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令狐族内战宵小
扬州毗陵郡京口县,令狐氏府邸内。
这一日,一行人站在府邸门前,一群家丁虎视眈眈的拦在几人身前。
这些人自称是太原令狐氏一房令狐艾及手下,前来京口令狐氏来取回自己父亲令狐德的遗骸。
本来想用武力驱赶走这些人的家丁们,一听他们这样说,反而犹豫不决起来。
因为令狐艾离开家族太久,这些家丁变换又快,所以根本不认识他;可是这位令狐大爷的名头又实在太响亮了一些,在族内时就是有名的浪荡子,这些年在北地据说又混的风生水起,他们可不敢轻视。
这几人正是令狐艾一行,今日他们没有乔装改变,而是恢复了本来面目,令狐艾更是穿上了一身朝廷的四品官员日常所穿的戎服。
费辰、荆展、李国等人也都恢复了本来面目,因此这些家丁根本没有把他们和几日前那卑躬屈膝的益州商人联系到一起。
此刻,面对他们的要求,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那边有人跑去给令狐远报信,消息传到了令狐远那里,令狐远却是一愣。
他这几日正春风得意,那些益州来的商人已经如约把第一批三千匹蜀锦送进了他的库内。
一匹蜀锦转卖后可得五千文,去掉成本三千和给中介海匪的可净赚两千,三千匹蜀锦就是六千两黄金,虽然不多,但却是一个好的开始,而且这些钱足够他做很多事情,包括偿还债务,收买族内人心,剩余的自然是中饱私囊。
因此,令狐远这些日子可以说是心情愉悦,看什么都很顺眼。
可今日一听有自称令狐艾的人来拜访,却是一愣,片刻却惊讶道:“这个败家子还有脸回来么?也好,大爷我正好心情好,就陪他玩玩。”
得意忘形的他,却是忘记了令狐艾今日之身份。
令狐远也不去通知令狐微,自己却带着几个心腹赶向正门。
但等他赶到正门时,令狐艾等人却已经走了进来,正要往中堂里闯。
令狐远一见,气得对那些跟在令狐艾四周,却手足无措的家丁喝道:“你们这些混蛋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随便让身份不明的人闯进我令狐家?”
一个家丁首领委屈道:“二老爷,可他是咱们令狐家的人……而且我们也拦不住啊……”
令狐远一听,怒火更胜,打断他的话道:“可是什么?这小子七年前不辞而别,离开我们令狐家,按照族规三年不参加祭祖就已经不是我令狐氏的人了,你们拦不住就给我滚蛋,令狐家不养没用的狗”
那边令狐艾却是沉声道:“二叔,何必与下人为难,是我自己要进来的,他们不敢拦”
那几个家丁闻言,顿时面露感激的看着令狐艾。
令狐远却是一翻白眼,不屑道:“这是哪里来的野种,你管谁叫二叔,我没有你这样的子侄,休要与我搭话”
一旁的贺葆一听,气得横眉一竖,就要上前教训一下这个满嘴喷粪的家伙。
令狐艾一把拦住他,然后对令狐远一拱手道:“令狐远,按照族内长幼,我再称你一次二叔,但从这一刻起,你我恩断义绝,今**若再敢辱我,休怪我不客气”
令狐远一听,却是如夜枭一般,怪笑道:“不客气?你不客气能拿我怎样?”
令狐艾一甩袖袍,也不理这个跳梁小丑,对贺葆道:“贺葆,按大晋律,该当何罪?”
一旁贺葆立刻上前一步道:“我家大人乃是朝廷亲封四品镇东将军府录事参军,令狐远现为布衣白身,若辱骂朝廷官员,当收监拘役,来人,给我拿下他,送官府治罪。”
令狐远一听,刚要再骂,却被一旁亲信拉住,悄悄附耳道:“二老爷,您不能再说了,他真的是官啊……”
令狐远再仔细看令狐艾虽然没有穿戴正式的绛纱单衣,白纱中单,绛纱蔽膝,白袜高齿的冕服。但也是二梁进贤冠在头,紫色戎服在身,这不是五品以上高官的打扮,还有哪样。
令狐远这才惊悚想起令狐艾已经是今昔非比,就算他是自己的子侄,可若真论起尊卑,他是要尊称令狐艾为大人的,而自己当庭辱骂一个四品官员,按照大晋律法最少是拘役三月,这三个月牢饭下来,他这条老命还不呜呼了。
令狐远可不是什么硬骨头,更是能屈能伸的真小人,立刻拜倒在地,口道:“小人拜见录事参军,大人万勿与小人为难。”
令狐艾看他这般模样,就算有怒意也不好再发作,毕竟名义上对方是自己的长辈,真传出去自己就是挟私报复,为难长者了。
这就是身为世家子弟的悲哀,很多时候根本没法明确对错,只有家族的利益。
所以,想当日王烈在晋阳不肯让人暴露他世家子的真正身份,也是有这一点的考虑,若真为琅琊王氏之后,琅琊王氏与各世家多有通婚,盘根错节,除非他可以像王敦那样,连自己的亲兄弟都敢杀,否则他将来又怎样对王敦和那些害了他祖父的混蛋下手?
就算是王敦,杀自己的兄弟也是寻找各种理由,然后采取刺杀的方式,而不敢明目张胆的去做,否则天下苍生,悠悠众口,是能铄金销骨的。
所以,此刻的令狐艾虽然内心里恨极令狐远,却还是虚扶了令狐远一下道:“起来吧,我想见族长大人。”
令狐远闻言,私下里眼珠一转,暗道:“这小子七年未回族内,此刻一回来就要见族长,是为什么?难道是要凭借在王烈那里混来的官职,来族内耀武扬威,煞是可恶啊?”
原来,令狐微那边虽已经事先知晓令狐艾会回族内,而且他儿子令狐远也提前派人送信,说令狐艾已经到了建康,但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令狐远,令狐族内的人也大都不知道这件事。
因此,令狐远今日并不清楚令狐艾的来意,甚至以自己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对方是来显摆、羞辱他来的。
却不知道对方根本不屑于和他显摆什么,今日也不是来羞辱他,而是要取他的命。
令狐艾见令狐远微微错愕的模样,却道:“怎么,我难道真被清除出族谱族了么,难道是令狐远你的主意?”
令狐远期期艾艾,一时间答不上来,心下暗骂令狐艾狡猾:“你小子忽然回到族内,谁知道你要做什么,若早知道你如今这般模样,打死老夫都不要出来自取其辱。”
正这时,忽然听得一人道:“不错,令狐艾,你已经被清楚出族谱了,不过不是他的主意,而是我做的主”
令狐艾闻言,心头一震,抬头看去,来人正是令狐一族的族长令狐微。
令狐微可是族长之身,这话一出,四周已经来及聚集过来的令狐一族的族人都是发出一声叹息,这个惩罚可太重了一些。
果然,一直竭力保持沉静的令狐艾,此刻情绪也有些波动道:“为什么,凭什么?”
令狐微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令狐艾,那身上紫色的四品官府,却是如今令狐一族少有的高官。
可是,如今自己却不得不把让清除出族。
令狐微心下暗叹,却冷声道:“按照族规,三年不参加祭祖,就自动被清除出族谱,难道你不知道么?”
令狐艾闻言,身子气得有些发颤,一旁的费辰想要扶住他,令狐艾却摆摆手道,然后对令狐微道:“伯父,小侄出门在外,根本没有能力回族祭祖,不过这些年我在太原内的宗祠内参加过数次祭祖,并不算违规吧”
令狐微一听,微微一愣,但还是坚决道:“你既然随我这一房渡江,那就是我令狐族内的人,去太原祭祖却是不算,你休要再狡辩。”
这话一出,很多为官的令狐族人却是暗自议论起来,却都看向了令狐远,以为这是他搞的鬼,因为大家都知道令狐艾的父亲令狐德和令狐远之间的那点恩怨。
令狐远心下却是冤屈莫名,暗道:“我也只是听我大哥说过这么一嘴,但这事情又不是我出的主意,怎么都来看我?”
那边令狐艾却没有看令狐远,此刻他已经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因为令狐微摆明这就是要刁难他,他就算巧舌如簧,此刻也有一种无力感。
荆展却忽然上前一步,朗声道:“令狐族长,我看你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某有一问请你解惑。”
令狐远此刻一听令狐微说真的把令狐艾清出了族谱,觉得有了依仗,却是又恢复了过来,抢在令狐微前道:“你是何人,凭什么问我家族长的话?”
荆展一拱手:“某乃荆展,大晋幽州镇东将军麾下越骑校尉,负责护卫令狐参军安全。”
令狐远一听,立刻住了嘴,越骑校尉虽然还称不上将军,但乃是八校尉这一,是秩比二千石、正六品的武将,也不是他能轻悔的存在。
果然,荆展一报出身份,就算是令狐微也只能一拱手:“哦,原来是校尉大人,敢问有何见教。”
荆展却道:“某虽不是世家子弟,但也有宗族虽归,而且我素知这世家更讲究追根溯源,敢问族长大人,你们这令狐氏是出自哪里?难道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族么?”
令狐远一听,气得骂道:“胡说,你这黄口小儿在说什么鬼话,你怎敢侮辱我们令狐一族?”
令狐一族的族人在一旁听到荆展这样说,也是愤愤不平,有那年轻的族人更是骂出声来。
令狐微却眉头微皱,心下暗道不妙,但人家既然问了,自己又不能避而不答,先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沉吟道:“我们令狐一族乃是来自上古姬氏,乃是周王之后,一直居于太原……”
荆展一听,却是冷笑一声道:“好,既然令狐族长承认自己是源自太原令狐氏,那我家参军大人去太原令狐氏的宗庙祭祖有何不妥,怎么就能不算是拜祭先祖?难道令狐族长是要欺师灭祖,另立门户么?”
令狐微一听,面色变得血红一片,洁白的须发气得乱颤,但又无法反驳。
四周的令狐族人更是发出了阵阵不平的声音,虽然他们迫于身份不敢为令狐艾之言,但荆展的话却还是成功激起了他们心底的不满,他们可不承认自己脱离了祖宗,这个帽子可扣得实在太大了。
令狐艾看了,感激的看了一眼荆展,却对令狐微客气道:“伯父,小侄今日来并非是要怎样,也不想麻烦族内太多,我只是想将父母遗骸迁徙到北地,还望族长大人不要为难。”
令狐微听了,微微意动,又看了看令狐艾和荆展身穿的官服,心下也知道现在令狐艾身份今昔非比,身后这些人怕有都官职在身,自己若要强行压制恐怕没那个能力,可他一想到那个中年男子所言,心思却又活动起来。
毕竟令狐艾为官是在幽州,距离江左遥远,而那个中年男子身后的主人却是可以直接影响到京口县。
这样分了轻重,令狐微自然是要选择继续刁难令狐艾,而不肯得罪那个中年男子背后的主人了。
想到这里,令狐微却是咬牙道:“不行,我们江左令狐氏虽然出自太原,但如今我们长房已经搬迁到京口,那么整个宗族就算是在京口扎根,所以祭祖必须回来,你在太原祭祖,就只能算是太原一房的族人,与我们无关,你们今日要么动粗,要么就给我离开这里”
令狐艾闻言,就算是泥塑的脾气也忍耐不住火气,冷声道:“令狐微,你休要倚老卖老,我可以与你们无关,但我自取我父母的遗骸,又与你们何干?”
令狐微却道:“你父母临死前都是我们族内之人,所以生是我们的人,死是我们的鬼,遗骸必须留在江左”
令狐艾闻言,眼睛一红,身后众人的呼吸也都急促起来,就连一向沉稳的费辰都忍不住捏紧了拳头:“这令狐微简直是欺人太甚”
自己父母的遗骸竟然成为了对方要挟自己的手段,这种事情放在谁的身上都是难以接受的。
令狐艾看着站在台阶上的令狐微一眼,忍住怒意道:“那今日族长是不肯让我带走父母遗骸了”
令狐微冷笑道:“正是,而且这是我们宗族内的事情,就算你是三公之位,也不能违反,你还想怎样?”
令狐艾牙齿一咬,喝道:“令狐微,当日令狐远侵占我老父田产,你为了维护长房利益,不闻不问,今日却有故意刁难我,你却想如何?”
令狐微道:“怎么,令狐艾,你还想动手伤人不成?我告诉你,就算你是四品的官员,若敢在族内伤人,也一样要受家法惩治,这国法更不能容你,你可要想好了”
令狐艾怒道:“好一个家法惩治,既然你都将我请出族谱,我已经是太原令狐氏的人,与你这个背叛祖宗的京口令狐氏没有任何关系我今日,偏要以四品官员的身份请回我父母的遗骸,我看那个敢拦我”
说完,大步向前走去。
令狐微一看,对四周吼道:“还不给我把这个混蛋拦住”
顿时,身后涌出了百来名家丁,人人棍棒在手,明显是早有准备。
“不知死活,给我住手”那边荆展却是呼喝一声,只见令狐艾身后的十几人立刻亮出兵器,接着不远处的院墙上一阵想动,飞上了数十个飞爪,等院内众人反应过来前,墙头、屋顶已经出现数十名狂澜禁卫,人人手执钢弩,然后荆展喝道:“令狐一族妄图袭杀朝廷命官,再有前进者,杀无赦。”
这时,冲在最前边的十几个家丁已经收不住脚,眼看距离令狐艾只有数步,荆展和贺葆等人却是揉身而上,也不用刀锋砍人,一概是刀背敲打。
不过几息功夫,就将十几人打到在地。
荆展自在信都城下和支雄一战,无论是眼力、武功还是胆气都更胜从前,经过那次生死的搏杀,武功已经达到了二流的顶峰,将要迈入一流的门槛,此刻对阵上这些小虾米,简直是手到擒来。
接着,几人迅速冲到令狐微身边,荆展也不管他什么身份,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直脚往他膝盖窝一踹,直接让他跪倒在地,然后对四周惶恐不堪的令狐族人道:“令狐微袭击我家大人,已被拿下,我们只追首恶之罪,不连累无辜,尔等速速放下武器。”
这些族人和家丁都是最普通的人,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凶悍士兵,犹豫了片刻,却是把兵器扔了一地,那边令狐远见势不妙想要逃走,却被贺葆上前一把拽住,也按倒在地。
此刻,在屋内一个中年人目睹这一切,却是暗自咬牙道:“这王烈手下怎么如此凶悍,我的手下和他们比还是要差上不少,今日不能与他们硬来,不过既然他们敢动手,那我就走这官面文章,看他们还能怎样”
想到这里,那中年男子却悄悄离开屋子,顺后门溜出了令狐氏的府邸,直奔京口县的县衙而去。
第三百四十二章,冲阵夺敌胆
扬州京口县内暗流涌动,幽州掘鲤淀中也是决战将至。
在众人的注视下,匈奴汉国中军,那杆代表石勒的大纛向前开始了移动,而移动的方向霍然是转向了东面,也就是匈奴汉国的左翼,面对王烈这一边,看来石勒是准备选择和王烈正面决战。
在刘征、孔长等大将先后被斩杀的情况西,石勒还有这般勇气,就算是身为敌人,王烈也忍不住赞了一声:“石勒英雄,有破釜沉舟之志,却比那些宵小强多了。”
众将也都点头,任何时候,这些战士都最重英雄,哪怕对方是敌人。
此刻,见王烈赞美石勒勇武,谢艾却摇着羽扇道:“未必,若说是以前的石勒还有几分胆气,现在的他不过是看这边人数最少,又不清楚我军重甲骑兵的势力,才选择了这边,不过是一狡狐尔”
王烈听了,无奈苦笑,能让谢艾真心佩服的实在不多,石勒若知道他这样评价自己,怕要气得吐血的。
但是,就算是感到佩服,王烈却丝毫不会留情,他和石勒注定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本来开始他就准备率军冲在第一线,却被谢艾和段文鸯等人劝回,此刻眼睁睁看着段文鸯他们冲了出去,心下却是克制不住战斗**,王烈对谢艾道:“谢参军,现在你代替我指挥全军,我亲自去会一会石勒。”
谢艾一听,出言道:“主公,你身为统帅,当固守本职,你的本职是指挥全军,不是带兵冲锋。”
王烈无奈道:“这是最后一次,下次我绝对在这里老实指挥”
说完不待谢艾继续,一纵黑龙,就亲自带领大军冲了出去。
谢艾无奈苦笑,自己这个主公什么都好,就是一打起仗来喜欢冲在最前。
这样虽然可以激励手下士兵,可未免对他自己的安危太不负责了一些。
这边王烈自然不知道谢艾正腹诽自己,纵马一路狂奔,黑龙脚程极快,加上前边的重甲骑军都是身穿重甲,刻意压制了速度,因此王烈却是很快追上了段文鸯他们。
段文鸯听得身后马蹄急促,再一看王烈已经赶了上来。
顿时老脸一拉:“主公,你不是说不上来了么?难道是要和我们争抢战功不成?”
令狐泥也是苦笑道:“主公,这里由我和段将军足够了”
王烈一听,不满道:“你们两个,一听说打仗立功就不管我了么?今日战斗全凭个人本事,你们能抢过我战功,我却不惧”
段文鸯一听,喜道:“这可是你说的,驾——我今日一定比你多杀几个敌人”
王烈却是一纵黑龙,一马当先指着远处的石勒道:“我不用比你多杀敌人,我只要能擒住那石勒就可”
石勒那边却不知道王烈这边的底细,一开始,他们还没有发现王烈和手下的骑兵有什么异常,只是冲锋的速度似乎不及另一侧冲来的破虏军轻骑的速度快。
但当双方接近千余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对面狂澜军骑兵的不同,这种不同直接带来的感觉就是杀气冲天。
明明看着只有五千多骑兵,但奔跑时造成的气势,却比数万兵马还要惊人,铁器之音如滚雷一般,身上的甲胄更是在奔跑中不断发书金属特有的摩擦之音,叫旁听的人一阵心悸。
他们的速度并不快,可偏偏每一步,每一次蹄音想起,都带给面的这一切的敌人无限的压迫。
远远的望去,只见是一片明亮耀眼的盔甲组成的坚厚城墙,和一杆杆突出在外的长枪组成的锐利枪林。
而且,这些骑兵冲锋时,与一般轻骑呼喝不停不同,奔跑之中,除了马蹄声和甲胄摩擦声外,几乎是毫无声息,仿佛一群沉默移动的高原牦牛,那种厚重感,根本不是身穿着薄纸一般布甲或者皮甲的匈奴汉国骑士所能比拟的。
他们虽然是沉默移动着,但却无人敢怀疑他们无坚不摧的力量。
“难道是重甲骑军?”石勒看着对面的敌人,心下有些隐隐的不安。
一般的骑兵,只是身穿皮甲,就算是晋军制式的筩袖铠,也只是稍微厚实一点的皮甲,队主以上可以加装一块金属的护心镜,军主以上才会有鱼鳞铁甲。
可是就算是那种铁甲,也只不过是最薄的铁片组成,顶多能在八十步外防三石以下的弓弩射击。
但反观这些刚刚冲出的狂澜军其实,却是一身明晃晃的一体铸造成的钢铁盔甲,打眼望去,就是厚实无比的重铠。
石勒丝毫不怀疑,这样看起来就十分厚重的金属铠甲,完全可以抵挡住近距离的弓弩射击,甚至是枪刺刀砍。
此刻,前后左右已经都是敌军,后阵的辎重兵更是直接被祖逖率领的轻骑冲散,这后阵的辎重兵多数是老弱病残,几乎是毫无战斗力,一触即溃。
他们一乱不要紧,却把匈奴汉国后军的骑士也给冲击的大乱。
但石勒现在他已经顾不上身后的敌军了,只是下令:“后军变前军,就地反扑敌军,有冲击本阵者,无论敌我杀无赦”
不得不说石勒做事果断,这条命令一下,托在后边的万余兵马却是直接扑向祖逖率领的破虏军,竟然凭着一心逃命的悍勇和人数上的优势,冲出了一条道路。
而石勒则率领身前两万余人,排列成募集阵型,趁右翼的韩潜和北宫纯人马还没有冲击过来的时候,果断的选择直接杀向左翼的王烈,一副要和他决战的姿态。
很快,距离接近到五百步,这时候已经可以清楚的看见对方密集的阵型,还有阵前当先的一员将领,他的身后一杆大纛正猎猎飘扬。
能以主将之身,选择冲锋在一线的汉家将领,石勒只看见过两人,一是祖逖,一个就是王烈,而这两个人都是他平生罕见的劲敌,也都带给过他无限的耻辱。
“王烈”石勒的瞳孔几乎凝成了针尖一般,死死盯着那个凸在最前的黑点,那个人就是他这一生最大的敌人,杀他部下,占他城池,更掳走了他的子侄,简直可以说是仇恨入骨。
而与此同时,王烈就像看到了石勒一般,却是忽然摘下了身侧的长弓,然后弯弓搭箭,瞄准了匈奴汉国大军这边。
此刻双方距离已经拉近到三百步,王烈的动作已经清晰可见。
“什么?竖子狂妄,三百步外也想射中目标么,就算你是有名的神射手,又怎敢如此猖狂?”一干发现这一情况的匈奴汉国将士无不骂了出来。
王烈这个动作就是赤luo裸的挑衅,难道他以为自己是传说的后羿不成?、
就连王烈身边的段文鸯和令狐泥也有些惊讶,难道王烈真要在三百步外射箭不成?
