管这里有多肮脏,全无成国太宰的样子。

    不过他这样的平和,反而让众人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

    但转眼,李国就问令狐艾道:“令狐先生,下一步我们该如何?总不成是这样一步步走去幽州吧?”

    因为舰船被毁,接应他们的人马又凶多吉少,现在令狐艾他们已经没有马匹可骑。

    而江左又不比北地,是战马的主要产区,这里不但不产良驹,就算普通的马匹都极其难找,所以一直到现在令狐艾他们这几里路都是用脚丈量出来的。

    一时走路倒也无妨,可是这里距离幽州何止千里,完全走去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能赶回去。

    而且这样行路缓慢,也就增加了被敌人追上的危险。

    因此,当李国问出这样尖锐的问题,令狐艾只好道:“当然不可能走回去,现在我们必须想办法弄到马匹,可是这里目前还是江左的势力范围,若在这附近寻马,恐怕很快就会被敌人所知晓,诸位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

    “此战敌人溃败,我们缴获了旌旗、战鼓无数,战车百余辆,战马近五万匹,军械无算,请问主公该如何分配?”

    谢艾拿着一份草草统计出的战利品清单,对王烈道。

    根据狂澜军军规,所有士兵绝对不可以在战场上私藏缴获的敌军物品,要一概全部统一上缴。

    当然这些战利品也不是由军官分享,而是根据各支队伍的出力大小进行分配。

    比如,冲杀在一线的士兵,肯定要分到最大的一份,而就算没有参战,但做后勤保障的辎重士兵、甚至军民也都有一份战利奖赏。

    毕竟没有他们提供物资保障,提供军械,喂养马匹,那么前方的战士不用打仗,就已经自己先溃败了。

    所以,在狂澜军,战利品绝对不是某一人可以独享的,这也让这支军队的大多数将士都有了更深的归属感。

    所以,在战场上,根本看不到狂澜军士兵停下了,不顾得杀敌,却却拾取各种物资,这也极大的保证了作战的连续性。

    面对这一切,来自豫州的祖逖也是心有感慨,王烈能让手下认识到这一点,一定做了很多工作。

    但无论怎样,狂澜军的这种行为都给其他军队树立了一个榜样。

    祖逖却是有样学样,在战斗进入收尾阶段,就严令破虏军上下不得与狂澜军将士争抢战利品,以免造成双方误解,必将他来之前就说好是来襄助作战的,可不是来抢攻的。

    祖逖性格多谋,但更有几分老小孩的坦荡,况且祖逖也看出这个方法的先进,可以最大限度的让士兵把心思都放在作战上,而不是争夺战利品上。

    而面对友军的客气,狂澜军将士也自然恭敬十分,按照王烈的吩咐,所有战利品和杀敌数都分出一半给破虏军,而不论好坏。

    如此坦荡、豪爽,祖逖等人知道了自然是心中感激,都觉得王烈值得结交。

    等到狂澜军打扫完战场,已经是日落西山,回到军营后,王烈并没有立即提审石勒,而是先去营地内慰问受伤军士。

    此战,无论是狂澜军还是破虏军都遭受了不小的损失,身为主将尽管已经是疲倦不堪,但很多是事情都不能逃避。

    狂澜军的损失让王烈心疼不已,而破虏军的损失则让王烈心生敬意。

    狂澜军是因为和敌人正面对战,死伤惨重,尤其是苏良和冉瞻率领的一万五千人,最后能完好无损活下来的只有不足五千人,当场最少战死了七千余人,那五千轻骑更是几乎全军尽墨。

    可以说是王烈他们如果哟再晚冲出一会,苏良再勇武,也只能带领这些将士步向死亡。

    而在随后的正面冲锋中,后入的狂澜军的重甲骑军和重甲步军其实损失并不多,总共损失不过千人,但却取得了击溃敌人万余人的辉煌战绩。

    而破虏军的损失也主要集中在敌人炸营溃散的那些事情段内。

    因为主要是轻骑组成,尽管这希尔破虏军相比狂澜军的单兵作战能力并不差很多,可是在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溃兵冲击的情况,他们却很快被被垂死挣扎的匈奴汉国骑士当做了突破的重点。

    尤其是祖逖亲自率领的后队,更是成为了后边敌人溃散后的主要攻击目标。

    并不是这些匈奴汉狗骑士想要与祖逖过去不去,只是祖逖正好拦截在他们的后路上,不杀败祖逖,他们几只能调头继续去送死。

    而且祖逖虽然武功、战略高超,但在指挥骑兵防守方面,明显还欠些火候。

    而且在这样十万人的大战中,求生的溃兵的杀伤力往往会发挥出超常的战斗力,祖逖手下一万轻骑为做疑兵,阵型又过于松散,当时在战场上时,破虏军几乎在瞬间就被数万匈奴汉国士兵冲进了阵内。

    其实祖逖已经在溃兵冲进阵中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及时下令手下让开一条道路,准备随后衔尾追击。

    奈何这些破虏军将士虽勇猛,但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大规模的正面对战,猝不及防下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到祖逖命令传达到每一个士兵的时候,破虏军的阵型已经彻底被溃兵冲乱。

    也因此,这一战,祖逖率领的骑兵至少损失了四千余人,其中大部分都是被乱军撞击坠马。

    算上狂澜军的损失,此一战,忘了这一边共损失一万余人,而石勒手下六万大军,则当场战死近两万人,溃散而去万余人,其余两万余人全部做了俘虏。

    这一场大战,杀的风云色变,整个战场方圆十几里,已经都被鲜血染红。

    若从空中俯瞰,这一片区域已经是尸体遍地,红斑片片。

    而通过这一战,王烈也进一步检验了自己手下的作战能力,今后若在遇到这样的情势,绝对可以更好地应付。

    其实,王烈的确有更好的办法去取的这场战斗的胜利,那就是完全牺牲用以诱敌的一万多人马,利用最新开发的火药将冰面彻底炸开,在这样的冬日里,就算是三、四米深的湖水,也足够让所有匈奴汉国骑士全军覆没。

    因为那冰凉刺骨的湖水只要一进入,三分钟内若爬不出,上不得安全所在,肯定是要手脚酸软,直接沉底。

    更何况是身穿甲胄的士兵,全无浮力可言。

    但是王烈没有这样做,这种肆意牺牲手下士兵性命去换取胜利的战略,在他看来就是一个统帅的彻底失败。

    因此在战斗结束,清点完损失后,王烈也是暗自感叹“多少忠骨埋他乡,能活下来的今日起也都更对得起精兵的称号了。”

    正沈飞天外时,谢艾却忽然道:“主公,事情不对,俘虏中少了一人。”

    王烈一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少了谁?”

    谢艾面色难看:“张宾我军将士皆说没有看到他,审问石勒的亲卫,却说他之前去了敌军后阵为石勒取药,一直没有归还阵中,想来他已经是跑了。”

    王烈眉头一皱:“祖逖大人率军冲击后阵,后来敌军溃军大部从后阵逃窜,能否是亡于乱军之中?”

    祖逖摇摇头:“你张宾我见过一面,特征十分明显,今日绝对没有看到与他一样的人。”

    谢艾也皱眉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对,这次决战,张宾太容易就中了我们的算计,很多后手我们都不曾用上。若说他就这样死于乱军中,实在不符合他这谋主、算尽天下的身份。

    因此,主公,我想张宾应该是逃走了我若是他,明知事情不可为,就绝对不会拘泥与形式,陪石勒送死,极大的可能是张宾返回了襄国城,甚至去投靠刘聪。不过他活着对我们终究是一个祸害。尤其是他掌管的火鹤营斥候队,也许正面对我们没有什么影响,可一旦暗中进行破坏,将极大牵扯我们的精力。”

    王烈点点头,对亲卫道:“去把白校尉叫来。”

    白文很快到来,王烈吩咐他道:“白校尉,我有三件事现在需要你去办,第一是立刻派出禁卫封锁掘鲤淀四面出口,搜寻张宾踪迹;第二是让在襄国城的暗线,做好迎接石弘回去的准备,同时造谣张宾联合我们暗算了石勒,一定要把声势闹大;第三速派人去江左接应元止先生,保证他们的安全。”

    白文依旧是那副千年不变的沉默表情,拱手一拜,就立刻领命而去。

第三百五十六章,斩首三万人

    诸位,新年快乐,2012到来了小飞元旦也没有停止码字,请各位给予一点小小鼓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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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理好战后诸多的事情,在掘鲤淀内简单休整一夜后,狂澜军和破虏军大军开拔,返回瀚海城。

    此战虽胜,而且狂澜军的主力并没有遭受损失,但参战的狂澜军和破虏军的伤亡却着实不小,光是抚恤和治疗这些伤兵就牵扯了很大精力。

    那边段末坯已经得到探马送来的最新战报,并很快将消息以榜文的形式在城内各处发布。

    在城内压抑了十余日的汉家军民顿时消息,按捺不住心中的欢欣,自发开始庆祝。

    整个瀚海城张灯结彩,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

    很多商家和百姓自发的要求出城犒军,但段末坯为了防止匈奴汉国溃兵混进城内,却是紧闭四门,不许闲杂人等进出。

    然后要求加强城内戒备,防备有敌人的密探和奸细趁百姓庆贺之机,在城内制造动乱。

    如此防备下,果然抓住了几个上次白文在瀚海城清洗漏网的敌人密探。

    同时,段末坯将城内士兵分成数队派出,在各个路抓捕逃窜的敌人,以防止他们逃入乡间,祸害百姓。

    其实就算段末坯不去抓捕,这些匈奴汉国的溃兵也没有几个能顺利逃出幽州地界的。

    先不说这里距离襄国城有多远,而在冀州王烈又有怎样天罗地网的布置,单就在幽州境内,自从王烈实行全民皆兵,战时为兵,平时为民的预备役军民政策后,除了狂澜军常设的十万职业军人外,可以说是幽州的大部分青壮都或多或少的接受而来军事培训。

    因为之前高阳郡被屠城的关系,这些百姓本已经恨极鞑虏侵略幽州,杀害自己的同胞,根本不用狂澜军号召。

    遇到溃散的鞑虏,却是一拥而上,运气好的还能拣半条命,运气不好的则直接被活活打死。

    等王烈他们回到瀚海城的时候,段末坯这边已经只抓住了数千匈奴汉国的溃兵。

    反而是各地百姓自发抓住、送来的俘虏和尸首多达五六千人。

    “这才是真正的人民战争”王烈暗自感慨。

    那些残暴不仁的鞑虏,自以为靠屠刀和欺骗就可以征服这个民族,却不知道屠刀只会让这个本来心存良善名族的百姓拥有战斗的勇气,而欺骗在这样一个有着悠久文明的民族身上更是不可能实现。

    因此,王烈看到这种情况,虽然他一直提倡不要妄杀俘虏,但这次却是意外的没有指责。

    王烈本来就不是一个伪善君子,他一直坚信的也是以德报德,以怨抱怨。

    这种被屠戮激起的仇恨,也只能用屠戮来解决。

    否则,这个民族还不如苟且偷生。

    而在这场战斗前,在得到高阳郡上下万余名士兵和百姓都被屠杀的消息之时,王烈就已经决定,如果此战能胜,他一定要将自石勒一下的俘虏全数斩首,为高阳城死难的万余汉家军民报仇雪恨。

    天坐虐犹可活,自作虐不可活,血债必须血还,这些人既然当日敢对无辜百姓举起屠刀,那么就应该想到这被屠杀的一日。

    但王烈绝不提倡暗中的私刑,这样虽然可以让他们死的更痛苦,但却起不到应有的警告作用。

    与其让他们默默的死在私刑之下,王烈更想用他们的死,给全天下祸害汉家百姓的鞑虏一个警告:“你们若不悔改,早晚都是我刀下之鬼”

    王烈杀俘的决定一说出,段末坯、北宫纯他们这些武将却都高举双手赞同,都言鞑虏欺软怕硬,不能不杀。

    以幽州别驾裴宪为首的幽州文官和其余文士大都提出反对意见。

    就连一直支持王烈的谢鲲,也劝道:“鞑虏可恶,但毕竟现在他们已经投降,如果明扬你不想放他们走,大可按照以前那般送入采石场和矿场为奴,并下令永不赦免;可是,如果你今日无端杀俘,我等虽支持你,但今后再有战斗,敌军就未免因为畏惧被杀而誓死抵抗,而且这样一来这天下众口悠悠,难免有诋毁王将军你的声音啊。”

    王烈看着谢鲲,他知道谢鲲是为了他好,但还是反驳道:“幼舆先生,非烈残暴,但烈今日若败,狂澜军将士和您为这些胡虏的俘虏,您觉得他们会怎样?永嘉之乱时,十万王侯公卿和我大晋将士,不就是被他们活活虐死的么?高阳城破,那万余军民不是是被他们屠杀的么?这几十年,那数百万流离失所,被他们杀害的汉家百姓不是他们的所为么?今日他们投降,并非是真心悔改,而是为了贪生求活,我若饶了他们,他们早晚还是我汉家的祸害而且,我能饶他们,那地下长眠的百万汉家枯骨,还有我那些死去的兄弟姐妹都不会答应我就是要让所有欺压我大晋百姓的鞑虏都知道,他们敢杀人,就要付出千百倍的代价所以,他们必须死”

    说完,王烈又对着远处苍空一拱手,虎目含泪道:“若这天下众口,想要诋毁我王明扬,我亦一力承担”

    说完,竟然撩起战袍,对着这些劝谏的文士跪倒在地。

    谢鲲一见,忙将王烈扶起;裴宪等人更是连称我等原随大人一起承担这诋毁。

    段末坯、北宫纯以及苏良等武将更是表示,哪个敢污蔑主公,立刻提兵杀去。

    王烈点点头,他知道这些兄弟们说不过是气话,因为大家都清楚,这天下之大,就算有百万铁骑也封堵不了众口。

    王烈能做的,就是上无愧于天地良心,下无愧于这些追随自己的兄弟姐妹。

    随着众人意见的统一,王烈命人在瀚海城原来的军营外搭建了一个刑场,方圆近百亩,转门用来处斩这些被俘的匈奴汉国士兵。

    在大战结束,返回瀚海城的第三日,也是距离高阳县满城上下被屠戮后的第十五日,王烈率领狂澜军将捕获的总计将近三万名匈奴汉国俘虏全部押解到了这个刑场之上。

    这些俘虏在被俘前也都听说过往日狂澜军对待俘虏的政策,一般是当做奴隶、劳役,而且只要表现好,一般有三五年就会有机会被释放。

    这也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选择了投降的原因,可是今日一被押解到这刑场,他们中的很多人就感受到了形势和气氛的不对。

    四周不但有大批狂澜军将士,更有数万汉家百姓在围观,而所有人的脸上出了仇恨还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兴奋。

    有些人开始了不安的挣扎,但王烈早让人将他们都被捆绑成了肉粽的模样,以防止他们脱逃。

    今日杀俘,由王烈亲自监督行刑,随着王烈的命令,三万名由狂澜军将士和志愿军军民组成的砍头队出列,将三万鞑虏按照循序排列在面积达数百亩的刑场上,又将他们按倒在地面上,死死踏上一只脚,然后人人手执钢刀,站在他们身后。

    王烈却是站在一个搭建好的六丈高的高台上,亲手站在被俘虏的匈奴汉国大将孔豚身后,手执耳铸公剑,一身黑色的武士短打,血红的披风上下翻飞,像一尊魔神一般。

    王烈看着四周围观的数万汉家军民,很多人站在数里外,根本看不清这里,但他们仍然来到这里,面色激动,双拳紧握,就是为了看一眼这些杀害自己亲朋的凶手是如何授首的。

    王烈看着他们,满怀深情道:“诸位父老,今日我们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人有人对我说,杀俘不祥;但我王明扬不怕这个不祥,这些鞑虏手上,哪一个没沾满我无辜汉家军民的鲜血,他们是恶魔、是无耻的宵小,难道只允许他们残害我们大晋手无寸铁的百姓,就不允许我们杀戮他们么?何谓君子?君子不是以德报怨,而是以德报德,以怨抱怨,今日斩杀他们就是最大的君子之行因此今日就算是不详,我王烈也一力承担,这里我也要郑重警告那些还在残害和正在残害我大晋百姓的鞑虏,我王烈今生誓与尔等为敌,尔等就洗干净脖颈等我来砍吧”

    台下汉家百姓闻言,无不激动的举手高呼,有些人甚至按捺不住,就要冲进刑场动手殴打俘虏,却被狂澜军将士拦住。

    王烈一见,对一旁的谢艾一点头道:“宣布行刑吧”

    谢艾却高喝道:“擂鼓,行刑”

    王烈手中耳铸公剑高高举起,那三万名狂澜军将士手中环首刀也高高举起,在耀眼的艳阳下形成一片金属的光斑,光彩夺目。

    在一阵紧似一阵的急促鼓点声中,王烈手中的耳铸公剑直接落在了孔豚的脖颈上,而那三万柄钢刀也几乎是同时落下。

    三万道鲜血从脖腔中飙射而起,喷出三万道四五米高的血泉,几乎在一瞬间就将天地间染成了血红一片。

    天是红的,地是红的,四周观看行刑的百姓的眼睛也是红的,行刑的狂澜军将士的身子也都染满了鲜红。

    三万颗大好的头颅带着惊诧、悔恨和恼怒滚落在地,三万首级落地,滚滚血流成河。

    来年,这一片土地,定然肥沃无比。

    日后,这些近三万颗头颅将被垒成京观,警告那些胆敢欺辱汉家的鞑虏,你若敢来,我就敢杀,你若敢提刀,我汉家儿郎的钢刀也早晚落在你们的头顶

    三万人,一次斩杀,自古不曾有之。

    就算是杀俘,在战争史上这么多的俘虏一般也是选择坑埋,或者其他较为温和的方法进行处理,就是为了引起天下人的说辞,落下一个残暴的名声。

    想那战国时秦国的战神白起,论文韬武略,当为四大名将之首,可就是因为他嗜杀成性,一次坑杀了二十万赵军俘虏,一直都被史学家所诟病。

    身为现代穿越者的王烈不是不明白这一点,但他却依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选择了这样一种最血腥、激烈的方式,向天下宣告他的决心。

    因为相比日后被鞑虏史学家篡改污蔑的那些污点,他更在乎的是如何为这个时代的汉人和普通良善的百姓多争取一点生存的砝码,杀了这些鞑虏不但震慑敌胆,更将让他们的种族遭受无与伦比的损失。

    欺我汉家,屠我百姓,杀俘三万,谁言不平?

    ~~~~~~~

    相比起北方冬日的严寒,江左的冬日气温虽没有那般凛冽,但却自有一股沁人心肺的寒冷,尤其是过分潮湿的气候,让人感觉整天浑身上下都仿佛是被浸泡在冷水中一般,反而没有北方那种艳阳里烤着火盆,满室入春的冬日好过。

    费辰虽然原来是江左一系出身的密探,但他的老家在并州,而且又常年在晋阳驻扎,所以也不是很习惯这江左的冬日。

    但因为情报工作的需要,费辰此刻却如一个最普通的江左汉子一样,身穿棉袍端坐在建康城码头的对面的茶馆里,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和茶馆中出入的其他寻常的建康百姓并无两样。

    这是费辰再次返回建康的第二日,而他已经得知了令狐艾他们在江中遇袭的消息。

    当夜费辰率人离开,很快就划回了京口县一侧,找了一个隐蔽的河叉上岸后并没有敢多停留,因此并没有看到江中所发生的一切。

    等到第二日,费辰让贺葆带人出去打探消息,贺葆一上街,就听到满街百姓都在议论昨夜江心发生海匪劫掠客商的事情芸芸。

    贺葆大惊,立刻回报费辰,费辰忙亲自化妆去码头附近的水军军营打探,再结合市井传言,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令狐艾等人已经遇害。

    得到这个结论,费辰一行当时就陷入悲愤之中,贺葆更是差点直接要提刀杀人,为令狐艾等人报仇。

    费辰制止住贺葆,却对众人道:“这件事幕后主使尚不知是谁,我们又如何去报仇,贺葆你冲出去还不是白白送死?”

    贺葆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费辰摇摇头:“当然不能,既然百姓都传言是海匪所为,军营那边却一点消息也没有,而且连军船都不曾触动一艘,我怀疑这件事情也有人勾结了这些军人,但我们不可能强行攻打军队,我们唯有抓住其中的主线;徐方,你是扬州本地人,你带两个兄弟想办法混进码头的苦工中去,像这些海匪一般都要在码头布置眼线,才能方便劫掠商船,你们尽量与当地青皮拉上关系,然后我告诉你们如何联系上海匪,以你们的身手可以混进他们内部,这个仇无论如何也要有他们一份;至于其余人,跟我x夜订紧码头军营,若那势力和军营中人有勾结,这几日必然会出入军营,而且肯定要出行,盯紧他,我们就能找到元凶”

    众人听后,这才慢慢平复下来,按照费辰的这个计划,众人分成了两波,一部混进码头那些日常帮人搬运为生的苦力中去,一部分则在军营附近各个主要出入口监视可以人士。

    终于,当那个在海龙帮舰船上出现过的华服中年男子在几个侍卫的护卫下,坐着马车离开军营的时候,被费辰发现了他的踪迹。

    虽然费辰并没有当场看到那男子的相貌,而且那男子也够小心,竟然不坐军船,而且从军营道民用码头转船的这么几百步的路程也是乘车而去,但正因为这不是军营内的马车,引起了费辰的怀疑,亲自带人追去,终于在他下车转乘一艘商船的一刻看清了他的面目。

    费辰一眼就认出,这个相貌普通的男子,正是当日在令狐氏中所见的,崔奉身边的那个男人,心下也断定了这件事情十有**有他参与。

    费辰这些年在江左布置的暗线终于发挥了作用,他迅速作出决定:将徐方他们十几人留在了京口,继续向办法在当地密探的配合下混进海匪之中;他自己则只带贺葆和六个斥候,在码头狂澜禁卫发展的暗线的帮助下,以行商的身份混上了那条商船。

    然后,费辰一路跟随那男子重新回到了建康。

    那中年男子十分警觉,到了建康现在码头附近的客栈住下,就和一个平常的商人别无二致。

    若不是费辰这一路确认自己没有跟丢他,否则定会怀疑自己跟错了人。

    这男子在客栈住了一夜,费辰他们八人也分成四组在客栈外监视了一夜,终于在第二日日上三竿的时候,那男子带着两个护卫,走出了客栈。

    此刻,费辰一见那男子出现,特意又等了片刻,见那男子不见了踪影,这才起身提起了身边一只鸟笼,就像这城内任意一个吃饱喝足后闲逛的富商一般,走出了茶馆。

    而在前边,已经早有良名斥候吊在了那男子身后。

    等走出几条街道,又换上新一批跟踪的人手,这些都是为了避免使用同一批人引起对方警觉而做的准备。

    而费辰则始终带着在贺葆和几名斥候假扮的家丁的陪伴下,晃晃悠悠的掉在那男子百余步外。

    那男子一路缓行,只在各个商铺中闲逛,还不时和各个掌柜寒暄,一幅要做买卖的派头。

    费辰表面无动于衷,和身边家丁谈笑风生的模样。心底却愈发的提防起这个对手来,如此小心谨慎的一个对手,背后之人又该是何等样人呢?

    如此,在建康城内转悠了足有两个时辰,跟踪他的狂澜禁卫暗组斥候也已经换了四五批,这男子终于来到了秦淮河畔,似乎准备来这里吃午饭。

    而男子行走的方向正是狂澜军设在建康的秘密据点百醉居。

    费辰一愣,甚至产生一种这男子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这里是狂澜禁卫那组的秘密据点,准备一网打尽的想法,正犹豫间,却见那男子却拐进了一旁的一条巷子。

    “乌衣巷江左权贵居住的乌衣巷”费辰心底一沉,其余密探也悄悄都望向了费辰,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

第三百五十七章,杀虏书

    那些狂澜禁卫暗组的斥候一见被跟踪的目标走进了乌衣巷,顿时犹豫起来。

    乌衣巷不比其他地方,乃是如今聚居在江左一流世家、士族的聚集地,如河东裴氏、安平崔氏都在这里建有府邸,当然名声最盛的正是那天下第一士族琅琊王氏。

    至于后来的王谢堂前燕,用王谢代指乌衣巷,乃是说这里的土地后来基本就被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占据了。

    但这时陈郡谢氏刚刚兴旺,家还在会稽山下,还没有来这里,所以这里却是以琅琊王氏为主,并且那琅琊王氏能有今日之盛名,也绝对不是什么随意欺压其他家族之辈,就算王敦专权跋扈,可是只是针对政敌,并不是对普通百姓和其他家族大动干戈。

    因此,这乌衣巷巷口并没有设置什么禁行的规定,更不会禁止百姓穿巷而过。

    但就算这样,除非有急事,否则寻常百姓路过这边仍然会绕路而行,毕竟那高墙大院和门口站立的护卫,看起来都是那么肃穆压抑,百姓多有避祸的心理,自然不想多事。

    所以,平日里除了居住这里世家出入的车马,就是一些送米送面送菜的辎车,还有拉出泔水、马桶的车马,偶尔有好奇的文人雅士会来这里转悠,但也不会多停留。

    而且这巷子外送内紧,那家没有几个专司打探消息的探子,而若为了跟踪他人,行止上肯定会有疏漏,到时候就会暴露目标了。

    这巷子两边虽有树木,但只能勉强遮挡住人形而已,那中年男子又十分寂静,因此几个暗组的斥候犹豫了下,就停在了街口,悄悄的注视着那男子前行。

    费辰就在百来步外,知道消息后很快赶了上来,此刻那个中年男子已经进入乌衣巷内近百步,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眼看身影渐远。

    “难道他只是从这里穿巷而过?”

    费辰想了想,叫过几个斥候,吩咐他们抄近路却乌衣巷的另一头守候,他这边则道:“上百醉居楼顶”

    前文说过这百醉居是狂澜禁卫暗组设在建康的秘密据点,紧邻乌衣巷,背倚秦淮河,共有两层,上了二层楼顶,费辰在窗后细看,果然这里虽然看不清乌衣巷的全貌,但却可以清除看见巷子里的景象。

    费辰仔细看去,终于扫到了那个锦衣中年人缓缓前行的身影。

    这也是乌衣巷少有人走动,他们一路走去目标十分明显。

    乌衣巷并不长,只在三、四里,而其中琅琊王氏的府邸就占据了将近一半。

    只见那男子带领两个手下一直向内,最后在巷子面东一侧的一幢高大门楼前停下,然后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这才走了进去。

    费辰再想细看,但那院落和宅院的大门却被其他房屋和树木遮掩住,费辰一看叫过一个斥候吩咐几句,那斥候领命而去。

    又过了一刻,那斥候返回,一脸紧张道:“大人,他们进入的是琅琊王氏的府邸,而巷口另一侧的兄弟也没有什么发现。”

    费辰一听,面色一沉,喝道:“你看清了么?”

    那斥候忙道:“小的看的明白,绝对没有错,现在还要跟下去么?”

    费辰摇摇头,挥手让那斥候下去,心下却已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琅琊王氏?那男子果然是王氏的人,怪不得能指挥得动江左水军,可他们难道真的是王敦指使的?王敦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他想和主公撕破脸皮,为何还要假意为盟?难道他真的觉得自己所作所为不会被人发现么?这个疯子究竟想要做什么”

    费辰百思不得其解,这个时候他是那么盼望王烈或者谢艾能在这里,以他们两个的智慧当可寻出蛛丝马迹吧?