王烈鹰目如电,三百步的距离已经清晰可见对方的身影,当然他这个时候弯弓搭箭也不可能射中对方,目的只是为了给对方造成心理压力。
一直到距离缩短至两百步左右,王烈的手指却是猛的松开,七石硬弓的弓弦发出一声爆裂般的嗡鸣,接着只听得一声尖锐的鸣镝之音,随即匈奴汉国阵前高举的,绣有“镇东大军将军石勒”几个大字的大纛应声滑落。
“好箭法”段文鸯和令狐泥等人齐声喝彩。
王烈这一箭本就不是为了射人,就算是七石的硬弓,射出这么远也已经不能穿透石勒身上的金属重铠,更何况两百步外射击目标,风向、风速,甚至空气的湿度都会对弓矢的前进造成影响,就算是王烈也不敢说自己肯定能一箭建功,但若是只想射落那面数丈面积的大纛还是可以。
在一场战斗中,代表统帅或者主将的大纛一旦被夺、或者跌落,那就代表统帅的陨落,对己方士气的打击将是极其严重的。
眼见大纛被王烈一见射落的匈奴汉国骑士的心情还好一些,只是齐齐发出一声惊叹;而没有看见王烈射箭,只看见大纛跌落的骑士气势却为之一凝,甚至产生了石勒已经战败的想法。
这一箭,尽夺敌胆,非王烈而不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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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烈在幽州箭震敌胆,令狐艾等人在扬州也是恩威并施,不坠狂澜军的威名。
有了令狐艾的首肯,那荆展和贺葆,率领几十个手下,很快就控制了整个令狐氏族的府邸。
这在京口居住的令狐氏约有千余人,但并非都居住在这长房主宅内,这偌大一个占地数十亩的府邸,算上家丁也不过就是三百余人,还多是老弱妇孺,其余青壮多在外求生,那近千偏房更是散落在京口县各处,大多都没有在府邸内居住。
而荆展等人在控制住了令狐微和令狐远等家族主要首脑以及那些家丁后,先将一干打手家丁押到府内的一个库房内,然后锁紧门窗,不让他们出来生事。
至于那些热闹的族人也被控制起来,连同令狐微和令狐远一起前往祠堂。
一路上,偶尔有其他族人经过,一看族长在前边带路,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被人劫持了,反而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好。
又看其他族人一路跟随,一问就有人回答是要去祠堂聚会,说是有要事要商量,连忙跟了上来。
令狐远一看这种情况,却是大为诧异,他本来以为令狐艾劫持了他们,是要暗中取走父母的遗骸,就远遁江左,没想到却这样明目张胆的聚集全族人来聚会。
很快,众人到了祠堂,这令狐氏的祠堂乃是坐落在半山,独立成院的一片方圆超过十余亩的建筑,足可容纳千人同时聚会。
等到了祠堂,在荆展等人的威逼下,令狐微又命人敲鼓聚集在京口县内的所有人都来参加祭祖。
鼓声一响,就代表着宗族要召集族人议事,消息很快就传遍京口各处,百姓们和其他世家议论纷纷,不知道令狐氏内发生了什么大事,那些族人也都不敢耽搁,放下手中伙计赶来。
半个时辰后,族内大多数人都已经赶到祠堂,眼看这里气氛凝重,面色都惊疑不定起来。
因为除了重要的年节外,族内很少会有这样召集全族人聚会的情况。
而今日族内的长老也似乎没有要召集众人进入祠堂拜祭祖先的意思,所有人都聚集在祠堂内的广场上,而族长令狐微满脸晦暗之色的站在平日用来祭祀天地的高台上,身边却是几个相貌陌生的人。
但有那族内的老人还是一眼就认出那紧挨着族长令狐微站立,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正是七年前离族出走的令狐艾。
“他怎么回来了?”很多人暗自思索,有那性子急的长房想要上去责问,却都被台前的护卫拦下,望着那些护卫手中明晃晃的钢刀,这些人立刻没了胆气,老实的站在院子里看着令狐艾。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在令狐艾的要求下,令狐微命人关上院门,随后用充满无奈的语气道:“诸位,今日召集诸位来,主要是有一件事情要宣布,那就是我旁边的这位,镇东将军王烈麾下的四品参军令狐艾大人,想要带走父母遗骸,这里请诸位做个证人,而且他有些话要对大家说。”
众人闻言,议论纷纷,有那长房的一些子弟,尤其是以前曾经侮辱、欺负过令狐艾的却是再次跳了出来,质问道:“令狐艾当年擅自离开族内,属于不辞而别,而且连续多年不参加祭祖,还能算是我们令狐氏的人么?”
那边令狐微无奈解释道:“令狐艾当时走之前,是和我打过招呼的,至于祭祖一事,他在太原我们令狐氏的宗庙已经参加过,因此不算违背族规。”
那几个子弟一看族长这般说,也只好恨恨退下,可却不知道自己几人的相貌已经完全被荆展等人记下,等待将来再秋后算账。
令狐艾却是来到台中央,对着四面家族的父老一拱手,然后朗声道:“族长、各位族内长者,诸位父老、兄弟姐妹,相信你们都知道我是谁,我就是某些人口中的不肖子孙令狐艾,我今日不是以镇东将军府的录事参军这个职位回到这里的,我是以一个为父亲、为们这一房讨回公道的子孙的身份回到这里的”
令狐微一听道这话,面色一变,他本来以为令狐艾只是要说些场面话,然后取走父母遗骸就算了解了今日的一切。
却万没想到令狐艾今日来者不善,是要来寻仇的
令狐远更是身躯一震,忽然有点明白了令狐艾要做什么,他作为这件事情的主要参与者,心知肚明自己和令狐艾以及的仇恨几乎是不可化解的,此刻却是惊骇莫名,想要遁走,但却被贺葆死死抓住手臂,只好眼珠乱转,思考着脱身之策。
令狐艾却是轻蔑的看了两人一眼,继续道:“不肖子孙的这个名声陪伴了我七年,可是今日在这里我要说,我令狐艾曾经的确不思进取,但我从来没有对父母、对祖宗不孝,一切只因为我出身偏房,所以就要被某些小人欺压、诋毁,所以今日我在这里有必要和某些长者算一算总账。
想我令狐艾,自幼苦读诗书,若按照才学是应该评为中品的,可是却被我们这位族长的亲子,令狐静抢去了我的位置令狐静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比我清楚,若说我是个浪荡子,那令狐静就是个纨绔子弟,但仅仅因为他是长房出身,就可以骑在我的头上。我承认,我一直不服,但这些我都可以容忍,毕竟我是令狐一族的人,我要为宗族基业发展考虑。
可叫我不能容忍的是八年前,我母亲病重,我父令狐德将属于我家的三十亩田产抵押给长房的二叔令狐远,协议上白纸黑字写的明白是不许专卖给他人的,令狐远却将它赔给了东海王氏,我父亲上门讲理,却被他的儿子打伤;找族长评理,族长也置之不理我老父含冤而去,我这才愤而离开京口,去了北地。
我知道,今日在场的诸位父老、兄弟,大多数其实是和我一样的偏房远支,这里艾只想斗胆问诸位一句,这些年你们在族里受到了多少不公正的待遇,多少人的田产和家业都被长房给侵占了,你们心里难道就觉得这是应该的么?你们就应该做牛做马,给令狐微、令狐远,甚至比你们辈分还小的长房欺压么?至少,我令狐艾做不到,因为我是一个人,一个不堪祖宗受辱、堂堂正正的人”
令狐艾这些话说出,却是让下边的令狐氏族的族人们议论纷纷,很多人却是频频点头。
因为京口的令狐氏一族,长房的人数其实只有一百余人,其余七八百人都是依附他们的偏支。
但就是这一百余人,却如凶残的吸血鬼一般,不但占据着族内八成以上的财富,更是肆无忌惮的欺压着这些偏房。
因此,长房和偏房之间的矛盾其实是由来已久,今日令狐艾故意如此说辞,成功的激起了他们心中的不满,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骂出声来。
几个长房的子弟见势不妙,有那大胆的却是怒道:“令狐艾,自古尊卑有序,你凭什么反对我们长房?再说,族长大人他们为我令狐氏的发展竭心尽力,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你怎么敢如此无礼,侮辱他们?”
令狐艾一听,却是冷笑道:“可笑,他们如何为我令狐氏发展尽心竭力了?是陪给了东海王氏千亩良田,还是亏空了族内数百万银钱,又或者是将这一片基业抵押给了外人”
“什么?令狐艾你说什么?你可不要大放厥词,胡言乱语,说话要有证据的”令狐微一听,也忍耐不住喝道。
令狐远却是神色剧变,看着令狐艾,眼中充满了畏惧。
第三百四十三章,石勒的勇气
“陪给东海王氏千亩良田;亏空族内数百万银钱;将基业抵押给了外人。”随着令狐艾说出这些,却是字字如雷,击打在令狐氏一干族人心头。
若说第一条陪给东海王氏千亩良田的事情已经是往事,这里大多数人也都知晓,可是令狐元亏空了族内数百万银钱的事情的事情目前却只有令狐远本人和族长令狐微知晓;至于令狐远私下抵押房产、地契的事情更是只有他自己才知晓了。
因此,一听令狐艾的这些话,下边的族人却是一片哗然。
令狐远更是如被雷劈一般,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令狐艾今天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啊。
“可是后边那两件事如此隐秘,这家伙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令狐远心下忐忑。
此刻,却是色厉内荏道:“令狐艾,你胡说什么,没有证据的你也敢乱讲?就算你是四品官吏也不能辱我”
但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自己这样说岂不是等于认同了对方的说辞,只是说对方没有证据,自己不承认么?
却刚要继续说,那边令狐微却忍不住道:“阿艾,我知道以前有些事对你不公,但今**既然想带走父母的遗骸,我不阻拦你,可你为什么要如此步步紧逼呢?”
令狐艾看了令狐微一眼,却道:“族长,非艾胡言乱语,也不是我要逼迫我这二叔,而是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有损我令狐一族的利益,还请族长你秉公处理。”
令狐微一听,鼻子差点气歪了,暗道:“这事情怎么能处理,若处理,我也参与期内,帮助这混蛋欺瞒……我不也成了出卖祖宗基业的罪人?”
原来,令狐微还没有听出令狐艾话里的真意,还以为令狐艾说的出卖祖宗基业,指的就是令狐远亏空银钱的事情。
却万万没想到令狐远背着他已经把房产地契给了别人,还写下了契约,而且别人业已偷走了他的印信,这事情若暴露才是真要了他的老命。
此刻他却是一心要维护令狐远,同时也是维护他自己在令狐氏族的统治地位。
但这件事情按常理说是不应该被令狐艾知道的,如今他却拿出来做说辞,令狐微一时间也摸不清令狐艾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但既然令狐艾今日敢如此,至少是知道事情具体情况的,想一味掩饰是掩饰不住的。
只好好言相劝道:“贤侄,这件事情说起来也多是误会,你若有什么不快,咱们尽可以相谈,怎么能说是出卖祖宗基业呢?”
令狐微这话说的含糊不清,就是想万一令狐艾真掌握了证据也好有个回旋的余地。
却没想到令狐艾冷笑一声,根本不给他这个族长面子:“族长,你们是长房兄弟,自然是相互维护,然艾虽是小辈,如今也回归了太原宗祠,但始终还是令狐家的人,就不能看你们做出如此损害我令狐氏利益的事情”
令狐艾这番话说的正气凌然,加上令狐微刚才语焉不详的表现,更让台下令狐氏的族人们怀疑之心顿起,此刻纷纷呱噪起来,有人甚至开始大喊:“请族长明说,我们也是令狐氏一族,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令狐微面露难色,心下更恨令狐艾如此不通人情,可是如今令狐艾是强势一方,打打不过,讲道理也讲不过,他有奈之若何。
正在绞尽脑汁想应对办法前,却忽然听得院外一阵喧嚣,接着一个声音喝道:“院子里的歹人听着,光天化日之下尔等竟然敢劫掠本县大户,还不快出来授首投降。”
令狐艾一听眉头微皱,令狐微却是狂喜道:“是崔县令,快开门让崔县令进来。”
这崔县令正是京口令崔奉,他乃是王敦一派,两年前赴任京口。
在地方政务上,平时对东海王氏多有照顾,因此令狐微其实很不待见他,但此刻听到他的喊叫,却如闻仙乐一般。
守在门口的几个狂澜禁卫暗组的探子看了看令狐艾和费辰,意思是开门还是不开门,令狐艾和费辰齐齐点头。
对方找来官府的人,是他们早就推断出来的,他们还嫌对方来得太迟了些呢,又怎么会不开门迎客。
院门一开,一群兵丁就呼啦啦的涌了进来,一边冲杀,一边大喊拿贼。
可是进了院子,却只见数百名脸色不快的男女老少盯着他们,哪里有什么县令大人说的穷凶极恶的贼人。
这些兵丁也有些是本地出身,更有些是令狐氏内的人,有些人的父母长辈就在人群中,一看他们拿着刀枪相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拽住自家孩子的耳朵道:“混蛋小子,族内正议事,你们来这里捣乱做什么,想要被老娘打么?”
那兵丁也不敢还手,哭丧脸道:“娘,娘,放手,是县令大人要我们来的……”
这时,门外已经走进来一个四十几岁,身穿绿色官服,头带皮弁的男子,想来正是令狐微口中的县令大人。
这位崔县令崔大人气势汹汹的走进院子,一见自己手下兵丁竟然被一个中年悍妇扯住了耳朵,顿时怒道:“什么人,竟然敢阻挠官差办案。”
那妇女也的确泼辣,加上不曾抬头,也没看清来的是谁,却是顺口答道:“老娘管教自己的儿子,还要请示你么?”
崔县令一听,气得指着那妇女道:“混蛋,你竟然敢这样和本官说话,给我把她抓起来。”
那妇女这才发现来的是本县县令崔奉,虽然不过是个八品的小官,但怎么也是能收拾他的。
她到也机灵,立刻手抚额头,然后顺势栽倒在地,边倒边喊:“逆子,气死老娘了……”
她这一倒,旁边的几个族人忙凑上前去,有那机灵的开始大哭大跳道:“官府欺人,来我令狐氏的祠堂内商人啊,族长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崔奉何曾见过这种泼妇的阵仗,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本来准备进来就抓人,然后给赶来捣乱的人一个下马威的气势,顿时被打消得无影无踪。
院子里乱成一片,崔奉身边一个不起眼的中年人忙清咳几声,然后轻声道:“崔县令休要与这些粗鲁人计较,办正事要紧。”
崔奉立刻反应过来,也不在管那哭嚎的几人,带着人马直接穿过人群,来到台前。
令狐微早就迎了上来,拱手道:“县令大人驾到,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令狐氏如今只是个二流末尾的世家,崔奉又与他们的靠山不同,但今日请他出山的这位的靠山却实在太大,崔奉也搞不清他和令狐氏到底什么关系,此刻也不敢轻慢,却是打着官腔道:“令狐族长有礼了,本官今日来是听说这里有盗匪入院,本官特带人来缉拿盗匪,敢问族长大人盗匪何在?”
令狐微一听,微微一愣,四下一打量,忽然看见了那个中年男子,心下悚然:“原来是这个小子捣的鬼,不过我今日若是执政令狐艾他们为匪,就等于彻底与令狐艾决裂,而且将来若一旦事情败露,我岂不是要成为族内的千古罪人?不对,如果我现在纵容令狐艾说下去,我现在就会成为罪人,而且我只是要让这崔奉先制住令狐艾就可以,给我机会,我就会把令狐氏重新带入辉煌,我不能被令狐艾破坏我的计划”
想到这里,却是一咬牙道:“盗匪不曾有,但这里有我们令狐氏的一个不孝子,非要用武力逼迫族内同胞,大人来的正好,请大人帮我主持公道。”
说完,一指台上的令狐艾。
那崔奉一看令狐艾,刚要喝骂,却发现对方一身四品戎服在身,那喝骂顿时收回了肚子里,同时狐疑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中年人,这中年男子说什么对方是来捣乱的匪盗,如今看分明是个官员,这不是坑害自己么?
那中年男子却也有些意外,他自然知道令狐艾的身份,但他一直以为令狐艾既然是悄悄前来京口,而且之前又屡次被人算计,所以这次应该是很怕暴露自己的目标的。
说不定一听外边动静就会奔逃,哪里会赶面对官府。
却没想到令狐艾一脸镇定,此刻却是冷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
“难道他是故意拖延在这里,他难道猜到了我们的布置?不能啊”
那边崔奉已经走上台去,一拱手道:“这位大人,敢问你是?”
令狐艾也一拱手:“某幽州镇东将军府录事参军令狐艾。”
崔奉心下一震,暗骂:“竟然是那个杀人魔王王烈的手下,这小子前些日子不是去了健康么?而且不是和我家主公相谈甚欢么,怎么又来了这里,我怎么能处置他?”
其实在京口县内,如令狐远这样的白衣虽然不能拿令狐艾怎么样。
但身为县令的崔奉还是有权利处置令狐艾的,前提是必须证明令狐艾有不法行为。
而且毕竟令狐艾不在江左为官,就算是四品的参军,论起畏惧敬重之心,崔奉也未必能看的上他。
那中年男子今日请这位县令大人来,就是要利用某些口实,困住令狐艾,在令狐微的配合下,彻底将令狐艾留在江左,造成王烈与王敦和司马睿的彻底决裂,那样他身后的主公才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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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上,王烈一箭射落石勒的大纛,震慑匈奴汉国敌胆,随后在距离百步的距离,双方大军却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遥遥相对。
王烈却大笑道:“石勒,你倒行逆施,如今天都不肯助你,你还不放弃反抗么?”
石勒气得双眼通红,骂道:“王烈小儿,你三番五次辱我,今日还射落我大纛,我石勒誓要与你决一死战”
王烈却道:“与我一战,你凭什么?凭你这点残兵败将,还是凭你这副老弱残躯?”
石勒面皮一阵抽搐,但一箭并没有打消石勒与王烈对决的信心,此刻他却双手撑住战车扶手,猛然提气喊道:“王烈,你身为一个王者,可敢与我这老迈的石勒单独对决?”
石勒要与王烈斗将?
身边匈奴汉国众将闻言,都是一惊,石勒虽然也是战将出身,武功也算不错,可是现在毕竟年岁已高,身体更有疾患,怎么可能斗得过年轻气盛,武功卓绝的王烈?
夔安更是一把抓住石勒的战车,焦急道:“主公,千万不可与王烈独斗那王烈年轻气盛,您身体又有佯,这样不但不能挽回颓势,反而会被王烈所害”
石勒却喝道:“住嘴今日我不出去与王烈对决,那如此危急形势下,你们哪一个能保我石勒不失?既然你们不能保我,我石勒不如自救,而且我石勒纵横数十年,又何曾畏惧过谁?今日我与他正面对决,就算死了也不后悔”
此刻,狂澜军阵中的王烈一听石勒这话,却是神情一凛。
他可以羞辱呼延莫,可以不在乎吴豫、郭黑略,甚至可以故意折辱孔长,但却不能这样对待石勒。
不管石勒品性如何,但毕竟是曾经的北地王者,面对一个曾经王者的挑战,有志于成为新王者的王烈,又怎么可能拒绝这样的挑战,给石勒一个独斗的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王者,就要有王者的牺牲,这是对敌人的尊重,更是对自己的尊重。
因此,王烈面对石勒的约战,毫不犹豫道:“石勒,我可以与你一战,但你若败了,可敢就此请降,汝能做到么”
“请降?让石勒(主公)向他请降?”
王烈此话一出,四周皆惊,战场上一片哗然。
这简直已经不能用狂妄来形容了,石勒何等样人,怎么会和他请降?
甚至很多狂澜军将士都以为,石勒一定会勃然大怒,他们手中的环首刀也握得更紧,随时准备与石勒手下战斗。
却没想到石勒朗声道:“王烈,我知道你勇武过人,但今**只不过是用奸计与我们这些勇士作战,今日我若战败,你不能再伤我族人”
王烈一听这话,暗道石勒狡猾,他这样一说反而让自己成了不义之辈;但若就这样答应他,岂不是白白便宜那些屠戮了汉人的凶手?
一旁的亲卫杨彦之却道:“主公,不能答应他,他们当年杀了多少咱们百姓,不能这么便宜他们”
北宫纯也是面露悲愤,就连段文鸯亦道:“主公,今**饶了他们,他们依旧是狼,要我说我们一阵冲杀上去,管他什么石勒、泥勒,全部杀死,看哪个能逃掉?”
王烈苦笑一声,无奈道:“还是谢艾参军看的准,这石勒好算计,他与我约战是假,鼓舞士气,激励手下与我拼命是真”
果然,石勒这番“体恤”手下安危的话一说,对面那些匈奴汉国士兵之中顿时响起一阵悲愤的呐喊声:“主公,您绝对不可以以身犯险,我们愿以死搏命保护您;王烈小儿,你可敢与我们一战。”
石勒苦笑一声,对手下众将说:“诸位,我不出站可以,可你们哪一个是王烈敌手,今日我们难道就要束手就擒,被汉妇儿如猪狗一般屠戮么?”
这话一出,一干人顿时面红耳赤,几员大将,如张越、刘宝,郭敖都纷纷出马:“我等虽不才,却愿誓死保护主公,请主公安心”
说完,各点本部人马,冲向王烈。
“先将南面的残敌击溃,再助其他兄弟杀敌”石勒下令道,下令大军继续开动,但他并没有趁机脱逃,而是继续带领人马,折向了正面的苏良和冉瞻率领的狂澜军,一副要与狂砍军血战到底的模样。
正如谢艾所判断的那样,石勒所谓的正面冲锋,正面约战,都不过是一个幌子,今日石勒还不想死在这里,至少他不想这样便宜王烈,他要返回襄国城,争取东山再起。
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一个目的而服务,那就是麻痹王烈等人,然后极其手下同仇敌忾的决心,最好能让手下主动上前为他拖住王烈和那五千可怕的重甲骑军,因为石勒很清楚,一旦那五千重甲骑军冲进自己的轻骑当中,自己就算有五万人马,在被包围的情况下,不能游动作战,最后也要被对方击溃。
所以,石勒准备牺牲一些人,他则带领其余人马突围。
这时候,战场上已经四面全是敌军,唯有正面对苏良和冉瞻他们统帅的狂澜军还具有一定优势,因此还不如直接冲破前方的包围,还有一丝生机。
只要能冲过去,他就有信心逃出生天。
此刻,苏良和冉瞻的压力不但没有因为王烈他们的冲出而减轻,反而因为石勒的濒死反扑而愈发的大起来。
那边,张越、刘宝,郭敖等七八员将领冲向了王烈。
王烈一看,却对令狐泥笑道:“我正担心不好处置这些混蛋,既然石勒只是做做样子,还是要手下送死,那我就不客气了,令狐将军,你且统帅大军杀敌,我去会一会那些敌将”
令狐泥拱手称喏,一挥手,身后五千重甲骑军也再次开动,冲向匈奴汉国的轻骑。
王烈继续对段文鸯道:“文鸯,对面冲来的七个敌将你可看见?三个人交给你,四个人给我,如何?”