    那边贺葆却问道:“大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费辰想了想道:“用加密急件把先生遇袭的消息传回幽州,这边我们继续监视,令狐先生他们不能白死,我一定要给他们报仇主公那边应该快与石勒分出胜负了,只要主公脱开身,无论是王敦,还是其他什么人,主公都不会饶了他们的。”

    费辰的眼睛死死盯着远处那处占地广阔的庭院,那庭院代表了这个帝国最有权势的一个家族,尽管他们不是皇家,却胜似皇家,无人可小觑。

    就算他们做错了什么事,也依然有很多甘心来帮助他们。

    只是,如果被王烈知道,这个庭院里的某些人参与了谋害自己兄弟的事情,这个庭院是否还能存在,而王烈又是否真的会不顾天下的众口,而将这里变成一片废墟。

    费辰相信王烈能做到,那个男人的心中只有大道,至于这等是非过错,全凭恩怨。

    琅琊王氏,你是天下第一高门士族不假,可和这天下第一的鬼神比起来,你们又算得了什么呢?

    ~~~~~~~

    “你说什么?令狐艾一行在京口县被袭?下落不明”建康大晋丞相府,琅琊王司马睿一脸错愕。

    刘隗深深看了司马睿一眼,想从自家这个主公脸上看出一些端倪,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刘隗在来之前仔细分析了这次令狐艾被袭杀的经过,根据他所能得到的情报分析,怎么看都觉得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自己的主公所为。

    因为令狐艾若是在京口被袭,那边现在是为王敦控制,两岸还有驻扎有王敦的水军,所以王敦除非是别有他谋,否则断然不会选择在京口动手的,因此这件事最大的可能是别人嫁祸给王敦。

    刘隗想若是如此,就一定是刁协所进的谗言,因为这个小子目光短浅,最怕自身利益受到损失,而王烈一旦居中调停司马睿和王敦,那么江左无战事,他刁协的权利就会大减,而且刁协本身对北地势力多有提防,一直反对与北地势力结盟。

    但刘隗现在一看司马睿的反应,去是心下嘀咕:“主公心思没有这么深沉,看样子也不像作伪,难道操控这件事情另有其人?那么这样说来,被算计的就不紧紧是王敦,而且还包括主公了?”

    这时,司马睿却问道:“大连先生,若令狐艾他们真在江左遇害,那王烈又是个暴烈的脾气,他若提兵来攻打江左该如何?”

    刘隗摇摇头:“主公放心,王烈虽暴烈,但不是傻蛋,他若敢来打江左,等于公然谋反你一般,莫说幽州上下肯不肯与他一起谋反,就说这一路前来,其他势力也断不会坐视不理;况且,现在王烈还未与石勒分出胜负,他哪有心思管这些。”

    司马睿闻言稍安,又道:“可是这样一来与王烈的盟约该当如何?”

    刘隗一看司马睿一幅心疼不舍的模样,就知道司马睿其实是在意王烈能带该他的那些经济利益和新式的军械。

    刘隗却宽慰道:“主公可亲不修书一封,派一可靠的人先行去幽州,讲明这里的情况,以王烈的见识当可明白这件事与主公无干,结盟的事情也自然不必忧虑;到是这个害了令狐艾的人实在不能不防,若是王敦做的还好,他自与王烈交恶,与我们无干,可若不是王敦所为,那我们恐怕都被人算计了。”

    司马邺一听,面色也是一变:“会是谁在背后策划这件事情呢?”

    刘隗沉吟片刻道:“主公若真想追查,可从军营入手。”

    司马邺闻言道:“你是说王敦控制的水军么?先不说他们知晓不知晓什么,就算知晓他们怎么肯告诉我们,那样岂不是打草惊蛇?”

    刘隗道:“主公可还记得那个与令狐艾结怨的中军军主令狐静。”

    司马邺道:“你是说令狐艾的那个堂弟么?他不是王敦的人么?”

    刘隗道:“他在王敦麾下不假,可那日王敦并没有吩咐他去找令狐艾麻烦,他却急匆匆去了,就算他与令狐艾有旧怨,他一个中军军主又凭什么可以在令狐艾一入建康城就知道消息,所以臣下以为必然有人暗中指使他这样做,而指使他的这个人很有可能与在京口袭杀令狐艾的是同一人。”

    司马邺闻言,连连点头:“大连说的有理,那把这小子给我找来。”

    刘隗忙道:“不可,叫他来就会惊动他背后的人,我听说这小子嗜酒如命,每日必去百醉居,明日我们可以让人去百醉居,悄悄控制住他后,利用几个时辰撬开他的嘴巴,然后再说。”

    司马邺点点头:“就依先生所言”

    ~~~~~~~

    瀚海城外,王烈斩杀近三万匈奴汉国降兵,一场行刑下来,血光遮天蔽日,充塞河流。

    至于石勒,王烈却没有在当日一起斩首,因为王烈觉得给石勒一刀实在太便宜这个鞑虏头子,他选择了在集体枭首三日后,在瀚海城对石勒千刀万剐,而当日更是引起了全城居民的围观,很多百姓得到消息后,甚至从数百里外赶来,为的就是分得石勒的一块肉,以解被压欺压的家破人亡的仇恨。

    石勒被千刀万剐,三万俘虏一个不留,而后王烈下令,用三万颗人头垒成了三座巨大京观,矗立在韩海成掘鲤淀边那座石勒曾经占据的高台之上。

    并竖下一面石碑,名曰杀虏碑,石勒的首级则高悬十几米高的石碑之上,双目圆睁看着这个他曾经肆虐的世界。

    杀虏碑后则是八个大字:“杀尽鞑虏,光复中华。”

    然后,王烈更命擅长文书的裴宪写下一片杀虏书,以檄文的形式遍传天下。

    文中详细解释了鞑虏这个新名词的含义,并直接表明:以杀止杀,杀尽鞑虏,如汉之霍冠军那般将鞑虏彻底逐出中原,才能断绝他们的野心,否则万般怀柔都是养虎为患。而华夏各族,只要和平相处者皆为帝国子民,若是如羯胡、匈奴等族一般欺压汉家百姓和其他各族百姓,则为鞑虏,而那些助纣为虐的汉人也一样在清剿之烈,狂澜军上下将以他们为敌,不死不休。

    王烈杀俘立下三座京观的消息随着这片“杀虏书”传遍天下,华夏震动。

    不但是群胡惊骇莫名,就连一些协助过鞑虏,或者在鞑虏中为官的汉人也是胆战心惊。

    而王烈杀人魔王的称呼彻底传遍四方,甚至达到了小儿止啼的作用。

    这件事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边估计除了王烈自己来打破,也不会有来者。

    但王烈丝毫没有后悔,在他的那个时空,从来都是汉人被鞑虏和异族屠戮,五胡乱华、嘉定三屠,扬州十日,乃至后来那个东洋小国制造的金陵屠杀,而那些鞑虏的史学家和右翼分子,却可以睁眼不正视历史,不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

    那么,王烈今日杀掉一群双手沾满和普通百姓鲜血的侩子手,只会有长出一口恶气的感觉,又怎么会有心理负担。

    杀一人为囚,杀千百人为恶魔,杀万人则为雄。砍尽鞑虏头,大仇方言休。

    从这一刻起,群胡震慑,鞑虏丧胆,天下皆惊。

    提起王烈,谁不称上一声:汉家杀神

    从这一刻起,这执刀行刑的三万狂澜军战士心底再无阻碍,人人都是驱除鞑虏,兴建汉家帝国的先锋。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祖狄更在日后感叹:“继承我华夏大鼎者,乃王明扬也,当杀则杀,以杀止杀,不惜自己的名誉而为大晋谋福,王明扬雄心壮志,无人可比”

    百姓们知道这个消息,基本都是齐声称赞王烈是汉家英雄,尤其是北地百姓更将王烈视为再生父母、万家生佛一般,很多地方甚至给王烈建起了生祠。

    但一些士林中的文人骚客得到这个消息,却是反响各异,有人赞赏王烈忠勇,却也有人指责王烈滥杀。

    更有人搬出什么:“天朝大国当善待四夷,万不可残暴无度,有损大国之风,否则日后都学王烈这般,岂不是让大晋成为商纣一般的残暴国家。”

    这种说法立刻引起了很多人的抨击,如果说王烈那片“杀虏书”没有出现,很多百姓和士林众人都不太理解王烈为何要杀这些鞑虏,但随着那“杀虏书”的流转,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接受王烈所说的“以杀止杀,杀尽鞑虏,如汉之霍冠军那般将鞑虏彻底逐出中原,才能断绝他们的野心,否则万般怀柔都是养虎为患”的道理。

    毕竟,大晋开国以来,对很多鞑虏实行的就是怀柔之策,如匈奴汉国的刘聪之父刘渊,就曾是晋朝官员,后来还被派出去应对胡人作乱,结果反而给他机会自立。

    所以,前车之鉴犹在眼前,而这些年鞑虏又如此残暴嗜杀,只要不是迂腐的文士,基本都不会再相信他们可以被改造。

    但士林的舆论毕竟是强大的,王烈的檄文“杀虏书”可以在民间流传,造成巨大的影响,却很难改变一些人根深蒂固的观点。

    不过,随着半个月后,长安至尊司马邺的一道圣旨,所有的质疑都被压了下去。

    司马邺的圣旨很简单,只有几十个字:“镇东将军奉朕旨意王烈剿灭石勒逆贼,屠戮害我百姓鞑虏,实乃扬我国威、长我华夏黎民志气之壮举,因此高,特封烈为武功侯,赏帛千匹,赠邑三万户,狂澜军上下有功之臣各有封赏,普通士卒皆升一级。”

    至尊对王烈的肯定,迅速给王烈此战和杀俘行动定了性,就算士林内有反对,但也不敢再拿到明面上来指责,只能暗地里中伤而已。

    更何况,那些百姓为此也更坚信王烈行为的正确,在这些百姓眼里,司马家正统至尊的话,可比什么几个酸腐儒生的夸夸其谈更有力度的多。

    而王烈在二十一岁的年纪就被封侯,比之那大汉的霍冠军也不容多让,一时间天下谁人不识君?

    至于某些士林酸儒的中伤指责,王烈当然是毫不在意,也没有时间去管。

    甚至有几个儒生直接跑到他在平舒城的府邸外大骂,气得胡大海让们要痛殴这几个人,都被他拦下,用王烈的话说,就是:“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骂让们的,只要不影响到我们的行动,我们何须为他们脏了手?”

    王烈虽没处理那几个儒生,但得到王烈好处的平舒城百姓却愤怒了,一群百姓集合起来,将几个儒生围在城中一顿狂扁,事后这几个儒生在成内求医,竟然没有医馆和药店肯医治他们,而他们想乘车离开,也没有车马行肯租车给他们,这事后他们才明白王烈在幽州是如何的得民心。

    这些事情王烈听后也只是一笑了之,他现在关心的是如何处理战后的各种问题,如怎么继续让盘踞在襄国城的王阳等人失去抵抗之力,然后如何将去年俘虏的石勒的儿子石弘送回襄国城让他自立,再逼他远走左国城,未来好能祸乱整个匈奴汉国,却又不引起敌军怀疑;还有就是如何找到理由正式入驻江左,又如何取得至尊司马邺的支持。

    前一件事,一直按照计划进行,在石勒失败后已经可以说是十拿九稳;后一件事,王烈入驻江左不但是要制止司马睿和王敦的内斗,更有心找琅琊王氏的麻烦,为自己父亲报仇的心思。

    而且,王烈一直不相信自己的父亲王抗会这么就死在他乡,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父亲还在江左。

    这一切,都需要他亲自去证明。

第三百五十八章,遥望江左

    “进军江左,掌控住江左的局势,为父亲报仇,然后挟余威西进,横扫成国、匈奴汉国等国,恢复汉人正统地位,实现自己的理想,最后功成身退。”这就是新获封武功侯的王烈目前的想法。

    至于是否取代晋室大统,说实话这不是王烈目前所想到的。

    取代一个朝代绝对不是想象的那样简单,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而王烈现在的所做的一切,更像是一个尽心修补大晋帝国这座漏雨房屋的肱骨忠臣,而非是一个想要拆毁这座房屋,取而代之的枭雄。

    但无论如何,入驻江左都是王烈进一步扩充实力,实现理想的重要一步。

    王烈虽然人在幽州,但却有信心在年底前入驻江左并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并不是王烈盲目乐观,而是这一切都已经准备了至少一年,所有的前期工作都已经铺垫好,只待令狐艾和费辰等人从江左返回,带来与陶侃的盟书(这个时候王烈还不知道令狐艾已经以他的名义与司马睿和王敦为盟),以及长安那边司马邺的旨意。

    也许在常人哪里,想取得司马邺的支持,进军本不属于自己的地盘,肯定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可王烈不同,他名义上是司马邺的臣子,但实际上是司马邺真心敬仰的大哥,可以说若没有王烈,司马邺现在不过是长安城中的一个傀儡泥胎而已,在司马邺哪里王烈就是忠臣代名词。

    因此,司马邺对于王烈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认同和尊重,这次索辰来幽州,特意带来司马邺的一道密旨,那就是准许王烈以他的名义便宜行事,当然进军江左这样的大事,还是要正大光明的取得司马邺的圣旨才好进行。

    所以王烈丝毫不怀疑司马邺会不同意他入江左调停司马睿和王敦的奏请,只要圣旨一下,王烈将按照谢艾的计划,寻到江左的内斗的理由,他即可已天子之兵的名义去江左收拾乱局。

    而这个理由,无疑正是身上江左的令狐艾来创造的。

    ~~~~~~~

    一想起令狐艾,王烈脸上就浮现出一丝温暖的笑意。

    从令狐艾离开幽州,前往江左,如今已经将近四个多月,王烈一直不曾得到令狐艾发回的最新消息,心里确实有些焦急。

    也许在别人眼里,令狐艾多少有些玩世不恭、阿谀奉承,不是一个值得托付重任的人。在能力上,令狐艾也绝对算不上出类拔萃,论大局他比不过谢鲲,论机智他比不过谢艾,论政务他也比不过一直替拓跋猗卢治理代部鲜卑的卫雄。

    但在王烈心中,令狐艾却是值得信任的男人。

    这个男人心底的那一份固执与忠诚,不会比任何一个满嘴大义正义凛然的家伙差。

    至于令狐艾的能力,则更是常人难比,不说他是一个政务、军事和思辨的全才,单就从理解王烈新式思想上来说,令狐艾具有这个时代汉人少有的变通。

    可以说,令狐艾的心里和王烈一样重商逐利,而且不会假道学一般以此为耻;而在狂澜军中,大多数人开始并不是因为认同王烈的想法而为他所用。

    他们选择的道路虽然与王烈相同,但处理事情的方法却与王烈大相径庭。

    也因此,这也是王烈饱受诟病的原因之一。

    而这些人之所以追随王烈,是因为感受到王烈的重视,或者对王烈为人的欣赏和认同,又或者因为想报答他的恩情。

    却未必能理解王烈的思想,和他所提出超越了这个时代的一切。

    但令狐艾不同,在王烈落草山寨之时,落魄为一个手下只有百来人的山寨大王的时候,令狐艾就认同了王烈的大部分想法,这种认知上的相和在王烈看来却是如此珍贵。

    而且令狐艾为人很懂得进退,虽然一直受王烈信任,但从不居功自傲,更无什么仗势欺人之事,该拿的他一点不会少拿,但不该拿的他却一文不取。

    而且他对王烈和袍泽宁可做有话直说做真小人,也不会背后腹诽,这一点是下位者尤其难得的品质。

    也因此,尽管王烈手下现在可以说是谋臣如云,良将如雨,可也一直对令狐艾委以重任。

    令狐艾的地位在王烈心里没有人可以取代,令狐艾就和一个可以交心的风趣兄长一般,和他在一起时王烈会感觉很轻松愉悦,却又能在这轻松愉悦中完成很多公务。

    此次令狐艾奉命出使江左,王烈为了保证令狐艾的安全,更是先后派出数批人马赶赴江左,要求只有一个:宝哦胡令狐艾的安全。

    虽然后来王烈奔袭冀州,返回后又直接进入了掘鲤淀,没有时间过问令狐艾的事情,但心底却一直惦念着他的安危。

    此刻,一处理完手头上的活计,加之江左的事情已经到了关键时期,王烈又一直不曾得到令狐艾的消息,命人将白文召来,询问令狐艾的消息和江左的近况。

    自费辰去了江左,白文现在就如停不下的马达一般,一边要布置“护送”石弘回襄国城,祸乱匈奴汉国的大事;一边又要统辖狂澜禁卫的执法队与暗组,保证费辰不在时狂澜军情报畅通。

    这些日子,王烈也忙着处理战后的事情,所以两人已经数日没有见面,今日王烈召见,白文自是不敢耽搁,一到王烈的帅府,王烈开门见山询问起江左事宜。

    白文这边也是菜接到令狐艾在建康城的所作所为的消息,但还没有他去京口县后的新消息,却挑重点将令狐艾与司马睿和王敦见面的事情一说。

    王烈一听令狐艾已经自己做主代表他和司马睿和王敦结盟,忍不住笑道:“元止去时,我只要他稳定江左局势,莫要在我抽不出空前,引发江左矛盾,那样就等于白白便宜了别人。他如今却到好,四处为盟,难道还要让江左上下团结一心,打造成铁桶一般么,如此一来我又该以何种名义去江左了?”

    谢艾闻言笑了笑,他听出王烈其实对令狐艾的决定很满意,至少令狐艾目前在表面上是安抚下来了江左各个势力,王烈也能将心思全部用在对付匈奴汉国之上。

    而且,王烈还没有派人出使长安请求司马邺的旨意,加上这边要动员兵马、筹集粮草,这些事情处理下来,真正要出兵江左,怎么也要在夏末秋初了。

    不过谢艾有一句话却没有说,他的计划里根本就不是稳定江左,而是要让江左越乱越好,因为现在石勒势力即将被一扫而空,江左就算混乱,其他胡人势力也很难进入。

    而且,现在江左越乱,王烈出使江左才越有理由将司马睿和王敦等人的势力一扫而空。

    至于巴氐成国,固守一地有余,想要出蜀却只有二条路,一则荆湘,二则关中。

    荆湘有陶侃,关中有司马邺,他们绝难越过,所以也不怕他们趁机出蜀地夺取基业。

    而在石勒败亡后,除了刘聪就更没有鞑虏能渡江威胁江左,所以江左现在越乱,王烈才越有机会。

    王烈见谢艾笑的欢喜,忍不住狐疑道:“谢参军有何妙计,为何欢喜不止?”

    谢艾神色一凛,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忙正色道:“无他,主公剿灭石勒逆贼在即,江左又诸事平缓,只要令狐艾大人能顺利回来,我军就可以展开下一步行动了,艾正是为此欢喜。”

    王烈点点头,他并不是怀疑谢艾的忠心,谢艾可以说比狂澜军内所有人对他都忠心,甚至忠心到疯狂的地步。

    就说他和苏良发动狂澜军中将士成立的那个“近卫军”组织,这组织如今已经由百余名军官参与,变成了一个覆盖整个狂澜军上下的系统性团队。

    而且他们行事激烈无比,直接提出凡事皆以王烈为主,只尊王烈,不尊其他。

    而且一直希望王烈的手段可以更激进,甚至希望王烈能在某些恰当的时机自立

    这些白文自然定期会向王烈汇报,王烈也没有刻意阻止。

    但也正是因为谢艾所做的这些,才让王烈觉得谢艾行事太过偏激,而且王烈并不想这个组织、或者说狂澜军最后只沦为自己野心的附庸。

    所以,王烈此刻却是有心借今日的事情来典醒一下谢艾,免得他明明是出于好心,却背着自己做出坏事。

    王烈已经不是那个刚刚走出山村的少年,也承认自己已经和刚刚加入军队时的想法不再一样。

    他已经有了壮大实力,割据一方、打造新天地的野心。

    可这个野心却绝对和谢艾理解的那种立刻自立为王,取代晋室不一样。

    谢艾是军事上的天才不假,可却实在是政治上的小白,野心不等于狂妄,尤其是你身后有一个不但不能阻止你野心,反而推波助澜的组织存在时,野心越大,危害越大。

    虽然这样的组织在战斗时可以最大限度的凝聚起超强的战斗力,可在平时控制不好则会成为野心的助推剂。

    到时候,不是王烈希望自己怎样就怎样,而是会在情势的推动下,身不由己的做出很多违背他本原的事情,甚至让王烈转变成希特勒那样的疯子,最后害人害己。

    黄袍加身固然好,可多少人一旦身披黄袍,就是身败名裂之时呢?

    谢艾这个人聪明是聪明,也有统领全局的能力,但实在有些太自以为是,加上在政治眼光上的短缺,让他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就如在刀锋上跳舞一般。

    他对王烈忠心耿耿,就总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在为王烈谋利,所以行起事来,颇有些不择手段,笑看别人生死,甚至对反对王烈的人,比王烈本人的反应还要激烈。

    王烈又是一个宽厚的主公,自重用谢艾后,基本对他放权不管,所以谢艾一直也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但他却不知道,王烈早就想在此间事了,见一见其中的骨干,一则提升下他们的士气,二则鼓励他们向良性方面发展。

    王烈还是很相信政党政治的,虽然大晋的识字率不高,但这并不意味不能开展政党政治,反而因为人民群众缺少生活希望和目标,更容易被蛊惑、团结。

    但前提是,这个政党一定要有良好的自我纠正和修复能力,否则就难免沦为某一人的工具。政党是为当权者服务,但一定要能起到制约当权者的作用,否则就和皇帝手下碌碌无为一心奉承的臣子没有什么区别了。

    王烈希望的是在自己从这个时代消失后,这个时代还能在一个有力组织的带领下继续前进,而不是自己百年后,所做的一切就都被推翻殆尽。

    谢艾见王烈一脸沉思,建议道:“主公,如果想平定江左,就请尽快向长安至尊取得旨意,否则耽搁的久了,恐怕机会稍纵即逝。”

    王烈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谢魁首,机会是人制造的,想要有随时都可以有,只是敢问军中将士的心思如何?”

    近卫军成员现在数以万计,虽奉王烈为主,但王烈并没有亲身参与一次,所以都以谢艾为领导,对外称魁首,不知道还以为是哪一个山寨的大王。

    听王烈这样称呼他,谢艾讪讪笑道:“主公,无论你是否取得至尊旨意,只要你一生令下,近卫军就可带领全军将士杀向江左,哪怕真做一次打家劫舍的盗匪也无妨。”

    王烈笑骂道:“胡说,现在我们是官军,何须打家劫舍,这话以后不要乱讲?”

    一旁的谢鲲早就一脸黑线,看着两个一唱一和的家伙叹道:“王将军,若你想要进军江左,至尊虽不会提什么反对,但又如何对其他人解释?若有人说你图谋江左,这污水怕是承受不起。”

    谢艾一听,却道:“别人的怎么讲是别人的事情,江左乱象将生这就是最好的理由,而且幼舆公,就算有人反对,可只要主公以光复大晋基业的名头出兵,再有至尊的圣旨就是师出有名……”

    “那刘聪哪里如何?”谢鲲问。

    谢艾道:“现在北地祸患已除,我们完全有能力全力对付江左。至于刘聪那里知道石勒覆灭,肯定会有戒备之心,可只要我们加紧攻打襄国城,迫使王阳等人投奔刘聪,那刘聪就不得不先用心吃掉石勒的这些残余,到时候刘聪就算想阻止主公入驻江左也没有了机会;同时,可让刘越石大人和代部鲜卑骚扰其边境,让他抽不开身来搞坏主公的大事。”

    王烈笑眯眯道:“谢参军,你真的只是希望我入驻江左,而无其他么?”

    谢艾闻言,讪讪道:“主公入驻江左,天下大半在手,将来可进可退,若为忠臣可安心辅助至尊;若为……”

    谢艾嘎然而止。

    王烈无奈的看了谢艾一眼,谢艾在政治上的目光必须要重点培养,否则实在缺陷太大。

    他设计的这些路线,看似是坦途一片,可自己若真是一路这么走下去,就算自己的小弟司马邺不怀疑自己,可天下还能有几人相信自己没有野心?

    不过王烈也不是那种迂腐之辈,既然江左落在司马睿和王敦手里,司马邺无力收回,那么他代替天子小弟去收回也无不可,至于其后,走一步算一步,王烈也不想那么多。

    谢鲲这边听了谢艾的分析,深深看了王烈一眼道:“参军考虑周全,王将军无忧;但是,明扬,请恕我直言,你入驻江左是为至尊光复国土,但落在别人眼中就是祸乱江左,乃是博取恶名之道……”

    谢艾不以为然道:“自古胜者称王败者寇,楚霸王英雄盖世,却败于市井刘邦之手,可现在又有几人会言刘邦无德?”