段文鸯一哦听,不服气道:“为什么我要比你少一个?好吧,你是主公,你说了算,那我要杀敌人大将”
说完冲向刘宝,郭敖和一个裨将。
却只将十八骑之一的张越和三个无名的裨将留给了王烈。
王烈也不客气,笑道:“好你个段文鸯,和我玩心眼不过我告诉你,你若杀的慢,一会我帮你杀”
却是完全不将面前杀气腾腾、面含悲愤的敌人看在眼里。
这也更激起了对面敌将的愤怒,嘶吼着,四把兵器从不同角度一起戳来。
王烈手中大枪一摆,一个青龙摆尾,大枪划出一道漂亮的轨迹,枪锋瞬间连点,拦下对方的兵器。
然后,与敌人四将擦肩而过,再转过坐骑时,却是抢先一枪先刺向张越。
第三百四十四章,一枪挑四将
王烈独战四将,却还想速战速决解决战斗,却是让对面的十八骑之一的张越气得面色通红。
但眼见王烈一枪刺来,张越眼中的愤怒顿时变成了凛然。
张越使的是一把大斧,也算是孔武有力之辈,冲的又在四人最前,此刻见王烈大枪刺来,却是直接一拦。
但王烈的枪速实在太快,尤其是在黑龙的奔驰的情况下,数十步的距离两息间已经奔到,只在张越眼中划过一道残影。
张越顿时浑身惊悚,浑身汗毛倒竖,大斧舞动如风,总算拦下这一招。
张越还没来得及欣喜,却听王烈冷笑一声:“不错嘛,拦下我三枪,不过你现在还有力气么?”
张越一动手臂,如折断一般,这才知道自己中了王烈的轨迹。
而王烈虽然只使出一招,但这一招却是直接刺出了三枪,每一枪都刺在了张越的斧面上,张越只觉得一枪比一枪力大,三枪过后张越只觉得胳膊如中雷劈一般,他的力气和王烈比差的太多,王烈这是故意引他来拦啊。
“可恶小贼”张越心中暗骂。
等这一枪拦住,双马错蹬,张越却不甘心这样被王烈压制住,忍住隔壁酸疼,大斧顺势向身后一抹,想要以攻代守,不让王烈再蓄力刺杀。
但哪想王烈却和他一般想法,想要继续抢攻,等他回首反抹之时,王烈大枪如电已经刺到。
而这个时候张越旧力刚卸,新力未起,胳膊本身就使不出力气,没等他的大斧举起,王烈的枪锋就已经破开数尺的距离,直接刺在了他的咽喉上。
“扑哧”一声,张越只觉得喉头处一凉,连疼痛都来不及感觉,就已经不能再控制自己的身体,翻身落马。
王烈也不看张越尸身落地,从张越中计被自己三枪震的胳膊酸麻,到后来失力接不住自己的那一枪,王烈根本就没想到张越能在自己枪下活命。
此刻却是抽枪、回刺,腰身一拧,大枪直接从肋下不可思议的角度翻飞而出,直接就将从侧翼袭来的另一个匈奴裨将刺落马下。
有时候,质量不是数量可以弥补的,尤其是在这种高速运动的战场上,差一毫就是生与死的差别,没有丝毫余地,那个裨将本来是想趁王烈大枪没有收回前偷袭,却没想到王烈反应如此之快,身侧就和长了眼睛一般,根本不给他一丝机会。
而他的兵刃其实当时距离王烈不过两尺,但就是这两尺的距离,决定了他死、王烈活。
这种高速运动状态下,对于围攻王烈的四将其实并不占优势,一则王烈枪速之快,不是他们能抵挡,二来就是黑龙那变态的速度和变向能力,几个加速或者急停就冲出了他们的围攻。
反而让王烈时刻游斗在他们四周,各个击破。
眼见张越和那个裨将都不过一合就被王烈的大枪刺死,剩余的两个匈奴汉国裨将一看,对视一眼,眼中一片惶恐之色,但此刻他们也在高速冲锋状态中,想要变向都来不及,只能咬牙举着刀枪分从两侧袭向王烈。
王烈却是猛喝一声:“来的好——”
然后一纵黑龙,直接与一员敌将擦生而过,接着敌将落马,等在回头时,另一侧的敌将才追赶上来,王烈一招回马枪,直接把那敌将击落马下。
四个石勒手下的悍将,包括十八骑之一的张越,不过是十几息间,就已经被王烈刺死。
王烈长枪一摆,高喝一声:“还有那个敢来与我一战”
吼声一出,四周敌人下意识的齐齐后退。
尽管战前石勒说过,有生擒或者击杀王烈者赏万金,增邑三万户。
那时候,对于这些心中尚有勇气的匈奴汉国骑士来讲,王烈在他们眼中就和一座移动的金山一般。
可现在,大将接连被杀,大军士气颓废,王烈又连发神威,在这些匈奴汉国骑士眼里,王烈就变成了那个无敌的鬼神,金山固然可爱,但也要有性命去拿也行啊。
而那边,段文鸯因为是一人面对十八骑中的两人,刘宝、郭敖,还有一个裨将,战斗却还没有结束。
其实,并不是说段文鸯武功不行,论勇武段文鸯比其哥哥段末坯更胜一筹。
但他的性格着实急躁,那刘宝和郭敖又都是稳重性格,一看他身高九尺开外,胳膊都快比自己小腿粗的雄壮模样,就看出他勇猛过人,气力十足,因此一接战后故意只与他游斗,并不硬碰硬。
加之段文鸯有心要在王烈之前杀死这些敌人,所以心焦气燥上,上来就想要以硬碰硬,却是被两人游斗纠缠得有力使不出。
此时,那冲在最前的裨将早已经被段文鸯他刺死,但刘宝和郭敖两人却是游斗依旧。
两人的武功虽都不如段文鸯,加起来也未必是他敌手,但相互之间的配合却极好,互相之间更因为经常在一起比试,十分了解对方招数上的缺陷,不断弥补对方的防守漏洞,竟然让段文鸯一时战不下他们。
段文鸯眼角余光看王烈那边已经结束战斗,却是心下焦急,他是极好面子的人,刚刚和王烈打赌杀将,眼看王烈如切菜剁西瓜一般,将四个对手刺死,自己却只杀死了一个无名的裨将,只觉得怒火升腾。
难道还真要如王烈所言,自己杀不了三人,等他来帮忙?
想到这点,段文鸯怒吼一声,大枪猛的发力,震颤如毒龙,直奔刘宝胸口而去。
刘宝使的是一把泼风刀,却是不敢硬拦,只是奋力斜挡,想要用巧劲磕出。
就算如此,仍然被震的一颤,那大枪余势不减,崩开刘宝的泼风刀后,继续向前,那边郭敖已经铁枪一探,架住了段文鸯的大枪。
虽然极其勉强,但两个人还是再次阻挡住段文鸯的杀招。
恰好这时王烈已经奔来,远远的看见段文鸯大枪被拦住。
却是哈哈笑道:“文鸯,你怎么还没杀死这两个家伙,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说完,纵马奔来。
刘宝和郭敖一看,两人眼中齐齐闪过一丝畏惧,虽然一直在与段末坯战斗,可刚刚王烈迅速杀死四员战将的场景还是落入了他们眼帘。
对上段末坯他们尚且难支,若在加上如此勇猛无匹的王烈,那岂不是速死之道。
此刻,两人心底被石勒激励起的勇气慢慢消失,上一次对着苏良,就是刘宝先撤,害死了袍泽,但自己却是逃过一劫。
这次,没等刘宝反应过来,郭敖已经虚幻一招,抢先一步,向石勒大军方向奔去。
刘宝一见,气得怒吼一声,但还没等他再有什么表示,段文鸯已经一枪刺出。
这次,没有了郭敖的掩护,段文鸯一枪就把刘宝戳落马下。
不过是半盏茶的时间,包括刘宝、张越、郭敖在内的七员将领,除了郭敖见机不妙逃走外,其余人全部被杀死在当场,一时间四周看到这一切的双方士兵心底都升起一个念头,王烈和段文鸯这两人简直就是死神派来的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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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毗陵郡京口县,令狐氏府邸内,令狐微已经把匆匆赶来的京口县县令崔奉当成了救命的使者一般。
恨不得能立刻给他叩头,然后就让他擒下令狐艾,解救自己于危难之中。
可他毕竟是一族之长,这种事情也只能想想,但那副焦急的模样落在崔奉眼里,却是颇有几分不屑。
崔奉并不怕令狐艾,虽然他对令狐艾客客气气,令狐艾的官职也的确比他高,但两人不隶属于同一势力,更不是什么上下级关系,所以崔奉完全不用看令狐艾的脸色行事。
而且最主要的是县官不如县管,令狐艾现在在京口县的地界上,除非有至尊颁发的旨意,否则就要受崔奉这个县令的辖制。
如果他犯法违禁,崔奉一样有权利拘押他,然后把他交给上边审问。
而那个中年男子之所以劝动崔奉来这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既然令狐微不能用族长的威严压住令狐艾,他又不能暴露身份出头,那就只好借刀杀人了。
不过这崔奉也不是傻蛋,他既然是王敦一派的人,自然知道令狐艾在建康时和王敦有过交往,虽然不知道双方结盟的事情,但却知道自己的主公也很善待这位幽州使者,如今他又怎么好和令狐艾翻脸。
更何况,令狐艾对他一副彬彬有礼、气度温和的模样,对比令狐微、令狐远兄弟的态度,他心底自然有些偏向令狐艾。
虽然那中年男子亮明了身份,身上更有上边亲发的密令,迫使他来管这件事,但却并没有告诉他是令狐艾在这里闹事,否则他才不会来趟这趟浑水,这更让崔奉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此刻站在台上,崔奉却是有些进退维谷,对令狐艾是斥也不是,敬也不是,心下更是恼怒那中年男子拿自己当枪使,若不是看在他所说的那位大人的面子上,他一定会选择拂袖而去。
那边令狐微一见崔奉犹豫不决的模样,忙进言道:“县令大人,你是父母官,请一定要给子民们做主,令狐艾今日强迫我召集族人议事,还要挟其长辈,更要强行带走父母遗骸,按照我大晋律法,乃是触犯了礼仪大罪,是可以剥去官衣,就地拘押的,大人请给子民做主啊。”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令狐微这是要把自己的子侄往死里整啊。
就连某些令狐氏的偏房也有些不屑的看着令狐微,毕竟令狐艾也是族内之人,也没有犯什么大错,令狐微如此对他,岂能不族人、尤其是他们这些偏房远支寒心。
令狐艾听了令狐微的话,却是心底一阵冰冷,心中暗道:“令狐微,既然你无情无义,想借外人之手害我,那你今日就休怪我无情了”
此刻,令狐微竟然都哭诉出声来,死死抓住崔奉的胳膊,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
崔奉一看他这副模样,心下愈发的有些不耐起来,毕竟从道义上来讲,令狐艾是他的子侄,你身为长辈竟然鼓动外人扒掉你子侄的官衣,这对一个文士将是多么大的侮辱,而且将来令狐艾还怎么出仕为官?同为文士出身的崔奉甚至有一些愤慨。
而且令狐微的理由也实在太牵强了一点,说什么令狐艾要挟长辈,一个四品的官员需要这么做么?只需对你们这些小小白丁发发官威,你们还不就听话去安排了?至于带走自己父母的遗骸,人家做子女的带走父母遗骸怎么就不对了?
这崔奉本身就是个大孝子,他本是幽州一脉的崔氏,幼时父亲早亡,是寡母把他养大。
当年,他经人介绍,好不容易谋得来江左当县令的机会,但寡母却老弱难行,又不想离开故土,说什么也不肯跟随他一起前来。
当时崔奉就想放弃来江左的计划,一心服持老母。
后来还是他老母亲拿着棍棒,逼迫他来江左上任,他这才离开了家。
而这一走就是两年,两年不曾见过老母的他却是满心想念。
如此孝顺之人,此刻一听令狐艾宁愿和家族翻脸,也要带父母遗骸去北地,心下竟然起了敬重之心。
因此,看着令狐微这副老无赖模样,心下就更加不喜起来:你身为族长,却阻止子侄尽孝,真是可恶至极
崔奉腹诽着,脸色也是一脸阴沉。
那请崔奉来的中年人虽然是个聪明人,但因为出身的原因,并不是十分看得起崔奉这样小家族出来的小官吏,却完全是用自己背后主人的身份强压崔奉前来,却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迂腐无德的县令,其实很有自己的算计。
此刻,听完令狐微的哭诉,崔奉却慢悠悠道:“令狐族长,你先不要着急,我身为县令,肯定要保一地平安,如果境内真有人做出什么违法的勾当,就算他是皇亲国戚我也不会轻饶。”
令狐微一听这话,顿时心下大定,满脸恭维的笑意道:“哪是哪是,县令大人清正廉洁,一定会为我们做主的。”
令狐微点点头道:“那正好借这个机会,你们令狐氏全族皆在此地,我就把事情问个明白。”
然后对令狐艾一拱手:“令狐大人,你身为四品官员,有人却告你胁迫族内长者,聚集族人议事,请问是否有此事?”
令狐艾也不是傻子,听出了崔奉话里的维护之意,却是立刻答道:“当然没有,我今日刚刚回到家中,本意就是想取走我父母的遗骸,带回北地太原老家去安葬,但是族长大人和族内某些长者去百般阻挠,我和他们讲理,他们却不听,还威胁我要把我驱逐出族内,然后却说要召集族人前来一起商议定夺。”
一旁的令狐远一听,沉不住气,骂道:“放你母亲的狗屁,究竟是哪个威胁人了?”
令狐艾一听,怒道:“老匹夫,尔焉敢辱我母亲”
说完,上前一步,“啪啪”给了令狐远两巴掌。
四周的人此刻都没反应过来,令狐远已经哀号得倒地。
令狐微一看,气道:“县令大人,你看,这忤逆子以下犯上,应当严惩”
崔奉却冷声道:“族长大人,令狐艾大人固然不对,可是这位令狐远也太过分一些,辱人父母,这还是世家子弟的行为么?难道族长大人你之父母被人辱骂,你会无动于衷么;令狐大人,你也是,他毕竟是你的长者,他做的不对你可以让本县说和嘛,千万不能再动手了,否则本县就不客气了”
令狐微一听这话,哪里还看不出这个县令大人是在拉偏架,却是看了那台下的中年男子一眼。
那中年男子也是眉头紧皱,但他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既然官府已经涉入此事,他再想出手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了。
“这崔奉难道不怕我家主人的报复么?怎么如此不识好歹?”这中年男子郁闷到。
令狐艾也有些惊讶的看着崔奉,他开始还以为崔奉是看在王敦的面子上拉偏架,可现在看,却明显是一副完全帮扶自己的态度,难道他也是主公安插在江左的暗线。
下意识的看向费辰,费辰却轻轻捏起了兰花指,那是约定好的否认的暗号。
令狐艾百思不得其解,心下却更加起了堤防。
这边,崔奉假模假样的叫差人扶起令狐远,然后又劝慰几句。
令狐远此刻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但骂却是绝对不敢再骂,只能用怨毒的目光盯着令狐艾。
令狐艾却是毫不在乎,仰着脖子也不看他;而拉偏架的大孝子崔奉更是不会在乎辱骂了人母的令狐远,继续问道:“令狐兄,那现在你的族人都在这里,你怎么还不和他们说和后,带自己父母遗骸离开呢?”
令狐艾闻言,悲愤道:“就是我这个二叔,明明族人们都没有提出反对我带父母离开,他却百般阻挠,而且我偶然知道了他出卖家族利益的不法勾当,想要族长秉公,族长却不肯惩治,反而与他一起刁难我”
崔奉一听,来了兴趣:这个故事太有意思了,有人伦,有阴谋,还有背叛,简直是一场情感大戏。
那边令狐微和令狐远已经是气得双双浑身哆嗦。
但令狐微却还存着一个心思:“现在看,这令狐远是难保了?不如我舍弃这个家伙,然后再想办法拉令狐艾下马?”
只要能控制住令狐艾,那个大人物就能支持我……令狐微的脑子已经被**完全控制。
第三百三十五章,横行天下
“抛弃令狐远,然后再想办法控制令狐艾,取得他家主人的支持。”令狐微心底忽然升起这样的念头。
这样的念头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却如毒蛇一般,缠在令狐微的心头不能散去,他和令狐远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是在关系自身利益的时候,他却不得不狠下心来。
不过眼下似乎还没有到这种地步,令狐微准备再观察一下形势。
他却没想到自己这种谨小慎微,反而给了令狐艾机会。
令狐远还没有从令狐艾的指责中恢复过来,想要辩驳却无从说起,难道他能说让令狐艾拿出证据么?既然令狐艾已经知道这些,难道他会没有证据?
令狐远只能可怜兮兮的看着令狐微,期待自己这个亲兄长能给自己一点帮助,却不知道令狐微已经有了抛弃他的想法。
那边令狐艾却不管这两个老家伙如何,已经开始声情并茂的当着族人和官府的面说起自己偶然发现令狐远的罪行,并仗义之言的事情来。
故事中的令狐艾虽然遭受族长令狐微刁难,但不忍全族受损失,所以奋不顾身前来揭露令狐远阴谋,简直是忠肝义胆的代表。
令狐艾本就善言,这个故事又在脑子编造了无数次,可以说是真的不能再真。
一旁的费辰和李国等人听了,都暗树大拇指:“令狐元止能言,果然是名不虚传。”
如果他们不是事先知道内幕,这时候怕也要为令狐艾天花烂坠的描述给糊弄住。
而那些本来就十分好奇的族人,听了一会儿,也就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我们的令狐艾大人并不是今日才到京口县。
他在前日就已经回到县内,但因为近乡情怯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回族内,而是住进了码头附近的一家客栈,这一住进客栈却恰好发现了一个关乎到令狐氏全族利益的阴谋。
令狐艾入住客栈后,偶然听到在隔壁房间,拄着几个益州来的客商。
这些客商整日神神秘秘,令狐艾更偶然听到了他们的密谋,这才发现他们谈的是如何算计令狐氏的事情,而且事情似乎还与自己的二叔令狐远有关。
那几个客商在闲谈中说起令狐远做生意亏本,亏空了家里数百万银钱,无法归还,更是勾结了海匪贩运私货,结果还是不能偿还。
所以才找上他们想要购买他们手中的蜀锦,奈何资金不够,令狐远竟然拿出令狐氏族的房产地契做抵押,买来了三千匹蜀锦,如今就放在马街天字第二号内。
这让令狐艾当时大吃一惊,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假意不知,却趁那些客商外出,派手下偷来了对方从令狐远哪里诓骗来的房产、地契,这才有了今日他仗义执言,指责令狐远的事情。
族长令狐微虽然不喜令狐艾,但奈何他这个故事讲的着实精彩,令狐微开始还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后来也跟崔奉以及其他族人一样,支起耳朵被吸引了过去。
待听清楚后却是一愣,这才明白令狐艾今日要揭露的事情和自己无干,而且这件事情他是毫不知情。
本来令狐微还认为令狐艾在造谣中伤令狐远,可一看令狐远那副见了鬼的模样,对自己兄弟无比了解的令狐微顿时信了七八分。
尤其那马街的天字第二号库房乃是令狐微自己的私库,族内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又是在令狐艾离家后才归给令狐远的,看来这件事情还真有其事。
待听到令狐远背着他把族内的房产地契都抵押出去了,更是气得大骂道:“令狐远,你给我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情”
到了这种地步,令狐远怎么还能不知道,自己是被人给坑了,却是面如死灰,喏喏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心底恨极令狐艾,但这种时刻他难道还能说令狐艾是造谣中伤么?
此刻,那县令崔奉则更是一脸兴致勃勃,今日这事来的好啊,听见这么有趣一个故事,竟然还有和外人勾结出卖自己家族基业的败类,望向令狐远的目光更是充满了不屑。
而下边的那些令狐氏的族人,更是一脸愤怒的盯着令狐远,他们比令狐微更加相信令狐远会做出这种事情。
因为七年前与东海王氏的哪场争斗,令狐远不单单是坑害了令狐艾一家,多少偏房子弟的田产都被这个黑心的家伙抵押出去,而他自己的田产却丝毫没有受到损失。
一想到这些,再听到今日令狐艾所言,这些族人的怒火顿时被点燃起来,望向令狐远的目光也更加愤恨,甚至看向族长令狐微的眼神也变得不善起来。
毕竟令狐微和令狐远是亲兄弟,两个人又同枝同蔓,若说这件事情令狐微不知道,他们绝对不会相信。
尤其是有些脑子灵活的人更想到一点:“这转让房产地契,是要有族长的印信才行的,除非那地契上没有族长印信,否则令狐微铁定参与了此事。”
可他们却不知道,这件事令狐微和他们一样是才得知,现在内心如被烈火焚烧一般,他再逐利,再想让家族兴旺,也不敢出卖基业,没了这些房产、田地,令狐氏就等于失去了根本一般,还谈什么其他?
此刻,令狐微恨不得能一巴掌打在令狐远的脸上,手举起来,却又放下,他忽然想到自己没有给房产、地契盖上印信,那么那些客商就算得到这些也没有。
但他这模样落在族人眼里,更加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有人就哄道:“族长,你先莫说令狐远,请您解释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令狐微一听,气得怒道:“我怎么知道?都是这个败家子弄的,令狐艾,你说你知道了这些,也拿到了那些房产、地契,那你可有证据?”
令狐艾见令狐微到现在还有些不死心,却是冷笑一声,旁边扮作幕僚的费辰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接着打开后,掏出一叠房产、地契。
令狐艾接过后,拿出一张,冲向众人:“诸位父老请看,这是否是我令狐家的地契,上边写的江边老鳖头下水田三百亩;这份是令狐远亲笔写下的地契转让文书,上边还盖着族长的印信”
众人凑前一看,果如令狐艾所言,令狐艾又将地契交给县令崔奉:“也请县令大人验证下,这是否为真?”
崔奉拿起来仔细看过,点点头道:“的确是真的,如此说来这令狐远的行为实在是叫人不齿啊”
一旁的令狐远气得骂道:“令狐艾你个小犊子,你坑我!是你找人假扮客商来坑我的,大家不要上这个家伙的当”
这时,台下冲上来一个族内长者,猛的“啪”的给了令狐远一个耳光,然后骂道:“令狐远,你这个混蛋,老鳖头下那良田可是我们这房的地产,你竟然就这样给卖了还有,你亏空族内几百万钱那事情又怎么说,你这个出卖祖宗基业的混蛋,我打死你”
说完一阵拳打脚踢,令狐远哪敢反抗,却是哀号不止。
令狐艾自然认得那老者,乃是属于曾祖父级别的一个长者,平日极少过问世事,虽然不是长房,但威望极高。
他这一动手,就连令狐微都不敢劝阻。
下边的族人更是群情激奋,怒道:“老祖宗,打死他,打死这个败家子”
又有几个年纪大的长辈上来,参与进殴打令狐远。
有些人表面上是劝架,实际上却是暗中下黑手黑脚,把个令狐远打得连连翻滚。
一旁崔奉一看,虽然他也不喜欢令狐远这样的人,但他毕竟是县令,不能眼看一个平民在自己面前被打死。
崔奉叫手下劝开老者,此刻令狐远已经被打成猪头一般,崔奉却对令狐微一拱手道:“大人,今日这事情已然明了,这令狐远多有不法,还盗卖家族产业,崔某只是有一事不明,这令狐远亲笔写下的转让文书上,怎么会有您的印信,您不是不清楚此事么?”
令狐微一听汗如雨下,现在这院子里近千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他身上,一个回答不好,就是身败名裂的下场,没看几个长辈已经把愤怒的目光转向他了么,这要说不好也是一顿胖揍啊。
但可怜的他却又实在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想来想去,也只能是自己这个已经被打成猪头模样的弟弟,趁他不在偷走印信,偷偷加盖上去的。
可是他这样说,会有人信么?
现在,令狐微哪里还有算计令狐艾的心思,那个中年男子一再给他做眼色,他也根本没心思去体会。
就连令狐艾也有些微微惊讶,因为刚刚那位老祖宗上台打人的戏码可不在预先的设计手中,令狐艾看向身边费辰,见他一脸肃穆,眼角却挤出几丝笑纹,心下明了:“原来是费大人搞的鬼,想来这就是他所说先行收买我这些族人的计划……”
令狐微这边膛目结舌答不出话来,令狐艾看着六神无主的令狐微,心下却忽然有了决断,却道:“崔县令,这件事情想来是与我伯父无关的,他一天忙于族内的大事小情,那印信又不可能时常带在身上,想来是这令狐远偷盗出去,加盖了印信,当与我伯父无关。”
崔奉点点头,这件事情往大了说是勾结外患,盗卖家产,但往小了说其实就是家务事,如果令狐氏族内的人不肯追究,那令狐远其实没什么事情。
可是令狐艾这次回来,就没有打算放过令狐远,无论如何令狐远必须受到惩罚,那么就必须得到令狐微这个族长的支持,逼迫、感化他放弃令狐远。
果然,令狐微一听令狐艾这话,先是一愣,片刻却是连连点头,看着令狐艾的目光也充满了感激,就差抱着令狐艾大叫:“阿艾,你真是我的救星啊”
令狐微立刻顺坡下驴道:“对,就是这个混蛋,不但暗自勾结他人,出卖我们族内的公产,更盗走了我的印信,实在是罪不可恕,县令大人,小民恳请你即刻把他收监,惩治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崔奉一听,立刻道:“如此甚好,来人,给我把这个家伙押解回县衙;还有,你们立刻跟随令狐大人的人,去客栈把那几个益州的客商抓来。”
令狐远此刻已经被打得迷迷糊糊,但还是听明白了这些人要把自己抓走,却是声音微弱道:“大哥,你不能这么对我,若不是你逼我尽快还那数百万钱,我又怎么会上……”
令狐微一看他要把自己也牵扯进去,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上前一顿老拳,打得令狐远眼冒金星,竟然直接昏了过去。
令狐艾看到这一切,心中却无一丝同情,当年他父亲何尝不是这样被人冤屈,却无从诉求。
今日报复令狐远只是一个开始,这个黑心没有担当的令狐微他也绝对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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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你妄为王者,竟然派自己手下来送死,但今日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王烈枪挑四将,顿觉心中快意无比,对着远处正在率大军冲击苏良等人的石勒大吼道。
这时王烈已经看出石勒是要逃跑,但奈何四周密密麻麻全是敌军,就算他有心追赶,也已经不及。
而在远处指挥战斗的谢艾已经接连发出信号,叫王烈回去,王烈无奈,只好带着亲卫向远处指挥的地方退去。
“文鸯,这里就交给你和令狐将军了,我先回去”
段文鸯一听,乐得王烈不和他争抢战功,连连点头。
因为已经见识到了王烈的勇武,见他没有追赶自家主公的意思,这些匈奴汉国骑士哪里还敢阻拦他、恨不得这个煞星能早点离开自己身边。
待王烈赶回指挥全军的地方时,此刻狂澜军西凉甲卫的重甲骑军,已经在段文鸯和令狐泥的带领下,完全突入到了匈奴汉国骑兵的阵中。
王烈一见,心中大喜,更是操起战鼓,亲自擂鼓为两人助威。
鼓声阵阵,四周狂澜军骑士一看是自家主公擂鼓,更是士气大振。
尤其是那五千狂澜军重甲骑军,此刻根本就如进入羊群的猛虎一般,士气已经达到顶点,更不用说在盔甲和兵器上的优势,更让他们足可以以一敌十。
这些骑士手中平端着坚韧锋利的长枪,冲进匈奴汉国阵中时,几乎在瞬间就冲破了匈奴汉国骑士构筑的放线,就如撕破最单薄的丝绢一般轻松。
而匈奴汉国士兵徒劳的射出的弓箭,在这些骑兵加厚的明光铠面前,却是毫无作用。
这样的两相对比,几乎让匈奴汉国骑士心底仅存的抵抗之心彻底崩溃。
很快,在这滚滚的钢铁洪流下,匈奴汉国的左翼就彻底陷入了混乱,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抗。
不是这些匈奴汉国骑兵不够英勇,就算在刘宝、张越他们先后被王烈和段文鸯等击杀,就算他们已经产生了畏惧心理,可他们还是嚎叫着发动一次又一次的反冲击。
这种顽强,甚至让已经回到了指挥岗位上的王烈,也微微动容。
可是让这些英勇的匈奴汉国骑士感到绝望的是,他们的冲锋对对方造成的威胁几乎是微乎其微,无论是弓箭还是马刀,又或者长矛,在对方厚重的盔甲面前都是那般无力。
弓箭射上,几乎立刻被弹开,马刀劈中,不过是一道凹痕,也只有长矛戳中的时候,有可能凭借这高速运动的力量把敌人强行撞击下马。
反观狂澜军的士兵,则根本不用有什么花哨的招数,仅仅需要平端手上那杆十余斤中的大枪,直接刺向他们,就可以利用这战马和重甲的威力,戳破他们那单薄的牛皮盔甲和棉袍,然后在他们身上开上一个硕大的洞口,直接将他们击落马下。
在这样防守与攻击、速度与迅猛并存的兵种面前,短兵相接的匈奴汉国士兵根本无法占到一丝便宜,往往死伤十余个骑兵,也换不掉对方一个重甲骑士。
这样的情景,让他们的信心迅速崩溃着,整个匈奴汉国的左翼不断凹陷着,就如被人咬了一大口的蛋糕一般,出现了一片大大的缺口。
在这个缺口上,身穿黄褐色盔甲的匈奴汉国骑士,大都已经成为了铁蹄和长枪下的尸体,并且很快被铁蹄践踏成了肉泥,而身穿雪亮明光铠甲的狂澜军重甲骑军正迅速填补着这片空白,天地之间,一片耀眼的铠甲城墙和锋利枪林。
这时候,匈奴汉国早已经开始不复先前一往无前的悍勇,很多人开始有意的避开这支重甲骑军,选择追随石勒向正面冲击,妄图闯出一条生路。
一力破十巧,这样一支超越了时代配置的重甲骑军,无论在杀伤力和心理上,带给敌军的都是巨大的死亡压力。
这种死亡的压力是如此的直接和痛快,根本不会给敌人一点抵抗的余地,而任何阻挡在他们面前的人、马或者兵器,都在瞬间被这钢铁洪流所摧毁。
这就是重甲骑军真正的威力。西凉大马,在这一刻终于重新横行天下。
第三百四十六章,阴谋不断
狂澜军西凉甲卫的重甲骑军第一次展现在世人面前,就显示出了无以伦比的威力。
这些重甲骑军的攻击力简直可以用无坚不摧来形容,敢于阻挡在他们面前的人马不断被撞飞,击落在马下。
而从匈奴汉国骑兵右翼冲来的,由北宫纯率领的西凉甲卫的重甲步军,虽然没有重甲骑军这般威势,但却也生生将面前的敌人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并与重甲骑军慢慢汇合在一起。
他们面前的匈奴汉国骑士,无论是面对还是奔逃,总会被四周不断劈砍出的刀光笼罩,变成一块块没有了生命的血肉。
相比起重甲骑兵的横冲直撞,无人可挡,这些重甲步军则完全是凭借严密的阵型和统一有序的动作来制敌。
除了在机动性上略逊于重甲骑军,他们的防御和攻击都超过了骑军的袍泽,毕竟骑军战马的承载力有限,无论铠甲和长枪都比不上步军的铠甲厚重、陌刀的锋利。
五千人的重甲步军就和一个整体一般,共同前进,方阵之内更有圆阵策应,而且横排与竖列间的士兵不断换位,确保一线攻击的士兵能尽可能的保持强大的体力和攻击力。
行进转换间绝无一人犹豫、耽搁。哪怕前边的袍泽失足,也不会停下,目标只有一个,对准面前的敌人劈砍出自己手中的陌刀,陌刀挥起,人马俱裂。
冲在最前的北宫纯更如一个手舞兵器的杀人机器,几个带队的匈奴裨将和校尉想要斩杀他,却无一例外被他连人带马劈成数段,这般恐怖血腥的手段让四周敌人不敢再靠近。
敌人也试图发动了数次反冲锋,但却根本冲不破这些重甲步军看似松散,但却不断变换的队形,只能徒劳的面对一把把雪亮的陌刀,发出濒死的哀号。
在这样恐怖的攻击与绝佳的防御下,左右两翼又是同时遭到的打击,很快就将匈奴汉国的前后彻底截断为两截。
而落在后边的匈奴近万汉国骑士,等待他们的则是祖逖和韩潜率领的两万轻骑的夹击。
祖逖将手下两万轻骑分作了两部,自己率领一万人直接攻击敌人后路,却让韩潜率领一万人协助北宫纯率领的五千重甲步军。
祖逖那边负责截杀后路,任务相对轻松,韩潜却是从侧翼冲出,直插匈奴汉国中军。
这些破虏军之前还没有参与过如此人数众多的决战,他们多数时候都是采取的伏击、游斗和奔袭,也和石勒互有胜负。
而且,他们不像是狂澜军这样,完全是征召青壮,经过训练后组成的职业军人。
而是具有各种各样的身份,流民、溃兵、盗匪,最好的出身也不过是祖逖从江左带来的那数千子弟,无论出身如何,都是饱受石勒和匈奴汉国士兵欺压的对象。这些人马感念祖逖的忠勇,聚集在祖逖的义旗下,抗击鞑虏的欺压。
但无论他们昨日是兵是民,今日都已经成为了铁血的战士,而在今日这样的战场上,他们终于可以将积压仇恨彻底发泄出。
这两万名破虏军,哪一个与匈奴汉国没有刻骨的仇恨,哪一个的亲人不曾被敌人坑害过,而在祖逖这样铁血主帅的带领下,他们和狂澜军一样坚信,血债就要血还。
环首刀锋利,也要用敌人的血肉来磨砺。
三面夹击下,整个匈奴汉国的五万大军,迅速被分割成了一个底大头小的葫芦形状。
这样的结果造成后阵的祖逖一万破虏军的压力大增,甚至直接被敌人的溃兵冲散了队形。
祖逖迅速下令让出一条通道,让敌军看到生路,不与己方硬拼,他则率领人马在两侧不断骚扰袭击,这样反而促使敌人更加无心抵抗,只想奔逃。
而此刻,石勒却将突破选择在了正面。
现在围绕在石勒身边的兵马虽然只有不足两万,却都是石勒最精锐的骑军。
尤其是石勒亲自率领的一万骑兵,更是火鹤营的亲卫骑军,这些亲卫虽然挂着火鹤营的名头,但实际上却完全是由羯胡组成,可以说是对石勒忠心耿耿,意志更是十分坚定,在这样的颓势下依然奋勇作战,死死护卫在石勒身边。
而正面苏良和冉瞻率领的一万五千名狂澜军士兵,已经死伤近六千人;尤其是苏良率领的五千轻骑,现在还能围绕在他身边的已经不足千人,人人带伤,早不复开始的纵横往来。
就连苏良自己也早已经是浑身浴血,动作也开始变得缓慢起来,虽然依旧无人可挡,但手中的马槊已经是越舞越缓。
但他们死伤虽然惨重,却已经圆满的完成了王烈交给他们的战略目标,不但死死抗住了开始匈奴汉国大军一波高过一波的攻击,此刻更是死死拖住石勒的大军,不让他通过。
石勒本以为击溃苏良的五千轻骑,就会活活耗死这正面的一万重甲步军,可万万没想到,敌人现在表现出的斗志完全是超人一般,现在看就算他们只剩下一人,都不会后退一步。
可以说石勒制定的战术并没有错误,集中优势兵力,突击敌人一点。
而且,经过如此高强度的战斗,尤其是这可以说是狂澜军重甲步军第一次真正的实战,这些重甲步军的体力消耗之快,已经超出了王烈他们实现的预期。
不过三刻钟时间,这里的大多数人就已经再不能保证一边移动一边挥出陌刀了,而这时侧翼的苏良五千骑军也已经快要被完全消灭。
可以说,石勒这个战术在这个时候已经成功了大半,只要再给他一刻的时间,对面的狂澜军就可能被迫选择固守原地,不敢再追堵他们。
但就在这个时候,狂澜军的伏兵冲出,给了匈奴汉国大军当头一棒,更激起了这些狂澜军士兵的勇气。
既然不能一边移动,一边挥动陌刀,这些士兵索性直接用身穿重铠的血肉之躯,不断移动封堵着石勒大军。
他们就与一面移动的城墙,虽然已经变成只有竖排,却死死的堵住了石勒大军的去路。
这也让石勒妄图从正前方突破的想法彻底化为泡影。
现在他们已经不是想要击败对手,而只是想要突破阻拦,却依旧举步维艰。
正面剩下的重甲步军只有七千余人,而且筋疲力尽,但在冉瞻的指挥下,他们直接用方圆之阵列成了阵型,任凭敌人的兵马不断如狂风巨*冲击着他们,这样一支军队,不用进攻,就足矣拖住数倍于己的敌人。
几乎每一息间,都会有一个狂澜军士兵口鼻流血着倒地,不能再起,但是马上就会有他们的战友袍泽从后边上前一步来填补他们的空缺,为了整个战役的胜利,这些狂澜军的士兵已经竭尽全力。
石勒亲自率军冲击数次都不能突破,而此刻四面的大军已经冲了上来。
虽然四周还有数万己方兵马的重重保护,远处十八骑之一的大将孔豚依旧在竭力攻击着苏良他们那些骑兵。
可是石勒此刻却生出一股无力感,一个接一个的己方大将被杀,这些人多少都是在他起兵的时候就跟随他的,可现在却全都死在了这里。
石勒可以无情,甚至想他们死也就死了,但此刻看他们的牺牲完全毫无价值,根本无法遏制住狂澜军的攻势。
此刻,张宾早已经不在了石勒身边,其实不仅仅是张宾,被乱军一带,除了石勒的几千名亲卫尚且内尽力围在他身边外,其余外围的匈奴汉国的将士几乎都是各自为战。
这一次,并不是石勒不想统帅全军,而是狂澜军这一战至少准备了数百名神射手,专门在阵中射击负责摇旗指挥的匈奴汉国旗手和军官。
失去了指挥能力的匈奴汉国其实,加上被王烈等人击败的乱兵的冲击,就算石勒再想收拢乱军,也是不能。
“难道我今日真要败亡在这里,我不甘心”石勒双目圆睁,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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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甘心”面对今日众叛亲离的现实,令狐远心底爆发出一声怒吼。
这一刻,就连自己的大哥令狐微都选择抛弃他来保全自己,竟然对自己拳打脚踢,想要击晕自己。
令狐远也是心机阴沉之辈,却是就势选择假装晕倒,但低垂的眼底却燃烧着怒火。
其实令狐微也不会什么武功,又已经是年过六旬的老人,拳脚根本没有力气。
看似重重的几拳下去,却根本没对令狐远造成什么伤害。
若是放在平日,令狐艾肯定能看出几分端倪,但今日令狐艾见大仇得报,多少有些松懈,心情激荡间竟然没有发觉令狐远是在装晕。
那边令狐远一路被两个衙役拖拽着走出院子,心里却一直在盘算如何脱身。
这一刻,令狐远已经不再考虑什么家业,什么后果,他只想要报复,报复今日一切对不住他的人。
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反省自己错误的,所有的错误都是别人,就算是他欺压别人在先。
令狐远暗下决心,只要能逃出去,就立刻去投奔早有勾结的海匪,一定要让令狐艾,还有放弃自己的令狐微吃到苦头。
在被架出去的一瞬,令狐远微闭的双眼扫到了族人中的一个青年,那青年微微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令狐远这才放下心来。
而京口县县令崔奉身边的中年人则始终注视着这一切,但却出乎意料的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不是他不想采取行动,而是令狐艾等人的霹雳手段让他根本没有机会行动,加上他对自己手下的能力也没有什么信心,却是不敢轻动。
但这个时候,他已经决定了下一步的行动。
现在令狐艾的手下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局势,这个县令崔奉又莫名其妙的站在了令狐艾一边,事情似乎正朝着他无法掌控的地步发展。
而这个中年男子并不想暴露身份,毕竟他给崔奉的其实也是假身份,只是崔奉不知罢了。
但是,无论如何,他一定不能放过令狐艾,只是需要改变一下策略。
现在令狐艾等于已经和令狐微和令狐远彻底结下了梁子,所以这个中年男子第一时间就决定要帮助令狐远脱逃。
到时候,令狐远肯定会想尽办法来报复令狐艾,而只要令狐艾一出意外,就可以推到令狐微和令狐远的身上。
阴谋永远是在暗中进行,就算令狐艾聪敏过人,此刻也没有发现这隐藏在身边的这虎视眈眈的目光。
这边,令狐微眼见令狐远被押走,这才松了一口气,对崔奉和令狐艾拱手道:“县令大人,令狐大人,这件事情全是我这个不争气兄弟所为,与我们令狐氏一族并无干系,而且他勾结海匪的事情我们也并不知晓,如果说有罪,有罪的也是我这个族长,我愿意独自受罚,请一定不要牵连我的族人。”
说完,深鞠一躬,语言诚恳,申请更是严肃无比。
令狐微这样一说,反而让令狐艾不好再指责他什么;崔奉也暗自点头,暗赞令狐微这一手玩的好;就连那些本来对令狐微有怨气的族人,也都觉得令狐微的确是无辜,而且如此考虑族人安危,却是忿忿出言,安危起自己的族长来。
令狐艾心下虽有些不快,但一想报仇也不在一时,既然主谋令狐远已经被罚,那么这个没什么情义、却也没做出什么大恶的族长伯父,就暂且饶过他。
随后,令狐艾再次提出要迁走自己父母的遗骸。
这次令狐微再也不敢阻拦,而那些事先就收了费辰好处的族中长老、长者也都纷纷表示同意,并称赞令狐艾的孝举。
随后,令狐艾带众人先入祠堂,请出了自己父亲的灵位,又派人去族人的墓地查看,就待选个良辰吉日,开启棺木,将遗骸收敛,带去太原宗祠。
那边崔奉一看没有了自己的事情,也不再理那个叫自己来的中年人一脸的难看,直接邀请令狐艾去县衙做客。
令狐艾心下也有颇多疑问,告谢过族中父老,又十分仗义的将房产、地契还给了令狐微,令狐微和一干族人自然是感激不尽。
随后,令狐艾带着费辰、荆展等人准备跟崔奉离开。
但还没等他们出门,就有一个浑身是血的衙役跑来,禀告崔奉:令狐远被人半路劫走,押送他的官差也死了一个。
崔奉一听大怒,朗朗乾坤下,竟然还有人敢当街劫掠罪犯?
崔奉立刻下令紧闭京口县四门,然后派人去请城内的驻军协助,搜索劫持人犯的匪盗。
由于京口是长江重要关卡渡口,更是北地南渡的一个重要关隘,所以这里驻扎有王敦派驻的一路军马,共约三千人,崔奉要请的人马正是他们。
听到令狐远被人劫走的消息,令狐艾却是捏着了胡须,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四周众人,但众人神情自若,没有一人有异常表现,令狐艾心下却有些明白:“那在暗中隐藏的敌人终于再次出手了”
崔奉这边着急回去办案,也就没有心情再叫令狐艾去叙话,急匆匆的带人返回了县衙。
令狐微却是假模假样的邀请令狐艾搬回族内居住。
令狐艾自然婉拒,在令狐微的眼皮下居住,而且还要随时提防暗中的敌人,住在这里简直等于把自己放在敌人的嘴边一般。
他们依旧返回了临码头的那家客栈,那边靠近县衙,王敦亲自调派驻防京口的兵马军营就设置在码头附近,却是相对最安全的所在。
而且那客栈正对码头,与码头只隔了一条小街,若有不对,随时可以前往码头,驾船离开。
现在令狐艾已经确定,王敦并不是要暗中对自己下手的黑手,否则根本不用如此大费周折,在建康城郡邸时买通个厨子,就能下毒把自己这边人马全部毒害了。
虽然在郡邸时,令狐艾他们都是假装吃喝郡邸饭菜,实际上每次都倒掉,宁可吃干粮,但至少那些喂狗的饭菜间接证明了王敦没有下毒手。
回到了客栈,因为已经暴露了实力,令狐艾索性将这两层的客栈花大价钱全部包下,一层让贺葆带领二十余名狂澜禁卫暗组的成员驻守,他则和荆展、费辰以及李国、阿乌、阿玲还有受伤的王任等十余人住在二楼。
另有十几人却扮作各种路人、商贩,在码头以及街道两边隐蔽,只要一有不对,就能在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还有十几人则呆在码头边属于令狐艾他们的那艘快船上,这快船已经离开了船坞,随时可以起锚离开。
布置完这一切,令狐艾才稍微安心。
李国看着令狐艾这番行动,却是由衷感慨:“元止兄行事缜密,在龙潭虎穴中犹自如鱼得水,而且我看王使君手下的这些斥候,更是令行禁止,组织严密,比之我辛苦多年建设的那个情报网不知强了几倍,真是叫我即佩服又羡慕啊。”
令狐艾一听,却苦笑道:“兄弟你太客气了,就算我们组织严密,今日也都暴露在敌人面前了。”
李国一听,反应过来:“元止兄的意思是?今**的族人中有敌人的探子?”