    谢鲲无奈摇头,虽然王烈入主江左对他谢氏一族大有好处,可是一想到为此江南免不得又是一次生灵涂炭,心下颇有些不忍。

    王烈见他这副模样,温声劝道:“我入驻江左,肯定不是为杀害无辜百姓,幼舆先生放心,狂澜军将士的刀枪永远只对准敌人;要是哪个敢在江左故意挑起事端,我不管他是何地位,一概诛杀”

    说完,看了一眼一脸笑眯眯的谢艾,他这话可不单单是对谢鲲说的。

    谢艾一凛,收敛了笑意,立刻明白了王烈是在点醒他和他身后的近卫军的激烈行事的手段。

    但纵然如此,谢艾也只是弯腰深深一躬,双手**高过头顶,却是不发一言。

    王烈见他这副模样,再有重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无奈苦笑。

    谢艾是聪明人,所以有些话也根本不用王烈说透,但王烈担心的是他聪明反被聪明误,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思,但为了王烈所谓的理想,却走出一条他不愿看到的道路。

    和谢鲲和谢艾商讨好未来的两件主要大事后,按照王烈的安排,谢鲲将正式代表王烈进京,去向司马邺求得进军江左的旨意,而在这之前,王烈要一边正式开始实施祸乱左国城的计划,而谢艾也要布置好出兵的准备,只要江左局势一变,狂澜军就可即刻兵发江左。

    江左,大晋最富庶的地方,能占据那里,就算王烈不想称王称霸,却也先有了称王称霸的条件。

    王烈并不在乎背上上一个枭雄的名称,入主江左,保证江左的稳定,然后北取匈奴汉国,南克大成,到时候他就算不称王,也算是给天下汉民打下一个稳固的江山。

    而在这同时,他则可以以此功获取司马邺的进一步支持,再按照心中的理想,全力发展经济,提升商人地位,开启属于华夏的商业时代、航海时代。

    而这,才是王烈真正的目的和想要的结果。

第三百五十九章,智斗

    晋建兴四年二月末,江左扬州建康城,秦淮河畔朱雀桥百醉居。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江左之地的春天虽然不像后来唐朝来的那般早,也没有诗文中那般富有美感,但此刻也仍然有星星点点的绿意从柳条之上悄悄冒出头来。

    而这时候的北地还是寒风刺骨,万顷雪原呢。

    而那些常年翠绿的乔木,似乎也在这春风里褪去了严重的晦涩,变得愈发的鲜绿起来。

    延绵的冬雨早就停止,窝藏了一冬的阳光也开始将热量慷慨的倾洒在大地之上,让一切都显得生机盎然,充满了勃勃生机。

    此时正值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百醉居的雅间内,满室的阳光,香甜的酒气中,一个相貌还算英挺,身穿常服的汉子正独自坐在窗前自斟自饮。

    美酒入肚,这男子却不断发出叹息,一双眼睛更是通红盯着面前的菜盘,直接抓起一只凤爪,咬牙切齿的撕咬着,仿佛在撕咬自己的仇人一般。

    这汉子正是令狐氏一族族长令狐微的长子令狐静。

    最经令狐静心情很不好,可以说是诸事不顺。

    第一件事却和他偏房的堂兄令狐艾有关,他最近刚刚收到父亲令狐微的来信,知道族中出了大事,那可恶的令狐艾从建康城中离开后,没有回幽州,而是直接去而来京口;抵达京口后,不但狠狠羞辱了自己这长房一系,更设计让自己的二叔令狐远出卖自己祖宗产业而遁走无踪,当然也多少提到几嘴令狐远勾结海匪的事情,并告诫他如果令狐远来找他,就给他这个不争气的二叔一笔钱,让他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再牵累族人。

    第二件事还是和令狐艾有关,自从上次他当街与令狐艾发生冲突,却被令狐艾羞辱后,令狐静回去后被上峰狠狠斥责了一顿,自然是因为他的上峰了解到自己的顶头上司王敦和令狐艾把酒言欢的消息,所以对这个不开眼得罪贵宾的小子自然不会轻饶。

    其后,令狐静还担心后怕了许久,生怕会有人继续找他的毛病,让他丢官弃职。

    因为他当时打着城南客栈有人闹事,在没有经过哟中领军同意的情况下,就以弹压的名义带兵出营。

    而且按规矩这事情并不归建康中军所管,正常是要建康县令派县内士兵去处理即可。

    当然,如果事情非要他出动,也要有上峰的虎符,虽然当时让他出兵那个中年男子拿出过虎符,可是毕竟没有经过中领军,所以真追究起来,难免要怪罪在他头上,甚至拿他当替罪羊。

    为了当让这个军主,令狐静的老爹令狐微没少给他花钱,如果真因为这件事情被撤职,回家后令狐微能扒了他的皮,而且脸面上丢不起这个人。

    让令狐静庆幸的是,上边似乎有人把这件事情压了下来,只是当值的校尉斥责过他,就再没有人找他的麻烦。

    不过,经过这件事,令狐静也变得安分了许多,就拿这来百醉居吃酒来说,就几乎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平日里,令狐静来这里吃酒都要带上几个亲卫,穿着军服大摇大摆的来,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中军军主的身份。

    可这几次来,他都是一身常服,独自一人,生怕再惹出什么事端。

    从和令狐艾发生冲突的那件事情开始,令狐静总算明白一个道理,看人不能只看表面也不能只看从前,而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对人尽量客气些,否则总会惹到自己惹不起的人。

    不过令狐静心底却对令狐艾一直怀恨在心,觉得他简直是自己和自己你一房的仇人。

    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心底无比的郁闷。

    酒入愁肠并没有更愁,令狐静的心情反而随着醉意的上涌变得有些轻快起来。

    此刻午后阳光正暖,几杯温过的火龙烧下肚,令狐静已经有些微醺,闻着空气中传来淡淡花香,还有不远处朱雀桥上不断传来的一个卖唱女子的小调,心情却是放松了不少。

    严格上来说,令狐静并不能算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除了气量狭小些,性格粗暴些,但并没有做出过什么欺男霸女的事情,只是仗着自己的长房身份欺负了几个偏房,谋取了一些钱财,或者说令狐静根本没有成为一个坏人的勇气与手段。

    也因此,令狐静颇为沉迷在此刻的这种安稳舒适的生活里,当然如果他心底那个可恶的令狐艾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就更加满足了。

    “令狐艾,你个混蛋,仗着巴结上了王烈,就不把我放在眼内,竟然还敢回族内……”令狐静含糊的咒骂着。

    正在遐想间,忽然听得门外有人道:“客官,您点的菜上来了。”

    令狐静晃了晃脑袋,这时他也不太记得自己到底点了多少菜,又已经上来了多少,下意识的答道:“进来,放桌上。”

    门被推开,一个小厮拖托举着菜盘迈着小步走了进来,又顺手合上了门。

    令狐静也没有在意,眼睛都不曾抬一下,却道:“伙计,你去把桥头那个卖唱的小娘子给我请上来,就说我要听她唱曲,钱我不会少她的。”

    那杂役小厮小心的嗯了一声,走到他身边放下菜盘。

    正这时,异变突生,一把匕首不知道何时滑入那小厮的手中,冰冷的刀锋瞬间抵在了令狐静的喉头上。

    令狐静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那点醉意顷刻消失的无影无踪,有些惶恐道:“你要做什么,兄弟,你们搞错了吧?”

    那小厮闻言笑mimi道:“绝对不会错,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你们?”令狐静狐疑的看了一眼那人,并没有看到到其他人。

    但随即,令狐静觉得脑后一疼,就此昏了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屋内已经潜进了另一人,手中提着一根棒子冷笑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令狐静。

    这雅间并不大,四周和其他雅间只用单薄的镂空的墙壁阻隔,若是有人趴在隔断上观看,很容易就会发现这边的情况。

    因此两人也不敢多耽搁,一人将令狐静手脚捆紧、堵上嘴巴,另一人掏出一个布袋直接将令狐静装进去。

    然后两人迅速将令狐静抬出雅间,直接从走廊的一侧的窗口扔出,这后边却是一条背街的小巷,下边早有另两个人等在那里,接着包裹令狐静的带子,开始那两人也一跃而出。

    四人汇合后,顺着墙根抬起令狐静,直接往一侧的小巷奔去。

    刚行到巷口,就听得一个人笑道:“几位,不在百醉居不好好吃酒,却掳走客人,如此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不觉得太失礼一些么?”

    四人一惊,那两个空手的汉子却是第一时间就抽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刃,抬人的两个汉子也立刻将麻袋放下,然后也抽出了短刃,四个人一人在前,两人在侧,一人断后,形成了一个战斗的队形,他们这这时根本还没有看清楚是谁,却已经下意识的做出了这样的动作,显然是久经训练和配合的。

    接着四人抬眼四处一看,只见巷子的前后都已经出现了人影,显然对方早就埋伏在这里。

    这些人也都是城内百姓或者商贩的打扮,只是人人手执弩箭,对准了他们。

    而他们身前十几步外,是一个隐隐居中的身穿常服的胖子,样子十分富态,就和这建康城了任意一个富商一般没有什么区别。

    来人正是费辰,他已经在这里久候多时了。

    若问费辰为何恰巧带人出现在这里,到的确是有几分机缘巧合,而这件事却还要从令狐静身上说起。

    费辰平日虽嚣张,但不过是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军主,平日里来百醉居喝酒,这些斥候、探子并没有人太过关注他。

    但他最近他一改往日的高调,每日只穿便服来吃酒,对人更是客气了许多。

    他这样反常的举动反而引起了这些斥候的注意,以为他别有图谋,结果一探听竟然是和自家令狐元止先生有过节的家伙,顿时更多了注意。

    而今日他一来,他没有注意到别人,但贺葆却注意到了他,当日贺葆可是和令狐艾一起在街道里与他发生过争执的,因此对这个嘴欠的家伙记得十分清楚。

    贺葆并没有想太多,只是立刻告诉给了费辰,费辰一听当日他带兵为难过令狐艾,立刻叫人想办法跟踪他,调查他最近和什么人来往等等。

    并不是费辰小心眼,因为他和令狐艾冲突就要为难他,而是费辰也如刘隗一般,敏锐的意识到,眼前这个家伙当日很可能就受了那幕后指使者的操控,才会擅自调兵来寻令狐艾等人的麻烦。

    可没想到,没等他们下手,这边就已经有人先动手,这些自然瞒不过那些狂澜禁卫暗组斥候的眼睛,那些人一进入百醉居,这边就已经做好布置,正好在这里堵个正着。

    可以说,今日就算没有这四个汉子绑架令狐静,这几日内费辰也会对他下手,令狐静若知道,只能哀叹自己倒霉了。

    此刻,那四个汉字一看眼前这个商贾一样的胖子,面对他们手中的利刃,竟然全无惧色,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仿佛偷到了腥的猫儿,心下顿时一沉。

    这只能说明对方智珠在握,而且四周那反射着森冷光芒的箭矢更让他们不敢轻动,巷子内的气温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那个领头的汉子却小心翼翼道:“这位大人,我们也是公干,希望你不要为难我们,否则然后相见,就不好说话了。”

    说完故意晃了晃手中的刀子,他这么做,只是希望能多拖延一点时间,因为按照事先的安排,只要出了那个巷口,就会有人接应他们。

    费辰一见他这样,笑道:“是等人来接应你们么?是这几个家伙吧?”

    说完一挥手,几个汉子顿时如死狗一般被人拖了进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那四人一看,面色变得更加难看。

    那领头的汉子犹自侥幸道:“这位大人,你可知道我们是在为谁办事?真要惹恼了我们的主人,怕你吃罪不起。”

    费辰一听,不怒反笑:“哎呦,都这样了还敢威胁我呢?朗朗乾坤,怀揣利刃,你们还口出威胁,难道是匪盗不成?早就听说最近城南除了几个专偷别人马桶的劣贼,不会就是你们几个吧?”

    那个打晕令狐静的汉子一听这话,却是大怒。

    他们虽然你是探子,可也不是什么贱籍,更不会沦落到偷人粪便之物的地步,费辰这话实在太恶毒了。

    那人气道:“你放屁!”

    费辰一听,脸色一沉:“你这人好不知趣,竟然口出污言秽语,来人给我把他们全都拿下”

    那领头的汉子闻言,心底喟叹,明明是你口出污言,还说我们?

    但对方说打就打,根本不给他们考虑的时间,两边的堵路的汉子早就跃跃欲试,此刻一听命令,立刻跃出。

    这四人虽然也是进过训练的精锐探子,但和这些杀人不眨眼的狂澜禁卫的暗组斥候比还是差了一截,而且人数上他们也差距太多,不过十几息间,就被打倒在地。

    四个人都被捆成了和令狐静一个模样,口中也堵上了棉布,然后塞进麻袋,被直接抬进了附近停靠的一辆马车车厢里。

    马车疾驰而去,小巷子里恢复了平静,那几个斥候依旧变成了路人甲或路人乙,在附近闲逛着。

    费辰则带人从巷子的另一侧离开,也上了一辆马车,转眼就消失在街道里。

    一个时辰后,建康城内的一所民居内,费辰正一脸冷意的看着眼前的令狐静,白胖的脸上再无开始时的笑意

    令狐静此刻一脸惶恐、茫然之色,刚刚醒来的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记得自己前一刻还在百醉居吃酒,下一刻忽然被进来的小厮用匕首逼住,然后就昏了过去,等再睁开眼,就已经来到这里。

    挣扎了一下,四肢已经被捆得死死的;想要开口,才感觉嘴巴依旧被堵着。

    “这难道是做梦?一定是的,这是一个噩梦,快醒来吧”令狐静字心底哀号着。

    面前这个白胖的胖子却不管他的心情,直接开口问他:“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令狐静拼命的点头,片刻觉得不对又拼命的摇头,急于表达自己求生的渴望,此刻他口还被塞着,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生怕对方误解了他的意思。

    焦急之下只能呜咽着,眼泪似乎都快流了下来。

    费辰一看他这般怂样,厌烦的一摆手,一旁的一个狂澜禁卫上来讲令狐静口中塞着的棉布拽了出来。

    令狐静立刻如脱水的鱼儿一般,先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粗气,这才开口焦急道:“我不想死,大王不要杀我,我家里有的是钱,要多少赎金我们给你”

    原来,令狐静这小子说笨不笨,说聪明也不够聪明,偏偏还善于联想,此刻竟然把眼前费辰他们这些人想象成了盗匪,甚至还想过他们也许就是和二叔勾结过的海匪。

    他多少也听父亲提起了,自己的二叔好像勾结了海匪,还欠了别人很多钱,现在估计是想绑架自己,勒索钱财。

    费辰听他这样说,又好气又好笑,却绷紧了脸色问:“小子,你家很有钱么?”

    令狐静一听,忙道:“嗯,我家很有钱,我是我爹爹的长子,他一定会出钱赎我回去的,只要大王不害我性命,一切都好说。”

    费辰却突然不耐烦道:“既然你家如此有钱,为什么你还要收取他人钱财,擅自调兵抓捕自己的族人?”

    令狐静一愣,片刻诧异道:“什么收钱?什么抓捕自己的族人?你们是谁住令狐艾么?那是因为我们有私怨,我才去的,我没有收钱啊……不对,你们怎么知道这件事情,你们究竟是谁派来的?”

    费辰打断了令狐静的询问,恶狠狠道:“你休管我们是谁,我只问你,那日是谁下令让你去找令狐艾的麻烦,放心我们和令狐艾没关系,我们只关心是谁给你下令,你若是好好回答,我们就放你回去,继续做你的中军军主,享受你的荣华富贵;否则,你也知道的,长江里每年淹死的水鬼不少,兴许你能直接漂回京口县呢……”

    令狐静闻言,浑身一哆嗦,打了一个冷战。

    他实在算不上一个多么坚强的人,性格上更是欺软怕硬,此刻听到这样的威胁,只觉得浑身冰冷,仿佛已经被人绑上石头扔进了冰冷的江水了,但他现在没有搞明白对方究竟是谁派来的,心下多少有些犹豫。

    毕竟,当日那个让他出兵的中年男子一再叮嘱他,不能对别人提起这件事,他自会保他无事;但如果他走漏了消息,死的一定是他令狐静。

    仿佛看出了他的犹豫,费辰冷笑道:“我不喜欢耽误我时间的人,耽误我时间的人已经都喂鱼了,当然你也不要妄图说假话,我们已经知道是谁,我们只是要看你能不能说真话,如果能才会问你其他。”

    令狐静闻言,牙关紧咬,片刻不死心道:“你休要诓骗我,你知道什么了,知道了怎么还来问我?”

    费辰哈哈一笑,指着脑袋道:“我知道乌衣巷中的大人物想要你的,怎么样,还想为他们死扛么”

    令狐静闻言,脸色一边,心底狂吼:“他们果然知道了,难道那些人准备杀人灭口了么?”。

第三百六十章,张宾之死

    “乌衣巷内的人要杀你”暗室中,费辰一直在细心观察着令狐静的表情,一见他勃然色变,心下不但没有猜中答案后的高兴,反而一沉。

    因为这恰恰可以证明,那背后暗算令狐艾他们的主谋很可能就是琅琊王氏。至少,在调动中军上,有他们参与其内。

    而若事情真涉及到琅琊王氏,那么至少在王烈进军江左前,费辰他们都没有能力扳动这座大山。

    王敦手握江左大部兵权,只要想动手,几乎可以立刻占据江左半壁江山,而且他若真撕破了脸皮,在江左布防,那以现在王烈手中没有水军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强行渡江。

    不过大山难撼,小鬼却要斗上一斗,至少现在要摸清敌人的底细,为王烈将来入驻江左铺路。

    而且,费辰这个时候已经有了决断,一方面要保证王烈和陶侃之间的盟约顺利实施,让陶侃给王烈派出的水军和造船人才顺利抵达幽州;另一方面他要替王烈在暗中收复一支水军,这些他都要向王烈汇报。

    此刻,费辰对令狐静道:“你不要想用谎言蒙骗我,我今日只是对你做个求证,你若撒谎我绝不饶你你身后的人不好惹,我身后的人一样不好惹。”

    令狐静表情挣扎,下意识的问道:“你们是丞相府的人?”

    费辰一听,心下一松,现在看司马睿暂时没有参与进这件事,否则事情就更麻烦了。

    但费辰这个时候并没有点头,而是哼了一声:“司马睿算什么,他不一样要被人压在身下,我身后的人比他强。”

    令狐静一愣,片刻道:“那你们是陶侃的手下?”

    费辰一听,故意做出一副恼羞成怒的表情道:“你这厮好多废话,既然不想说,来人给我把让嘴巴堵上,扔进长江。”

    令狐静心下盘算片刻:“若真是陶侃派来的人,想必是想抓住王敦大将军的把柄,我一个小小军主哪有能力掺和这样的事,还是及早脱身为妙。”

    却立刻抱住费辰大腿道:“大人饶命,小的交待。”

    随后,令狐静简单把那日的事情一讲,费辰听了却倒吸一口冷气。

    原来,那日令狐静正在中军军营闲坐,却忽然有亲卫进来说有人自称是他的故人,前来拜访他。

    令狐静开始还以为是族中来人,就让亲卫把人带进来,结果一看却是一个相貌平凡,十分陌生的中年人,这男子一进来就说有一笔好买卖要送给令狐静做,并说最少能赚上千金。

    有钱赚,令狐静自然不会拒绝,这大晋中军本就是个清水衙门,虽然地位清高,但一不管税收,二不管治安,平日里哪有来钱的路子?

    不过令狐静也不是傻子,而是仔细盘问这个中年男子是做什么的,到底要送给自己什么好买卖?

    见令狐静怀疑自己,那男子竟然直接拿出了一个虎符,而这虎符赫然是来自镇东大将军府的调令。

    令狐静一惊,想要拜倒,那男子却安抚他说这次是一次秘密行动,大将军王敦不希望别人知道,只要令狐静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就少不了他的好处芸芸。

    令狐静自然不敢反对,于是先派出了手下一个幢主去车马店去查所谓的违禁物品。

    随后,那个中年男子便提出告辞,并一再强调:“一定要做好这件事,得到什么贵重物品全部可以留下只是不能放走罪犯,但万一有疏漏,也绝对不能透露是王敦大将军下的令,否则严惩不殆”

    令狐静虽然不知道对方所说的严惩是什么,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这种替上位者下黑手的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则自己小命难保。

    令狐静那时候已经绝对此事有些危险,开始后悔接下这烫手的差事,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想退出已经不能。

    于是,在军营里焦躁不安等待消息的令狐静,很快就听说事情办砸,而要抓的人竟然逃跑了,于是亲自带兵去堵截,这才在半路遇到了令狐艾,为难不成反被羞辱,更被令狐艾利用他扭转了局势。

    但这件事情,令狐静却一直没有对人提起,而王敦似乎也没有追究他的意思,这也更让令狐静认定那命令是王敦所下,否则又怎会如此?

    而令狐静知道的也只有这些,那个男子他也只见了一面,更是如令狐艾一般,记不起那男人的相貌特征,至于其他他想了半天也没有再说出什么。

    他唯一能肯定的只有那方出自镇东大将军府的虎符,绝无虚假,的确是往日所见的模样,否则就算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擅自调兵。

    费辰听他说完,顿觉头疼更甚,这哪里是交待,分明就是一场稀里糊涂的自言自语。

    不过令狐静交待的时候,费辰始终在注意观察他的表情,并没有发现说谎的样子。

    费辰忽然问道:“那人你之前可曾见过?或者说有什么印象?”

    费辰这样问也纯属是无奈之举,权当是死马当做活马医。

    因为他现在他们根本不可能混进琅琊王氏府上去探听消息,这可不是在京口令狐氏,外紧内送,没有几个护院。这琅琊王氏内不知道隐藏有多少私兵和能人异士,只怕还没进去就被发现了。

    令狐静此刻凝神细想,他现在唯恐答对不好费辰,又怎敢不尽心回答。

    就在费辰要失去耐心,想要人把令狐静带下去的时候,这小子忽然欢喜道:“我想起来了,虽然我没见过这个人,但他与大将军的手下的确有不同。”

    费辰精神一振,忙道:“有何不同?”

    令狐静道:“若说他是将军府的人,称呼上就有差池,因为大将军的嫡系手下不像我们这些人,都称大将军为主公,而不是直呼其官职,所以他这样叫反而不像大将军的亲信,所以小的觉得他这里很是奇怪……”

    令狐静自问自答一般,却忽然激起了费辰的灵感:“若这人不是王敦的手下,这是假冒,那如何可能得到王敦的虎符?想那虎符有调兵之用十分重要,王敦就算不随身携带,也应该妥善保管在府内,那么又是谁能得到这虎符,而不被王敦发觉呢?但是,若真不是王敦调兵,那他事后为何又不责罚令狐静?难道这小子一直在说谎?”

    费辰眼光一寒,盯着令狐静。

    令狐静仿佛觉察出什么,忙道:“大人,我绝对没有说谎,您想如果我要说谎,我会再画蛇添足再说这些么?”

    费辰闻言点点头,令狐静后边对那个中年男子的指控的确不是他强迫说出的,那么这样看来,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琅琊王氏与这次事情难脱干系。

    想到这里,令狐艾叫来一个斥候,让他即刻把这个消息通过飞奴传回幽州,并向王烈说明自己将继续追查。

    这边,令狐静却可怜巴巴道:“大人,我可是什么都说了,能不能放我回去?”

    费辰看了令狐静一眼,这个小子虽然和令狐艾有过节,但罪不至死,而且毕竟是令狐艾的堂弟,自己不好真一刀杀了他。

    可是若这么放回去一样怕他乱讲,费辰眼珠一转,喝道:“小子,你可知道你把今日的事情说出去是什么后果么?”

    令狐静忙点头道:“知道知道他们会杀我灭口……呃,您刚刚不是说他们已经要杀我灭口么,这可如何是好……”

    费辰道:“那就看你是想要命还是要什么了?”

    令狐静一愣:“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费辰冷笑道:“你若还贪恋这个中军军主的位置,早晚必被人灭口,如果你是那个给你下令的男子,只有一人见过你,那你会留那个人活在世上么?所以,你若是贪恋这职位,大可留在这里不走,否则就应该速速离开,免得为人所害”

    令狐静一听傻了眼,权衡片刻,觉得费辰说的很有道理,而且今日一看,自己就算在建康城内,也随时可能被人家掳走杀害,他却犹豫道:“可是我就算返回族内,那将军府若再追到京口,我一样难活命,而且这样难免祸及我的家人……”

    费辰笑道:“说你笨你还真笨,你令狐氏本是太原出身,你为何不返回北令狐氏内,去投靠你的堂哥令狐盛?我听说令狐盛将军是一个很宽厚的人,必然会收留、保护你,那时候就算有人想害你也鞭长莫及了……而且,你若真有能力,令狐盛将军想必也会用你为官的……”

    令狐静听了,点点头。

    的确,他虽然和令狐艾关系如薄冰,但和令狐盛关系却没那么僵硬,一方面固然是令狐盛为人大度宽厚,另一方面令狐盛一支虽不是长房,但却能人辈出,他也不曾不敢小觑对方,因此双方并无冲突。

    想到这些,令狐静竟然有些感激起面前的费辰来,至少这人很有诚信,在自己交代后没有暗害自己性命,还为自己指出了出路。

    想到这里,令狐静一拱手道:“如此,请先生放我离开,我先去和中领军辞官,然后回族内告诉老父,就去北地投靠我的堂兄。”

    ~~~~~~~~

    费辰在江左与人斗智斗勇,送走了倒霉鬼令狐静。

    在幽州,白文也已经顺利用计,让石勒之子石弘、石勒手下十八骑之一的夔安和百余被俘的匈奴汉国骑士,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趁着营内走水的时候,从瀚海城旁的军营内脱逃,一路狂奔返回了襄国城。

    王烈之所以将夔安和石弘一起放走,就是觉得石弘为人多少有些软弱、犹豫,而夔安相比石勒其他十八骑,不但文武双全,而且一直主要是从事谋士、政务方面的工作,对石氏一族也是忠心耿耿,有他辅佐着石弘,未来才能最大限度给刘聪制造麻烦。

    否则只凭石弘一人,只怕到了左国城,就会彻底被刘聪架空,然后被坑害至死。

    夔安一路护送石弘狂奔,日夜不停,连停下来休息都不敢,一路上累死了数十匹战马,终于抵达了襄国城。

    但没想到两人一抵达襄国城,就被一直留守在城内的十八骑之首的龙骧大将军王阳软禁起来。

    王阳对外称石弘早已经遇害,眼前这个石弘是假冒的;更说掘鲤淀一战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夔安做了叛徒,然后宣布要在三日后处斩两人。

    其时,王阳已经掌控住了襄国城的大部分兵权,那些留守在襄国城内的各族贵族、官员在知道石勒败亡后,人心惶惶,都成了无头苍蝇。

    有人提出要兴兵为石勒报仇,有人提出固守襄国城,也有人提出要转移撤退。

    王阳却趁机剪除异己,彻底控制了襄国城。

    而作为留守襄国城的另一个大员,火鹤营统领,领襄国令张敬则正式表示支持王阳。

    一时间,王阳气焰滔天,无人敢忤逆他的意思。

    眼看石弘和夔安就要被王阳杀死,但在掘鲤淀一战中失踪的张宾却忽然返回了襄国城。

    王阳知道消息后大惊,本准备不让张宾入城,直接在城门处就杀死这个最大的对手。

    但没想到这时张敬忽然夺权,首先控制了城内残余的不足千人的火鹤营密探,然后以有要事觐见的名义,一方面派人去死牢里放出了石弘和夔安;一方面则以有要事求见王阳,在见到王阳后,身边的死士当场刺死王阳。

    随后,张敬放张宾入城,张宾、夔安、张敬三人共推石弘为主,继承石勒大统。

    没有人知道张宾当日是如何从千军万马中脱逃出来,但至少他没有投靠王烈,几乎一致坚持在战斗岗位,只是到了最后才消失不见,这一点夔安很清楚。

    当然,以夔安的智谋,不是没有怀疑过张宾最后是有意脱离战场,甚至可能是预见到了石勒的失败,所以提前撤离。

    但夔安深知,现在的襄国城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内讧,就算当时张宾有了私心,但至少现在他需要张宾和他一起辅佐石弘。

    最主要的是夔安也知道,张宾有怨恨,也是因为自己这边的羯人贵族、官员对他打击太甚,而石勒后来又疏远了他,现在夔安只想张宾能安心辅佐石弘,那么他就宁可装聋作哑,不提这件事。

    从这一点来说,夔安真正无愧于石勒的肱骨之臣。

    虽然王阳妄图谋逆不成,张宾、夔安两人也算齐心,但这时襄国城内兵马不过万余,粮草更是缺乏,人心已然浮动,很多人都担心王烈大军回挟大胜石勒的余威杀到,那时候襄国城根本无力抵挡。

    果然,就在张宾返回襄国城后的第三日,狂澜军五万大军杀到了襄国城下。

    而这些大军正是在掘鲤淀之战中一直没有出现的狂澜军人马的一部,他们开始一直在冀州境内四处奔袭,已经将襄国城乃至整个冀州匈奴汉国的据点拔了个一干二净,如今整个北地只剩下了这襄国城一座孤城。

    如今,他们又重新汇合在一起,而带领他们的是刚刚从瀚海赶来的段末坯,以及一直率军奔袭的卫雄。

    张宾虽计谋通天,但他也不能撒豆成兵,奈何缺兵少粮,根本无力实施什么计划。

    而且段末坯和卫雄都是能文能武的大将,尤其是卫雄,性格缜密谨慎,张宾连出数计,狂澜军大军却巍然不动,只是三面围城,只留西面一路,而且并不攻打城池,看模样竟然是想活活耗死对方。

    而就在这时,张宾却忽然病重。

    张宾身体本就不好,经过掘鲤淀内的战斗,又一路亡命回到襄国城,身体已经吃不消了,此刻心力交瘁,又见狂澜军大军如此逼迫,心下惊怒交加,已经是支持不住。

    而偏偏围城的狂澜军还日夜不停叫骂,他们也不骂夔安和石弘,专骂张宾和张敬,说什么两人是天下头两位的大汉奸,是背叛了祖宗的不孝子,是生儿子没PY的混蛋芸芸,总之是什么难听说什么。

    张宾虽在城内,但这五万人日夜的高声叫骂,他却听得明白,怒火攻心下,竟然没挺过三日,就一命呜呼。

    临去前,张宾上书石弘,说现在的襄国城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投降王烈,一条是去左国城投靠刘聪。

    张宾没有说的是,狂澜军故意让出西侧不围,就是想让他们从西边撤走。

    张宾虽然没有完全明白对方的意思,但却敏锐的看出狂澜军有放他们这些人去左国城的想法,很可能是要坐山观虎斗。

    但是张宾却不能说,他心底是曾恨过石勒,在掘鲤淀的战斗中也曾懈怠放任,但石勒已经仙去,他反而感念起石勒的知遇之恩来,决定好好辅佐石弘。

    但正因为这样,他才不能说实话,因为一说实话,石弘可能会选择不突围,可是若不突围除了投降王烈,那就只能活活困死在襄国城。

    因此,张宾明白,王烈设下的这根本就是一个让他们不得不钻的圈套。

    就算钻进去,到了左国城会与刘聪发生冲突,但也总好过活活耗死在这里。

    张宾带着这满腹的遗憾,走完了自己的人生之路,而至始至终他也没有洗刷掉自己身上那汉奸的名号。

    张宾死后,石弘大哭一场,在和夔安、张敬商议后,选择了全军突围,投奔左国城而去。

第三百六十一章,海中青鸾

    张宾的死讯很快传到了幽州,王烈知道消息后也是一阵唏嘘。

    虽然气死张宾有王烈的授意,但毕竟张宾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在与王烈争斗这些年,王烈已经习惯于从他的角度来查找自己的不足,也正是时刻感受到张宾带来的威胁,王烈才能不断奋发,从而取得更大的进步。

    就如当日平舒之战结束后,王烈认识到了自己和张宾的差距,因而迅速就从胜利的喜悦中脱离出来,这也才有了幽州的今天。

    而且无论是否敌对,张宾在私德上并无缺损,甚至可以说是一个颇有风度的高人雅士。

    如今,张宾陨落,王烈心底多少有一种对手消失的感觉;而且,若真论起在战场上谋略的碰撞,王烈始终没有斗过张宾,掘鲤淀之战,张宾虎头蛇尾,并不能算是败给了王烈,王烈心底也明白这一点,但随着张宾的死去,这一点将成为永远的遗憾。

    虽然王烈佩服张宾的谋略,但张宾选择帮助石勒欺辱汉人,在这一点上王烈始终无法对张宾产生好感。

    也许石勒对他有知遇之恩,也许张宾并没有亲手杀死过自己的同胞,甚至还规劝过石勒不要滥杀;可他帮助石勒出过的那些计谋,哪一个不是让石勒的屠刀变得更快,所以间接死在他手上的汉人简直数不胜数。

    一个人为了自己的私立可以做一些违反道德的事情,但如果为了所谓的封侯拜相,就滥杀无辜,甚至是助纣为虐,这样的人的原则实在与王烈的原则差距太大。

    而面对死在他计谋下的那数十万汉家军民,张宾就算到了地下,又怎能安心轮回?

    但不管怎样,张宾已死,无论他是乱臣贼子,还是一世英雄,属于他的时代终将终结,最后也不过是这大地上的一杯黄土。

    王烈不会想他太久,就算是他曾经的同僚也不会想他太久,因为夔安、张敬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想,段末坯和卫雄围困襄国城已经超过半月,城内缺兵少粮,再守下去肯定是死路一条。

    无奈下,石弘和夔安、张敬一起商议后,终于决定突围,直奔襄国城。

    张宾临死前看出了这围三放一的策略就是为了驱赶石弘等人去襄国城,但为了能保住石弘等人的性命并没有说出。

    在张宾看来,石弘为人懦弱,若去投靠刘聪,又有夔安和张敬的辅助,起码不会引起刘聪的杀心,他也就算为石勒留下了条血脉。

    至于王烈想要驱狼吞虎,他哪里还有时间想那么多。

    夔安和张敬虽然没有猜到王烈的心思,但也感觉出了不对,可守也是死,冲也是死,莫不如赌一把。

    因此,在张宾死后第二天,石弘在夔安和张敬的护卫下,先是让两千骑兵冲出了东门,在吸引了狂澜军的注意后,夔安等人以为计谋得逞,这才率领城内剩下的七千多轻骑冲出了襄国城西门。

    眼见敌军冲出,段末坯和卫雄假意抵挡了一阵,在杀散了敌人后队断后的两千骑兵后,就开始一路追击,但却只追不打,不给敌人以休息的机会。

    沿途刘琨的并州军,和拓跋鲜卑的骑军等军也以骚扰为主,并不与敌人正面接触。

    一路上,大晋的军队始终追击不停,但双方真正爆发的战斗却少之又少。

    一个月后,历经千辛万险,损兵折将,石弘终于在夔安和张敬以及四千火鹤营精锐的保护下抵达了左国城,而这一路上,战死、病死的士兵多达是三千余人,折损率超过了四成还多。

    得到石弘等人来投靠的消息,刘聪却是大喜,派车骑大将军、中山王刘曜率军迎接。

    这刘曜文韬武略,尤擅骑射,是匈奴汉国开创者刘渊的族子,也就是刘渊的子侄。

    因为能征善战,颇被刘渊所器重。

    后来,刘渊之子刘聪继承王位,拍刘曜与刘粲长驱入洛川,与西晋军队周旋于河南一带,攻陷晋台垒一百余处,包围洛阳。

    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刘曜同石勒、王弥会攻洛阳,刘曜命其部下烧毁洛阳坊市,杀诸王公及百官以下三万余人,将晋怀帝、羊后及传国玺送于平阳。刘曜以功被署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雍州牧,封中山王,身居显职。

    陷洛后,刘曜又奉命进攻关中。

    如果不是王烈改变了历史,那么不久之后刘曜就会攻克长安,俘晋愍帝司马邺。

    也因此这刘曜在历史上实在可以说是覆灭了西晋的罪魁祸首。

    刘聪派刘曜这等凶名远播的恶人来接石弘和夔安等人,用心明显不纯。

    而刘曜也不负刘聪所望,一见石弘等人就的显得极为无礼,笑道:“石天王的儿子怎么和一条丧家犬一般,让我这个当子侄的看了都有些不忍啊。”

    刘曜话一出口,石弘身后的骑士无不面露愤怒,刘曜这明显是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石弘脾气多少有些懦弱,竟然没有动怒,而夔安和张敬都是智谋过人,又怎么会受刘曜的挑拨,一样如泥胎一般,对刘曜的挑衅毫无反应。

    本来刘聪还希望刘曜能挑起石弘他们的怒火,到时候发生冲突找个理由就把他们彻底收编了,但现在对方毫不反击,刘聪反而不好逼迫太紧。

    随后刘聪亲自接见石弘、夔安和张敬等人,还当着他们的面狠狠责骂了刘曜,说刘曜是一个莽撞匹夫,让他们不要在意刘曜的失礼。

    石弘、夔安和张敬等人自然是连连称是,刘聪为安其心,封石弘为安国公,封夔安为安西将军,封为张敬为司马。

    并在左国城外三十里划出一个小县城给石弘为封邑,以表示自己对石弘的信任。

    但一路跟随石弘而来的四千多兵马,却被刘聪以统一管理的名义,只留给石弘一千五百人,一军的护卫外,其余三千多人全部编进了他的中军。

    面对刘聪的咄咄逼人,石弘和夔安等人虽不甘心,但人在屋檐下又怎能不低头,夔安更是暗劝石弘,这个时候一定不要表示出太多的不满,更不要妄图挽留自己的军队,当然也不能表现毫无反应,否则必然要因此刘聪的猜忌。

    石弘虽有些木讷,但身为石勒之子,又怎么可能是个傻子,在刘聪派人收缴他人马的时候,只是略微表示出一些不舍,却又装出一副委屈、畏惧的模样。

    这副懦弱没有野心的模样,很快就传到刘聪那里,刘聪果然没有怀疑,反而想起了石勒当年为他南征北战立下的汗马功劳来,心下进而有些愧疚,索性赠给了石弘千金和大批粮草,以做安慰。

    石弘就此在左国城隐忍暂居,真如自己的封号一般,安居在自己那个面积不过十几里的小县城里,每日饮酒作乐,一副乐不思蜀的模样。夔安则和张敬也是一副安身立命的姿态,在政务上勤勤恳恳,张敬甚至还颇为刘聪提出了几条有用的建议,渐渐得到了刘聪的信任。

    两人却打的是缓步徐行的主意,先设法在朝堂上扎下根,掌握一定的权利,有了一定的同盟基础,再为石弘谋划未来,也静待恢复元气。

    而刘聪这边,一见石弘、夔安和张敬等人如此识时务,警惕之心去了大半。

    但内部虽然无事,可外部却好似风雨欲来城欲摧,因为王烈的一系列军事行动,以及刘琨、代部鲜卑,乃至雍凉朝廷一地朝廷的崛起,刘聪的匈奴汉国现在已经被三面包围在中原腹地,除了西边的荒凉野地,再想向哪一方面发展,都要先冲破大晋军队的包围。

    而他一旦与其中任何一家敌人开战,那么其余几家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这就是王烈造成的结果,让本来各自为战的大晋军队,慢慢成为了一个相互协助的整体。

    面对这种情势,刘聪心下有了深深芥蒂,开始试着缩小防线,只在固有的领土内发展建设,虽然兵马不过二十万,却是修葺加固城池,大力发展经济,一副安心经营,以图后事的模样。

    但历史已经被王烈改变了轨道,历史上是刘聪想打,而西晋朝廷无力打;现在却是刘聪不想打,但却已经有人打上了他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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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么做,等于告诉别人,你已经说出了秘密,想要逃走避祸,,你觉得你还能走出建康城么?就算你能逃出去,这一路肯定有多少人打着你的主意,一路追杀下你能或下来么?”

    一听令狐静还要和自己的校尉辞职,然后回井口想老家和父母告别,再去北地避难。

    费辰气得笑了出来:“真不知道这小子是神经坚韧,还是一位敌人是傻子。”

    令狐静一愣,哀声求教道:“那我该怎样,请大人教我、救我?”

    费辰无奈的看了看令狐静,一副哀其不争的模样道:“我若是你,也不辞官,直接挂印在厅堂,然后修书一封留给你们校尉。当然,不是要你现在就通知给你的上峰,你可以先以别的名义出城,然后即可通过驿站报告平安给家里,然后直接过江现在北地石勒已经式微,沿路安全,若不放心,我还可以派两个身手好的手下送你直达晋阳……嗯,我这里有百金相赠,也算对你今日说实话的馈赠,如何?当然如果你真的不想走,我也不勉强,送客。”

    令狐静一见如此,哪里还敢继续硬撑,忙感激的一拱手道:“如此就有劳这位大人了,等将来我到了晋阳,一定会感谢,敢问大人姓名,我以后好能记得。”

    费辰一听这小还有闲心诈他的名字,却是冷笑一声:“你哪有那么多废话,去便去,再耽搁时间恐怕那边就真派人来了。”

    令狐静一听,一哆嗦,忙告辞而去。

    他到不虞费辰是诓骗他,因为现在他明显是被人控制的一方,眼前这个胖子若想杀他,大可不必费事,直接一刀砍死,在运出城去就是了,还用这样恐吓自己么,除非这人闲极无聊,就是想费事来杀自己。

    也因此,令狐静对费辰的感激却是带着几分真心实意。

    送走了令狐静这个倒霉鬼,费辰心下总算对背后做出这件事的势力有了一个简单的了解,第一是琅琊王氏或者他们身边亲密之人;第二对方的目标就是狂澜军,当然可能也包括成国;第三,敌人的势力隐藏很深,不能操之过急。

    费辰随后给给王烈发回情报,讲明了这边的情况,并提出一点意见,却是关于袭击令狐艾等人的海匪的。

    既然令狐静这里的线索已经中断,费辰想从袭击令狐艾等人的海匪入手,而几天前他留在京口县的那几人现在想来也应该与海匪搭上了线,一旦能混入海匪队伍,就有可能发现真正的凶手。

    毕竟这海匪不同于令狐静他们中军,如果对方是私自调动中军就不可能再与中军接触,但海匪不一样,不但是一股不大不小的势力,而且没有其他势力会监管这些人,对方肯定不会只利用这些海匪一次,而他只要再来,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而且,费辰心中甚至有一个更大胆的计划,那就是收复、整合几家势力较小的海匪,来对抗海龙帮,而这些海匪也会在将来,成为王烈进军江左的助力。

    因为根据费辰之前的了解,京口县出海口那边的海匪并不是一家,而书数伙,袭击令狐艾他们的是一伙名为海龙帮的最大的海匪帮派,但同时也还有几家中立、敌对的帮派,而费辰的目标正是他们。

    不怕有敌人,也不怕敌人强大,就怕没有对抗敌人的手段。

    因此,在给王烈发回情报后,费辰吩咐这边的狂澜禁卫暗组斥候继续监视乌衣巷的动静,当然要以保证自身安全不惊动敌人为第一要务。

    他则带领贺葆等人返回京口,布置打入海匪内部的事宜。

    ~~~~~~

    晋建兴四年三月中,江左扬州京口县附近长江出海口,距离出海口三十几里的东海海面上,一座岛屿如海中龟背凸显在平坦的海面之上。一个一身劲装的女子正站立在一片悬崖之上,临海而立。

    这座岛屿名曰海山岛,面积大概在十几里,是附近较大的一座岛屿,而且岛上有大陆架延伸过去的山脉,上山树林茂盛,有很多天然形成的洞穴,更有难得的淡水水源,是一个颇适合人类居住的岛屿。

    如今占据这里的乃是一个名为青鸾帮的小型海匪帮派。

    这个帮派约有匪一百六十余人,小舟二十余艘,大船却只有一条,可以说是附近最小的一个伙海匪了。

    而且他们几乎不会深入江河、内陆进行劫掠,一般只在附近收取一些过往走私违禁物品商旅的金钱,甚至更多的时候是打渔、采珠换钱。

    究其根本,是因为这些人本就都是附近因为种种原因过不下去的苦哈哈,和海龙帮那种基本由亡命徒和罪犯组成的帮派有很大不同。

    他们本就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亡命徒,可是在这弱肉强食的大海上,他们的日子也就愈发的举步维艰起来。

    而这个站立在悬崖边的女子,却正是青鸾帮的现任帮主薛青鸾。

    薛青鸾今年只有十八岁,是青鸾帮的前任帮主薛景的独女,薛景本是个文士出身,就是这扬州人。

    因为得罪了士族,被那个小士族夺去了他的田产,他一怒之下杀了那家主事之人,然后独自一人乘船逃出县城。

    按照薛景的文士气概,就决定死在这海里,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他竟然逃到了这海山岛。

    当时海山岛上只有十几户躲在这里求生的渔民,这些渔民平日里不但要受官军欺压,还要被海匪欺辱。

    这薛景一见起了善心,又想起自己的女儿薛青鸾还寄养的在族内,这个时候反而没了求死的念头。

    他识文断字,又颇有几分武功,竟然开始带着这是计划渔民闹起了“**”,当上了海匪头目。

    按照薛景的话讲,既然怎样都是被这些杂碎欺负,不如拿起刀枪来欺负这些杂碎

    在薛景的领导下,海山岛慢慢兴起,这些半渔民半海匪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众人对薛景也更加信服,推举他为首领。

    于是青鸾帮正式成立,然后慢慢聚集起来这些兄弟。

    后来,薛景不放心自己的女儿,又派人把薛青鸾秘密接到了岛上,自己亲自教她读书习武,父女二人总算团聚在一起。

    可是,这海山岛虽然有了起色,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因为这海山岛地理位置优越,又有海上最紧缺的淡水水源,却是吸引了附近其他海匪帮派的注意。

    一直以来,就不断有人想要占据这里,奈何这海山道一半都是高山,三面为悬崖峭壁,只有东面的一条宽不过二十步的滩涂能用作登陆,至于上山的道路更是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就算敌人能来万人,可能攻击到正面的也至多两三人,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山上又有水源,更有山洞可居住,就算敌人围困数月,只要粮食和鱼肉充足就能一直坚守。

    正是有了这样的地利,青鸾帮才凭借不足两百人的力量,守住了家门,没被别人占据。

    但再严密的防守也早晚有有疏漏,何况薛景耿直的为人实在不适合在这种狼群一样的海洋世界里生存,他也许是一名好首领,但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海匪。

    那平静海面下湍急的暗流,正不断威胁着青鸾帮生存。

第三百六十章,张宾之死

    “乌衣巷内的人要杀你”暗室中,费辰一直在细心观察着令狐静的表情,一见他勃然色变,心下不但没有猜中答案后的高兴,反而一沉。

    因为这恰恰可以证明,那背后暗算令狐艾他们的主谋很可能就是琅琊王氏。至少,在调动中军上,有他们参与其内。

    而若事情真涉及到琅琊王氏,那么至少在王烈进军江左前,费辰他们都没有能力扳动这座大山。

    王敦手握江左大部兵权,只要想动手,几乎可以立刻占据江左半壁江山,而且他若真撕破了脸皮,在江左布防,那以现在王烈手中没有水军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强行渡江。

    不过大山难撼,小鬼却要斗上一斗,至少现在要摸清敌人的底细,为王烈将来入驻江左铺路。

    而且,费辰这个时候已经有了决断,一方面要保证王烈和陶侃之间的盟约顺利实施,让陶侃给王烈派出的水军和造船人才顺利抵达幽州;另一方面他要替王烈在暗中收复一支水军,这些他都要向王烈汇报。

    此刻,费辰对令狐静道:“你不要想用谎言蒙骗我,我今日只是对你做个求证,你若撒谎我绝不饶你你身后的人不好惹,我身后的人一样不好惹。”

    令狐静表情挣扎,下意识的问道:“你们是丞相府的人?”

    费辰一听,心下一松,现在看司马睿暂时没有参与进这件事,否则事情就更麻烦了。

    但费辰这个时候并没有点头,而是哼了一声:“司马睿算什么,他不一样要被人压在身下,我身后的人比他强。”

    令狐静一愣,片刻道:“那你们是陶侃的手下?”

    费辰一听,故意做出一副恼羞成怒的表情道:“你这厮好多废话,既然不想说,来人给我把让嘴巴堵上,扔进长江。”

    令狐静心下盘算片刻:“若真是陶侃派来的人,想必是想抓住王敦大将军的把柄,我一个小小军主哪有能力掺和这样的事,还是及早脱身为妙。”

    却立刻抱住费辰大腿道:“大人饶命,小的交待。”

    随后,令狐静简单把那日的事情一讲,费辰听了却倒吸一口冷气。

    原来,那日令狐静正在中军军营闲坐,却忽然有亲卫进来说有人自称是他的故人,前来拜访他。

    令狐静开始还以为是族中来人,就让亲卫把人带进来,结果一看却是一个相貌平凡,十分陌生的中年人,这男子一进来就说有一笔好买卖要送给令狐静做,并说最少能赚上千金。

    有钱赚,令狐静自然不会拒绝,这大晋中军本就是个清水衙门,虽然地位清高,但一不管税收,二不管治安,平日里哪有来钱的路子?

    不过令狐静也不是傻子,而是仔细盘问这个中年男子是做什么的,到底要送给自己什么好买卖?

    见令狐静怀疑自己,那男子竟然直接拿出了一个虎符,而这虎符赫然是来自镇东大将军府的调令。

    令狐静一惊,想要拜倒,那男子却安抚他说这次是一次秘密行动,大将军王敦不希望别人知道,只要令狐静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就少不了他的好处芸芸。

    令狐静自然不敢反对,于是先派出了手下一个幢主去车马店去查所谓的违禁物品。

    随后,那个中年男子便提出告辞,并一再强调:“一定要做好这件事,得到什么贵重物品全部可以留下只是不能放走罪犯,但万一有疏漏,也绝对不能透露是王敦大将军下的令,否则严惩不殆”

    令狐静虽然不知道对方所说的严惩是什么,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这种替上位者下黑手的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则自己小命难保。

    令狐静那时候已经绝对此事有些危险,开始后悔接下这烫手的差事,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想退出已经不能。

    于是,在军营里焦躁不安等待消息的令狐静,很快就听说事情办砸,而要抓的人竟然逃跑了,于是亲自带兵去堵截,这才在半路遇到了令狐艾,为难不成反被羞辱,更被令狐艾利用他扭转了局势。

    但这件事情,令狐静却一直没有对人提起,而王敦似乎也没有追究他的意思,这也更让令狐静认定那命令是王敦所下,否则又怎会如此?

    而令狐静知道的也只有这些,那个男子他也只见了一面,更是如令狐艾一般,记不起那男人的相貌特征,至于其他他想了半天也没有再说出什么。

    他唯一能肯定的只有那方出自镇东大将军府的虎符,绝无虚假,的确是往日所见的模样,否则就算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擅自调兵。

    费辰听他说完,顿觉头疼更甚,这哪里是交待,分明就是一场稀里糊涂的自言自语。

    不过令狐静交待的时候,费辰始终在注意观察他的表情,并没有发现说谎的样子。

    费辰忽然问道:“那人你之前可曾见过?或者说有什么印象?”

    费辰这样问也纯属是无奈之举,权当是死马当做活马医。

    因为他现在他们根本不可能混进琅琊王氏府上去探听消息,这可不是在京口令狐氏,外紧内送,没有几个护院。这琅琊王氏内不知道隐藏有多少私兵和能人异士,只怕还没进去就被发现了。

    令狐静此刻凝神细想,他现在唯恐答对不好费辰,又怎敢不尽心回答。

    就在费辰要失去耐心,想要人把令狐静带下去的时候,这小子忽然欢喜道:“我想起来了,虽然我没见过这个人,但他与大将军的手下的确有不同。”

    费辰精神一振,忙道:“有何不同?”

    令狐静道:“若说他是将军府的人,称呼上就有差池,因为大将军的嫡系手下不像我们这些人,都称大将军为主公,而不是直呼其官职,所以他这样叫反而不像大将军的亲信,所以小的觉得他这里很是奇怪……”

    令狐静自问自答一般,却忽然激起了费辰的灵感:“若这人不是王敦的手下,这是假冒,那如何可能得到王敦的虎符?想那虎符有调兵之用十分重要,王敦就算不随身携带,也应该妥善保管在府内,那么又是谁能得到这虎符,而不被王敦发觉呢?但是,若真不是王敦调兵,那他事后为何又不责罚令狐静?难道这小子一直在说谎?”

    费辰眼光一寒,盯着令狐静。

    令狐静仿佛觉察出什么,忙道:“大人,我绝对没有说谎,您想如果我要说谎,我会再画蛇添足再说这些么?”

    费辰闻言点点头,令狐静后边对那个中年男子的指控的确不是他强迫说出的,那么这样看来,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琅琊王氏与这次事情难脱干系。

    想到这里,令狐艾叫来一个斥候,让他即刻把这个消息通过飞奴传回幽州,并向王烈说明自己将继续追查。

    这边,令狐静却可怜巴巴道:“大人,我可是什么都说了,能不能放我回去?”

    费辰看了令狐静一眼,这个小子虽然和令狐艾有过节,但罪不至死,而且毕竟是令狐艾的堂弟,自己不好真一刀杀了他。

    可是若这么放回去一样怕他乱讲,费辰眼珠一转,喝道:“小子,你可知道你把今日的事情说出去是什么后果么?”

    令狐静忙点头道:“知道知道他们会杀我灭口……呃,您刚刚不是说他们已经要杀我灭口么,这可如何是好……”

    费辰道:“那就看你是想要命还是要什么了?”

    令狐静一愣:“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费辰冷笑道:“你若还贪恋这个中军军主的位置,早晚必被人灭口,如果你是那个给你下令的男子,只有一人见过你,那你会留那个人活在世上么?所以,你若是贪恋这职位,大可留在这里不走,否则就应该速速离开,免得为人所害”

    令狐静一听傻了眼,权衡片刻,觉得费辰说的很有道理,而且今日一看,自己就算在建康城内,也随时可能被人家掳走杀害,他却犹豫道:“可是我就算返回族内,那将军府若再追到京口,我一样难活命,而且这样难免祸及我的家人……”

    费辰笑道:“说你笨你还真笨,你令狐氏本是太原出身,你为何不返回北令狐氏内,去投靠你的堂哥令狐盛?我听说令狐盛将军是一个很宽厚的人,必然会收留、保护你,那时候就算有人想害你也鞭长莫及了……而且,你若真有能力,令狐盛将军想必也会用你为官的……”

    令狐静听了,点点头。

    的确,他虽然和令狐艾关系如薄冰,但和令狐盛关系却没那么僵硬,一方面固然是令狐盛为人大度宽厚,另一方面令狐盛一支虽不是长房,但却能人辈出,他也不曾不敢小觑对方,因此双方并无冲突。

    想到这些,令狐静竟然有些感激起面前的费辰来,至少这人很有诚信,在自己交代后没有暗害自己性命,还为自己指出了出路。

    想到这里,令狐静一拱手道:“如此,请先生放我离开,我先去和中领军辞官,然后回族内告诉老父,就去北地投靠我的堂兄。”

    ~~~~~~~~

    费辰在江左与人斗智斗勇,送走了倒霉鬼令狐静。

    在幽州,白文也已经顺利用计,让石勒之子石弘、石勒手下十八骑之一的夔安和百余被俘的匈奴汉国骑士,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趁着营内走水的时候,从瀚海城旁的军营内脱逃,一路狂奔返回了襄国城。

    王烈之所以将夔安和石弘一起放走,就是觉得石弘为人多少有些软弱、犹豫,而夔安相比石勒其他十八骑,不但文武双全,而且一直主要是从事谋士、政务方面的工作,对石氏一族也是忠心耿耿,有他辅佐着石弘,未来才能最大限度给刘聪制造麻烦。

    否则只凭石弘一人,只怕到了左国城,就会彻底被刘聪架空,然后被坑害至死。

    夔安一路护送石弘狂奔,日夜不停,连停下来休息都不敢,一路上累死了数十匹战马,终于抵达了襄国城。

    但没想到两人一抵达襄国城,就被一直留守在城内的十八骑之首的龙骧大将军王阳软禁起来。

    王阳对外称石弘早已经遇害,眼前这个石弘是假冒的;更说掘鲤淀一战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夔安做了叛徒,然后宣布要在三日后处斩两人。

    其时,王阳已经掌控住了襄国城的大部分兵权,那些留守在襄国城内的各族贵族、官员在知道石勒败亡后,人心惶惶,都成了无头苍蝇。

    有人提出要兴兵为石勒报仇,有人提出固守襄国城,也有人提出要转移撤退。

    王阳却趁机剪除异己,彻底控制了襄国城。

    而作为留守襄国城的另一个大员,火鹤营统领,领襄国令张敬则正式表示支持王阳。

    一时间,王阳气焰滔天,无人敢忤逆他的意思。

    眼看石弘和夔安就要被王阳杀死,但在掘鲤淀一战中失踪的张宾却忽然返回了襄国城。

    王阳知道消息后大惊,本准备不让张宾入城,直接在城门处就杀死这个最大的对手。

    但没想到这时张敬忽然夺权,首先控制了城内残余的不足千人的火鹤营密探,然后以有要事觐见的名义,一方面派人去死牢里放出了石弘和夔安;一方面则以有要事求见王阳,在见到王阳后,身边的死士当场刺死王阳。

    随后,张敬放张宾入城,张宾、夔安、张敬三人共推石弘为主,继承石勒大统。

    没有人知道张宾当日是如何从千军万马中脱逃出来,但至少他没有投靠王烈,几乎一致坚持在战斗岗位,只是到了最后才消失不见,这一点夔安很清楚。

    当然,以夔安的智谋,不是没有怀疑过张宾最后是有意脱离战场,甚至可能是预见到了石勒的失败,所以提前撤离。

    但夔安深知,现在的襄国城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内讧,就算当时张宾有了私心,但至少现在他需要张宾和他一起辅佐石弘。

    最主要的是夔安也知道,张宾有怨恨,也是因为自己这边的羯人贵族、官员对他打击太甚,而石勒后来又疏远了他,现在夔安只想张宾能安心辅佐石弘,那么他就宁可装聋作哑,不提这件事。