费辰也是没有紧蹙,他是做情报工作的,竟然没有发现敌人的密探,实在有些失职。
但这也同时说明,对方是很危险的存在,一个暗中来去自如的敌人永远比一百个摆到明面上的杀手更具有威慑力。
第三百三十七章,明争暗斗
被令狐艾发现了敌人的存在,众人却都神色凛然。
费辰和荆展更是面有愧色,他们是专业做这一行,竟然都没有发现,还是令狐艾观察道的。
荆展更是一拱手道:“是某失察,请先生责罚”
令狐艾见众人这副表情,却笑道:“其实,我能看见也是以为我在台上,视线开阔,而费大人却在台下,又在那可以之人的前边,所以看不到是正常,至于荆兄弟忙着保护我,护得我平安,更是有功无罪。”
说完,却是看向费辰:“费大人,你今日难道就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费辰皱眉道:“叫先生这么一提醒,我到觉得的确是有一人很可疑。那就是跟在县令崔奉身边的男人,他和崔奉一起出现,而且能紧随崔奉,明显身份不低,可是却又不身穿官服;若说他是崔奉的幕僚,但看他的态度,明显有几分倨傲,应该居于上位才对。”
令狐艾也点点头,脑海里慢慢浮现出那个中年男子的身影来,就那样站在崔奉的身后,一脸淡然的倨傲。
可是让令狐艾诧异的是,他却始终无法回忆起那人的相貌特征,而当时他虽然没有直视那个男子,但却不时用余光观察过他,绝对不该对他的相貌全无印象。
令狐艾可是记忆力很好的人,不说是过目不忘,起码能记住大概的特点。
可是现在,偏偏就只记得这个中年男子穿着打扮,但相貌却始终回忆不起。
令狐艾忍不住用手扣了扣额头,却依然没有印象。
费辰见他这副模样,却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笑道:“是不是先生觉得自己记不起那人的相貌了?”
令狐艾无奈自我解嘲道:“许是年纪大了,所以有些记不住他的模样了。”
费辰却摇摇头:“先生比我还年轻,怎么能说年纪大呢?其实这也不怨先生记不住,因为做我们这行的人,都不会很有很鲜明的特点,尤其是刻意打妆打扮,就连我也很难记住,不说一人千面,也是千人一面,随时可以泯然于众人之中。
不过术有专攻,要说寻人,还要我们来找。我在离开时,曾看到他耳后有颗黑痣,我却记得清楚,一会我就告诉兄弟们,注意这样一个人,只要他还在京口,就一定能发现他的行踪。”
费辰是做情报工作的,不会轻易立下保证,他能如此说,就说明是有信心挖出这个线索。
令狐艾闻言,这才放下信赖,否则任对方隐藏在暗中窥探,早晚坏事。
阿乌却忽然道:“先生,那我们如果现在就离开京口呢?只要我们现在渡江,他还能追过来杀我们不成?”
令狐艾笑道:“那他应该没有这个胆量,可是若放任他在这边破坏,早晚要坏了主公大事,而且他能容我这样轻松渡江离开么?所以,当务之急还是找出他,把敌人消灭”
阿乌点点头,心下却急速转念,想着如何帮助令狐艾对付这暗中的黑手,或者说如何引出对方来。
李国听他们这样说,有些狐疑道:“我却有些奇怪,那家伙既然是跟县令崔奉一起来的,为什么崔奉今日却好像故意相帮我们呢,难道他和崔奉设下了什么圈套要坑害我们么?”
令狐艾也是摇头:“我也不清楚这位崔县令是怎么想的,他今日完全是站在我们的角度说话,我甚至以为他也是我家主公安排再江左的暗线……”
费辰摇摇头:“他应该不是,至少我从不知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主公也不可能越过我单独安排暗线,再者这个县令崔奉渡江已经有将近三年,那时候主公还在草原,应该不是主公所为。”
荆展忽然插话道:“我听说崔氏源自幽州,而这个崔奉说话也带有幽州的口音,所以他应当就是幽州人氏。那么他是否是因为家族尚在幽州,所以有事想要咱们相帮,今日才故意向我们示好呢?”
令狐艾闻言,点点头:“荆队长说的有理,不管他目的为何,都不可能别无所图,我推算今夜天黑前他一定会来找我”
正说话间,贺葆跑上楼来道:“先生,门外有几个人求见,领头的自称是京口县令崔奉,兄弟们用不用想办法阻拦?”
令狐艾一听,笑道:“说他来他就来,为什么要阻拦?贺葆,开门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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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奉这次来,并没有带上三班衙役,甚至没有带什么随从,只有两个小厮跟在身边,也不曾穿官服,一副轻车从简的模样。
进了客栈,崔奉更是主动将两个小厮留在了楼下,自己一人独自上楼来见令狐艾。
而令狐艾吩咐贺葆立刻在客栈百步内广设暗哨,不要让人来打搅他们。
崔奉一见到令狐艾等人,先是带着几分歉意道:“令狐大人,实在对不住,走了令狐远这个嫌犯,恐怕他将来会找你报复。”
令狐艾一时也摸不清他的来意,只好笑道:“无妨,他毕竟是本家二叔,但凡有一点羞耻之心,就应该趁机远避中原,又岂敢再找我的麻烦?不过既然有人为了救他,敢当街杀害官差,那他这次的罪过可就大了。”
崔奉也道:“正是,我已经写下公文,上报州郡,要在江左各地缉拿他,这个斯文败类,身为一族的长者,竟然还出卖宗族利益,应当受到严惩。”
令狐艾笑了几声,见崔奉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却故意道:“今日的事情真是麻烦县令大人了,否则我在族中多少还是有些势单力孤,县令大人去了却如此相帮我等,将来有机会,请一定代我向王大将军的照顾表示感谢。”
一副认定是王敦好意襄助他们的态度。
崔奉一听,干笑几声,却道:“令狐先生,今日这件事情,却的确不是王大将军的主意,乃是在下自己做出的决断,元止先生可知道在下今日为何会忽然出现在贵宗族的祠堂外么?”
令狐艾故作糊涂道:“咦,难道不是王大将军的叮嘱,难道有人还敢假传大将军令不成?不过你既然当时能那么及时出现,难道是我那伯父叫你去的?”
崔奉见他还在装糊涂,无奈道:“先生,明人不说暗话,我今日开始去绝对不是为了帮你,而是为了去找你们的麻烦而叫我去找你们麻烦的是一个我之前不曾见过的男子,但是他手中却有王大将军亲笔签发的密令,要我协助令狐微等人问你的罪,然后将你留在令狐氏族内。”
令狐艾一听,面色不快道:“这怎么可能,我在建康城已经和你家主公签订了协议,王大将军怎么可能下这样的黑手。”
崔奉干笑道:“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但那封密信无论是笔迹还是印信都毫无破绽。
而且也的确是王大将军亲笔、亲印,所以我不能不服从命令。
而且就算我不去,京口驻扎的军营也会被他调出兵马,因此我才想我不如主动前去,顺便掌控住指挥权和局势,这才能有机会帮助你们。”
令狐艾微微点头,却问道:“县令大人如此好意我们十分敢接,可是艾有一事不明,大人你在江左为官,若一旦那消息的确是你们大将军亲发,你如此做,就不怕王大将军生气;而且若不是大将军所发,那暗中的敌人若是迁怒于你怎么办?”
崔奉却不屑道:“我首先就不相信大将军会做出如此不智之事,再者就真算是王大将军亲自下令,我也不会为难先生的。”
令狐艾一愣:“我是旧友?又或者我之前对你有恩?”
崔奉摇摇头:“没有,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根本不熟,更何谈恩怨。”
令狐艾奇怪道:“既然不熟,你为何要如此帮助我们,艾实在无法理解?”
崔奉看了看四周,见众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他,等待他的回到。
令狐艾却道:“这里都是我的兄弟和信得过的人,县令大人但说无妨。”
崔奉却却是拱手就拜:“学生见过大人。”
令狐艾顿时一愣,忙扶起他,诧异道:“崔县令,在京口县里,你是父母官,我只是过客,你如此大礼却为哪般?还有,我可不是你的师尊,你莫要拜我,我受不起的。”
崔奉却道:“元止先生,我这一拜却是真心诚意,而且不单单是拜你更是拜王明扬将军。”
令狐艾闻言,忙道:“难道是我家主公对你有恩?”
崔奉点点头:“嗯,正是王烈将军对我有恩我乃清河崔氏后代,那大晋平州刺史、东夷校尉崔毖,是我长房叔父。可是他却勾结胡人,妄图自立,我父亲崔友劝他不听,却被他找个理由杀害,奉无能,不能报家父深仇;后来王烈将军平定幽州,因为那崔毖曾经的劣行,将其罢免了官职,下牢狱治罪斩首因此王将军乃是我的大恩人。”
崔奉这番话一出口,令狐艾这才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位先生,原来和自己出身、遭遇竟然差不多,如此看来,他暗中襄助自己这些人总算是情有可原。
随后,令狐艾问他道:“今日崔大人你为了帮助我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还怎么在京口为官?”
崔奉道:“我来这里正是为这事,自我来江左已经接近三年,因为战乱阻路,一直不曾回家探望老母,也不知道她身体如何,因此趁这个机会我想向王大将军请辞,会幽州去侍奉老母,不再返回这里了。而我知道先生你们即将返回幽州,所以才恳请先生带我一起离开,我甘愿为先生鞍前马后,执弟子礼。”
令狐艾一听,忙道:“你太客气了,崔大人,你若能请辞,我与你一起回幽州也没有什么,至于弟子之礼这种事情,以后请万勿再提……只是,说实话,我现在也得罪了不少人,这一路恐怕会遇到很多麻烦,崔大人不怕危险么?”
崔奉忙道:“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先生这件事,那个来找我的人我总觉得他十分可疑,不太像王大将军委派之人,而且王大将军也根本没有必要在京口谋害先生;所以我担心他一计不成,又生奸计,我提醒大人一定要小心,而且最好尽快离开京口县。”
令狐艾见他语气真诚,也不避讳他,叹息道:“不是我们不想离开,而且我怕我这边一走,他们就会得到情报,到时候若是真在半路暗算我,我们却无法抵挡,因此还不如在这里固守,等找到那个家伙,再做打算。”
崔奉闻言,想了想道:“既然先生担心这个,我这里到有个建议,今夜我邀请先生和诸位去江边酒楼吃酒,那酒楼老板乃是我的一个熟人,楼后就是长江,搭上舢板可以直达码头,到时候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直接从码头离开,等到那人发信时,我们就已经立刻京口,直达对岸了。”
令狐艾闻言,却是大喜:“如此甚好,否则我们在这里拖延越久越是不利。”
几个人又商议了一会,崔奉因为还要回去继续装作指挥搜索盗匪,不能多留,随后就告辞而去。
令狐艾看他离开,这才重新坐回。
一旁的费辰道:“此人看似忠厚,但实际上很狡猾,不过这样的人都比较贪生怕死,他今日断然不会是牺牲自己来引我们上当,先生我们到可以与他合作一二。”
令狐艾点点头:“我也是这般想法,他毕竟是县令的身份,还是地头蛇,若真想顺利离开江左,有的他帮助的确可以让兄弟们减少一些牺牲,荆展你传我的令,让兄弟们外松内紧,时刻提防,再忍耐半日,今晚我们就想法启程回家。”
一旁的李国插言道:“如此说来,元止先生是选择相信他了。”
令狐艾点点头道:“信与不信,一念之间,来江左的目的竟然都已经达到,多留一日,兄弟们就多一份危险,那个敌人的密探,就等以后再找吧。”
李国现在是客人的身份,身边的亲随要么死掉,要么背叛,要么不知所踪,此刻颇有一种众叛亲离的凄凉感,对令狐艾的安排也提不出什么意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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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之上,石勒眼看手下匈奴汉国的骑士们,在狂澜军的冲击下,已经被分割的四分五裂,心下十分焦急。
而此刻,能陪伴在石勒身边的大将,也只剩下夔安和郭敖两人。
夔安是一直寸步不离石勒左右,紧紧纵马跟随石勒的战车;而郭敖却是才从侧翼奔回,只说逯明、刘宝、张越等人皆被王烈和段文鸯所杀,自己拼死搏杀才夺得一条生路,但又惦记主公安危,这才寻来,看到主公无恙才放心芸芸。
石勒一听,只觉得胸口淤塞,再看郭敖,的确是盔甲松散,一副大战后的疲惫姿态,身上还有数道在乱军中增添的伤口,鲜血都不曾止住,一时间有什么重话也不好说出。
可是一想起当年跟随他起兵的十八骑,纵横北地何曾遭遇过这等惨败,如今却已经折损大半,而那些普通士兵很多眼看着已经毫无斗志,石勒心底蓦然升起一股众叛亲离的凄凉感。
“张宾呢?张宾在哪里?我的孟孙大兄在哪里?”石勒很想大声对四周喊出这个问题。
张宾半个时辰前说去后军辎重个他取药,却一直未回,想来已经殒命在了乱军之中,想到这一点,石勒更觉得心如刀割。
虽然石勒在本质上就是看不起汉人,就算张宾为他劳苦功劳,他称之为孟孙大兄,但实际上却仍然处处提防。
可石勒毕竟已经习惯仰仗张宾的计谋,尤其是这样的颓势下,张宾往往能给石勒指出一条明路,让他生出希望,可今日……
在失去了张宾的建议后,石勒甚至有一种下一步不知道该怎么走、怎么前进、怎么冲破敌人包围的感觉。
他不是木偶,但就算最凶残的饿狼懒得再动脑,却早晚要失去斗志与锐气,石勒却浑然不知这一点。
此刻,眼见狂澜军攻势越来越猛,而身边的夔安和郭敖虽然文武双全,但并不是那种万人敌的武功高手。
所以石勒只是吩咐郭敖统帅亲军,暂为他的亲军统领。
郭敖毕竟是十八骑之一,立刻开始首领身边残兵,竭力保护石勒安全。
此刻因为张宾已经不知道被乱军夹带到哪里去了,夔安身为谋士智囊自然不能不说话,却是一边纵马,一边对战车上陷入沉思的石勒建议道:“主公,贼兵势大,四面皆有包围,如今只有孔豚将军那一处在兵力上占据优势,所以主公我们现在必须和他汇合,然后一鼓作气冲出去,这王烈如今定然已经是全军出动,只要能冲出,外围再无拦截,我们就有希望。”
石勒苦笑一声:“冲出去?而今若让王烈我脱逃,他能让么?”
石勒说的并不是丧气话,而是事实。
今日石勒一身金盔金甲,身后一面大纛,走到哪里都是焦点,而且石勒绝对不能让代表自己身份的这面大纛倾倒,那样只怕匈奴汉国全军的士气会立刻崩溃。
可是,若这样移动,狂澜军势必会舍命追击。
所以,现在石勒就算想遁走,也没有太好的机会
沉吟片刻,夔安却是一咬牙道:“主公,请与我更换盔甲”
说完,直接在马背上解开盔甲,递给车驾上的石勒,他身材和石勒相当,如今竟然要假扮石勒,引开狂澜军。
第三百四十八章,月满拦江
一片苍茫的雪原上,近十万大军鏖战在一起,喊杀声早已经盖过了风雪呼啸。
而那热血也早已将冰雪融化,天地间升腾的雾霭仿佛都是粉红的颜色。
激烈的撕杀,每一刻每一息都有人死去,对于处于优势的一方还好,一切不过是硬下心肠的麻木杀戮,但对于处于劣势的一方来讲,这里就是地狱一般让人难以忍受,如果不是前方还有奔逃的希望,他们早已经四散崩溃了。
眼看狂澜军势大,己方人马已经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夔安却是直接在马背上脱下自己的盔甲,然后对石勒道:“主公,请与我更换盔甲,某愿代替你指挥战斗”
石勒闻言一愣,半响才反应过来。
此刻头顶不时有狂澜军射出的箭雨划过,四周也都是是分不清喜怒的嚎叫,夔安瞪着双眼,再次急道:“主公,请不要再犹豫了,只要你或者,我就情愿如此”
石勒看着夔安这副忠肝义胆的模样,片刻眼睛一红,一直以来他都很信任夔安,也一直把他视为肱骨。
相比其他十八骑,夔安文武双全,更难得的是有一份其他人少有的远见卓识,石勒本来是想把他培养成柱石的,甚至想过自己死后,要让他辅佐石弘,成就大业。
今日他假意决绝,让刘宝、张越等人主动为他拖延王烈,心下却并无一点不安,因为他知道这些当年跟随他起兵的兄弟,早已经各自拥有了自己的势力,暗中各成一派,互相勾心斗角,他石勒能有今日之败,与他们的不齐心也有很大干系。
所以,就算他们身死,石勒也并未有多么伤心。
可是夔安不一样,夔安根本没有结交任何人甚至主动把自己手下的兵马全部交给了石勒,如今之担任谋主,却不要军权。
如此忠心耿耿的臣子,在自己连番惨败后,还甘愿为自己舍命,石勒就算是铁石心肠也有些感动了。
见石勒还有些犹豫,夔安抬眼看了看四周,此刻四面的狂澜军将士已经不断冲击器石勒所在的中军,夔安知道不能再拖延,告罪一声:“主公,得罪了”
却是飞身从马背跃上石勒的车驾,他毕竟是武将出身,这一下尽显骑术荆展。
上了战车,夔安不顾石勒的反对,开始给石勒褪去盔甲,又把自己的盔甲给石勒穿戴好。
然后,夔安对一旁看着这一切的郭敖道:“郭敖,如今十八骑只余你我、孔豚和王阳四人,孔豚要冲锋作战,我要代替主公尽命,所以我只能将主公托付给你,我不管是是否曾贪生怕死,但今**就算拼死也一定要护得主公平安返回襄国城,否则我变成厉鬼也不放过你”
郭敖神色一凛:“忙正色道,将军大义,牺牲自我,我又怎敢再偷生,今日我绝对不会舍弃主公先走。”
夔安又一撩战甲,单腿支地,给石勒拜倒道:“臣本草莽,幸得主公赏识拔擢,才有今日万人之上的地位,所以臣对主公一直心怀感激,却无以为报。今日,臣甘愿替主公尽命,只要能保得主公平安。
但臣有一言不得不说,主公之败并非天意,那光明神再伟大,也不能帮我军取胜。主公有今日之失乃是**,王阳志大才疏,又与汉臣内斗,主公却纵容他,甚至想用他来钳制张宾,实是取祸之道;那张孟孙虽忠义,但毕竟是汉人,主公又曾夺其军权,斥其行为,而且又用王阳来制衡他,他又怎能不知?所以,今日之战败我他却未尽力,却全因主公与他生出了间隙,主公这次回襄国城请多考虑我这临别之言,如此我就算战死也再无憾”
说完,不待石勒反应过来,喝令驾车的骑士勒住战车,然后在郭敖的配合下,将石勒扶上自己坐骑。
随后,告诉那驾驶战车的骑士和身后高举战旗的其实,直接向北宫纯率领的五千重甲步军和前边冉瞻率领的重甲步军的结合处冲去。
此刻,北宫纯正率领自己的部下向冉瞻的方向移动而去,想要与他们汇合,最后形成一个完整的包围圈,将石勒的去路彻底堵死。
而假扮成石勒的夔安的目地似乎很简单,那就是要趁他们合围前,从这个不过数百步的空隙内插过去。
随着代表石勒身份大纛和战车的移动,狂澜军立刻发现了这一情况,并通过旗语传递给王烈。
王烈在击杀了对方几员大将后,并没有如往常那样,继续带队冲阵,而是按照谢艾的意见,选择了一个相对较高的位置,开始指挥、观察整个战场。
王烈本身是一个激烈的性格,这些年下来,甚至有些痴迷起这样的浴血厮杀来,当年他自己却深知自己是主帅,不可能一直冲杀在最前,自己再厉害也比不过后世的冉闵,而冉闵不也一样无法只凭借自己的勇武就改变一切么。
而且谢艾也对他表示:真正的统帅绝对不是以个人勇武去决定一场战争的胜利,在骑兵之初尚可如此,因为那时候手下兵马不过数千,只凭口号就可轻松指挥,而能在千百人,甚至一万人中来去自如,则能更好的激励这些手下的士气,最终以弱胜强,创造奇迹。
但是如今日这种动辄十几万的大军团会战,如果主将只凭自己的喜好跑到最前方去厮杀,却不能统领全局,只想靠瞬间的口号与旗语来了解战况,那就肯定要有失误、耽搁。
所以在坚持王烈所谓‘斩首行动’的同时,也要注重掌控全局,否则王烈就永远只能是一个有勇武的猛将,但却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
而当王烈真正将自己融入一个密切观察战场局势,随时发出号令、调兵遣将的统帅时,才发现了自己的欠缺,往日看卫雄或者谢艾在战斗时调兵,都觉得轻松之极,可是自己一旦全身心的投入,才发现这其中不能有一丝迟疑和延误,而且上边一句话的错误,传递到下边,就可能会造成全军的崩溃。
王烈智谋不缺,但理论实在太少,若此刻无谢艾在一旁的辅助,今日却更要手忙脚乱了。
此刻,眼石勒大纛移动,而护卫在石勒身边的那万余精锐也开始迅速向西南方移动,王烈却是一惊。
虽然距离数百步,而且四面全是乱军,王烈纵然有鹰目一般也无法看到石勒的具体位置,但那大纛和巨大车驾的移动还是第一时间落入了王烈的视线中。
“石勒要跑”这是王烈第一时间的想法,随后看向谢艾。
谢艾眉头微皱道:“这么快石勒就放弃了么?”