    从这一点来说,夔安真正无愧于石勒的肱骨之臣。

    虽然王阳妄图谋逆不成,张宾、夔安两人也算齐心,但这时襄国城内兵马不过万余,粮草更是缺乏,人心已然浮动,很多人都担心王烈大军回挟大胜石勒的余威杀到,那时候襄国城根本无力抵挡。

    果然,就在张宾返回襄国城后的第三日,狂澜军五万大军杀到了襄国城下。

    而这些大军正是在掘鲤淀之战中一直没有出现的狂澜军人马的一部,他们开始一直在冀州境内四处奔袭,已经将襄国城乃至整个冀州匈奴汉国的据点拔了个一干二净,如今整个北地只剩下了这襄国城一座孤城。

    如今,他们又重新汇合在一起,而带领他们的是刚刚从瀚海赶来的段末坯,以及一直率军奔袭的卫雄。

    张宾虽计谋通天,但他也不能撒豆成兵,奈何缺兵少粮,根本无力实施什么计划。

    而且段末坯和卫雄都是能文能武的大将,尤其是卫雄,性格缜密谨慎,张宾连出数计,狂澜军大军却巍然不动,只是三面围城,只留西面一路,而且并不攻打城池,看模样竟然是想活活耗死对方。

    而就在这时,张宾却忽然病重。

    张宾身体本就不好,经过掘鲤淀内的战斗,又一路亡命回到襄国城,身体已经吃不消了,此刻心力交瘁,又见狂澜军大军如此逼迫,心下惊怒交加,已经是支持不住。

    而偏偏围城的狂澜军还日夜不停叫骂,他们也不骂夔安和石弘,专骂张宾和张敬,说什么两人是天下头两位的大汉奸,是背叛了祖宗的不孝子,是生儿子没PY的混蛋芸芸,总之是什么难听说什么。

    张宾虽在城内,但这五万人日夜的高声叫骂,他却听得明白,怒火攻心下,竟然没挺过三日,就一命呜呼。

    临去前,张宾上书石弘,说现在的襄国城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投降王烈,一条是去左国城投靠刘聪。

    张宾没有说的是,狂澜军故意让出西侧不围,就是想让他们从西边撤走。

    张宾虽然没有完全明白对方的意思,但却敏锐的看出狂澜军有放他们这些人去左国城的想法,很可能是要坐山观虎斗。

    但是张宾却不能说,他心底是曾恨过石勒,在掘鲤淀的战斗中也曾懈怠放任,但石勒已经仙去,他反而感念起石勒的知遇之恩来,决定好好辅佐石弘。

    但正因为这样,他才不能说实话,因为一说实话,石弘可能会选择不突围,可是若不突围除了投降王烈,那就只能活活困死在襄国城。

    因此,张宾明白,王烈设下的这根本就是一个让他们不得不钻的圈套。

    就算钻进去,到了左国城会与刘聪发生冲突,但也总好过活活耗死在这里。

    张宾带着这满腹的遗憾,走完了自己的人生之路,而至始至终他也没有洗刷掉自己身上那汉奸的名号。

    张宾死后,石弘大哭一场,在和夔安、张敬商议后,选择了全军突围,投奔左国城而去。

第三百六十一章,海中青鸾

    张宾的死讯很快传到了幽州,王烈知道消息后也是一阵唏嘘。

    虽然气死张宾有王烈的授意,但毕竟张宾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在与王烈争斗这些年,王烈已经习惯于从他的角度来查找自己的不足,也正是时刻感受到张宾带来的威胁,王烈才能不断奋发,从而取得更大的进步。

    就如当日平舒之战结束后,王烈认识到了自己和张宾的差距,因而迅速就从胜利的喜悦中脱离出来,这也才有了幽州的今天。

    而且无论是否敌对,张宾在私德上并无缺损,甚至可以说是一个颇有风度的高人雅士。

    如今,张宾陨落,王烈心底多少有一种对手消失的感觉;而且,若真论起在战场上谋略的碰撞,王烈始终没有斗过张宾,掘鲤淀之战,张宾虎头蛇尾,并不能算是败给了王烈,王烈心底也明白这一点,但随着张宾的死去,这一点将成为永远的遗憾。

    虽然王烈佩服张宾的谋略,但张宾选择帮助石勒欺辱汉人,在这一点上王烈始终无法对张宾产生好感。

    也许石勒对他有知遇之恩,也许张宾并没有亲手杀死过自己的同胞,甚至还规劝过石勒不要滥杀;可他帮助石勒出过的那些计谋,哪一个不是让石勒的屠刀变得更快,所以间接死在他手上的汉人简直数不胜数。

    一个人为了自己的私立可以做一些违反道德的事情,但如果为了所谓的封侯拜相,就滥杀无辜,甚至是助纣为虐,这样的人的原则实在与王烈的原则差距太大。

    而面对死在他计谋下的那数十万汉家军民,张宾就算到了地下,又怎能安心轮回?

    但不管怎样,张宾已死,无论他是乱臣贼子,还是一世英雄,属于他的时代终将终结,最后也不过是这大地上的一杯黄土。

    王烈不会想他太久,就算是他曾经的同僚也不会想他太久,因为夔安、张敬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想,段末坯和卫雄围困襄国城已经超过半月,城内缺兵少粮,再守下去肯定是死路一条。

    无奈下,石弘和夔安、张敬一起商议后,终于决定突围,直奔襄国城。

    张宾临死前看出了这围三放一的策略就是为了驱赶石弘等人去襄国城,但为了能保住石弘等人的性命并没有说出。

    在张宾看来,石弘为人懦弱,若去投靠刘聪,又有夔安和张敬的辅助,起码不会引起刘聪的杀心,他也就算为石勒留下了条血脉。

    至于王烈想要驱狼吞虎,他哪里还有时间想那么多。

    夔安和张敬虽然没有猜到王烈的心思,但也感觉出了不对,可守也是死,冲也是死,莫不如赌一把。

    因此,在张宾死后第二天,石弘在夔安和张敬的护卫下,先是让两千骑兵冲出了东门,在吸引了狂澜军的注意后,夔安等人以为计谋得逞,这才率领城内剩下的七千多轻骑冲出了襄国城西门。

    眼见敌军冲出,段末坯和卫雄假意抵挡了一阵,在杀散了敌人后队断后的两千骑兵后,就开始一路追击,但却只追不打,不给敌人以休息的机会。

    沿途刘琨的并州军,和拓跋鲜卑的骑军等军也以骚扰为主,并不与敌人正面接触。

    一路上,大晋的军队始终追击不停,但双方真正爆发的战斗却少之又少。

    一个月后,历经千辛万险,损兵折将,石弘终于在夔安和张敬以及四千火鹤营精锐的保护下抵达了左国城,而这一路上,战死、病死的士兵多达是三千余人,折损率超过了四成还多。

    得到石弘等人来投靠的消息,刘聪却是大喜,派车骑大将军、中山王刘曜率军迎接。

    这刘曜文韬武略,尤擅骑射,是匈奴汉国开创者刘渊的族子,也就是刘渊的子侄。

    因为能征善战,颇被刘渊所器重。

    后来,刘渊之子刘聪继承王位,拍刘曜与刘粲长驱入洛川,与西晋军队周旋于河南一带,攻陷晋台垒一百余处,包围洛阳。

    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刘曜同石勒、王弥会攻洛阳,刘曜命其部下烧毁洛阳坊市,杀诸王公及百官以下三万余人,将晋怀帝、羊后及传国玺送于平阳。刘曜以功被署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雍州牧,封中山王,身居显职。

    陷洛后,刘曜又奉命进攻关中。

    如果不是王烈改变了历史,那么不久之后刘曜就会攻克长安,俘晋愍帝司马邺。

    也因此这刘曜在历史上实在可以说是覆灭了西晋的罪魁祸首。

    刘聪派刘曜这等凶名远播的恶人来接石弘和夔安等人,用心明显不纯。

    而刘曜也不负刘聪所望,一见石弘等人就的显得极为无礼,笑道:“石天王的儿子怎么和一条丧家犬一般,让我这个当子侄的看了都有些不忍啊。”

    刘曜话一出口,石弘身后的骑士无不面露愤怒,刘曜这明显是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石弘脾气多少有些懦弱,竟然没有动怒,而夔安和张敬都是智谋过人,又怎么会受刘曜的挑拨,一样如泥胎一般,对刘曜的挑衅毫无反应。

    本来刘聪还希望刘曜能挑起石弘他们的怒火,到时候发生冲突找个理由就把他们彻底收编了,但现在对方毫不反击,刘聪反而不好逼迫太紧。

    随后刘聪亲自接见石弘、夔安和张敬等人,还当着他们的面狠狠责骂了刘曜,说刘曜是一个莽撞匹夫,让他们不要在意刘曜的失礼。

    石弘、夔安和张敬等人自然是连连称是,刘聪为安其心,封石弘为安国公,封夔安为安西将军,封为张敬为司马。

    并在左国城外三十里划出一个小县城给石弘为封邑,以表示自己对石弘的信任。

    但一路跟随石弘而来的四千多兵马,却被刘聪以统一管理的名义,只留给石弘一千五百人,一军的护卫外,其余三千多人全部编进了他的中军。

    面对刘聪的咄咄逼人,石弘和夔安等人虽不甘心,但人在屋檐下又怎能不低头,夔安更是暗劝石弘,这个时候一定不要表示出太多的不满,更不要妄图挽留自己的军队,当然也不能表现毫无反应,否则必然要因此刘聪的猜忌。

    石弘虽有些木讷,但身为石勒之子,又怎么可能是个傻子,在刘聪派人收缴他人马的时候,只是略微表示出一些不舍,却又装出一副委屈、畏惧的模样。

    这副懦弱没有野心的模样,很快就传到刘聪那里,刘聪果然没有怀疑,反而想起了石勒当年为他南征北战立下的汗马功劳来,心下进而有些愧疚,索性赠给了石弘千金和大批粮草,以做安慰。

    石弘就此在左国城隐忍暂居,真如自己的封号一般,安居在自己那个面积不过十几里的小县城里,每日饮酒作乐,一副乐不思蜀的模样。夔安则和张敬也是一副安身立命的姿态,在政务上勤勤恳恳,张敬甚至还颇为刘聪提出了几条有用的建议,渐渐得到了刘聪的信任。

    两人却打的是缓步徐行的主意,先设法在朝堂上扎下根,掌握一定的权利,有了一定的同盟基础,再为石弘谋划未来,也静待恢复元气。

    而刘聪这边,一见石弘、夔安和张敬等人如此识时务,警惕之心去了大半。

    但内部虽然无事,可外部却好似风雨欲来城欲摧,因为王烈的一系列军事行动,以及刘琨、代部鲜卑,乃至雍凉朝廷一地朝廷的崛起,刘聪的匈奴汉国现在已经被三面包围在中原腹地,除了西边的荒凉野地,再想向哪一方面发展,都要先冲破大晋军队的包围。

    而他一旦与其中任何一家敌人开战,那么其余几家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这就是王烈造成的结果,让本来各自为战的大晋军队,慢慢成为了一个相互协助的整体。

    面对这种情势,刘聪心下有了深深芥蒂,开始试着缩小防线,只在固有的领土内发展建设,虽然兵马不过二十万,却是修葺加固城池,大力发展经济,一副安心经营,以图后事的模样。

    但历史已经被王烈改变了轨道,历史上是刘聪想打,而西晋朝廷无力打;现在却是刘聪不想打,但却已经有人打上了他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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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么做,等于告诉别人,你已经说出了秘密,想要逃走避祸,,你觉得你还能走出建康城么?就算你能逃出去,这一路肯定有多少人打着你的主意,一路追杀下你能或下来么?”

    一听令狐静还要和自己的校尉辞职,然后回井口想老家和父母告别,再去北地避难。

    费辰气得笑了出来:“真不知道这小子是神经坚韧,还是一位敌人是傻子。”

    令狐静一愣,哀声求教道:“那我该怎样,请大人教我、救我?”

    费辰无奈的看了看令狐静,一副哀其不争的模样道:“我若是你,也不辞官,直接挂印在厅堂,然后修书一封留给你们校尉。当然,不是要你现在就通知给你的上峰,你可以先以别的名义出城,然后即可通过驿站报告平安给家里,然后直接过江现在北地石勒已经式微,沿路安全,若不放心,我还可以派两个身手好的手下送你直达晋阳……嗯,我这里有百金相赠,也算对你今日说实话的馈赠,如何?当然如果你真的不想走,我也不勉强,送客。”

    令狐静一见如此,哪里还敢继续硬撑,忙感激的一拱手道:“如此就有劳这位大人了,等将来我到了晋阳,一定会感谢,敢问大人姓名,我以后好能记得。”

    费辰一听这小还有闲心诈他的名字,却是冷笑一声:“你哪有那么多废话,去便去,再耽搁时间恐怕那边就真派人来了。”

    令狐静一听,一哆嗦,忙告辞而去。

    他到不虞费辰是诓骗他,因为现在他明显是被人控制的一方,眼前这个胖子若想杀他,大可不必费事,直接一刀砍死,在运出城去就是了,还用这样恐吓自己么,除非这人闲极无聊,就是想费事来杀自己。

    也因此,令狐静对费辰的感激却是带着几分真心实意。

    送走了令狐静这个倒霉鬼,费辰心下总算对背后做出这件事的势力有了一个简单的了解,第一是琅琊王氏或者他们身边亲密之人;第二对方的目标就是狂澜军,当然可能也包括成国;第三,敌人的势力隐藏很深,不能操之过急。

    费辰随后给给王烈发回情报,讲明了这边的情况,并提出一点意见,却是关于袭击令狐艾等人的海匪的。

    既然令狐静这里的线索已经中断,费辰想从袭击令狐艾等人的海匪入手,而几天前他留在京口县的那几人现在想来也应该与海匪搭上了线,一旦能混入海匪队伍,就有可能发现真正的凶手。

    毕竟这海匪不同于令狐静他们中军,如果对方是私自调动中军就不可能再与中军接触,但海匪不一样,不但是一股不大不小的势力,而且没有其他势力会监管这些人,对方肯定不会只利用这些海匪一次,而他只要再来,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而且,费辰心中甚至有一个更大胆的计划,那就是收复、整合几家势力较小的海匪,来对抗海龙帮,而这些海匪也会在将来,成为王烈进军江左的助力。

    因为根据费辰之前的了解,京口县出海口那边的海匪并不是一家,而书数伙,袭击令狐艾他们的是一伙名为海龙帮的最大的海匪帮派,但同时也还有几家中立、敌对的帮派,而费辰的目标正是他们。

    不怕有敌人,也不怕敌人强大,就怕没有对抗敌人的手段。

    因此,在给王烈发回情报后,费辰吩咐这边的狂澜禁卫暗组斥候继续监视乌衣巷的动静,当然要以保证自身安全不惊动敌人为第一要务。

    他则带领贺葆等人返回京口,布置打入海匪内部的事宜。

    ~~~~~~

    晋建兴四年三月中,江左扬州京口县附近长江出海口,距离出海口三十几里的东海海面上,一座岛屿如海中龟背凸显在平坦的海面之上。一个一身劲装的女子正站立在一片悬崖之上,临海而立。

    这座岛屿名曰海山岛,面积大概在十几里,是附近较大的一座岛屿,而且岛上有大陆架延伸过去的山脉,上山树林茂盛,有很多天然形成的洞穴,更有难得的淡水水源,是一个颇适合人类居住的岛屿。

    如今占据这里的乃是一个名为青鸾帮的小型海匪帮派。

    这个帮派约有匪一百六十余人,小舟二十余艘,大船却只有一条,可以说是附近最小的一个伙海匪了。

    而且他们几乎不会深入江河、内陆进行劫掠,一般只在附近收取一些过往走私违禁物品商旅的金钱,甚至更多的时候是打渔、采珠换钱。

    究其根本,是因为这些人本就都是附近因为种种原因过不下去的苦哈哈,和海龙帮那种基本由亡命徒和罪犯组成的帮派有很大不同。

    他们本就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亡命徒,可是在这弱肉强食的大海上,他们的日子也就愈发的举步维艰起来。

    而这个站立在悬崖边的女子,却正是青鸾帮的现任帮主薛青鸾。

    薛青鸾今年只有十八岁,是青鸾帮的前任帮主薛景的独女,薛景本是个文士出身,就是这扬州人。

    因为得罪了士族,被那个小士族夺去了他的田产,他一怒之下杀了那家主事之人,然后独自一人乘船逃出县城。

    按照薛景的文士气概,就决定死在这海里,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他竟然逃到了这海山岛。

    当时海山岛上只有十几户躲在这里求生的渔民,这些渔民平日里不但要受官军欺压,还要被海匪欺辱。

    这薛景一见起了善心,又想起自己的女儿薛青鸾还寄养的在族内,这个时候反而没了求死的念头。

    他识文断字,又颇有几分武功,竟然开始带着这是计划渔民闹起了“**”,当上了海匪头目。

    按照薛景的话讲,既然怎样都是被这些杂碎欺负,不如拿起刀枪来欺负这些杂碎

    在薛景的领导下,海山岛慢慢兴起,这些半渔民半海匪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众人对薛景也更加信服,推举他为首领。

    于是青鸾帮正式成立,然后慢慢聚集起来这些兄弟。

    后来,薛景不放心自己的女儿,又派人把薛青鸾秘密接到了岛上,自己亲自教她读书习武,父女二人总算团聚在一起。

    可是,这海山岛虽然有了起色,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因为这海山岛地理位置优越,又有海上最紧缺的淡水水源,却是吸引了附近其他海匪帮派的注意。

    一直以来,就不断有人想要占据这里,奈何这海山道一半都是高山,三面为悬崖峭壁,只有东面的一条宽不过二十步的滩涂能用作登陆,至于上山的道路更是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就算敌人能来万人,可能攻击到正面的也至多两三人,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山上又有水源,更有山洞可居住,就算敌人围困数月,只要粮食和鱼肉充足就能一直坚守。

    正是有了这样的地利,青鸾帮才凭借不足两百人的力量,守住了家门,没被别人占据。

    但再严密的防守也早晚有有疏漏,何况薛景耿直的为人实在不适合在这种狼群一样的海洋世界里生存,他也许是一名好首领,但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海匪。

    那平静海面下湍急的暗流,正不断威胁着青鸾帮生存。

第三百六十二章,荆展

    东海碧波万顷,一望无际。

    虽然大晋没有开拓什么远洋贸易,但还是有来自倭国、高丽以及琉球等地的商人经过。

    其实,并不是大晋没有能力远航海外,而是那时候中国人对外的开拓精神的确不足,尤其是在拥有广袤的陆地和富饶的资源情况下,很少有人会冒险出行,去面对那万里无人,随时可能会风云色变的海洋。

    后世,在南北朝时,因为北魏武帝坑杀僧尼,僧人慧深远避海外,所乘坐的不过是一艘普通商船,却一路抵达了今日的夏威夷(大汉)、墨西哥(扶桑)等地,因此可以说在西晋末年,中国人就已经具备了远航深海的能力。

    只是这样一个最早发明、使用了司南的民族,明明已经具备制造远航舰船的能力,却无人肯费力去制造、使用海船,放弃远洋贸易与开拓,简直是一个民族的悲哀。

    甚至就连大晋的水军,平日里也只是在内河航行、巡逻,根本不会深入海洋。

    但这也正是如青鸾帮这样的海匪得以生存下来的原因,靠海吃海无疑是他们最轻松的谋生手段。

    有些帮派,如海龙帮往往要收取过往商船一般的利益,甚至还经常干些杀人越货,欺男霸女的买卖;有些帮派,如青鸾帮,在薛景的管理下却很少欺压良善,但这也正是他们不适合这海洋生存的原因之一。

    相比于陆地上的资源稳定,残酷的海洋更需要狼性法则,而薛景带领的青鸾帮恰恰欠缺这一点,若不是海山岛易守难攻,青鸾帮怕早就被人吞并了。

    但凡事有一弊亦有一利,正因为青鸾帮善待过往的商旅和渔民,加上岛上拥有淡水资源,无疑就成为了这些船队一个重要的补给站,而这些商队也或多或少都会给青鸾帮缴纳一些银钱或者送予一些他们所需要的物资。

    这样一来,青鸾帮的帮众反而是附近海匪中活的最潇洒滋润的一群,而且名声上也极好。

    可以说,如果没有其他海匪帮派的惦记和袭扰,这里简直可以说是一座海中仙山、世外桃源。

    但就在一个多月前,这样的平静被彻底打破。

    就在一个月前的一天深夜,海龙帮的乌龙忽然率领人马攻打海山岛。本来以海山岛的防御和易守难攻的程度,海龙帮就算倾巢而出,也不可能攻打下海山岛。

    但乌龙这次却明显是有备而来,不但事先收买了一个叛徒,更准备了大量的强弓劲弩。

    那夜恰好是那个叛徒当值,不但没有发出警告,还一直放海龙帮的人摸上了半山。

    幸好当日薛景起夜巡哨,及时发现了险情,情急下孤身冲下半山,一人在路上拦截住了敌人的攻击,山上的其他帮众这才有时间爬起,组织起防御。

    但薛景却被乌龙偷袭,一阵乱箭射出,当场战死在半山上。

    薛青鸾当时就要冲下山为父亲报仇,却被帮中的叔叔伯伯们把她拦住。

    海龙帮随后抓紧攻打,但在青鸾帮有了准备的情况下,乌龙当时尽管带来了千余人,数量接近青鸾帮的十倍,但却始终无法突破对方的防御,乌龙见久攻不下,海上又起了风浪,在丢下了两百多具尸体后,只好带人撤退回海龙帮所在的岛屿。

    乌龙的计划是休整几日,等过几日就再攻打海山岛,不给对方以喘息之机。

    却没想到,他刚带人返回海岛,那个中年男子就赶到了帮内,命令他立刻配合他入长江劫杀敌人。

    而在劫杀后,王敦和司马睿都表示了自己的愤怒,严令京口县的水军清剿海匪。

    为了避免引起大晋水军和其他势力的注意,乌龙偃旗息鼓,消停了一个多月,这才没有继续侵扰青鸾帮。

    但乌龙狼子野心,不夺得海山岛肯定不会罢休,早晚要去而复返。

    至于青鸾帮,经过上次一战,虽然痛击了海龙帮,杀死对方两百余人,但自身却也损失惨重。帮主薛景身死,又折损了三十几名弟兄,现在去掉老弱,能战的青壮不足七十人,而海龙帮那边却至少有战力两千人,很难说他们是否能抵抗住海龙帮的下一次攻击。

    就算海龙帮不来,可这东海大大小小岛屿数百座,帮派近百个,现在的青鸾帮就和一个没有什么抵抗能力的美女一般,让这些海匪们垂涎不已。

    一想到这点,薛青鸾好看的眉毛顿时拧在了一起,嘴唇中发出一声叹息。薛景死后,能文能武的她顺理成章的被海龙帮上下推为了新任的帮主,可薛青鸾都不清楚自己能否带领这些寄希望于他的淳朴帮众,脱离这一次的生死危机。

    这青鸾帮是她父亲薛景一手建立起来的基业,虽然不大,但全帮上下相互友爱,胜似亲人一般,如今却朝不保夕,怎能不叫她焦急。

    薛青鸾的美目看着远处那若隐若现的海岸线,当年父亲的手下就是在那边带着不足十岁的她踏上了大海,来到了这座海岛,如今十余年过去,父亲惨死,她却不知道何时能再带着父亲的骨骸返回大陆。

    父亲死后,虽然帮内无论老幼都对他很信任,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责任沉重。

    “宁愿与他们鱼死网破,也不要这青鸾帮落在乌龙的手中。”薛青鸾紧紧咬着嘴唇,眉眼间浮现出意思倔强。

    正在悠悠叹息间,一个皮肤黝黑,相貌憨厚的中年男子在半山处喊道:“帮主,他醒了”

    薛青鸾一听,回头看,已经是满脸坚毅:“醒了?带我去看”

    ~~~~~~~

    那青鸾帮帮众口中的“他”,是薛青鸾他们在十几日前救下的一个年轻男子。

    当时那艘破旧的舢板顺着海流从大陆方向飘来,船上萎顿着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子,满身伤痕和烟熏火燎的痕迹,而那舢板直接被冲上了沙滩,被执勤的帮众发现,才救了这男子一命。

    当时薛青鸾他们看这男子的伤势,以为他活不来了,但薛景当年创立青鸾帮有一条规矩就是遇到海难的人,除了敌人外,绝对不能见死不救。

    而那男子一直昏迷,也无法确定是敌是友,因此薛青鸾他们还是把这男子留在了山上。

    哪想到这男子命大,期间虽然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但靠着别人喂食一些汤药、食物,然一直活了下来,如今业已苏醒。

    薛青鸾有很多问题想问这个男子,因此一听说他苏醒,就急忙来见。

    很快,薛青鸾被人带到了这男子的床榻前,这是一个阴暗却干燥的山洞,在海山岛上,像这样的山洞足有百余个,很多洞穴内部还是相连的,遮阳挡雨,正适合人居住其内。

    山洞内铺着柔软干燥的稻草和毛毡,四壁上插着火把,洞顶有隐蔽的通风口,而那个被救的男子正躺在毛毡上。

    薛青鸾一眼就看见那男子正支着上身靠在山壁上,一见自己进来,一双鹰目立刻转来。

    这男子年纪大概在二十三四岁,瘦削的脸庞上眉清目秀,虽然神色萎顿,但一双眼睛却在灯火中闪着莫名的光彩,那光彩是那样充满着朝气,还有几分淡漠。

    薛青鸾一对上这双好看的眼睛,脸色没来由的一红,心中暗道:“这双招子好亮,可是真无礼,这样死死盯着我,难道不知道人家是女子么?”

    那眼睛的主人仔细看了一眼走进来的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是个中年人,满脸憨厚;女的却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娘子,相貌娇俏,一身男人般的短打,到是有几分自己主母一般的风采。

    男子那是何等的眼光,一眼就看出那中年男子是以这少女为尊,却是立刻支起身子,一拱手道:“谢过小娘子救命之恩”

    薛青鸾一见这年轻男子直接对他拱手,也暗赞他好眼力。

    因为多少人一见她是个女子,就都带着几分轻视,根本不会想到她是这盘踞东海海匪的首领之一,更不会觉得她有什么能耐,经常是一脸轻贱。

    她却哪里知道,这年轻男子见过了太多的女中豪杰,尤其是自己的主母,千军万马中尚且能箭震敌胆,因此心底却没有一丝对女子的轻视。

    尤其眼前这个小娘子相貌虽娇俏,但一看那在崎岖阴暗道路上平稳的脚步,还有身后背着的那把雕弓,腰畔的刀剑,无不说明这又是一个身负武功的女中豪杰。

    眼见这年轻男子语气真诚,没有其他男人看到自己时的轻视和贪婪,薛青鸾对他的印象顿时好上三分,也客气道:“这位先生不用客气,我们也是顺手而为,敢问先生尊姓大名,是何方人士?”

    薛青鸾问他这些,也是必要的程序,否则来一个人不经过审查就让其居住在岛上,早晚还会有那日叛徒引海龙帮攻打的事情重演。

    那年轻男子犹豫了一下,毅然道:“我姓荆名展,乃是大晋幽州狂澜军的校尉……”

    薛青鸾闻言,眉头一皱,但还没等她说话,她身后那个中年汉子抢先一步,拦在了薛青鸾身前,然后对荆展怒道:“原来是个当兵的,你是不是朝廷派来的鹰犬,想要危害我东海青鸾帮?”

    荆展闻言,有些诧异道:“东海青鸾帮?这里不是陆上么?你们是什么人?”

    那中年汉子喝道:“你还装什么糊涂,我们就是青鸾帮,这里是海山岛,是东海”

    荆展恍然大悟:“我竟然漂流了这么远?敢问几位,可还见过我的同伴么?”

    那中年汉子一步上前,手中钢刀已经搁在荆展的脖颈上:“你还想要找来同伴一起作乱么?帮主,杀了他吧”

    薛青鸾看了一眼面色如常,毫无惧色的荆展,一摆手道:“明叔,先不着急,待我问问他”

    说完,对荆展道:“荆展,校尉?你既然是大晋的军人,怎么会漂流到海上,又怎么落得这般地步?”

    荆展闻言,一直淡漠的目光却忽然一变,泛起一股怒火:“都是海龙帮……不,他们只是走狗,一定还有其他人,是他们下的黑手,杀害了我们的兄弟”

    薛青鸾眉目流转,却道:“海龙帮是你憎恶的海匪,我们青鸾帮一样是你们不屑的海匪,你就不怕我一刀杀了你?”

    荆展闻言,毫不犹豫道:“展的这条命是你们救的,你们自然可以随时拿去,只希望能容展给北方的兄弟们磕个头,就死而无憾了。”

    薛青鸾闻言,面色微动,叹息一声,才道:“如此说,你也是个好男儿,不过你有什么可以证明你是大晋的军人,就是那个狂澜军,你有什么证明?”

    荆展在腰畔摸了半天,尴尬的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狂澜禁卫的腰畔已经丢失,正犹豫间,薛青鸾笑眯眯的从手怀里掏出一面铁牌道:“你是在找这个么?”

    荆展一看,面色一红,却醒转过来:“帮主既然早看到我的腰牌,刚刚怎么还这样问我,难道是诚心戏耍我不成?就算展这条命是你所救,也不该如此对我……”

    薛青鸾却忽然正色道:“请荆校尉见谅,非我们想戏耍你,而是我们也和那海龙帮有不解之仇,而且我们和江左的水军也不是一路,所以怕你是假冒的奸细,这才出言试探。”

    荆展闻言,看了眼前少女还带着几分稚气的面庞,心下暗赞:“此女有勇有谋,竟然只是个海匪,真是可惜了。”

    薛青鸾自然不知道他的心思,却继续道:“虽然身在东海,狂澜军的名号我们也曾听闻,知道你们是杀胡人,救汉民的好汉子,所以我不会为难你。”

    荆展一听,忙拱手道:“帮主大人客气了,我这个样子可是实在给我们狂澜军丢脸了。”

    薛青鸾这才看到荆展如今是衣衫不整,露出大片精壮的肌肤,如果不是身上还盖着一张动物的皮毛,简直可以说是赤身**。

    纵然那时候风气开放,她又常年和男人们混在一起,可毕竟荆展是陌生人,而且她总感觉荆展的目光闪闪如带着温度一般,一看在她的脸上就让她有心跳的感觉。

    薛青鸾脸色绯红,忙对荆展道:“如此,你先洗漱休息下,一会我们出去详谈。”

    说完,转身就走,却再无刚刚那种智珠在握的稳重模样。

    那个开始用刀指着荆展的中年汉子也是一脸歉意,对荆展一拱手,跟随自家帮主离开。

    荆展无奈苦笑,自己之前还在江面上与海匪搏杀;可醒来之后竟然流落到了东海,而且还是一个海匪帮派的老窝,真是世事无常啊。

    可是,转眼,荆展的面色就变得冰冷一片,他是安然脱身,如今侥幸存活下来,可跟随他那些袍泽,一定是凶多吉少,葬身在长江里了。

    ~~~~~~~

    东海之上,暗流涌动;中原大地,也是风起云涌。

    在王烈顺利剿灭石勒,又逼得石弘率领残余远走左国城后,作为天下第一大州的冀州出现了权利真空。

    当然,这种局面并没有持续太久,王烈手下的狂澜军迅速以襄国城往南百里为限,驻扎了大批兵马,不过他们也仅仅占据了冀州的三分之一。

    剩下的三分之二,西边为刘琨彻底占领,而南面诸郡则被祖逖所占,东边的几个小县城则被出力最少的曹嶷分得。

    如此,各家都得到了实际的利益,与王烈的同盟关系也更加紧密。

    当然也有狂澜军内的将领对把冀州大部分土地分给别人抱有反对意见。

    但王烈却道:“天下之大,何止十万里,我狂澜军经过这一战后,已不足八万人,凭借幽州一地和冀州襄国城的一部已经足够发展,更何况冀州经此战乱,急需修生养息,我一人之力很难让万民得福,莫若让出,这样才能让万民更好的生存下来。”

    这话传到外边,各方百姓都赞王烈仁义。

    而随着北地风云变幻,身处雍州的至尊司马邺也在索琳的建议下,忽然下旨,让中领军胡崧和凉州的刺史张寔配合,展开了一次联合剿匪行动,消灭了盘踞在雍凉、以及雍州前往并州道路之间商路上的几伙马匪,并且正式派兵建设要塞,一副要并发洛阳,恢复祖宗基业的派头。

    对外,司马邺说是要保证两州间的商路安全,但明眼人都看出司马邺这是在向现在控制了洛阳的刘聪宣扬武力。

    刘聪也是大惊,现在司马邺和张骞联合后,足有兵马近七八万,而且那凉州军更是英勇善战,据说长安的四万中军也是兵强马壮,无奈下只好将车骑大将军刘曜再次派往洛阳驻守,严防司马邺进攻洛阳。

    而这期间,司马邺亦曾征召身处秦州的南阳王司马保一起出兵,司马保却忽然重病,以境内不稳、身体有恙为名婉拒。

    索辰上书,直言南阳王拥兵自重,不服朝廷调遣,请司马邺降旨处罚。

    但司马邺素重亲情,犹豫再三,却只发了一道旨意,安抚司马保好好养病,并叮嘱他严守秦州,防止刘聪偷袭。

    随后,尚书仆射麴允上表,请自己三子麴锋去幽州为将。

    司马邺自然明白这是麴允借此向他表明忠心,欣然同意。

    而这时,幽州督军谢鲲也带着王烈的重托,再次来到长安城。

第三百六十三章,长安春正暖

    建兴四年五月的长安,充满了暮春的暖意,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

    虽然后世的诗词里歌咏的是盛夏之景,但其实这春蝉在春末就已经出现,名曰蟪蛄,一样带着几分噪杂又蕴藏着几分生气,在道路两边嘶鸣不停。

    就在嘶鸣的蝉鸣声中,大地阡陌之上,农人们开始了新一年的劳作,那片片浓墨重彩般的绿意黄花,昭示着今年又将是一个好年景。

    而只要年景够好,那这些淳朴的百姓就有信心活下去,去迎接更好的日子。

    尤其是没有了胡人和匪盗的祸害,只要粮食丰收,那家里人就可以多吃上几个月的饱饭,可以多穿上一件新衣。

    更不用说,现在的雍凉两州,大晋至尊司马邺下令减免了两州三年的赋税,这些百姓却是越来越有奔头。

    在这样充满希望、暖意熏人的春日里,一切仿佛都变得无比的祥和,宫廷之上,庙堂之中也是一片安稳之势。

    在与张寔配合,剿灭了附近的马匪,又逼的刘聪退避三舍,只能派大将刘曜固守洛阳,却再也不敢袭扰雍凉,这些战绩的取得,进一步的巩固了司马邺的权威。

    少年至尊本就有锐意进取之心,在真正可以掌握自己命运之后更是勤勉无比。

    而这个少年天子也似乎对做一个中兴之主很感兴趣,本来七日一次的大朝改为了三日一次,对朝臣的奏折也勤加批复,亲自过问每一条涉及到军事民生的重要本章,颇有明君的潜质。

    在他的影响下,所有长安的朝臣也有兢兢业业,现在这小皇帝正在上升期,就算有些人有不满,也只能在暗中抱怨。

    而且,自从王烈上次离开长安后,司马邺就已经开始按照王烈的建议,大刀阔斧整顿长安吏治。

    司马邺在长安的中军之外,成立了一个类似狂澜禁卫的监察组织,起名中军卫,由司马邺亲自领导,专司纠察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的违法行为。

    当然,这中军卫只有审查权、执法权,却并无审判权,这也是王烈为了预防这个组织发展成后世大明锦衣卫那般,三权合一,无人可限制,最后只能用东厂来辖制,给司马邺提出的建议。

    厂卫厂卫,大明的肠胃豢养出的一批内臣与权贵,几乎成了毁掉大明根基的一块毒瘤。

    王烈可不希望这样的情景在大晋重演,那可就是好心办了坏事。

    这个举措一出,开始还有人反对,但司马邺在索辰和胡崧的支持下,雷厉风行的查处了一批违法乱纪的官吏,反对声立刻就消失下去。

    而且,司马邺也学习王烈,大搞舆论声势,召告百姓。

    一时间,百姓纷纷支持,尤其是长安太学院的太学生们,更是支持这样一个可以监管官吏的组织,有了这些支持,这中军卫的出现,如浩荡清风一般,一扫大晋建国以来刑罚难触权贵的风气。

    而组成这些中军卫的大部是一些在军中不太得志的寒门子弟,加上一部分世家子弟,年纪都不超过三十。

    这些人共同的特点就是做起事情来热血十足,闯劲十足,而且他们相互间还有一个互相限制、监督的作用,因此只要哪里有官员作奸犯科,无论是世家权贵,还是寒门出身,几乎都没有徇私的可能。

    一时间,身在长安城的所有官员都严格约束亲属、家奴,严禁他们出去惹是生非,而一旦惹是生非,也没人敢再出面说和。

    其是,并不是他们不想为自己家犯事的亲朋说和,而是因为在这之前,有数个世家想仰仗自己的家世去找司马邺求情都被司马邺怒斥,最后更有一家家主恼怒下,对司马邺语出不逊。

    司马邺当时没有说什么,但他的手下的那些中军卫的少年,如今都以维护其尊严为荣。

    结果第三日,那中军卫的士兵就找出了这世家上下十几名官吏贪赃枉法、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等诸多的犯罪证据,并直接递交给司马邺。

    司马邺看后龙颜大怒,命令索琳亲自审问此案。

    索琳那是何等的心狠手辣,又用了不到三日,就取得了所有人的口供,然后上报司马邺,并建议将其中数十人都枭首示众,家中老幼全部流放。

    还是司马邺宽厚,于心不忍,只是杀了几个犯有人命案的罪大恶极的官员,其余人全部贬为平民,家产充公。

    但经过这样一件事,却再无人怀疑司马邺整顿吏治的绝心,也有人很快得知这一切都是王烈最开始的建议,更是对王烈心生畏惧。

    百官勤恳,世家低调,一时间长安城内外祥和一片,虽达不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至少是无人敢再公然作奸犯科了。

    而且这中军卫不但负责稽查官吏,日后更开始负责稽查一些帮派盗匪团伙欺压百姓的案件,再将这些案件移交给官府。

    有他们的监督,那些官府又有哪个敢徇私枉法,一概从严从速处理。

    那边凉州张寔一见这整顿效果明显,也在凉州境内开展了整治活动,并直接恳请司马邺派出中军卫,在凉州设置分卫所,一时间雍凉两州却是愈发的富有活力起来。

    这样等着挑至尊毛病的言官显得无所事事,御史台几个月都接不到一个弹劾官员的奏折,甚至暗中抱怨中军卫太过能干。

    而其他官员却都明白,这少年至尊如今已经不是那个人人可欺的傀儡,他们需要的做的就是安分守己,为这个朝廷做事。

    一切,都渐渐步入了正轨,直到幽州派来的使者来到长安后,才在这一潭平静的春水中激起了波澜。

    而这次,幽州派来的使者是长安上下都很熟悉的一个人——幽州督军、陈郡谢氏的族长谢鲲。

    谢鲲自然是带着王烈的重托来到长安城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取得至尊司马邺的支持,获得一个名正言顺出使江左的圣旨。

    王烈之所以派谢鲲来,也是希望利用他在世家中的影响力,尽量减少百官的反对,否则到时候就算司马邺支持,也架不住满朝的反对之音。

    当然,长安的文武百官并没有一人知道谢鲲来的真正目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欢迎谢鲲到来的热情。

    此时的谢鲲以说是春风得意,自从跟随王烈,不但在经济上家族获益颇多,在政治地位上更是水涨船高,原来陈郡谢氏在江左不过是王敦和司马睿的附庸,现在却成了各方竞相拉拢的对象。

    很多人都知道,一切都是源自王烈对谢鲲的重视。

    而随着王烈一次次击败强敌,直到现在封侯开府,这种重视无疑就更成为谢氏腾飞的砝码。

    据说,在幽州只要是谢鲲提出的意见,王烈基本都会同意,足见其在王烈心中的地位

    加上谢鲲的长女谢甄兮据说也已经和王烈有了婚约,谢氏一族的利益可以说已经牢牢的和王烈绑在了一起。

    因此,这次谢鲲来长安,却比哪一次都受到大家的欢迎,那些王烈的盟友索琳、梁芬、胡崧、宗敞等人固然是送出拜帖,就连一些和他素无来往的官吏也都送上名帖拜会,纷纷想借谢鲲与风头正劲的王烈搭上关系。

    尤其在很多人看来,王烈和手下的狂澜军可不是只会杀伐的野兽,他们现在更是财神的代表,尽管大多数人还不知道幽州的岑氏商行的幕后老板是王烈,但大家却很清楚,从幽州发往各地的新式鼓风机和曲辕犁这些,还有那火龙烧,这些东西若无王烈的允许,又怎么能流出幽州?

    尤其是跟随此次谢鲲出使的,还有一队由数百辆辎车组成的岑氏商行的商队,带来了大批幽州出产的新式器具,甚至还有一批进贡给司马邺的新式军械。

    石勒败亡后,北地已经重新成为汉人的天下,也不会有人再刁难岑氏商行,这次大型商队的前来,明眼人哪还看不出其中和王烈的关系。

    因此谢鲲和商队上下赶来长安后,受到了长安城世家、豪强的热烈欢迎。

    谢鲲也是来者不拒,对每一个前来拜访的官员、世家以及商家都亲自接见,加上他本就有贤名,不出几日在长安城就传出谢鲲礼贤下士,与人为善的良好风评。

    百官热烈,尚书仆射索琳却正在府邸中暗自揣摩。

    谢鲲这次来,索琳一开始就在推测他来的目的:“恰逢王明扬大败石勒,谢鲲就急急进京,还如一个财神爷一般广撒银钱,若说只是来博一个好名声实在不太可能;而且王明扬也不是那种用银钱开路的性格,难道王明扬是又有了什么标新立异的想法,着急实施,所以来求得百官支持么?”

    索琳却不愧是为官多年的老滑头,虽不能猜中王烈的心思,但也所思不远。

    不过虽然有了这种猜测,但索琳却绝对没有给王烈拆台的想法。

    在索琳眼里,王烈虽然性格有些张狂,但并非那种嚣张跋扈,欺压百官的枭雄,行事也颇讲究大义,而且舍得与盟友分享所得,所以他到不怀疑谢鲲此行是有什么阴谋。

    况且现在他儿子索辰在王烈麾下,这次在王烈的奏章上,还特意标明了索辰牵扯敌军粮道,截杀石勒敌酋的大功一件,司马邺也因此下旨拔擢索琳为裨将,虽然只是个杂号将军,但身为老子的索琳在二十岁这个年纪还是一身白衣,在家乡提刀横行呢。

    所以,无论与公与私,索琳都已经暗下决定要帮助谢鲲此行。

    王烈向上,他们这些与之为盟的得到的利益才会更大;而且王烈那些标新立异的想法对于其他世家豪强不好接受,但索琳本就是土豪出身,他可没有那些太过迂腐的想法,只要能获取实实在在的利益,他就会支持。

    只是索琳实在有些奇怪,他明明早就给谢鲲送去了名帖,而谢鲲自来到长安后就不停拜会百官,却惟独一直不曾来见他,实在有些不按套路出牌。

    “难道还非要我这个老头子去拜见他么?”索琳暗想,从年纪上讲,他长了谢鲲二十多岁,却可以算是谢鲲的长辈了;从官职上讲,他也是位极人臣,不是谢鲲一个督军能比的,要他去主动拜见谢鲲,他还真拉不下这个脸面。

    当然,索琳现在不会因为这个而对谢鲲或者王烈不快,他更相信这是王烈和谢鲲故意而为,肯定是有最重要的事情,需要自己出面,这么说自己还是很重要的嘛。

    想到这点,索尚书却是捏着漂亮的胡子,颇为矜持的自得起来。

    正思索间,忽然管家在院外高喊道:“大人,陈郡谢鲲求见。”

    索琳一听,笑道:“这就来了?请谢大人进来,不——我亲自去迎接。”

    说完一甩袍袖,向外迎去。

    但没有让索琳想到的是,在几日后的朝堂之上,当谢鲲说出此行来意后,却引起了一场轩然大*,这场波动不单单是影响到长安城,甚至扩展到了四海宇内。

    ~~~~~~

    时间回溯一个多月,在东海海山岛上,荆展双目赤红,再无开始的淡漠与镇静,不但神色变得有些扭曲,牙关紧咬,双拳猛的击打在洞壁之上。

    一见眼前年轻男子的神色剧变,刚刚走到洞口,准备离开的薛青鸾和那个中年男子停住了脚步,回首一看,顿觉惊诧万分。

    那中年男子怕他暴起伤人,想要上前,却被薛青鸾拦下。

    因为薛青鸾敏锐的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男子虽然情绪上变得的有些激动,但和她见过的乌龙那样的残暴情绪却有很大区别,这更像是一种强制的克制与压抑,是愤怒更是悲伤。

    “究竟是什么,让他有这样难过的表情?”薛青鸾看着荆展表情的变化,心底有些好奇。

    此刻,荆展的脑海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都死了,都死了,为了保护我,我手下的兄弟都死了”

    就在一个多月前的那一夜,在荆展他们乘坐的舰船被撞毁之前,他手下的那些狂澜禁卫暗组的斥候劝他上小舟逃命,他却不肯。

    无奈下,趁荆展不主意,几人将打昏,这还是因为荆展强行连续催动硬弓,体力消耗太大的原因,否则他们几个就算偷袭也很难在不伤害荆展的情况下打晕他。

    打晕荆展后,这些斥候将他送上了舰船上那唯一一条有些破损的小舟,又将小舟放下,再由两个水性稍微好点的士兵又跳入江中,接着船只一侧的掩护,暗中推着那小舟向海口方向行了数百米,看小舟顺江水一直出海,这才返回继续杀敌。

    而敌人当时在撞毁舰船后,那中年男子觉得不对,却是指挥人马一路向西搜索而去,根本没想到荆展会随小舟漂流出海,这才让荆展逃过一劫。

    这小舟在洋流的驱动下,竟然绕过了乌龙他们盘踞的海盗,直接来到了这几十里外的海山岛,然后被巡哨的海匪救下。

    如今,侥幸活命,荆展却只觉得心如刀割一般,这种建立在袍泽牺牲,自己独活基础上的存活显然不是荆展所需要的,甚至可以说是荆展所不能忍受的。

    但荆展的性格极其坚韧,不会为此崩溃,更不会选择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

    否则当日信都城下,他就不会在面对支雄之时已然有勇气对战,所以这一刻在相通了自己来到这里的来龙去脉后,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灭掉海龙帮,灭掉那背后的黑手,为自己的兄弟们报仇。”

    荆展眼中的那一丝愤怒与悲伤也迅速变成了坚定,这样的改变,顿时让整个为之一振,本来有些萎顿的神色也变得精神起来,身子里那股男儿的豪气自然而然的散发出来。

    随后,荆展看见薛青鸾两人还没离开,却是歉意一笑,扬起清澈的目光道:“刚刚回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让两位见笑了。”

    薛青鸾忙摆摆手,示意无妨,这才带着手下匆匆而去。

    随后,有青鸾帮的帮众给荆展送来了一套簇新的短衫,荆展洗漱后换好,又吃了数碗饭菜,这才在帮众的带领下,去见薛青鸾。

    一到薛青鸾那里,只见这山洞面积超过了百丈,里边却只有不四五个人,薛青鸾居中端坐,其余人也都各以岩石为座。

    看来这些人就是青鸾帮的全部首领了。

    荆展大步来到洞中,对着薛青鸾一拱手,不卑不亢道:“荆展见过薛帮主和诸位首领。”

    然后一个团揖,却是礼数周到,却又不显谄媚。

    薛青鸾迎着那如朗星一般的目光,只见眼前的男儿在洗漱后,换上这一身合体的青衫,真是玉树临风,潇洒不凡。

    而那挺拔的身姿,稳健的步伐更显男儿的阳刚之气,那脸上平淡却温和的微笑却又带着几分儒雅。

    薛青鸾眼中异彩闪过,这样的好男儿她在东海之间可不曾见过。

    那些海匪固然能杀能砍,也有智谋百变的狡诈人物,当这样一身洒脱的俊秀青年,却是第一次见到,甚至颇有些他父亲薛景那种豪爽中带着文雅的气质。

    薛青鸾到底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之前更是一直生活在父亲的庇护下,虽然习文学武,但到底还是一个带着几分稚气的孩子,此刻一见荆展竟然带着几分先父的气质,心下却自然而然生出几分亲近之情。

    一时间,竟然有些微微发愣。

    这时,一旁的一个汉子忍不住咳嗽一声道:“帮主,该做出决定了,如今已经是我们帮派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你可千万不能再犹豫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擒拿叛徒

    “既然是我们青鸾帮的生死存亡?那霍三叔可有什么意见?”薛青鸾好看的眼睛眯在了一起,语气中有些不快。

    那霍三叔闻言,却是毫不在意,在他看来薛青鸾尽管能文能武,但不过还是一个翅膀没长全的孩子,他才不屑于和她置气。

    荆展却抬眼看向那汉子,大概是四十多岁,黝黑肌肤尽显精壮,一张马脸浮现着狡猾之色。

    那汉子一见荆展看向他,却狠狠瞪了荆展一眼,才开口道:“帮主,今日是我们帮派讨论大事,这小子是个外人,为什么要让他来听?”

    他不回答薛青鸾的问题,却挑荆展的身份,明显是借题发挥,降低薛青鸾的威信。

    果然,其余三个首领也都面露狐疑,看着荆展的目光也由开始的淡漠变成了不快。

    闻听此言,那个开始跟在薛青鸾身边的中年汉子忙道:“霍海兄弟,这位是狂……”

    薛青鸾一摆手,对那名为霍海的汉子解释道:“霍三叔,这位荆展兄弟并不是外人,他已经答应加入本帮,我已经任命他为副帮主,他自然有资格旁听,霍三叔有什么意见赶快讲来,若无意见我们就开始布置这几日应对海龙帮的事宜。”

    荆展闻言,一阵错愕,却看见薛青鸾眼中恳求的神采,心下一软,点头道:“多谢帮主提携,展愿为帮主效力。”

    那霍海闻言却是怒道:“侄女,你任命副帮主的事情怎么不和叔叔、伯伯们商量一下,这小子来路不明,万一是奸细你就这岂不是引狼入室,我不同意”

    薛青鸾俏脸一寒:“霍三叔,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如何对付海龙帮的问题,我想听的也是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而不是我任命副帮主的事情至于荆副帮助的来历,我很清楚,难道我非要告诉霍三叔你知道么?”

    霍海再次狠狠瞪了荆展一眼,但眼下的确要以海龙帮的事情为重,于是起身对洞内众人道:“诸位,薛老大在时,我对他是一万个服气,那时候我们青鸾帮虽然不算强盛,可自保无虞;但今日,我帮已经是人才凋零,薛老大也已经战死,而现在那海龙帮已经将方圆数百里的三十个岛屿的帮派全部收服,只剩下我们还在硬撑……诸位,不是我霍海贪生怕死,而是这么打下去我们的兄弟是白白送死啊,我们不过七十个能打的汉子,人家一人一口吐沫就能把我们淹死了;薛老大已经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又何苦再死撑下去?”

    霍海这话说的到是十分用情,可在荆展听来却是狗屁不通,包藏祸心,说到底是眼前这个霍海起了异心,听这个意思是不想再和海龙帮打下去了。

    那薛青鸾身后的中年汉子,是个直爽性子,忍不住怒道:“霍海,你说的好听,那薛老大的仇怎么办?”

    而此刻,薛青鸾的俏脸已经是气得煞白,**哆嗦道:“霍三叔,你的意思是要我们放弃抵抗,投降海龙帮么?”

    霍海却道:“这怎么能叫投降呢?这是联合,何况乌龙老……乌龙他说了,只要青鸾你肯嫁给他,他会把杀害薛老大的凶手全部交出来,任你处置;如此,即报了你父亲的复仇,也保全了兄弟们的性命,这又有什么不好;否则你为报你父亲的仇,却要陷众家兄弟于死地,你于心何忍啊?”

    薛青鸾闻言,强自忍住怒意,对四周其余几个首领道:“诸位叔叔、伯伯又是什么意思?”

    其余四个男子,除了一直跟在薛青鸾身后的那个汉子,其余人都低下头去,不敢和薛青鸾对视,他们虽然没有直接说什么,但这种神情无疑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霍海一看却是得意的冷笑一声,显然这些人的态度他早就料到,因为他事先已经将这三人全部收买。

    薛青鸾只觉得一股悲痛涌上心头,忍着眼中泪水不让它滴落下来,玉指点着霍海道:“霍三叔,如果我是你女儿,你也会把我推给乌龙,换取平安么?”

    霍海却是毫不为意道:“那当然,用一个女人来换兄弟们平安有什么不好,我可是一心为了咱们帮派着想啊,可惜我没有女儿,就只能麻烦侄女你了”

    薛青鸾被的他的无耻震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就连其他几个首领也面露不忍。

    那个中年男子气得吼叫一声,拔出刀就要和霍海拼命,却被荆展一把拉住。

    随后荆展上前,抚掌笑道:“好、好、好,今天我总算见到了一位舍己为人的好汉啊,真是千古难见的无耻下流,真是名副其实“祸害”霍首领,你是没女儿,可你有老婆有老妈嘛,那乌龙如此好色,想来也是生冷不忌,你大可以把你的老婆、老妈献给他,说不定他一高兴就不想联合咱们青鸾帮了,那时候我们逍遥自在的留在在海山岛岂不比并入海龙帮快活,诸位首领意下如何?”