王烈焦急道:“不管他放弃不放弃,今日不能跑了石勒”
随后,却立刻发出号令,让令狐泥率人马牵制住敌军,却让段文鸯率领一支偏军直插石勒的位置。
王烈并没有带兵冲出,反而在外围提气喝道:“石勒,你自命勇士,怎么如今却亡命奔逃呢?”
这一声不说传遍整个战场,也是数百步内都听的清楚。
本来匈奴汉国的骑士,看到主帅大纛移动,都下意识的跟随而去,并未多想,在冷兵器时代的这种千军万马混战在一起的战场上,想要寻找自己的指挥官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那代表指挥的大旗正是他们唯一的方向。
但此刻,听王烈这样一喊,顿时士气一凝,片刻却爆发出一阵哀叹和喧哗声。
如果石勒真的要先跑,那他们又怎么肯再继续拼命呢。
那边,石勒军中却有人高声回应:“王烈小儿,莫要逞口舌之快,我石勒绝不会跑,到是你怎么不敢来与我一战”
王烈冷笑一声:“石勒,刚刚我已经给了你机会,是你总控贪生怕死,派手下来替你送死;如今我大军如今占尽优势,尔等垂死挣扎,我岂能再与你浪费时间全军突击,生擒石勒”
王烈身边传令官大旗连挥数下,战鼓声顿起,四周狂澜军士兵和后方祖逖率领的豫州军一起掩杀而上。
此刻,五千重甲骑军已经完全杀入了对方阵中,匈奴汉国的这些跑马中原,几近无敌的骑士,在这样的冲击下却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反抗,加上闻听石勒要遁走,心中战意更是少,就如一群被饿狼追逐的鹿子们,茫然的奔逃着。
眼见石勒那边大纛不断向西南移动,似乎有要突围的意图,这些士兵更加慌乱起来,虽然石勒高喊要与王烈决战,可是现在己方处于颓势,这些士兵的唯恐被自己的主将抛弃,要么想四外奔走,要么就是茫然的跟随着那大纛一起向西南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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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扬州毗陵郡京口县,码头望江楼。
扬州富庶,京口县作为曾经东吴的国都和如今的江防重镇,也自是繁庶无比。
这望江楼是县内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寻常吃上一顿饭都要近千钱,可就算这样,往常没入夜就已经是客满,足见京口县内的富豪众多。
今日这酒楼内更是高朋满座,但门外却有不少身穿青衣的汉子到处游荡,普通客人接近,一概拦回,只有手执请帖的人才可以进入。
原来,今日是县令崔奉在这里宴请幽州来的镇东将军府的录事参军令狐艾。
若别人宴请令狐艾可能没有什么理由,但崔奉乃是王敦一系,而近日令狐艾在建康城曾拜见过王敦,这件事情不少人都知晓,因此崔奉随便寻了个王敦让他负责接待令狐艾的理由,就足矣堵住大多数人的嘴巴。
而且崔奉宴请令狐艾,还捎带上了城中的各大世家、富豪,其中就包括东海王氏和太原令狐氏的族长。
县令崔奉为官两年,为官清廉,除了在东海王氏与太原令狐氏暗中争斗上偏帮过东海王氏外,在其他方面都可以说是颇为公正,在地方上也颇有清誉,再加上背后有王敦这个靠山,因此听闻他要为令狐艾接风洗尘,大家多少都要给他几分薄面,欣然赴约。
此刻,酒楼内,崔奉正举着酒杯,频频向座下的各个世家和豪强的族长敬酒。
令狐艾也是微笑陪酒,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那东海王氏的族长王墨却是数次起身与令狐艾遥遥对饮,并不时用挑衅的眼光看着一直坐在哪里一脸苦涩、沉默不语的令狐微。
显然,白日里令狐艾大闹令狐氏祠堂,掀翻令狐远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
其实,又何止是王墨知道了这件事,令狐艾演的这一出,就是要在整个京口人面前,狠狠的抽令狐微一个嘴巴,让他有苦难言。
其实这也怨不得令狐艾,令狐微自己选择维护令狐远的恶行,却对明明已经成为四品官员、为家族争得了荣誉的令狐艾百般责难,令狐艾又凭什么去维护他?
虽然很多人未必赞同令狐艾的处事方法,但大多数人也都觉得令狐微实在是老糊涂了,才造成今日这个局面。
王墨作为令狐微的老对手,一直信奉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的原则,尤其是一看到令狐微那张苦瓜脸,王墨更觉得心头畅快。
此刻,王墨却故意起身,走到令狐艾身前,先是深鞠一躬,然后恭敬道:“令狐先生大才,墨早有耳闻,没想到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我只叹这里某些人有眼无珠,面对如此人才竟然不尊重,还要维护自己那个祸害家族的兄弟,真是老迈无能,我劝他还是早点交出位置,免得全族都跟着他遭殃。”
众人闻言,却不好接话,王墨这明显针对的是令狐微,他们的家业都比不过这两位,自然不肯参与。
但王墨这话说的实在太有针对性,也够直接,却是成功的激起了令狐微的怒火,他今日若无反应,明日又怎么还有脸面在京口县立足?
因此,令狐微却是猛的起身,对王墨喝道:“王墨,这是我们令狐氏的家事,哪里用得到你这等小人多嘴”
王墨却嘿然冷笑道:“家事?我怎么听说令狐大人是太原令狐氏的正宗嫡出,而某些京口令狐氏的却怎么还好意思攀附呢?”
令狐微一听,勃然大怒:“王墨,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今日如此侮辱老夫,老夫与你拼了”
说完,猛的冲向王墨。
王墨今年四十几岁,可比令狐微年轻不少,但他也是个文士出身,猝不及防下竟然被令狐微扑倒在地,两个堂堂世家的族长,此刻却毫无形象的扭打在一起。
四周顿时一片大乱,酒水倾倒,佳肴狼藉。
县令崔奉一看,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两个人在这里打架,分明是不给他面子,他却走过来对令狐艾耳语几句,然后两人却转去了屏风后,也不管这两个家伙。
但是县令不管他们,其他人却不能眼看两人如此殴斗,众人忙围了上去,拉扯开两人,王墨却犹自骂道:“老匹夫,你说你算什么东西,自己家的良才你都留不住,还凭什么和我斗”
令狐微被他气得浑身哆嗦,但一时间却根本无从反驳。
众人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两人吸过去,哪里还有人去管引发了这场殴斗的真正主角令狐艾。
此刻,崔奉和令狐艾却已经顺着屏风后的角门离开了这个宴会的厅堂,穿过游廊,院落,很快就来到了这望江楼的后院。
院内,荆展、李国等人早就等候在此,至于费辰和贺葆早已经先一步去了码头,准备起航事宜。
一见两人出来,荆展笑道:“大人,一切可顺利?”
崔奉道:“顺利的很,我只对那王墨说,是大将军吩咐他与令狐微争执,让他趁这个机会打击令狐微,王墨却是乐不得如此呢。”
说完,却有些歉意的看着令狐艾:“元止先生,这样做,京口县的令狐氏一族,将来恐怕会很难”
令狐艾却道:“无妨,一切都有令狐远和令狐微扛着,用不了多久,我令狐艾一定会重新回到这里,那时候我要接我的族人返回太原,不在这异乡受苦。”
崔奉点点头,却忽然有所感慨道:“在外千好万好,都不如家乡好啊,幸而从今日起,我就可以返回幽州,重新见到我那老母亲了。”
令狐艾拍拍他的手道:“回到幽州后,我一定和我家主公举荐崔大人,崔大人才高,我家主公会很欣赏你的。”
李国好奇道:“却不知道崔县令是如何在半日内和王敦请辞的?”
崔奉笑道:“哪里请辞了,不过是临来前直接将官印挂在了书房,只要我今夜不归,明日必然有人去查询,一见那悬梁的官印,还有我留下的书信,也就知道了。”
令狐艾闻言,笑道:“那我这算是拐带王大将军手下的良才么?”
众人会心一笑,随后也不耽搁,在荆展等人的护卫下,前往码头,乘船直接离开京口,横渡长江,直奔北地而去。
其时夜色深沉,江水浩荡,一轮明月如玉盘一般将光辉披洒在大江之上。随着江水的波浪,那月色仿佛化作了一条玉带,将江水拦为两截。
好一派月满拦江的壮美景色,而那一艘快船就趁着这月色,在江水中破浪而去。
第三百四十九章,海匪
虽然我不过圣诞,但还是要说一声:诸君,圣诞快乐,给自己一个开心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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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浩荡,自船舷一侧,蜿蜒东去。
在明亮的月色照耀下,天地间仿佛白昼一般,这样的夜晚最适合夜航不过。
不过这也就造成了出港的船只他们不可能完全避开码头水军的监管。
从京口县过长江到对岸,出航前基本都会受到码头附近水军的盘查。但有崔奉这个地头蛇在,事先就已经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利,给这商船开具好了证明路引,那带队的队主再接受了费辰递过的数百钱的好处后,也就挥手放行了。
船只迅速离开京口的码头,而此刻那望江楼里的纠纷,在王墨故意纠缠下还在继续,并没有人发现召集此次宴会的县令和幽州来的令狐大人已经乘船离开。
虽然驶离了码头,但令狐艾他们却不能直接直线过江,因为对面是一片悬崖峭壁,并不适合修建麻油,渡江的船只需要顺江水朝东,往入海口的方向行使十几里,再转向北面的渡口才能上岸,整个过程大概需要一个多时辰。
不管怎样,能够安然脱离险境,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有那成国太宰李国还有些愤愤不平:“总算离开这里了,可惜老子那三千匹蜀锦,白白便宜那些龟儿子了;既然都把地契还给他们了,那些蜀锦就该拿回来,否则我这边赊欠自家商队这么多银钱,被我家主公知道,还不扒了我的皮。”
令狐艾大仇得报,又脱离了虎口,此刻心情大好,一听李国这样说,笑道:“那点小钱算什么,等去了江左,你家主公与我家主公为盟,我幽州出产的各种物资,还不够让你们得利么?你家主公到时候知道你立下这样大的功劳,奖赏你还来不及呢。”
李国点点头,又道:“数次来扬州,沿途受尽这些兵痞的勒索,什么时候能没有他们的阻碍,这商队的利益才能得到真正保障;否则,就算你我之间来往贸易再多,也要被这些人盘剥掉至少三成;而我听说王将军在幽州却是减少赋税,来往商旅莫不得利,真希望将来王将军能入主江左,改变这种混乱的局面。”
令狐艾闻言,看了李国一眼,他可不相信眼前这个看似逐利的成国太宰眼中真的只有经济利益,他更认为李国这句话是在试探自己。
他这次之所以带李国去幽州,其中一个主要的目的就是要让李国见识下幽州的繁庶与狂澜军的强大,借李国之口向李雄传达一个新号——不是我家主公不能攻打你巴蜀,而是我家主公仁慈,不想妄动刀兵。
而令狐艾开始善待阿乌,在荆湘一带广布眼线,也是为了今后做准备。
现在李国忽然谈起在江左遭遇各种盘剥,令狐艾却笑道:“这种事情更不足为虑,等来日至尊重掌天下,天下一统,哪里还有这么多势力私设关卡,到时候天下清平,李兄你不论是为官还是经商,都是大有前途啊。”
李国闻言,有些失望,他其实想听道的是令狐艾说出王烈的下一步动向,或者说现在王烈和石勒的决战到底进行的如何,王烈又是否能在取得胜利后挟余威图谋天下。
但令狐艾怎么可能授人口实,只提大晋至尊如何,根本不说王烈要怎样。
至于什么为官、经商大有前途,大晋的至尊会允许成国的存在么?前些年李兄杀了多少汉人官吏,大晋的至尊能不派兵征伐他们?
这次李国肯跟随令狐艾去幽州,心底也未必没有趁机打探王烈真实想法的心思。
当日在江左时,一同面对危机,两人尚且能精诚合作,可是此刻一旦脱离险境,却有立刻各为其主,开始试探起对方来。
双方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那边崔奉一见两人如此,却打着圆场道:“其实诸公,我们虽然离开了江左,你们可曾想过,那个去找我暗算尔等的男子究竟是谁派来的,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崔奉话一出口,令狐艾和李国的注意果然都被吸引进去,这次匆匆离开京口,大部分的原因就是一直查不到这个隐藏在暗中的人到底是谁。
崔奉也只知道那中年人是拿着王敦的虎符来的,但众人却认为这人绝对不能是王敦所为,因为着急离开京口,寻找这中年男子下落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如今听崔奉提起这件事,令狐艾就忍不住一皱眉头,若任由这样一个未知的势力存在于江左,将来早晚会是主公王烈的祸害,而且现在看对方就是针对王烈来的,长此以往,狂澜军的情报网络在江左很容易被人破坏。
李国也是没有微皱,因为如果没有这暗中势力的破坏,他手下那些兄弟也不会白白死掉,所以他也一直记恨这个藏在暗中可恶的家伙。
众人都陷入沉思,船行平缓,心底却开始掀起波澜。
“这个人会不会和在令狐氏内袭击王任他们的那些人有关系?”费辰忽然道。
令狐艾点点头道:“嗯,极有可能,否则实在想不通哪里还会有人偷袭我们的疼。而且对方虽然袭击了我们,但我看跟我们的本质目的是一样的,想要从令狐微那里得到些什么,只是被我们所破坏,他们未必肯甘心,我们走后却是白白便宜了他们。”
那边费辰道:“如此,那我重新返回京口,杀他个回马枪,如果那人真想从令狐氏取得什么东西,必然还会下手,而他一旦得知我们离开的消息,行事肯定会更加肆无忌惮,我却正好从中破坏”
令狐艾看了一眼费辰,费辰眼中只有坚定,那白胖的脸上也是一脸严肃。
令狐艾道:“可是费大人你手下没有有力的大将,一旦动武,怎么能对付了对方?这样,我把荆展给你,让他谁你去。”
费辰笑道:“做这种事情,凭借武力肯定是下策,荆展是要保护你的,我可不要,否则回去主公该收拾我了。这样,你把贺葆给我,我再带二十个兄弟,足够在那边开展行动了。”
令狐艾点点头,那边费辰却叮嘱荆展道:“荆队长,就有劳你一路护送元止先生回幽州了,不过只要过了江,就是祖逖祖士稚的地盘,我已经事先和他们打好招呼,只要你们写下联络信号,自会有当地暗组的兄弟来找你们。”
荆展点点头:“大人放心,我定保先生安全。”
阿乌也在一旁插话道:“还有我呢,有我在,没人能伤我的老师。”
费辰满意的拍了拍阿乌的肩膀,却是顺手从怀中掏出一把钢弩和十余只弩箭,递给阿乌道:“这个是我的钢弩,送给你保护你师傅”
阿乌连连摆手,却是从一旁拿起一个角弓:“这个,这个你们晋军的弓箭很好,我用这个用习惯了。”
说完,却是一挽雕弓,如满月一般。
费辰一见,眼睛一亮,阿乌拿的可不是一般晋军所用的两石步弓,而是一把四石的硬弓,他能如此轻松开弓,显然也是个善射的箭术高手,有他和荆展在,令狐艾当无危险。
费辰也不耽搁,将钢弩重新踹回怀中,又带上贺葆,又点了二十个暗组成员,这些人无一不是以一当十的精锐,如果给他们时间和空间,比如在野外,比如在山间,他们甚至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抵挡住数百人马的进攻。
所以,只要费辰小心行事,在京口就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尤其是对方,绝对不可能想到令狐艾他们千辛万苦设计出这样一场好戏才脱离江左,而费辰竟然会在当夜就杀一个回马枪。
那边,大船上很快放下一支轻舟,费辰带人马上船,接着夜色的掩护向京口县方向划去。
这边,令狐艾等人的大船却依旧前行。
这次,李国不再试探令狐艾,令狐艾也不再故弄玄虚,大家精神高度紧张了这么些日子,此刻一旦安稳下来,疲倦袭来,慢慢进入了梦乡。
船行平稳,令狐艾正梦见回到幽州,风光的下葬了父母,自己则搂抱着粉雪给他刚生下来的胖儿子,那孩纸眉眼浓密,令狐艾正满心高兴,却忽然觉得天边传来一阵惊雷。
令狐艾猛然惊醒,才听出哪里是什么惊雷,而是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和阵阵喊杀声。
而此刻,舱内的其他人也都惊醒过来,阿乌正手拿着环首刀,一脸警惕的护在令狐艾身边。
至于荆展,醒的最早,已经提刀冲到了舱外,去指挥狂澜军士兵作战了。
片刻一个狂澜军的暗组士兵冲进来道:“大人,是海匪,是海匪来劫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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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上,敌我双方激战正酣。在这种乱军之中,每一个人都不过是洪流中微不足道的一份子,就算勇武如王烈也只能在带领数千人凿穿敌军,却不能利用个人的勇武决定这场战斗的胜利。
更多的时候,作为个体只能下意识的被整个团队的行动夹裹向前。
此刻双方的大多数兵马,都随着石勒中军大纛的移动开始向西南移动,包括孔豚的大军,也开始竭力配合中军冲击西南两支狂澜军重甲步军结合的位置。
北宫纯和冉瞻并不知道这是石勒的虚招,还以为石勒真要从两人之间穿插而过,北宫纯阵中号旗连摇,与冉瞻向一起汇合。
但重甲步军的移动速度本就缓慢,而夔安等人却是轻骑,却是和快就杀到了两军交界去。
两军的厚度都只在百余步,敌人若是一味奔逃,十几息就能穿透整个战阵。
北宫纯急的大喝一声,竟然率领几百名精锐手下,拔腿狂奔,想要在敌人冲破这战阵前阻挡下石勒。
正这时,战阵一侧传来一阵撕杀声,接着一阵如雷的蹄音响起,很亏一队数千人的骑兵直接横拦在了石勒中军之前,正是配合在北宫纯他们冲锋的韩潜率领的破虏军。
一看前路被堵,那些匈奴汉国骑兵不退反进,此刻退也是死,不退也是死,还不如奋勇向前,冲破敌人的阻截。
很快,数万匈奴汉国大军就和韩潜率领的不足万人的破虏军撞击在一起,喊杀声响成一片,而趁这个机会,北宫纯和冉瞻率领的重甲步军也终于汇合在一起,将石勒中军的去路彻底堵死。
“看你这次还往哪里跑”王烈一看石勒被堵住了,狠狠一拍手。
王烈现在正努力让自己像一个合格的主帅靠近,当他站在统领全局的高度,而不是带队撕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产生了一种博弈的感觉,而手中的棋子正是这千万将士。
箭雨不断在四周掠过,谢艾却纵马来到王烈身边,这家伙刚刚一起在来回奔跑,协助王烈传达各种命令。
只见他骑在一匹没有一根杂毛的白马之上,一身银盔银甲,腰挂环首刀,手中却拿着一把羽扇,这幅不伦不类的模样,却是让战场上的敌我双方都侧目不已。
“骚包,实在太骚包了。”陪在王烈身旁的亲卫杨彦之暗自腹诽,同样是不及冠的少年,杨彦之的性格就要比谢艾稳重不少。
但身为王烈亲卫的他,除非王烈亲自领军冲阵,否则他就没什么机会上阵撕杀。
此刻,眼进见自己的袍泽在前方尽命,杨彦之却是眼馋不已。
谢艾看了杨彦之一眼,这个同龄人性格老实,**他是谢艾现在很爱做的事情,却是笑道:“杨队主,你想上阵撕杀么?”
杨彦之点点头,有些期待道:“怎么,谢参军能说动主公,让我上前么?”
谢艾道:“正是,我若能让主公带你冲阵,你今后得叫我大兄。”
原来谢艾和杨彦之是一年所生,按年级其实杨彦之比谢艾要大上几个月,可是谢艾在王烈周围的这些亲信中本就是年纪最小的,此刻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同龄人,岂能甘心再称其为大哥,所以却是总寻思让让杨彦之称服。
杨彦之也是个倔强脾气,坚决不肯叫。其实,要是换做别人,也不会陪谢艾这个乖张的性格胡闹,早就躲到一边去了。
但杨彦之年纪也不大,心底其实蛮佩服谢艾的智谋,也听说过他奔袭襄国城的壮举,加之两人都是经常陪在王烈身边,交往很多,两个人的关系到处的不错,只是这大兄二字却始终不肯出口。
可今日,一听谢艾这样说,杨彦之却好不犹豫道:“好,只要你能劝主公给我上阵的机会,我就叫你大兄又有何妨。”
王烈却忽然扭头对谢艾道:“谢参军,石勒中军已经被拦住,不可能再冲破我军包围,你觉得石勒又有何阴谋诡计?”
谢艾笑了笑道::“阴谋诡计未必,可是石勒这时候选择逃跑,就不怕他全军士气崩溃么?”
王烈一听,知道谢艾是绕着弯提醒他,却笑道:“现在敌军胆气尽失,大将又皆被苏良他们击杀,石勒就算不跑,一会也是全军覆没的下场,他难道肯陪着这些部下一起送死么?”
谢艾却摇摇头:“石勒北地雄主,性格刚烈却不失坚韧,这一战打到这种程度,他已经无力回天了。我若是他,要么是死战到底,最大限度的杀伤我军;要么就会最大限度的保证自己的安全,以图再起。
可如今他如此明目张胆的奔逃,根本就是自取灭亡,不但大军更容易陷入崩溃,而且目标这么明显,除非他能在瞬息奔出十几里,否则他根本跑不掉……”
王烈闻言,问道:“谢参军的意思是?”
谢艾道:“既如此,只能是李代桃僵”
说完,手中羽扇一指正南:“现在四面大军都向西南合围,我若是石勒就选择从正南突破,毕竟那里的我军步军已经被孔豚的骑兵完全纠缠住,而苏校尉他们也已经只剩下数百人,疲惫不堪,石勒手下亲卫数千人就可以迅速护送他冲破包围,而一旦他奔出包围,我军就算有百万大军,也不可能抓到他了”
王烈闻言,神色一凛。仿佛为了配合谢艾的推测一般,这时在战场南边却是一阵激烈的喧哗声传来,接着一队数千人的人马忽然从匈奴汉国的骑军队伍中分出,直奔苏良那边奔去。
而南边本就有孔豚率领的万余骑军,此刻孔豚正率领大军猛攻苏良和冉瞻的一部千余人马,只要这道防线一被突破,那奔逃而去的人马就可以直接杀出重围了。
“好狡猾”王烈轻骂一声,这次他却呆不住了,现在大军已定,唯一担心的就是放泡了石勒,所以他必须亲自带军追击才会放心。
这一战,必须擒住石勒或者杀死他,否则被他逃回襄国城,谢艾制定的让其子石弘率领残部祸乱匈奴汉国的计划就会难以执行,以石勒的为人,宁可重当马贼也不会选择去左国城为刘聪的走狗。
所以,王烈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石勒今日必须留下来。
谢艾忽然对身旁跃跃欲试的杨彦之道:“你看,主公一会就会带你追击了,今日这大兄你叫定了。”
杨彦之一看,知道自己上了谢艾的当,狠狠瞪了谢艾一眼,却是兴奋的握紧手中长枪,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王烈对谢艾吩咐几句,脱掉重盔,只着棉服轻甲,带上自己的亲军千人,直接追了过去。
杨彦之自然也在其内,手执长枪的他紧紧护在王烈身边,从谢艾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谢艾意味深长道:“彦之,一会回来记得拜见大兄。”
杨彦之身子一晃,骑术精湛的他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
谢艾哈哈大笑,这一刻他心情愉快的却仿佛比谋划了这一次战役的胜利还要爽快。
第三百五十章,追击
眼见石勒要率人马奔逃,王烈带队直接杀向南边,他距离石勒中军虽远,但和南边的苏良距离只在三四百步,加上这边的匈奴汉国孔豚大军已经开始转向西南,因此王烈一行却是直插苏良一侧。
南边的苏良一见王烈的大纛向自己这边移动而来,却是精神大振,也直接迎向王烈。
很快,苏良和王烈汇合在一起,王烈一见苏良浑身浴血的模样,心下怒火顿时升起。
他今日指挥中军,虽然在高处能隐约看见苏良厮杀,但一直不能过来相帮,心底本就有愧疚,此刻却是冷声道:“阿良,你没事就好,且看大哥为你报仇”
苏良点点头,沉声道:“大哥不去追石勒,来我这边做什么?”
王烈一指那正向南逃窜的一队人马:“石勒用计,已经在那队人马里,再晚一刻,他就逃之夭夭了”
苏良一听,原来石勒是从自己这边逃走的,他本来还以为那只是一支普通的溃军,所以才没有去追击,此刻却是恼恨不已。
“我去追!”
王烈关心道:“你伤势如何,还有没有气力随我一起追杀?”
苏良笑道:“这猪狗一样的鞑虏还害不了我性命,到是被我连刺带戳,杀死十几个将官,至于小兵也杀了过百,我还要与大哥一起并肩作战呢。”
王烈看着自己这个勇武盖世,不下于楚霸王的兄弟,心下即心疼又激动,却道:“那好,你就再陪我厮杀一阵!”
苏良活动了下受伤的左臂,却道:“嗯,如此最好,至少我能为大哥你挡上几枪。”
王烈哈哈大笑:“好,打虎亲兄弟,今天我们就一起打打石勒这只病虎,看他能跑哪里去”
苏良也兴奋道:“对,趁他病,要他命”
王烈诧异的看向苏良,这小子什么时候也会说这样的俏皮话了。
苏良讪讪道:“我是听令狐先生说的。”
王烈听了,笑了笑,朗声道:“令狐先生去了好久,等这次打败了石勒,我放他儿子石弘回去,让他们内斗祸乱匈奴汉国然后我们就进军江左,想来元止先生他已经在那边处理好一切了。”
令狐艾一去江左数月,王烈却是十分担心,心下也决定将来一定要尽快入主江左,不辜负这些手下的希望。他却不知道,令狐艾早就为他谋取江左的事情尽心铺路,就算是那益州的成国,也考虑了在内。
有如此手下,却是王烈之幸,但一切都要以击杀石勒为条件,否则王烈又怎么有精力去管江左的事情。
眼见向南的那批人马已经跑出数百步外,王烈和苏良不敢耽搁,奋起直追。
王烈出击,身边不过两千轻骑,但目标却实在明显,那杆王烈到的大旗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大旗所向,兵锋所指。
虽然不知道王烈向南是做什么,但任谁都知道这是狂澜军的统帅,开始时还不断有匈奴骑士拦在他们面前,妄图击杀这个凶神,但却无一例外被王烈和苏良这两个杀神刺于马下,然后就被席卷而过的狂澜军飞骑碾踏成了肉泥。
而那些负责掩护石勒逃跑的骑士,更是不断从队列中分出,想要阻拦住两人。
那边孔豚一看王烈等人追击而去,也是连连调兵,将手下骑兵派出来阻挠王烈。
一波接一波的敌军,悍不畏死的冲向王烈和苏良,这些敌军都是石勒最忠诚的亲卫,他们哪怕是死,也要掩护自己的主人逃脱。
王烈手中一杆大枪不断翻飞,数个匈奴汉国骑士手中马刀一接触上枪锋,就直接被巨力荡开,眼看着那枪锋戳中胸口,又扎进身边袍泽的身体。
一个接一个的匈奴汉国其实死在王烈的枪下,克制了许久的王烈肆意的在敌人身上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而苏良在他身边也是不断挥槊,两个人带领的狂澜军骑兵生生将面前阻拦的匈奴汉国凿开了一道道的缺口。
一直到现在,狂澜军的数量都逊于对方,王烈为了不影响大军合围对方只带了一千骑,苏良和王烈汇合后,手下也只剩余不足五百骑。
这一千多骑兵,面对断后的石勒数千亲卫,就算是人人英勇,但对方却一样不畏死,一时间却被对方死死拖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石勒距离他们越来越远。
苏良一看这种情况,对王烈“大哥,你带人去追,这里留给我”
王烈看了已经是浑身浴血的苏良一眼,点点头,喝道:“第一幢跟我走,其余人留下听从苏校尉指挥”
说完,带着不足五百骑兵直接绕过敌军,直奔石勒而去。
匈奴汉国的骑士一看,自然不肯放王烈他们过去,却被苏良率人马死死拖住。
很快,王烈带兵绕过了这些人马,而此刻石勒一行已经奔出四五里开外。
虽然这掘鲤淀无人带领很难走出,可是石勒这般奔跑,一旦离开视线所及的范围,就算撒下千军万马,也很难找到他的影踪。
加上此刻日头已经西沉,天色渐暗若追不上,石勒十有**会趁夜色脱逃。
王烈自然不能让到手的鸭子他飞走,快马加鞭,连连催促黑龙。
王烈一边轻轻抽打黑龙,一边俯身对黑龙道:“黑龙,你若能追上前边那些混蛋,今天我给你加料,不——等战斗一结束我就让人带你去见红裳。”
因为此战干系重大,过程又实在艰险,王烈并没有让程翯参与,而红裳也就跟随程翯留在了平舒,协助卫雄等人防守平舒,以防敌人的偷袭。
从王烈奔袭冀州开始,黑龙已经近两个月没见到红裳,此刻听王烈这般说,却是立刻兴奋起来。
英雄难过美人关,黑龙也难过红裳关,此刻却是马首一昂,不用王烈继续抽打,就奋起四蹄,直追而去。
就算是在这等冰面上,黑龙发起力来,速度也绝对比一般战马快上一倍,遇到沟壑,只要是三丈内的,皆是一跃而过,旁人看去,只见一道黑烟划过。
身后的狂澜军骑士也都紧追不舍,但胯下战马和黑龙相比可差得太远,除了数十人凭借骑术高超能勉强跟上外,其余人都被甩在了后边。
王烈也是艺高人胆大,眼见远处奔跑的敌军的身影越来越大,却是兴奋不已,手中弯弓遥指前方。
那些敌人也听到了后边的马蹄声,回头看时,却是一匹黑色巨马,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在黑马之后数百步外,一群狂澜军骑士正紧紧相随。
接着,只见距离还有近两百步,王烈就已经左右开工,落在最后的匈奴汉国骑士只觉得耳中一阵呼啸之音,下一刻就已经被弓矢洞穿身体,翻身落马。
而且那锋矢竟然是透体而过,有几只甚至是一箭双人。
如此神射,顿时让泡在最后的匈奴汉国骑士更加慌乱,人人皆努力向前,也许他们跑不过王烈,但只要能跑过袍泽,那就能少一份先死的危险。
被亲卫保护在中间的石勒扭过头来,一看这种情况,恨的牙关紧咬,怒吼道:“王烈,你欺人太甚分出一千骑兵,给我杀死他”
石勒却是想趁后边狂澜军士兵没有追赶上来前,杀死王烈。
然后,石勒却是带领剩余的几千兵马,继续逃窜。
眼看迎上来千余敌军,王烈哈哈一笑,喝道:“今日为了指挥全军,一直不曾杀个痛快,兄弟们,跟我干掉这批不知死活的敌人,哪个能先追上石勒,就是我幽州的大英雄”
众人闻言,齐声高喝,奋起冲了过去。
王烈一马当先,黑龙更是兴奋的扬起四蹄,直愣愣撞向敌军,这一刻,人马皆如龙,面前的敌人对他们来说虽不是草芥,但也只如土鸡瓦狗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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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说有海匪出现,崔奉面色一变,忙道:“我等皆不善水战,还是赶快渡江吧。”
令狐艾闻言,心下虽也有些忐忑,但他是这些人的首领,又怎能露出畏惧之色。
却故作镇定笑道:“敌人不过是匪盗,全无组织,和我们这些精锐相比,不过是土鸡瓦狗”
见令狐艾如此,舱内本来有些慌乱的一干狂澜军将士都镇静下来。
这些尚在舱中的狂澜军骑士,肩负着贴身保护令狐艾的职责,在陆地上他们可以说是猛虎一般,可他们中间却没有几个熟悉水性,因此咋一听说有海匪来攻,与其说是畏惧海匪,倒不如说是畏惧在这水面上作战,对自己没有信心。
令狐艾的这番话却及时提升了他们的士气,接着令狐艾抽出环首刀,对舱内众人道:“全体随我上甲板,不能让海匪攻上来。”
阿乌一听,忙劝道:“老师,荆校尉说上边危险,不让你上去。”
令狐艾一瞪眼:“我是头领,还是他是头领?我怎么能看他们在上边拼命,我却在这里畏惧不战?都跟我上去,哪个怕死就留下来”
众人齐声承喏,冲出舱门。
阿乌却是紧紧跟在令狐艾身边,防止自己的老师出什么意外。
此刻,甲板上已经乱成一团,人影幢幢,不过看样子海匪还没有攻上船。
而在明亮月光的映照下,令狐艾清楚的看见自己所乘船只的正前方和左侧各有数艘大船,正迅速向自己这边靠拢而来,双方距离只在五百余步,那些船上的海匪正大喊不停:“对面的肥羊听着,赶快放下帆、桨,交出你们的财物,否则等爷爷们杀上船去,男的全部砍死,女的全部卖为娼ji”
言语之嚣张,顿时激起这边狂澜军舰船上的回骂:“放你耐你的狗屁,你们这些混蛋,有能耐就爬过来,让老子收拾你们”
令狐艾不管两边对骂,皱眉对崔奉道:“难道真是只来劫财的海匪,崔大人,你久在此地为官,可能看出他们的来历?”
崔奉抬眼仔细看向那几艘敌舰,他虽然因为没有见过这种场面,而有些害怕,但看令狐艾如此镇定自若的样子,也慢慢静下心来,接着明亮的月光仔细分辨片刻道:“那旗帜上有条蛟龙,应该是附近长兴岛上的海龙,只是他们很少到这内河来……”
原来,这京口县往东不到十里就是入海口,而在离海岸三十几里的地方有数个岛屿,上边盘踞着数支海匪队伍,平日依靠劫掠来往商旅、勒索当地渔民为生。
偶尔,还会上岸劫掠一番,打打秋风。因此,在靠近海岸线附近出现海匪并不算意外,只是现在令狐艾他们还在江中,距离入海口也尚有五六里的距离,这些海匪却如此大胆,难道不怕官军围剿么?
此刻,听到崔奉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令狐艾强笑道:“原来真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吃了熊心、吞了豹胆,敢来拔虎须”
话虽这样说,令狐艾心下却暗道:“就算是真海匪,他们又是如何得知我们这边船只航行时间和路线的呢,难道有奸细给他们通风报信不成?”
猛然,令狐艾反应过来:“不对,那令狐远不就是勾结海匪走私,才被自己抓到把柄么?现在看劫走令狐远的应该就是这些海匪,应该是令狐远带人来报复自己了?可是他们又怎么猜到自己今夜会离开京口?”
但此刻已经不是分析这些海匪为什么会如此准确的埋伏在这里的时候,海匪的战船已经距离这边越来越近,甚至对方已经开始不断射出流箭,虽然因为距离太远,都落在了水里,可那种嚣张的气势却更胜起来,倒好像这一船人都是待宰的羔羊一般。
正在指挥战斗的荆展一扭头,看见令狐艾上了甲板,忙道:“先生,这里危险,一会敌船一旦接近,恐有流箭伤身,请你快回舱暂避。”
令狐艾笑道:“我又不是纸人,不过荆校尉,我记得这艘船上应当有床弩吧?我们不给他们点苦头尝尝?”
荆展闻言,点点头,却让几个亲卫将,令狐艾团团护住,然后道:“兄弟们早就准备好了,只是床弩只有两台,为了确保一击得中,才故意放他们近身;不过,敌人船只数量有五艘,按照他们的船只大小,每艘船最少可装五十人,这五艘战船就是二百余人,情势对我们还是不利。”
原来,因为今夜月光灿灿,所以这些海匪的船只,在八百余步外就已经被船上的水手发现,那值夜的水手迅速发出警报。
荆展第一个惊醒,看到对方船只众多,第一个想法是尽快前行,只要能抵达对岸码头,就会有人马来接应,就算没有人马接应,在陆地上、在黑暗中,这两百名海匪也绝不是他们四十几个狂澜军暗组斥候的对手。
可是敌人明显水战经验十足,在荆展做出决定的同时,就已经在前边横下两条战舰,将他们的去路堵死,其余三艘战舰则从右翼和后侧包抄上来。
令狐艾他们乘坐的这艘大船,外表上看就是一支普通商船,但却是一年前王烈让费辰买通江左造船工匠,千金获得一艘质量堪比战船的大船,而且更在船上准备了两座幽州的新式床弩,射程足足可达五百余步,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水战中的大杀器。
那个时代的水战,和后世不一样,没有大炮、导弹,有的只是弓弩、刀枪,所以一般都是列开阵型,然后迅速靠拢,在合适的距离内开始对射,接着就是搭上栈桥,短兵相接,与其说是水战,不如说是在水面舰船这个平台上的陆战。
因此,在战术没有失误的前提下,有距离超过对方的弓弩无疑会增加取胜的把握,甚至可以说会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一场水战的胜负。
敌人显见人马比狂澜军这边多出四五倍,在荆展看来唯一的胜利机会就是在敌人合围上来前,冲破敌人前边的封锁,然后利用自己舰船上床弩犀利的优势,将敌船逐个击破。
但现在天色正晚,虽然有明月照耀,可在射程超过五百步的情况下,又是在波涛起伏的江面上,荆展为了保证射击的准确度,还是要求手下将敌舰放进两百五十步内再行射击。
狂澜军的战船也不管敌人从右翼和后侧包围上来,只是奋力向前滑行,顺着江流而下,速度异常之快,似乎只想逃窜一般。
四周的敌舰一看,追击更紧,而前边的两艘敌舰这时却发现了一丝不对。
因为这狂澜军的战船根本没有改变航向,而且航速也越来越快,看模样竟然是直接奔自己的船只驶来,那两艘敌舰上的海匪顿时大惊,他们还以为敌人要采取撞击的办法来进行战斗。
无论是弓弩对射,还是短兵相接,这些海匪都不畏惧,可是他们的舰船现在横在江面,对方却是船头撞来,真要撞上,脆弱的船舷可抵挡不住船头的撞击,想到这里,海匪的战舰慌忙开始移动,准备闪开一条道路后,再等狂澜军的舰船近身,然后从侧翼攀援而上,与敌人肉搏。
这些海匪相信,论起在甲板上的肉搏,眼前这艘舰船上的一群商人,怎么会是让们的对手。
但随后发生的一切,却彻底摧毁了他们的幻想,他们心中的肥羊瞬间变成了月夜下的饿狼。
第三百五十一章,中伏
眼见对面这艘“商船”越来越近,两艘拦在前边的海匪舰船开始调头,船上的海匪也都准备好了弓弩,一旦到了合适的射击距离,他们就会射出手中的箭矢,相信那些逐利的商人在这样一轮攻击下,就会失去所有的勇气,选择投降。
而且这些海匪并没有选择火箭,虽然在水面上火箭远比普通箭矢更具杀伤力,但让们还想要取得这“商船”上的货物,若是一把火烧了岂不是就什么都没有了。
再者,这样一艘普通样式的商船,顶多能有五、六十人,而他们有将近三百人,怎么也吃掉对方了。
但他们错了,错的很厉害,对方人数是不多,只有三十几人,但这些人可不是什么任人欺辱的客商,而是一群武装到牙齿的战士。
而这些战士,很快就给了还没有完全调转过船头的海匪当头一击。
顺风顺水,狂澜军的这艘舰船很快驶进距离海匪的舰船三百步内,随着荆展的一声令下,船头早就固定好的床弩旁,三个士兵奋力的绞动了弓弦。
咯吱咯吱的弓弦绞动声,如磨牙一般渗人,随着三个士兵的不断用力,弓弦越绷越紧,最后终于如满月一般。
紧着着,扶着瞄准的士兵将弩箭对准了远方那在江水中缓慢移动的敌船,这时荆展先探手摘下自己随身的五石硬弓,弯弓搭箭,对着远处的敌舰一箭射出。
他这一箭并不为射中目标,只是为了帮助这床弩校准方向。
随后,荆展亲自调转那床弩,调整了一下弩头的角度,接着点点头。
架在弓弦上的弩箭箭头已经缠满了沾着火油的棉布,一个士兵用手中的火把点燃了那油布;另一个士兵则迅速松开了弓弦,弓弦猛的一松,竟然发出一声爆鸣,弩箭直奔两百五十步外的敌船猛的飞射而出。
这一箭射出,带着呼啸的凌厉之音,就仿佛暗夜里的鬼火一般,但却比那鬼火不知道迅疾了多少倍。
所有人的眼中只能看见一道流星般的火焰掠过两艘战船之间数百步的空间,下一刻只见一团火光在对面的敌船上炸开。
这一箭,正中敌舰船帆之上的位置,火接油威,油助火势,瞬间就把敌舰中部引燃,船帆着火的敌舰,就如一个巨大的火把在江心熊熊燃烧起来。
接着,第二把床弩上的弩箭也发射而出,一样精准的命中了第二艘敌舰的船帆。
如此一来,挡在狂澜军舰船前边的两艘海匪的舰船全部被射中着火。
舰船上的海匪一开始还妄图灭火自救,但很快狂澜军舰船上的火箭接二连三的射来,不断命中船体的各个部位,火势迅速的蔓延开来,这时候想要救火已经是徒劳。
这些海匪见势不妙,纷纷跳水逃命。
剩余的海匪直到这个时候还有些发懵,纵横湖海的他们,何曾被人这样攻击过,从来只有他们一拥而上,撕咬别人的份,今天却连敌人的毛都没摸到一根,自己先损兵折将,沉了两艘舰船。
那海匪的首领姓乌,自称乌龙,但因为他性格油滑,背地里手下和对手都称他为乌贼。
此刻,这乌龙一看这种情况,气得大吼一声,对身边一个中年男子怒道:“令狐远,你不是说他们只是普通商船么,还说船上没有什么兵器,怎么能有这样犀利的弓箭,而且那些水手的箭法如此之好,难道你和这群混蛋勾结起来坑害我们么?”
原来这乌龙正是令狐远暗中勾结的那一伙海匪,而他被劫走也的确是海匪所为。
令狐远此刻也顾不得畏惧是在水面上了,此刻他心中只有活命和报仇两个念头。
听乌龙这么一说,愁眉苦脸道:“乌老大,你可不要冤枉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情啊,要不你看这样,你们剩下的船只一拥而上,怎么也能吃掉他们。”
那海匪首领一听,却更加恼怒起来,一把抓住令狐远的肩膀道:“瞎了你的狗眼,对方那弩箭射程明显超过三百步,我的船不等靠上去就会被人家用火把点燃,我凭什么吃掉对方,我看你是要我去送死?”
同时咬牙道:“若是我这次不听你的话,带来十条八条船,一拥而上,还有可能吃掉对方,可现在只剩下三条船,再不调头就是给人当活靶子了,令狐远,今日这笔账我回去再和你算”
乌龙一双大手常年升帆握桨,气力十足,令狐远被他抓的肩膀生疼。
这**上的疼痛到还在其次,主要是这乌龙骂的他好生难堪,当日他是令狐氏主管时,这乌龙对他百般逢迎,诱使他入伙,参与走私军械。
你时候乌龙是何等的尊重他,现在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为了报仇令狐远也只能忍耐对方的羞辱。
乌龙甩开令狐远,他也算光棍,此刻却是毫不犹豫,一声令下,就让手下转动船舵准备撤退,至于损失那两艘战船也不算什么,江左最不缺的就是舰船,随便从哪里乌龙都有办法再弄来几艘舰船来,倒是那两艘船上跟随他多年的精悍海匪却不能不救。
可是他又畏惧狂澜军的弩箭厉害,不敢追击靠前,只能缓慢前行。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令狐艾他们的战舰已经穿过了两艘着火的敌船。
而就在他们的舰船四周,江水之上,到处都是跳水的海匪正拼命游动、挣扎。
这些海匪的水性不错,这时基本都浮在水面上,还在期盼乌龙能来救他们。
但狂澜军舰船上的暗组斥候却不给他们这个机会,这些斥候憋着一肚子气,眼看就要回到过江了,半夜睡的正香,却被这帮兔崽子给搅合了,心狠手辣的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在明亮月光和熊熊火光的照耀下,那些跳水的海匪就和靶子一样,一个个被这些箭术精湛的斥候送去了阎王那里。
鲜血染红了江水,哀号声慢慢减弱下去,只剩下火烧木头的噼啪声和弓弦的嗡鸣音……
乌龙看着这一切,气得手掌死死抵在船舷上,牙齿咬的嘎巴乱响。
眼看令狐艾他们的舰船距离他们又远了百步,这时船上一个汉子忽然道:“乌贼,你难道就这样放跑他们么,真是个熊货?”