    众人闻言,脸色变得的十分怪异,有两个首领听明白了意思,想笑又不敢笑,脸部不断抽搐着。

    那霍海一张马脸也是不断抽搐,片刻大吼一声:“你这小子,说的什么鬼话,你他**是想找死,来人,动手”

    话音一落,洞外哗啦啦冲进来二十几个海匪,人人手执利刃,目露凶光。

    那中年汉子一看这些人的打扮和相貌,却忽然怒吼道:“乌鲨,是你,这些人是海龙帮的人;霍海,你竟然敢勾结海龙帮”

    霍海一见他们冲进来,却是信心大增,又转首对薛青鸾笑道:“青鸾侄女,什么海龙帮、青鸾帮的,等你嫁给了乌老大,就都是一家人了、你若是听话,我们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你太年幼有些事情太过冲动,想得也不周全,叔父就代你做个决定”

    说完,一指荆展和那个中年男子道:“乌鲨首领,麻烦你了,先把这两个混蛋抓起来,他们反对与乌老大的联合,罪不可恕”

    又一指薛青鸾:“请青鸾帮主下去休息”

    那冲进来的海匪正是在霍海配合下,混进来的海龙帮的海匪。

    为首的是乌龙的堂弟乌鲨,他是乌龙特意派来协助霍海作乱,同时也有监督霍海的意味。

    此刻,这小子一声呼喝,那些汉子立刻扑了上来,就要动手。

    荆展却双目一寒,猛的发出一声虎啸,身形如鹰扬一般,几个箭步就跃到了霍海身前。

    动作快如闪电,根本没有给众人反应的时间。

    霍海只觉得眼前一花,心下一惊,也算反应迅速,第一时间已经是利刃入手,毫不犹豫的刺向荆展。

    荆展何等英雄,霍海的动作在他眼里就和一个张牙舞爪,看似凶猛,但却满是漏洞的螃蟹差不多。

    荆展躲都不躲,直接飞起一脚,踢在霍海手腕之上,那短刃立刻滴溜溜飞上半空,下一刻荆展一个错步闪在霍海身侧,右手一伸一夹,直接将霍海拽在了自己身前,而胳膊则勒住了霍海的脖颈,左手却向上一探,接住了那掉下来的短刃,然后抵在了霍海的咽喉处。

    这一踢一擒,动作之快根本没有几人看清楚,而霍海已经被他制服。

    “要做坏人,也要有点本事;如此拙劣手段,还不如直接卖了你的老婆老妈去换平安。”

    荆展的话恶毒的差点让霍海气得吐血,但那冰冷的锋刃就抵在了他的咽喉上,霍海自然知道这把曾经属于自己的利刃是多么的锋利,曾经砍掉过多少人的手脚和首级,如今它在荆展手里,可不会认自己这个前主人的,因此丝毫不敢挣扎。

    那些冲进来的大汉此刻却是一脸惊愕,万万没想到转瞬间自己的首领已经落入了别人手中。

    荆展却暴喝一声:“还不扔掉武器,难道想他死么?”

    说完手指微动,霍海只觉得喉咙处一疼,浑身如坠冰窟,吓得大喊:“都住手,把兵器扔了”

    这些汉子一听,犹豫着,他们毕竟不是青鸾帮众,却把目光望向领头的乌鲨。

    乌鲨自知自己是乌龙的弟弟,如果放下武器对方也不可能饶他,眼中流露出一丝狠辣,看样竟然有不顾霍海安危,强行动手的意思。

    那边薛青鸾却喝道:“只要现在放下兵器,除了霍海和乌鲨,其余人本帮主既往不咎”

    而这时,洞外又冲进来三十几人,这些人却都青巾包头,正是青鸾帮的帮众。

    这些人早就埋伏在外边,此刻冲了进来却是让形势逆转。

    那二十几个海龙帮的海匪犹豫了下,想要放下兵器,乌鲨却猛然喝道:“不能投降,投降了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我们抓住薛青鸾,再夺船杀回海龙帮”

    说完直接冲向薛青鸾。

    乌鲨距离薛青鸾本来就不过十几步,在武功上的确不俗,还没等到薛青鸾身前,手中一把大刀已经舞动出隐隐风雷之音。

    薛青鸾身边那个中年汉子出刀一拦,竟然被他一刀崩开防御,接着就被一刀划破了隔壁,手中腰刀掉落地下。

    乌鲨也不恋战,直接从他身边掠过,直扑薛青鸾,他的目标就是擒住薛青鸾为人质,好能安全离开这里。

    眼看距离薛青鸾还有三四步,下一刻就能掌控住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乌鲨嘴角扬起喜色。

    却见薛青鸾眼中露出一丝嘲弄的寒意,下一刻只见薛青鸾手中举起了一把弩箭,然后乌鲨只觉得眼前一道寒光闪过,胸口一疼,最后这三四步却成为了他这一生都无法再逾越的距离,他跃起的身子重重的跌倒在了薛青鸾脚下。

    那个中年汉子这时候才赶了上来,他武功其实也不低,但刚刚却被乌鲨偷袭受伤,心中怒火难抑,一刀剁下了乌鲨的脑袋,然后喝道:“你们这些海龙帮的杂鱼还不投降么?”

    那二十几个汉子一看首领死了,而他们的内线霍海也已经被抓住,四周又都是对方的人马,顿时再无抵抗之心,扔掉兵器束手就擒。

    这些海龙帮的帮众直接被押到了山洞最下层的水牢内,至于霍海则被暂时绑缚去了后边一个独立的山洞内,由那个中年汉子周同亲自看押,一会薛青鸾还要问他的罪行。

    这个青鸾帮的大“祸害”,刚刚又一再出言逼迫羞辱薛青鸾,薛青鸾简直对他恨之入骨,绝对不能轻饶他。

    而其余几个首领皆面带不安,刚刚他们毕竟在霍海为虐的时候没有帮助薛青鸾,甚至假装视而不见,这件事做的也不地道。

    而且他们暗中也都收了霍海的好处,真要查起来,就算薛青鸾连他们一起拿下,也不冤枉他们。

    薛青鸾却并没有和他们翻脸,现在和海龙帮开战在即,这些人毕竟是她的长辈,不能逼迫太紧,只是严厉的点醒他们几句,说绝对不能与虎谋皮,谁再敢出言投降,一概扔进海里喂鱼芸芸。

    随后,又以为了严防海龙帮偷袭岛屿为由,要求这些首领把所有人马的管辖权都集中在一起给她管理。

    几人知道薛青鸾这是要揽权虽然有所不甘,但又哪里敢反对,那一招擒住霍海的青鸾帮的荆副帮主可是一脸凶煞的看着他们呢。

    ,其实他们三人每个人手下不过才二十几人,除了薛景给薛青鸾留下的那三十人的精锐青鸾护卫,其余那点人马在荆展看来简直比虾兵蟹将还不如。很快所有人马被集合在洞外,薛青鸾好言抚慰一番,又宣布每人多开一个月的粮饷,顿时众人齐声欢呼,总算归拢了人心。

    然后那几个首领无奈离开,自有薛青鸾的亲卫照看他们,防止他们作乱。

    这边,荆展却对薛青鸾一拱手道:“薛帮主虽为女儿身,但行事果断,荆某佩服。”

    薛青鸾忙道:“佩服什么,若不是刚刚来这里之前,荆副帮主你推断出事情有变,给我出这样一个主意,我又怎么能如此顺利拿下这个贼子,而且后来还是全靠你的这把钢弩,才杀了那个家伙,所以今日青鸾真的应该感谢你呢……”

    说完,俏脸一红,但却毫不掩饰的看着荆展,一脸欣赏。

    原来,刚刚荆展来这山洞之前,在洗漱完毕后,就已经和薛青鸾再次单独见面,期间薛青鸾却是有意向他提起了现在青鸾帮面对的严峻形势,以及她对手下无法掌控的悲哀。

    薛青鸾之所以对荆展提及这些,完全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毕竟荆展的来历已经搞清,王烈狂澜军的名声也在外,薛青鸾现在也实在无人可依靠,单凭周同,除非她选择和那霍海拼个鱼死网破,否则不可能胜的如此轻松。

    而一旦和霍海大肆火并,最后只能是白白便宜乌龙。

    所以,薛青鸾才把希望押在了这个第一印象就十分不错的狂澜军校尉身上。

    但没想到,荆展却真给他带来了意外之喜,不但很快判断出霍海的不正常,还给他提出了如何应对的办法,并主动提出到时候一旦有变,自己负责擒下霍海。

    于是,这才有了刚刚的一幕。

    此刻,面对薛青鸾那毫不掩饰的欣赏,荆展却是脸色一红,在这饱含温度的注视下侧过脸去,然后道:“能帮到薛帮主,是我的荣幸,只是这副帮主一职我是当不得的。”

    薛青鸾闻言,妙目却忽然一红,珠泪滴落而下,呜咽道:“你们都只会欺负我,自父亲去后,除了周大叔一直帮我,他们都等着看我笑话,如今好不容易你来了,却又不肯帮我,你怎么可以这样……”

    荆展一看薛青鸾落泪,只觉得头大无比,连连摆手:“你不要哭,我哪里欺负你了?不要哭啊”

    薛青鸾道:“你就是欺负我了,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青鸾帮太小,容不下你这个大晋的校尉,看不起我,所以不肯加入?”

    荆展一愣,忙道:“哪有?只是展为军人,在没有脱去军籍前,按照军法是不能再加入其他队伍。”

    薛青鸾却止住悲泣,怒道:“那我见你时,你穿的可不是军服,而是标着蜀锦商行护卫的服装,难不成你加入商行护卫,就是军法所允许,你这明明就是托词,你就是欺负我”

    荆展闻言,无奈道:“那是因为军务上……诶呀,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过,那是上官允许,现在我独身在外,没有经过请示就……”

    薛青鸾却道:“我不管,你的命是我救的,我就问你,你能不能帮我?如果不能,我薛青鸾也不留你,给你一艘好船和足够的食物饮水,你自去逃命,反正我是死是活不用管。”

    荆展闻言,俊脸一红,毅然道:“我荆展也是八尺男儿,岂能看你一个小娘被人欺凌而独自逃命?你既然救过我,我这条命就是你的,我就帮你这一次,等将来我自和主公请罪就是”

    说完一拱手道:“荆展见过帮主,请帮主吩咐”

    薛青鸾闻言,看着一脸坚定的荆展,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一跃而出的潇洒身影,脸色顿时一红,柔声道:“荆校尉……哦,荆帮主,谢谢你……”

    语气之温柔,与刚刚或哭泣、或发怒的女子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说完,却是狡黠一笑,一副计谋得逞的欢快。

第三百六十五章,争锋(1)

    荆展看着一脸红润的薛青鸾,见她一会伤心,一会哭泣,一会温柔可亲,一会又变得这般狡黠,,心中暗叹这女人心果如海底针一般,变幻之快,简直无可探查。

    荆展自然不会愚蠢的去问薛青鸾到底怎么了,只是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不过薛青鸾虽年幼简单,但毕竟是在海匪帮派里耳熏目染成长起来,心思却是十分细密、坚韧,虽然她这样的爽朗性格不会掩饰自己对荆展的好感,但她却知道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片刻间就收拾好心情,正色道:“荆副帮主,你说下一步该如何办?”

    此刻,两人已经信步走出那山洞,这山洞位于半山的一处天然平台,凭栏而望,正好能直接看见辽阔东海。

    荆展看着山下海湾处那十几艘隶属于青鸾帮的小船,沉吟道:“现在看,这乌龙对你们,哦,是对咱们海山岛是志在必得;而且听你们介绍,这海龙帮原来就有二千余人的兵力,现在又收复了附近三十几个海匪帮派,人马应该已经超过了五千,所以正面硬抗,我们毫无胜算”

    薛青鸾却道:“若我们固守海岛呢?这上山的路只有一条,莫说他才五千人马,就算再多一倍,一次也只能上来两人,而这些年家父特意用物资和银钱换取了大量的箭矢,足有二十几万只,足够固守了吧?”

    荆展摇摇头:“敌人若是真只选择硬攻,那我们的确可以坚守很久,可敌人又不是靶子,那乌龙既然能想到收买叛徒,就没有打算强攻。只要他派舰船封锁这海山道的码头、海岸,不让运送物资的船上岸,也不让我们出海,就算有再多箭矢,那我们能不吃不喝么?就算喝水有涌泉,但粮草呢?想来帮内的粮草不会太多吧?”

    薛青鸾闻言,神色顿时黯淡下去,喃喃道:“那该如何,我却是誓死也不要嫁给那个混蛋”

    荆展安慰道:“帮主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嫁给他……呃,我的意思是我们还可以向其他的办法,既然死守不成,我们不如主动出击。”

    薛青鸾闻言,犹豫到:“主动出击我到不怕,只是现在我们全部的战力加在一起不过七十几人,连人家一个小小的零头都不到,难道你有什么良策?”

    荆展笑道:“良策不敢说,但只是一股以身为饵,直捣虎穴的勇气。那乌龙虽然用武力收复了三十几个帮派,但刚刚收拢的这些人马有多少是肯真心为他拼命的?应该不会超过两成,更多的人肯定只是一时迫于压力而屈服,但却在暗中观望,若是我们能一战打掉乌龙的嚣张气焰,就能联合起来大部分帮派一起反抗。”

    薛青鸾点点头:“可是我们该怎么混进海龙帮?”

    荆展笑道:“他们可以潜入海山岛,我们就不能反其道而行之么?一会我去撬开霍海的嘴巴,再审问下那些海龙帮的帮众,摸清楚了情况,我们好趁机行事。”

    薛青鸾又问:“那带多少人好?”

    荆展道:“三十人足矣”

    ~~~~~~~

    东海朐山岛,面积一百余里,乃是东海群岛中仅次于舟山岛的第二大岛,距离海岸约五十余里,也是如今海龙帮所盘踞的地方,整个岛屿东西长约40里,南北宽八里,除了靠近东北有大片长江江水冲击形成的平原外,整个岛屿以山脉和丘陵为主,岛上植被茂盛,物产也颇丰富。

    而在十年年前,这海盗上不过只有一个二十几户的小渔村存在,但一夜之间,渔村被毁,海龙帮突然崛起。

    这十几年来,在乌龙的经营下,海龙帮的势力迅速发展,而且从立帮之初,海龙帮的兵力就已经稳居东海几十个帮派的首位。

    到如今,已经将附近大小四五十个岛屿上盘踞的三十多个帮派全部收服,隐约已经成为了东海霸主,大晋疆域内的方外之国一般。

    这朐山岛和海山岛不同,岛分前岛、后岛,共有三个码头可以登陆。

    位置较好的两个码头都在前岛,而后岛东南这边这个却是最小的一个码头,平常很少有船靠岸,而相对的驻扎在这里的海匪也是最没有油水可捞的一群人。

    就算今日是海龙帮老大乌龙召开所谓的英雄大会,这后岛的码头也是冷请无比,根本没有船只靠岸。

    “**,老子当海匪就是为了发财,如今却连鸟毛鱼鳞都捞不到一点。”一个海匪抱怨着,忽然他睁大了眼睛,片刻却欣喜的叫喊起来。

    只见艳阳高照,风平浪静的海面上,忽然行使来一艘快船,看那船只的装扮却是一条商船。

    “有商船”

    岸边其余二十几个海匪也是惊喜交加,一个头目模样的汉子直接动员道:“兄弟们,不知道哪里来的肥羊闯到咱们这里来了,都把招子给我放亮点,看紧了,莫让前岛那群混蛋得到消息,来占便宜。”

    一干海匪齐声应诺,顿时都兴奋起来,也不顾日头晒的厉害,其中十几人立刻蜂拥爬上了一条小舟,直接迎着那商船行使而去,唯恐对方离开这里。

    很快,在那小舟的带领下,这艘不大不小的舰船驶进了码头,接着小舟上和码头上的海匪一涌而上,顺着栈板和缆绳就上了舰船。

    甲板上早就有十几个汉子立在哪里,但这些海匪却不以为意。

    领头的海匪小头目上了船,还没细看,就准备给对方来个下马威,却是抽出了钢刀,大声喝道:“把你们的货物留下四成,然后滚蛋。”

    甲板上的一个汉子闻言怒道:“瞎了你的狗眼,老子是虎爷的手下,是来给参加英雄大会的,耽误了事情小心你们帮主宰了你”

    那个小头目怒道:“你骂谁?哪个虎爷,没听过……”

    但转瞬就醒悟过来,那领头的海龙帮小头目哆嗦道:“可是舟山岛上的虎二爷么?”

    那汉子却飞起一脚,直接将那领头的海匪踢倒,然后掏出一个令牌亮给他们。

    众人定睛一看,上边刻着一条狰狞的蛟龙猛虎,顿时噤若寒蝉。

    这令牌代表着东海第二大的海匪势力猛虎帮的黑虎。

    而乌龙曾一再交代,联合黑虎是重中之重,近日黑虎就会派人来接洽,让他们把招子都放亮了,千万不能慢待了人家,否则结盟不成就拿他们是问。

    “**,敲竹杠敲到自家人头上了,这些家伙既然是自己人,却还搞的神神秘秘,这不是坑爹么?”

    那海龙帮的小头目腹诽着,却不敢再说什么。

    那黑虎也是恶名在外,心狠手辣,性格粗暴,而且最是护短不过。

    若真被他知道自己的手下被自己人敲诈,再去和乌龙告上一状,那他们这些最底层的海匪的小命都难保。

    二十几个如狼似虎想要敲诈的海匪,瞬间变成了温柔乖顺的小绵羊,恭敬的把船上的十几个人让下了甲板。

    上了岸,那领头的汉子无意问道:“今日就诸位当值的么?”

    那领头的海龙帮小头目忙道:“回这位大哥的话,我们都在这里小的们见你们的船回来,就都跑来码头迎接。”

    那人又好气又好笑,这些家伙明明是见财起意,想要勒索,如今却把自己标榜成好客的孟尝一般。

    不过他也懒得和他们计较,因为他们马上就要成为死人。

    那汉子却道:“不用了,既然都在这里,我正好有话对你们说,免得下次虎爷来了你们再做错事”

    你领头的海龙帮小头目连连点头,顿觉眼前这个汉子十分体贴,心下更是感激,召唤着二十几个手下都围了上来。

    刚围在一起,就觉得有人直接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下一刻咽喉上一疼,接着就觉得浑身的力气迅速的消失着。

    这些人哪里是什么猛虎帮,却正是荆展和薛青鸾率领的青鸾帮小队,今日来朐山岛,专程为找乌龙的麻烦而来。

    “赶快把这些尸首处理好,一会深入岛屿后,都看我眼色行事。”面对眼前横七竖八的尸体,荆展面无表情,对众人命令道。

    他身边打扮成了男装,略有些瘦削但却俊秀无匹的薛青鸾补充道:“今日凡事都要听荆副帮主指挥,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听明白了么?”

    众人齐声承诺,他们可是肩负着自家岛屿上几十个兄弟和数百老弱的重托,如果他们失败了,那无论是青鸾帮帮众和海山岛岛民都会沦为别人的奴役

    随后,荆展留下十个人在码头照看舰船,他则和薛青鸾亲自带着二十个手下直奔海岸而去。

    今日,却是海龙帮的帮主乌龙在朐山岛召开所谓的英雄大会,其实就是与各个帮派的联盟仪式,附近三十几个帮派的帮主都会来。

    而乌龙召开这个仪式最主要的目的,就想借这个仪式正式确立自己在东海为主的地位。

    而来参加此次仪式的船只都是从前岛登岸的,因为从后岛登岸,需要行上十几里山路才能抵达仪式的现场。

    因此除了荆展他们,再没有其他船只从后岛码头靠岸,却省去了他们不少掩饰行踪的麻烦。

    在一个当日海山岛上擒住的海龙帮帮众的带领下,众人专挑偏僻的小路,一个时辰后终于抵达了位于朐山偏东北方的海龙帮大殿。

    此刻,大殿外已经是人山人海,三十几个帮派就算每个帮派只派来不到百人,也足有两千余人。

    到了大殿附近,荆展却和薛青鸾兵分两路,薛青鸾带领十个手下直接向大殿走去,荆展却带领剩下的十人悄悄从大殿后方的半山峭壁摸了上去。

    ~~~~~~~

    “陛下,臣以为王明扬意图进驻江左,包藏祸心,实有自立谋反之意,陛下万万不可准奏”

    长安城中,未央宫内,朝堂之上御史中丞陈中出列,对至尊司马邺进言道。

    一双绿豆眼却始终盯着谢鲲,那样子似乎要把谢鲲吞进肚子里一般。

    谢鲲却是不为所动,自顾环着双手,抬眼望天,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他刚刚在朝堂上一提出王烈要进军江左的事情,顿时就引起了四周百官的一片惊叹声。

    而第一个挑出来的却正是南阳王司马保一派的官吏。

    但却先后被谢鲲驳倒,如今他们的代表御史中丞陈中按捺不住,也跳了出来。

    但谢鲲却是一副爱理不理的不屑模样,这种态度让陈御史的心脏差点气爆。

    但总不能强行要求谢鲲回答他什么,至少在司马邺面前,他还不敢如此放肆。

    于是把头扭向百官中平日和自己一派的官员。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那些平日里与他交好的官员此刻都称了庙里的泥胎,都低着脑袋,面无表情的看着脚面。

    并非是这些官员无情,而是刚刚和谢鲲对峙过的他们,几乎被谢鲲不带脏字的反驳得狗血喷头一般,算是领教了这位素有才名的谢氏狂徒的风采。

    此刻,见陈中还想让让们出头,众人暗道:“也该你小子顶上去了,还想一直让我们出头么?”

    但别人可以装聋作哑,他陈中不能,因为他是南阳王司马保一系,所有的身家利益都和司马保绑在一起。

    尤其是荀氏父子倒台后,南阳王司马保也因为当日在朝堂上对王烈落井下石的表现,而失去司马邺的信任,竟然直接负气返回自己的封地秦州。

    虽然司马邺念在亲情的面子上没有责罚他,可马保已经彻底失去了司马邺的信任。

    司马保野心勃勃,自是不甘于屈于人下,奈何司马邺现在手握兵权,群臣爱戴,他也只能在朝中安插眼线,以图后事。

    作为司马保的嫡系,陈中自然知道自家王爷恨透了王烈,这个小子可以说是让王爷远离朝堂的罪魁祸首,司马保这次听说谢鲲入长安,虽然开始不知道他来的目的是什么,但还是给陈中发来了密函,要求他一定要作梗,无论谢鲲的要求是什么,都一概出言反对。

    因此,他一听谢鲲向司马邺请旨,说什么出兵江左、调停战乱,却是立刻出言反对:“江左自有左丞相司马睿主持,王烈擅离属地,入驻江左,实乃祸乱江左之道,万万不可。”

    那边谢鲲翻了半天白眼,见气得陈中双手发抖,这才慢悠悠的反驳道:“江左看似安稳,实际上暗流涌动,左丞相与镇东大将军不合已久,双方随时可能会爆发冲突,而一旦起了冲突,才是真正的祸乱,我家主公宅心仁厚,愿意为至尊分忧,怎么就成了祸乱江左呢?”

    陈中自然不服,激动道:“谢幼舆,你这些话只能混弄糊弄黄口小儿,难道你真欺我长安无人么?王明扬手握十万重兵,尚不满足,却意图染指江左,难道要谋反不成?”

    这话一出,满堂哗然,就连一直耐心细听的司马邺也腾起一丝不快,陈中口口声声的说黄口小儿,却等于说他实力地位一般。

    但司马邺总不能为这个叱责陈中,正犹豫间,谢鲲邺已经大声喝道:“王烈乃陛下之肱骨,陈御史何故如此污蔑他?”

    陈中一听,丝毫不让:“既然是肱骨之臣,为何不为陛下安心守边,而要去江左谋利?”

    陈中这话一出口,和他一派的官员固然是不断发出附和之音,就连一些中立官吏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毕竟王烈现在选择入驻江左的理由实在有些牵强。

    双方就此在朝堂上争执起来。

    那些收了谢鲲好处的官员,眼看双方辩论的事情干系重大,却都选择保持中立。

    否则将来王明扬一旦进入江左后,真裂土称王,他们可担待不起。

    这种局面,谢鲲自然早就预料到,他若不了解王烈的身世,兴许也要有这般想法。但与王烈长时间相处的让,却知道王烈入驻江左固然是为大义,但也是要报私仇,无论是王敦还是司马邺,或者那巴蜀的李雄,他可以与他们为盟,却绝对不会与他们共枕。

    这一点上,王烈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目标。

    而且这些朝臣可以说都说聪明人,但他们在某些时候却又实在迂腐,他们以为王烈包藏祸心,却不知道窥探这天下野心最大的两位正是至尊的亲兄弟,司马睿和司马保。

    司马邺生性淳厚,不忍手足相残,但照现在的局势发展下去,江左的王敦最后早晚败亡,一切只因此人太过跋扈,而且非正统,而一旦司马睿和他的后人除掉王敦后,掌控住江左,那才真正是将大晋一分为二的时间。

    毕竟司马睿也是先帝子孙,他若很想割土自立,肯定会有大批追随者。

    尤其是当他的利益于江左那一批的世家豪强绑在一起时,就算司马睿自己没有那么大野心,也会被那些世家鼓动出野心来。

    毕竟司马睿称帝对他们的好处是巨大的。

    更何况,司马睿本身就是野心勃勃之辈呢。

    而王烈心怀天下,莫说他现在已经有了野心,就算没有野心也不会允许司马睿做大。

    王烈现在要做的绝对不是取代司马邺,或者颠覆大晋,这一点他开诚布公的可谢鲲、苏良这些至交亲信谈过,谢鲲也十分相信王烈的话。

    只要能维护住司马邺在大晋的绝对权威,那么以司马邺对王烈的信任,王烈的未来才有了根本保障。

    王烈,可称王,但绝对不是现在。

第三百六十六章,争锋(2)

    长安朝堂之上,御史中丞陈中指责王烈想要入驻江左,名为调停司马睿和王敦的纷争,实际上是想割地自立,包藏祸心。

    谢鲲出言反驳,并斥责陈中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两人争执不休。

    司马邺高居在上,见两人互不相让,而群臣又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无奈道:“两位卿家,先不要争执,王将军的为人我是清楚的,这件事情虽然并不属于他的管辖,但他能主动为朕分忧,朕很高兴……”

    那陈中一听司马邺这样说,立刻道:“陛下,王烈之前虽似良臣,那是因为手中权力不多,陛下又焉知他占据江左之地,实力增长后不会生出异心?那时候他怕不是为陛下分忧,而是要分陛下的权柄,难道陛下就如此信任王烈么?那前朝曹孟德,现在江左之王处仲不都是前车之鉴么?”

    陈中这句话问的可以说的是极其诛心,换做另一个君主,就算是表面不说什么,也会心生疑虑,进而产生芥蒂。

    的确,一个人之前是好人、是忠臣,但并不等于他未来会是好人、是忠臣,人都是随环境去改变的,当年的曹操和今日的王敦,开始时不也是一副忠义模样么?

    直到后来所掌控的权利越来越大,这才逐渐成为了枭雄权臣。

    而如果王烈实际控制了江左,那谁能保证他不会划江而治,分裂江山呢?

    司马邺闻言,也稍稍犹了下,可是他一想到自己与王烈初次见面,那时候王烈还不知道自己身份,却只因为意气相投就说出“有事你找大哥的话来”,司马邺心头就有一股暖流涌动,这样的患难之交却比王烈知道自己身份后的恭谨更让让感到感动。

    所以,司马邺根本不愿也不想去怀疑王烈,陈中这些话甚至让让产生一种愤怒,很多事情他宁愿不去想。

    当然,司马邺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君主,却对下边的百官道:“陈御史的意思阵清楚了,诸位听了这么许久,对王爱卿请旨去江左调停之事有何建议?”

    司马邺虽未直接表达自己的意思,但他称陈中的官职,却称王烈为爱卿,这其中的亲疏远近,众人却是听的明白。

    陈中脸色微变,但却并没有出言,他要做的不过是在司马邺心底埋下一个种子,而聪明人这个时候才不会再得寸进尺。

    见司马邺出言询问,百官相互看着,片刻尚书郎宗敞出列道:“臣以为可先派一名使者去江左调节,若不成则可派王将军为陛下您的使者,调节此事。”

    陈中一听,一使眼色,一个御史台的官员忙出来道:“不可,若那使者调节不成,更不可让王烈前去,如此岂不是长王烈的威风。”

    谢鲲冷笑一声:“王将军代表的是天子,要长也是长至尊的威风,难道大人你要越俎代庖么?”

    那官员闻言,脸色涨的通红。

    司马邺听得厌烦,一摆手,对索琳道:“尚书大人可有见解?”

    索琳忙出列,沉吟片刻才缓声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可行”

    索琳话一出口,百官皆惊。

    支持王烈的是惊讶索琳竟然会反对王烈,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不支持王烈的却是奇怪索琳难道不是王烈的盟友么?

    一旁的梁芬甚至想要出言反驳,但谢鲲却对他一使眼色。

    鞠允却是眼睛一眯,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把拉过微微错愕的陈中,故意打岔道:“陈御史,你什么时候和索大人商量好了?”

    陈中脑子一乱,本来准备好的一肚子反驳的话都憋了回去。

    麴允却笑眯眯道:“先听索大人怎么说。”

    索琳对四周的诧异和轻微的议论却是仿若未闻,这正是他老奸巨猾的地方,陈中这御史中丞的官职虽然只有三品,没有他的尚书之职显贵,但想那御史台乃是监察百官之地,相当于现代的中纪委一般。

    而陈中虽然不是中纪委书记,但也是常务的副书记一样,可以说是位高权重。

    今日这些官员不肯出面说话,固然是因为谢鲲所提的这个奏章太过惊骇,更多的原因却是不想得罪这个掌握自己诸多把柄的家伙。

    更何况,陈中背后的司马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司马邺又不肯严厉对待只的兄弟,他们又何苦惹事。

    当然索琳并不是怕司马保报复,而是这朝堂之上并不只有一个司马保的支持者,尤其是荀氏父子倒台后,很多人就直接投靠了司马保一派,加上司马保本身就有的支持者,如今朝堂之上却有大部都和他暗有沟通。

    而且自从司马保负气回去秦州后,司马保本人和这些官员也再无开始那般嚣张,都是十分低调,所以现在就连索辰都不知道朝堂上到底哪一人才是司马保一派。

    期间,那中军卫也曾查过几次,但司马邺素重亲情,却不想因为有大臣支持司马保,就给自己这个兄长定罪,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索琳知道自己今日若贸然支持王烈,必然会引起某些人的激烈反对,而司马邺又那么想做一个明君,就不可能在群臣意见严重不统一的情况下,强行做出决定,因此,索琳决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陈中不明就里,果然没有反驳索琳,其他司马保一派的官员也没有人出言反对,索琳于是继续道:“王明扬善于怀抚统御,经营幽州不过三四年,就已经让幽州变了模样。但他行事却太过激进,而江左不必幽州苦寒贫瘠之地,乃是我大晋的粮仓,若他去江左实行他所为的新政,一旦激起民变就不好了。”

    陈中闻言,连连点头,暗道今日索琳真是给他面子,难道是南阳王暗中与他通气了?

    正思索间,却听索琳话锋一转:“不过江左之事却不能不解决,左丞相与镇东大将军的矛盾由来已久,两人又……又素不服至尊管理,的确需要一人前去解决,而如果仅仅派使者前去,恐怕还是于事无补,因为两人都位高权重,一般人恐难以让他们信服,也必须让他们认识到至尊的决心才行。”

    司马邺闻言,眉头微皱道:“那索大人的意思是?”

    索琳道:“王明扬虽对陛下忠心,但资历太浅,不能让左丞相和镇东大将军信服,因此此时还是应该派一性格稳重、又有资历,还能代表陛下您的官员前去。”

    陈中一听,立刻上前一步,打蛇棍随上:“索大人说的有道理,臣举荐一人,此人素有贤名,又是陛下之兄长,正是我大晋右丞相,南阳王保是也有他出马,当可调解此事,而且南阳王手下有兵马健儿可调用,为陛下去江左树立军威,却不用陛下耗费一兵一卒。”

    索琳一听,暗道:“原来是南阳王想掺和这摊浑水,若让他去江左,他却比那两个家伙还危险。”

    在索琳的印象里,如果说司马睿和王敦行事还有几分顾虑的话,那么南阳王简直就和一个土匪一般,根本是毫无顾忌,只怕他得到了江左富庶之地,就会立刻扯起反旗吧?

    司马邺闻言,也是面现难色,他是不舍兄弟之情,对司马保一直很纵容,但不等于可以放任他去做一切。

    甚至,他比谁都了解自己这个兄长,又怎么能放心他去江左为患呢。

    此刻,陈中忙对一旁几个南阳王一派的官吏使眼色,要他们配合自己进言,那几人刚要上前,索琳却忽然拜倒,抢先一步道:“陛下,南阳王驻守秦州,乃是我长安门户,绝不可轻离臣举荐大将军、并州刺史刘琨为陛下代表,前往江左主持事务,刘越石乃是天下公认的忠臣、君子,他若去调节,左丞相和镇东大将军都不会有异议的。”

    司马邺一听,点点头,却问:“刘越石若离开,谁可替朕驻扎并州。”

    谢鲲却道:“陛下,王明扬乃越石公弟子,当可代师尊行事。”

    谢鲲也立刻拜倒:“臣无异议,刘越石大人去正是相当。”

    陈中一时愣在那里,刘琨若去,司马保和刘琨比,名望和职位都不占优势,而且听索琳这意思,只是让王烈暂时代刘琨管理并州,可是陈中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正绞尽脑汁思索时,以麴允和梁芬为首的大臣纷纷附和。

    不待陈中再说什么,司马邺袍袖一挥,命令索琳去拟写圣旨,然后即刻让刘越石为自己代表,便宜行事。”

    随后宣布退朝。

    ~~~~~~~

    “这乌龙野心不小,若不除掉,早晚必成南海之害”薛青鸾看了一眼海龙帮议事的大殿,感慨着。

    与一般海匪帮派只是简单的几间房屋不同,这海龙帮竟然还建有大殿,殿前甚至有汉白玉铺路,端的是气派无比。

    而在大殿的后侧,一片怪石嶙峋的悬崖下,荆展也打量着头顶那座富丽堂皇的大殿,暗自揣摩:“这乌龙贼心不小,难道还真想在东海上做一个霸王么,不过真正叫人担心的是他背后操控他的人,这个人如此纵容乌龙,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自那日江面被袭击后,荆展就不相信这海龙帮是乌龙一人操控,背后肯定有敌人的幕后黑手,而且有很大的可能就是在江左时算计令狐艾和李国他们的那个暗中的势力。

    因为无论从私利还是道义上来说,乌龙都没有袭击令狐艾他们,甚至死战不休的理由。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乌龙被人操控,至少是被人要求这样做了。乌龙就是他们在东海的代表,更是他们做一些不能用官方军队之时,用来暗中下手的刀子。

    而荆展在青鸾帮的叛徒霍海那里了解到乌龙其实还没有收复东海大大小小三十几个帮派,至死先传出话来,给如青鸾帮这样和他们作对的帮派一个压力而已。

    但乌龙却的确着手在近日召开一个所谓的英雄大会,要和众家商议结盟的事情。

    就此,荆展断定乌龙背后肯定有人支持,甚至给他提供战船和军械,否则只凭他海龙帮的势力,虽然在东海算强盛,但也绝对不能让这些桀骜不驯的海匪首领信服,他又凭什么来收复这些帮派?

    尤其是那占据了舟山岛的东海第二大帮派猛虎帮,人数和舰船数量都不逊色于海龙帮,论名声也比海龙帮更好,乌龙要想当这东海海匪的老大怕不那么容易。

    而有人向海匪出卖大晋战船和军械的事情一旦被证实,将掀起轩然大*,也必将有无数人为揭露或者保守这个秘密而丧命。

    因此,荆展并没有被海龙帮如今的强势所迷惑,乌龙就算能在这英雄大会上收复三十几个帮派,采取的也定然是分化、拉拢甚至是胁迫的办法,而这样就算他能暂时收复这些帮派,根基也不会稳,那些帮派首领也肯定是心怀贰心。

    这也正是今日他和薛青鸾来的目的,搅乱乌龙这次联盟仪式,重创乌龙的声望,甚至可以引出幕后黑手,最后联合猛虎帮这样名气和势力都还算好的帮派一起反对乌龙,以保全青鸾帮。

    “乌龙包藏祸心,但他不过是一个帮派老大,却妄想称王称霸,不过是为人做嫁衣罢了,这种蠢货今日就让他吃点苦头。”荆展一声令下,带领十个青鸾帮的精锐迅速从悬崖下攀爬上了悬崖,悄悄从大殿后侧潜进了大殿。

    而此刻,薛青鸾也带二十个护卫走向大殿,四周全是虎视眈眈的目光,心下却是清醒无比。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大殿外的半山上,几个海龙帮的海匪拦住了薛青鸾等人。

    “我们是猛虎帮的”薛青鸾一亮手中那块伪造的身份铭牌,粗着嗓子道。

    乌龙联系猛虎帮的事情,他们还是从霍海和那些被抓住的海龙帮帮众那里了解到的,在确定猛虎帮今日因为路途遥远不会抵达后,他们才想到冒充猛虎帮来参加这次所谓的英雄大会。

    果然,此刻那几个海龙帮的海匪一听他们报出身份,再看见令牌上的插翅猛虎的标志,顿时变得的客气起来:“原来是猛虎帮的各位老大,大会马上要开始了,我去通知我们老大……”

    薛青鸾一把拉住他:“不用了,我们自己进去,你这里好好看好你的岗。”

    那海龙帮的帮众讪讪的住了脚,薛青鸾自带十几个手下走进了大殿。

    大殿内此刻已经到处是人头攒动,这些来自各岛的帮派首脑和帮众本就没有什么规矩,此刻聚在一起,乱哄哄的吵闹不停,加上薛青鸾等人可以低调,却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薛青鸾到底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女,此刻也觉得心脏有些不争气的急跳,手指却紧紧握住了腰畔的刀柄。

    一个不知道是哪个帮派的青年见薛青鸾这副模样,却笑道:“怎么,小兄弟,怕了那乌贼么?告诉你,他不过是巴结上了一个好主人,否则算什么东西,敢骑在我们头上拉屎……”

    话虽说的豪气,但却轻声无比,一副怕被人听到的模样。

    薛青鸾看了这青年一眼,只见他也不过是一身普通的短衣打扮,虽然相貌还算英挺,但并不起眼,估计也是那个小帮派的首领。

    薛青鸾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就没有接他的话,心下却慢慢恢复了平静,只凭这个男人轻声却不甘的抱怨,就可以坐定了荆展的判断,这些帮派绝对不是死板一块,而今日所谓的联盟大会,多少人心里都盼着出事。

    不过,这个青年所说的乌龙巴结上一个好主人,到的确值得重视,因为荆展并没有告诉薛青鸾自己关于乌龙背后有其他势力操控的判断,薛青鸾却是有些惊讶,但她并没有询问这个汉子,既然乌龙巴结了其他势力,那么今日那个势力十有**是会出现的,到时候就看他们如何演戏了。

    而这大殿内的数百人,还有外边聚集的那千余个来自各路的海匪,又有那一个是吃素的,乌龙想要一口吃下这些人,难免不会消化不良的。

    薛青鸾想到这些,却是看向殿内众人,果然大多数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恼怒和不屑,也有一些人是一脸凝重,只有几个人一脸兴奋到好像要升官发财一般。

    而此刻,乌龙却还不知道在哪里,只有几个海龙帮的首领在不断和那些帮派首领交谈。

    至于薛青鸾他们,却被人自动忽略了,那几个海龙帮的首领还当他们是哪个帮派老大带来的护卫。

    而这些帮派老大可能也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几乎每个人都在身边带着十几个到几十个不等的护卫。

    又过了大约一刻,人员终于全部到齐,那边忽然传出一声高喝:“海龙帮大帮主乌龙—”

    随着这一声高呼,众人的目光也都看向了那个正从内殿走出的魁梧身影。

    “弄得还真像那么回事,他还真把自己当大个儿王八了。”那个开始和薛青鸾抱怨的汉子又嘀咕起来。

    听他说的有趣,薛青鸾笑问:“敢问兄弟是哪家的首领?”

    那青年小心的看了一眼四周,这才轻声道:“我看小兄弟你面善,就悄悄告诉你,你可不要对别人说,我是猛虎帮的李青。”

    薛青鸾微微错愕,心念急闪:“李青,猛虎帮老大李善的独子?那自己这算是假老虎遇到真老虎了么?”。

第三百六十七章,争锋(3)

    这猛虎帮在十几年前,是东海第一大的海匪帮派,帮主李善乃是江左水军出身,因为皮肤黝黑,性格又如猛虎一般刚烈勇武,所以人送外号黑虎。

    又因为家中排行老2,海匪们都尊称他为虎二爷。

    这李善在水军时是一个军主,官职虽不大,但手下也有上千兄弟,但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被迫离职,遂带领几百名兄弟驾船来到东海落草为匪,在他的经营下,当时猛虎帮有帮众两千余人,大小船只近百艘,更占据了东海的第一大岛舟山岛。

    而且李善为人豪爽,对江湖朋友和穷苦百姓都很接济照顾,几年内就有了一个东海孟尝君的绰号。

    可是,在十年前,海龙帮崛起后,猛虎帮就渐渐势微,而且李善似乎并没有和海龙帮一争高下的意思,不但约束自己的手下不要轻易与海龙帮发生冲突,更是逐渐放弃了靠近海龙帮方向的一些小型岛屿,只是安心经营舟山岛。

    而且和海龙帮劫掠沿海,甚至深入江河劫掠的行径不同,猛虎帮却只在附近收取过往商船赋税,同时自身也组建了一个商队,在倭国和高丽等地往来,颇有些后世黑道通过产业洗白的意味。

    但他这种举动落在这些大多只认打打杀杀和拳头大小的海匪眼里,就未免有些太过软弱,甚至那乌龙就曾在酒后戏言:“虎二爷也不过如此,如今就是我身旁的病猫一只。”

    据说李善听了,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四处对人说:“乌龙老大乃是海中蛟龙,我李善就算当年有点虎威,可一旦入海也没有乌老大威风了。”

    乌龙听了以为李善已经屈服,却更不将他房子心上。

    这次海龙帮帮主乌龙召开所谓的英雄大会,乌龙也邀请了李善参加,甚至特意叮嘱手下,如果猛虎帮来了,一定要好好对待。

    乌龙本身并没有这么大的气度和远见卓识,只是他身后的那个主子已经告诉他,必须要拉拢住李善,否则就不保他为东海霸主。

    可乌龙不知道的是这猛虎帮老大李善没有来,他的独子李青却悄悄来参加这次集会。

    此刻,薛青鸾看着李青一副神神秘秘模样,心下却有些荒唐的感觉。

    也多少有些忐忑,毕竟他们是假冒人家猛虎帮来的,而现在正主在此,还和她如此热情对话。

    不过这李青的话却未免实在太多了一些,从东家扯到西家,从乌龙称霸说到中原乱战,还一副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派头。

    薛青鸾看了看却如此轻易就把自己身份告诉给别人的李青,顿觉有些头疼,眼前这个家伙真的是李善的独子么?他这副轻佻的模样,李善怎么会放心让他单独出门,就不怕他惹是生非么?又或者,这小子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薛青鸾却不想,这李青年纪比他还大几岁,只是天性如此罢了,而她若不是乔装打扮了,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一个孩子。

    至于李青,也未必就如他所想的那帮不堪。

    幸好,这时乌龙已经出现,李青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乌龙吸引过去,并没有看出薛青鸾的一样。

    李青看了乌龙一眼,就低声对薛青鸾轻声抱怨道:“这家伙还真把自己当成东海的老大了,穿的人模狗样的,绝对的沐猴而冠。”

    薛青鸾听他说的有趣,笑道:“你这么说乌老大,就不怕我去告诉他么?”

    薛青鸾这一笑却露出了两颗虎牙,一副狡黠可爱的俏皮模样,却让李青看得一愣。

    片刻李青反应过来,暗自惭愧:“我竟然会对一个爷们产生好感,这太可怕了。”

    虽然西晋上层士族有好男风的习惯,但像李青这样从小在海匪窝长大的男人,还是很难接受这个的。

    李青却是不敢再看薛青鸾,生怕自己的性取向出现了问题,低声道:“我怕什么,反正我肯定不怕他,再说我父亲一直避让他,他就真当自己是东海无敌了,这种自大狂有什么可怕的?这次来我就是要他知道厉害,不过我第一眼看小兄弟你就投缘,你不会真出卖我吧?”

    见他这副懵懂模样,薛青鸾扑哧一笑,却是轻轻点头,然后道:“嗯,我出卖你又没有好处,先别说话了,乌龙要讲话了。”

    李青点点头,众人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了那在大殿最高处的乌龙的身上。

    应该说乌龙今日绝对是有备而来,不但身处的位置最高,还特意让自己所处的位置比其他地方阴暗一些,这样他可以轻松的看见别人,别人却要仔细睁大眼睛才能看到他,自然而然就会产生一种居高临下的压力。

    而且,乌龙今天穿的即不是盔甲,也不是常服,竟然是一身礼仪所用的冕服,头上还带了一个锦冠。

    其实乌龙身材高大魁梧却略显肥胖,若穿上盔甲常服还颇有些英雄气概,可是如今他穿上这冕服,带上锦冠后,在一身黝黑皮肤的映衬下,却真的有些不伦不类。

    到真应了李青开始所发的那句“沐猴而冠”的牢骚话。

    当然乌龙似乎并不这样认为,此刻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目光扫视了一眼台下众人,却道:“今日来给我乌龙捧场的帮助,都是给我乌龙面子,我乌老大很高兴;可能诸位来之前,有那不开眼的造谣,说什么我乌龙要吞并诸位的帮派,要我说这纯他娘的放屁,我乌龙会吞并诸位么?肯定不会,我只会给你们好处!今日叫诸位来,就是想告诉各位一个消息,我这里要送给诸位一个前程,不知道诸位可有兴趣?”

    乌龙这话一出口,殿内的各个帮派的帮主、首领都议论起来,片刻一个模样老成,大概是中等势力的老者出面到:“乌老大,你说要送给我们一个前程,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前程?”

    乌龙一看他,挤出一丝笑容道:“原来是桃花岛(东海的确有桃花岛,就隶属于舟山群岛)的黄老帮主,你我是邻居,这等好事我自然不会错过你的,我说的这个前程你听了肯定高兴,那就是诸位今后只要和我海龙帮联合,肯听我,不——是肯听从海龙帮的调遣,那么就可以脱去这身匪衣,换上官服,成为大晋水军”

    “什么?”

    乌龙这话一出口,就如一枚深水炸弹,在众人中激起了渲染大*,很多人都张大了嘴巴,看向乌龙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如果说今日乌龙仅仅以他海龙帮的名义来招揽众人,那么这里三十几个帮派至少会有三分之一当场提出反对意见。

    可如果乌龙披上一件朝廷的外衣,众人就要仔细思量一番了。

    单纯的朝廷和乌龙都不可怕,朝廷水军强大,但对东海似乎并不感兴趣,而且东海诸岛地形复杂,暗礁、激流众多,就算想要攻打若无向导也不易成功;乌龙虽熟悉东海地理,但他手下人马毕竟只有那么多,想要一个个夺取其他帮派,怕还没有打完,老家就会被人给断掉。

    可是这两者一旦勾结起来,朝廷有乌龙做内应,乌龙有朝廷支持,这东海诸岛可真就要改姓司马了。

    那桃花岛桃花帮的黄老帮主再次代替众人问道:“敢问乌老大,你是以什么身份说这番话,你又怎么保证朝廷能给我们封官?”

    其他海匪闻言,也都吵闹道:“是啊,你乌龙怎么就成了朝廷的人了?你又怎么保证朝廷的承诺,朝廷玩意坑可我们该怎么办?”

    李青那小子更绝,在人群里捏着嗓子怪声怪气道:“乌老大你既然是朝廷的人了,那今日来我们若不答应,你是兵,我们是匪,是不是你就准备剿灭我们啊?”

    一干海匪首领那都是刀口上讨饭吃的人物,心思本就多疑,此刻一听这话,十个里边到有八个激动的叫了起来:“好啊,乌龙,你原来是当了朝廷的走狗,想拿兄弟们的人头去邀功请赏”

    乌龙这些话气得脸色铁青,强忍怒气道:“诸位帮主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刚刚是哪家的首领如此污蔑我,敢不敢站出来给我瞧瞧,咱们细细理论,你出来,我不生气……”

    乌龙在上边本来应该看得清楚,但那李青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本事,刚刚说话用的全是假声,而且竟然不似从他身体里发出一样,就连四周的人也都没有发现是他出声。

    若不是薛青鸾就站在他身侧,又一直注意观察他,见他嘴唇微动,还真发现不了。

    “你挺厉害嘛,还会肚仙?”

    薛青鸾之所以这样问,是见李青的嘴巴并没有如一般说话那般动作,却能发出尖锐的声音。

    李青却是一改刚刚的轻佻模样,神色微凝,片刻笑道:“小兄弟懂的不少,看来不是一般出身吧?不过我这不是肚仙,只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从小我老爹管我甚严,他骂我还不许我还嘴,我就这么悄悄的在肚子里说,结果有一日没有张嘴却也发出了声音,却比不得传说中的肚仙。”

    薛青鸾也是神色一凛,却忽然觉得眼前这李青看似惫懒,其实并不是那么简单。

    乌龙越生气,李青却越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派头,还不断小声嘀咕:“气死你个老乌贼,我才不上你当出去。”

    那边乌龙找不到是谁在搅他的场子,气得心头火起,但又不能耽搁正事,只好压着火气,耐心解释道:“诸位,我敢这样说自然是我已经得到了朝廷的承诺,不瞒诸位,我已经被镇东大将军封为东海水军大都督,统领东海诸岛;所以只要诸位肯听从我海龙帮号令,我保证诸位的功名利禄,简直是唾手可得啊。”

    这时在大殿的角落却又有人喊道:“你说的什么鸟话,这东海之大,凭什么就要你来当大都督,又是谁推选了你代表我们?难道你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论资历你有桃花帮的黄帮主老么?论名气你有猛虎帮的李帮主好么?论气魄,你有三圣帮的何帮主大么?我们跟着你是不怕,但就怕你将来为了你的功名利禄,把我们给卖了。”

    乌龙直气得浑身五脏俱焚,眼睛一瞪:“究竟是哪里来的野猴子,敢来我这里撒野,你给老子滚出来”

    但不管他怎么咒骂,那声音的主人却再也不出声。

    而乌龙怎么看,怎么听,也辨别不出来这声音究竟是从何而来。

    一群海匪闻言也都议论纷纷,这样一来乌龙就更分辨不出了。

    乌龙为了收买人心,又不能在场的帮主全都抓起来仔细甄别,只好忍着怒意道:“诸位如果不放心,我这里却有盖着镇东大将军大印的命令,而且他们已经授予我任命诸位官职的权利,只要诸位今日肯归顺我,哦,是归顺朝廷,就可以获得将军之职,并且当场发布任令”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扬起给众人看。

    这时,却有几个帮派的帮主忽然跳出来,喊道:“乌老大,我们愿意归顺朝廷,听你的吩咐”

    乌龙立刻道:“哈哈,好,好,几位兄弟很给我乌龙面子,那我就代表朝廷封几位,嗯,封葛帮主为捕虏将军,张帮助为牙门将军……”

    乌龙三个封号下去,都是当场给发了盖着镇东将军府大印的文书,并交割了虎符。

    如此一来,很多犹豫不决的帮派首领眼中都冒出了金星。

    这些人虽然是匪,但心底哪一个没有过重回陆地,光宗耀祖的想法,开始他们也担心乌龙用计,是要吞并他们的势力,但一看先跳出来的这些都得到了封赏,心下未免就有些意动。

    薛青鸾一看却是冷笑一声:“好大的诱饵。”

    一旁的李青耳朵却灵的很,不屑道:“大么?都是些有名无权的杂号将军罢了,朝廷难道还会真允许他们做大,招兵买马成为将军么?这朝廷的官就没一个好人”

    薛青鸾听了,眼前却忽然浮现起荆展的笑容,忍不住辩道:“谁说的,哪里有都坏人,但哪里也都有好人。”

    李青看了薛青鸾一眼,嘻嘻一笑,也不反驳。

    “猛虎帮的李帮主可曾派人来?”乌龙忽然大声问道。

    ~~~~~~~

    “退朝”随着当值内监的一声高呼,司马邺急匆匆的离开了大殿,根本没给臣子们反应的机会。

    其他人一看再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也都纷纷离开。

    只有陈中愣在了哪里,傻了眼,但圣旨已下,没有悔改的道理,否则至尊的尊严何在。

    这时候陈中也明白了自己是中了索琳的缓兵之计,被索琳给摆了一道,却是狠狠瞪眼了一眼索琳。

    索琳一见陈中的模样,却是哈哈一笑。

    他虽然不想惹他,但自然也不会怕他,否则又怎会是提刀杀人的索巨秀。

    陈中只好对一直拉着他的麴允道:“麴大人,你也是和他们商量好了吧?”

    麴允一脸错愕表情:“这是什么话,什么商量不商量的?我可是真心帮助你啊,陈大人,你这话太让人伤心了”

    说完,一甩袖子,自己走出了大殿。

    不管陈中瞪得溜圆的眼睛,索琳也拉着谢鲲一起下了殿,留下陈中一个人在那里怄气发呆。

    两人刚走到殿门外,还未等说什么,就见一个小宦者立在一旁,对两人抬眼示意,索琳经常出入内廷,知道这宦者是司马邺身边服侍之人,带谢鲲走过去,一拱手:“公公有事?”

    那宦者轻声道:“不是我找两位,是至尊要见两位大人,请跟我来。”

    索琳和谢鲲对视一眼,跟随那宦者而去。

    陈中在后边看到这一切,气得更是无以言表,心道这一定是谢鲲和索琳的阴谋,甚至至尊司马邺都可能参与其内了。

    谢鲲和索琳自然不知道陈中的想法,跟着那小宦者一路穿行,越过上朝时的前殿,经宣室殿、温室殿、清凉殿、椒房殿、石渠阁等诸多殿堂,最后来到了麒麟阁。

    这麒麟阁本名已经不可考据,但这“麒麟”之名,却是前汉武帝遇麒麟时正在此阁,遂让画师画麒麟之像于阁,麒麟阁自此得名。

    当然,这遇到麒麟之说实在太过荒诞,也无可考证,不过在甘露三年(公元前51年),汉宣帝“思股肱之美”,图画霍光、张安世、韩增、赵充国、魏相、丙吉、杜延年、刘德、梁丘贺、萧望之、苏武等十一位于他登基有功的臣子之像于麒麟阁,“法其容貌,署其官爵姓名”,“是以表而扬之”,这一举动不但开始了中国古代图写功臣的画像制度,也更让麒麟阁名副其实。

    因为,这种忠臣良将自然是每一个朝廷的骄傲,用麒麟来比拟他们也不为过。

    而随后汉光武帝刘秀也将自己手下的能臣干将列入其中,后来历代帝王也多有填补,如今这阁内已经挂满了忠臣良将的画像。

    今日,司马邺却在这里召见两人,索琳和谢鲲自然都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神色却是变得有些诧异,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忽然都升起一个念头:“莫非我们的至尊想要王明扬入驻这麒麟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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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是正统的架空历史——
西晋末年,五胡乱华,汉家儿女如猪狗,惨被屠戮;王烈穿越而来,身为寒门子弟,他当过兵,落过草,养成了运筹帷幄的谢安,和那杀胡无数的武悼天王;他告诉他的敌人:我以德服人,因为不服的全是死人;小卒奋起,脚踩士族,刀慑群胡,步步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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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是轻松的历史架空——
姓名:王烈;民族:汉;职业:21世界宅男→穿越人氏→晋朝兵卒→土匪→军阀
家庭出身:寒门子弟;社会关系:父王抗;母未知;手下兄弟若干
主要工作:杀人、踩人、以德服人;主要成绩:培养了运筹帷幄的谢安与杀胡无数的武悼天王(冉闵)
座右铭:脚踩士族,天天向上;自我介绍:我叫王烈,我以德服人,因为不服的都是死人寒门称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寒门称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寒门称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