那海匪首领闻言,回头怒道:“谁?怎么敢如此叫我爷爷我怎么打仗,还用你教么?”
再定睛一看,只见船舱里走出一个青衫习习的中年男子,这男子相貌平凡,但气质内敛,一双眼睛中满是淡漠,冷眼看着乌龙。
乌龙一见这男子,嚣张的气焰顿时落了下去,吃吃道:“啊,是大人,大人,你怎么在我的船上?”
那人却道:“我若不来,你今日岂不是要放跑他们?现在,传我的命令,叫你的兄弟们给我追上去”
乌老大闻言,犹豫道:“可是,我么的弓弩射程不如对方,今夜月亮又亮,追上去我们就是活靶子,大人您贵体若有闪失,我可是万死不辞啊”
那人却冷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既然敢让你追,就不会让你们白白送死,你们只哟追上去就可以,前边还有安排”
乌老大看了一眼那阴森森的男子,忽然响起眼勤这人的背后之人,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只好点头称喏,三艘海匪的舰船再次扬起风帆,向令狐艾等人乘坐的舰船追去。
令狐远看着这个男子,这男子却根本都不曾看他一眼,仿佛他是一条丝毫不引人注意的癞皮狗。
令狐远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男子,但却觉得这男子分外熟悉,心下也有些狐疑:“这乌贼桀骜不驯,却如此听从这男子命令,难道乌贼曾经说过他们海龙帮的幕后大首领就是这个人么?”
乌龙在诱使他入伙的时候,就曾自吹过,说什么别看海龙帮是江湖帮派,但悲呼却有大人物撑腰,黑白两路通吃。
令狐远当时身份高贵,自然不会信一个盗匪头子的诳语,当时也只是为了一时的经济利益才和他联合。
可今日看这男子的气势,乌龙作为一个普通人出身的盗匪可能只觉得他气势不凡;但令狐远怎么说也是世家长房出身,多少也见过一些权贵,此刻却敏锐的发现这男子身上所带的上位者的气息,也就是贵胄之气。
这种气息可是一般人装扮不出来的,就比如他那个侄子令狐艾,虽然官至四品参军,威严也是有了,可若说贵气却是全无。
想到这里,令狐远仔细观察着这男子的举动,他令狐远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此刻心怀仇恨下更如惊弓之鸟一般,生怕别人把他出卖了。
这个贵胄男子明显不重视他,却不知这个老狗一样的家伙已经心生警惕。
不过,眼下这男子的目的似乎和他是一样的,杀死令狐艾,那么他也就乐得不说话,令狐远却悄悄走回了舱内,在船舷旁的一个瞭望孔里注视着甲板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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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甲板上的火把全部灭掉。”东海海龙帮的首领乌龙大喝道。
虽然在这样明亮的月光下,灭掉火把没有什么太大作用,但至少是减小了目标,尤其对于水战经验丰富的乌龙来说,能让敌人晚一步射中自己的舰船,自己就可以指挥舰船做出更多的躲避方法。
灭掉了灯火的舰船,就如一艘沉默的怪兽,变成了一片黝黑的阴影,迅速在月色里向狂澜军的舰船靠拢。
狂澜军舰船上的荆展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一切。
他有些狐疑道:“我军刚刚展示了床弩的威力,他们就敢追来,难道以为灭掉灯火我们就射不中了么?”
令狐艾闻言,也是眉头微皱,犹豫片刻,他对崔奉道:“崔县令,我们都不习水战,但你身为京口县令,肯定多少和驻扎在这里的水军有过接触,在你看,我们现在已经冲出对方的阻拦,再有一刻也就能抵达对面码头了,对方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挡我们靠岸?或者说半路拦击我们?”
崔奉闻言,仔细看了看海匪舰船排列的阵型道:“现在海匪的舰船是一字排开,成一直线,这种一字长蛇,是他们常用的进攻阵型,可以护住舷侧,并集中正面的兵力进行弓箭攻击,也是为了减少我们命中他们的几率;不过正如荆展将军所言,就算对方如此,那船帆也很难躲过我们床弩的攻击,而且他们的船速也并不比我们快,这样追击下来只能被我们远远抛在后边……除非,除非对方在前边还有埋伏……”
“埋伏”令狐艾一惊,抬眼向船头看去。
这时他们距离对岸的码头只有两里左右,已经隐约可见远处树立起的一盏指引航向的气死风灯。
那灯光星星点点,只要抵达那里,平安登陆,敌人就拿他们没有办法。
可是如果这一段路再杀出敌人呢?
正想着这些,却忽然听得一阵刺耳的弓弦之音,荆展却大吼一声:“敌袭”
阿乌已经一把将令狐艾扑倒,其他亲卫也将崔奉和李国扑倒。
而船首几个正瞭望的士兵却猝不及防,直接被射成了刺猬一般。
接着数艘小艇出现在夜色里,小艇之上立满了弓箭手。
这些舟船因为目标小、速度快,船上的人又都穿着黑色的水靠,所以一直摸到了狂澜军的舰船边。
而下一刻,这些人已经点燃了身下的坐船,然后跳入长江之中。
而那着火的舰船径直向狂澜军的舰船奔来。
敌人已经不准备抓什么活口,而是要火烧舰船,将令狐艾他们一网打尽。
轻舟如刃,令狐艾他们根本再没有时间调转方向,下一刻数艘小舟已经撞击狂澜军舰船的船舷一侧,火焰腾空而起。
而此刻,后边乌龙的三艘战舰也加快速度赶了上来,现在战船着火,后边还有追兵,令狐艾让们似乎已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陷入了绝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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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等人在亲卫的掩护下,一路狂奔。
他们的身后,苏良带领人马抗住匈奴汉国掩护石勒的大军,王烈只带五百轻轻紧紧追赶。
匈奴汉国的骑士自然不肯让王烈通过,但这些阻拦在他面前的敌人就和土鸡瓦狗,王烈冲入其内,自是大开杀戒,一时间无人可挡。
其实,只凭借红黑龙那超过千斤的分量,就能把阻挡在他身前的敌军全部被撞飞。
不过,这样速度却势必降低下来,王烈此刻大枪翻飞,抢在黑龙之前,将面前的敌人接连刺在马下。
黑龙鼻孔连哼,为王烈抢了他的风头表示不满。
王烈哪里还顾得上安抚他,现在石勒就在前边,他的目标只有一个——追上上了,亲手擒住这个和他争斗了数年的敌酋。
石勒手下的这些亲军虽英勇,但个体上的英勇却无法弥补武功上的差异,根本没有人可以阻挡住王烈的前进。
出枪,刺出,敌人落马,手枪,再出枪,高速的奔跑中,敌人如被割倒的麦子一般,纷纷坠马,而王烈一骑绝尘,身后五百骑兵紧紧相随,在匈奴汉国阵中撕开了一条越来越大的口子。
敌人的阵型也越来越松散,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死在王烈枪下的敌人已经超过五十人,而王烈也已经带人马彻底冲出了敌人的阻拦。
但趁这个时间,石勒一行已经再次奔出了三四里,只能看见模糊的一片阴影和腾起的烟尘,若再这么任他逃跑下去,王烈就算有通天之能,也追之不及了。
王烈心中大急,猛磕黑龙的腹部,黑龙撒开四蹄狂奔,追出一刻后,距离石勒后军还有两百余步,王烈却再次摘下弯弓,连射三箭,三个敌人应声落马。
死亡就是最好的警告,这一下不用回头,那些匈奴汉国的骑士就知道是王烈那个箭术无双的杀神追来了。
心惊胆战下,他们或藏于马腹下,或鼓起勇气回首对射,也不管能不能射中,只求自保活命。
其实在这种追逐战中,吃亏的永远是追逐者,被追逐的人不用改变方向,只管回头射箭就可以,因为敌人始终会跟在自己马屁股后边,主动配合他们弓箭射击的方向,否则岂不是越追越远;但追逐的人却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不但要仔细瞄准,更要注意预判敌人何时会变向,何时会射箭反击,而他们根本除非开了天眼,否则根本无法判断被追逐的人下下一刻会跑去哪里。
可是,如今敌人胆气尽丧,这些匈奴汉国的骑士虽然看见王烈等人不过追来数百人,但又哪有胆量停下来阻挡,前边那负责断后的一千人的下场已经是前车之鉴,谁留下来谁是死路一条。
但就算如此,最后边数百人在情急下也不可能束手就擒,对准后边一阵箭雨射出,还是颇有狗急跳墙后的威势。
不过这两百步的距离实在过远,现在吹的又被北风,逆风之下,大多数箭矢飞出不足百步就坠落到地面,根本没有对王烈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反观狂澜军这边,在王烈的带领下,又是一阵箭雨射出,落在最后的几十名匈奴骑士纷纷惨叫落地。
“尔等再不投降,进入全部授首于此!”王烈大吼道,手中弓箭连射,又是几个敌人应声落马。
第三百五十二章,狂澜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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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烈箭无虚发,惊的前边奔逃的匈奴汉国士兵根本不敢回头。
这让追击而上的狂澜军骑士彻底放开了手脚,不但嚣张的排列出了一道横列,最大限度的发挥了他们的攻击力,而且每个人都是弓箭在手仔细瞄准,不断向亡命而逃的敌军射击。
现在,他们已经完全将前边那数千敌兵当成了功劳薄上的战功,自是能射死一个算一个。
很快,王烈他们又追近了几十步,双方此刻已经距离不过百余步。
那些匈奴汉国骑士听得背后马蹄声越来越大,忍不住再次回头准备射箭,但狂澜军骑士早有准备,抢先射出一波箭雨,落在最后的几十名骑士顿时落马。
这一下前边的匈奴汉国骑士更是胆寒,拼命向前奔跑,他们不求跑的比敌人快,但只要自己能跑到袍泽身前,那么至少就不会第一个被杀死,这时候什么袍泽之情,都比不过自己的命要紧。
王烈此刻也是长弓连射,这一会的功夫,他已经接连射出了二十余箭,一个箭壶都已经射空,手臂更是微微发涨。
阵中的石勒一看王烈他们如此紧追,对身边士兵吼道:“分出一军,给我拦住他”
这些亲卫一听,虽然畏惧,但还是再次分出了一千五百人,冲向王烈。
这一次,石勒身边只剩下了千余人,继续亡命奔逃,而郭敖则始终保护在他身边。
那一千五百名亲卫知道就算能把王烈拦下,也会被随后赶来的敌人杀死,有了必死决心的他们,反而放开了手脚,终于将王烈和三百多名追兵拦截下来。
眼看石勒越逃越远,王烈心中焦急,但他再勇猛,一时间也不能杀散三倍于己方的敌兵,更没有一双翅膀能飞掠而却,擒拿住奔跑不停石勒。、
大枪不断在敌人体内穿梭,但王烈的心情却越来月淤塞,一股愤懑无法发泄。
一里、两里、三里,转眼石勒已经奔出足有五六里,王烈这边依旧无法摆脱敌人的纠缠,身上已经全是敌人的鲜血和碎肉,而死在他抢下的敌人已经足有数十人。
面对如此凶悍的对手,匈奴汉国的骑士已经开始有意识的避开王烈冲锋的道路,不再与他正面为敌。
但这个时候石勒那边却已经逃得只剩下数面旌旗模糊招摇,人马已经完全变成了米粒大小的黑点。
而王烈胯下的黑龙纵然神骏,如此连番高强度的撕杀下来,也已经是汗水渐起,王烈更不可能拼着累死黑龙的危险去追石勒。
“难道这是天意,石勒今日却命不该绝?”王烈心中暗叹。
其实就算石勒现在回到襄国城也已经是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因为王烈已经抢先一步派出大军去冀州奔袭,这次奔袭的目的却是劫掠,用石勒他们本来最擅长的方式来劫掠,将所有石勒能获取物资补给的地方全部化为焦土,将除了襄国城之外的大小城镇全部劫掠一空,百姓全部迁走。
而至始至终襄国城下都有三万狂澜军的精锐骑兵埋伏,只要留守襄国城的王阳敢出城,那就必然有去无回。
最后,没有了物资和人口的石勒,就算能回到襄国城,也将无可奈何。
为了这个计划,王烈暗中将狂澜军的大部全部通过青州转移,调往了冀州,只待石勒一进入掘鲤淀与自己大军鏖战,一时间不能联系上襄国城后,就开始命令那些人马出击。
而率领那些人马,负责清壁坚野的却是性格最为稳重,文武双全的卫雄。
这也是为什么掘鲤淀一战王烈只能拿出三万兵马的原因。
王烈爱赌,但是更将军以一换时,就算在掘鲤淀他吃不下石勒,那么他的根本却还在,而石勒的根基却已经被他动摇,最后石勒也必然再无力北上。
这就是王烈计划的关键,除了谢艾以外,无一人得知。
但是,尽管有这样的布置,王烈却并不甘心放石勒归山,毕竟石勒不死,那么后边放石弘回去,逼迫他们远遁左国城投奔刘聪,最后祸患刘聪的计划就难以实施。
以石勒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再次去投奔刘聪,而刘聪也不可能再相信石勒。
但王烈不是轻易放弃的性格,仍然带领几十名骑士继续追击,这次为了保护黑龙,也为了等待后边大军赶上,王烈追击的并不快,可这样一来却与石勒的距离越来越远。
就在王烈觉得不能再追赶上石勒的时候,忽然间听得远处一阵战鼓响起,接着喊杀声从石勒逃走的方向传来。
王烈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却微微有些诧异:“有伏兵?哪里来的伏兵,我不曾在这里安排伏兵啊?”
王烈艺高人胆大,率领手下又奔出三四里,终于看清楚远处一杆大纛遥遥竖起,一见那大纛上的字迹,却喜笑颜开起来。
只见那大纛之上写着“雍州索辰”四个大字,不是索辰和姚怒冲率领的长安中军,还有哪个?
王烈自然知道索辰到来的消息,只是因为战事繁忙,而且索辰一直选择在外围破坏石勒的粮道,所以两人还一直不曾相见。
此刻一见是自己兄弟杀出,对手下大喜道:“诸君,石勒跑不掉了,前边乃是天子的钦差,我的结拜义弟索辰,我等快些厮杀,好助我兄弟一臂之力”
一干狂澜军将士齐声应诺,士气大振。
虽然只有几十个人,但却气势滔天,仿佛自己是天兵天将一般。
王烈他们这边气势如虹,奔跑正欢,却被阻拦住的匈奴汉国士兵的士气却再次一凝。
本来眼看着王烈他们已经被远远抛在后边,没有了影子,再跑出几十里就可以完全安全了,这时却忽然杀出一队数千人的骑兵,看样子是早就埋伏在这边,人人精神气十足,一幅以逸待劳的模样。
这样的打击让本就疲惫不堪的匈奴汉国骑士顿时生出了一种绝望。
“狂澜军既然能在这里安排下伏兵,那前路也一定还有其他人马阻拦吧?我们还能逃脱么?”这样的绝望不自觉的涌上了他们心头,如病毒一般在他们心底蔓延着。
他们本来对石勒极其忠心,拼死抵抗就是为了护送石勒平安脱逃,可如今再次被敌人拦住,这样的打击几乎让他们瞬间就失去了拼命的动力。
恼怒、惊惶、恐惧,各种负面情绪终于让某些心理已经接近崩溃的敌人在瞬间彻底崩溃。不知道从那一个敌人开始,敌人开始如无头苍蝇一般向四周开始溃散,接着是整队、整幢、整军敌人的溃散。
有些人把恐惧化作了最后的豪勇,嘶吼着冲向晋军,但对方早已经排列好严密的阵型,两阵箭雨射来,就射死了五六百人,接着那些早就跃跃欲试的大晋长安中军抽出了雪亮的环首刀,嚎叫着迎着敌人冲了上去。
等王烈赶到了索辰阻击石勒的地点,除了四散溃去的两千多匈奴汉国兵马外,剩下的数百名其实已经完全被索辰率领的三千长安中军包围。
这样一边倒的战斗正是索辰这个小子最擅长的,而索辰手下的大将姚怒冲正和十八骑之一的郭敖战在一起。
索辰却是亲自带领一彪人马杀向石勒,想要生擒石勒,抢下这个功劳。
石勒此刻已经全无决战开始前那副舍生忘死,要与王烈决斗的模样,身上与夔安换过的盔甲,已经是盔歪甲斜,面色也是苍白无比,满脸的恼怒和掩饰不住的颓色。
此刻,石勒在几十个亲卫的保护下,如没头苍蝇一般在乱军中左奔右逃,妄图找到一条生路。
也正是因为这样,索辰被乱军阻碍,才一直没有奔到他的身前,却急的不断呼喝:“石勒,你给小爷我站住,能死在小爷我刀下是你的福气。”
见他这副模样,王烈哈哈大笑:“二弟,你太客气了,这么久都不擒下石勒,是特意留给我么?”
索辰自来幽州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王烈,还来不及惊喜,就被王烈这般调侃。
他别的能让王烈,这战功却是绝对要抢,顿时怒道:“胡说,今日擒下石勒的功劳肯定是我的,大哥你休要与小弟争”
王烈笑骂道:“擒杀敌酋,全凭本事,我若故意让你,怎能显出你的本事?”
索辰一听,气得一瞪眼道:“胡说,哪个要你让我,石勒今日必然是我擒下。”
说完,纵马而上,从两个拦路的匈奴汉国其实身边擦身而过,马匹越过敌人,那两个骑士才扑落马下,竟然已经被索辰斩为四段。
王烈一看,高声赞道:“阿辰,这半年多看来你没有荒废时光”
索辰来不及得意,对距离只有几十步的石勒大喝道:“石勒,你记着,今日擒你的是我雍州索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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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艾,你下了地狱恐怕都不知道杀你的是什么人吧,哈哈哈”
漆黑的船舱中,令狐远透过瞭望的窗子,死死盯着数百步外那燃烧着的舰船,心底一片大仇得报后的欢快。
对于他这样的小人来讲,令狐艾死在谁的手里不重要,只要能死在他的前边,他就会感到一种变态的兴奋和满足。
此刻,狂澜军的舰船已经陷入一片火海,敌人这路伏兵实在狠辣,竟然不畏手下牺牲,用火船来攻击他们。
后边海龙帮的乌龙一看狂澜军舰船遇到伏击被点燃,顿时来了精神,让手下扬起全部的风帆,向这边快速赶来。
他也着急在那中年男子面前好好表现一把,好能得到背后大人的赏识。
此刻,在狂澜军的舰船上,荆展死命拉着令狐艾,想要把他拽向已经放到一侧船舷下的小舟之上。
因为火势太大,敌人又马上要追来,因此荆展想要令狐艾先行离开。
狂澜军的这舰船共配有四艘小舟,一艘可载十余人,费辰刚刚带走了两条。
剩下的两条,一条在敌人火船撞击的时候就已经损毁,如今只余一条可供人乘坐离开。
但船上现在足足还有三十多人,根本不可能全部乘下。
令狐艾一看这种情况,根本不肯先走逃生,不断挣扎道:“都是因为我,诸君才遭此磨难,我怎可一走了之,你们先撤,我带兵抵挡”
荆展一见他如此固执,强拉硬拽又派伤到他,索性一咬牙,猛的一掌击打在令狐艾的脖颈后。
令狐艾顿时软绵绵的瘫倒下去。
然后令狐艾对阿乌和有伤的王任道:“赶快带元止先生长小舟,先生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我这边带兵抵挡让们一阵,否则一旦被敌人追上,你们的小舟跑不掉”
阿乌点点头,扶着令狐艾,顺着缆绳如长臂猿一般灵活,滑下了舰船,到了小舟上。
那边李国和崔奉也被几个狂澜军暗组的斥候送上了小舟,李国和崔奉临走前,都对荆展深深拱手鞠躬,对于真正的勇士,他们也是十分尊敬。
王任因为在令狐氏族内被偷袭负伤,一直没有出战,此刻见荆展想要舍生断后,却是激动的想要代替荆展。
荆展见他这样,怒道:“你现在有伤在身,而且你已经有了阿玲,你也不想想你若死了,怎么对得起那小娘的一片情深?现在你赶快滚下去保护好先生和阿玲,我以校尉的身份命令你,下去”
说完,“唰”的抽出环首刀指向王任。
王任深深看了荆展一眼,眼前这个相貌俊秀的青年男子一脸坚定,在信都之战中留在脸上的几道伤痕还清晰可见,这些伤痕更让荆展多了几分凌厉之色。
也见证了一个战士的成长,而今这个战士却要为袍泽、兄弟断后,甘愿牺牲。
王任将荆展的相貌牢牢记在心底,然后单膝跪倒,庄重的敬了一个军礼。
随后,荆展将主动留下断后的二十几个士兵的军牌,连同自己的军牌都交给了王任,温声道:“带回去,别让我们白死,年节时多给我们洒下点好酒”
王任虎目含泪,接过军牌小心的塞进里怀,然后带着几个会水的斥候一起下到了小舟上。
小舟迅速脱离了舰船的范围,在舰船巨大侧面的掩护下,迅速向岸边码头驶去。
而这边,荆展带领剩下的二十几个狂澜军暗组斥候拿起了弓弩,又将自己的环首刀插在面前。
然后对这些手下喝道:“今日是我们向这些敌人证明我们狂澜军勇武的时候,我们既然是战士,既然是人人敬畏的狂澜禁卫,就不能丢了这个面子,我荆展今日就算死也要杀几个敌人垫背,你们可愿随我一战?”
荆展看着眼前的士兵,这些士兵也都一脸坚定的看着他,齐声道:“我等誓死追随。”
凡狂澜军将士,战死者皆如英烈祠,千古祭祀,万载留名。
荆展点点头,却是将手下分成两部,也去浪费时间不救火,只带手下击中在火势较小的船尾,这里还有一架床弩。
然后,荆展让手下将那床弩再次对准正急急驶来的敌舰。
眼见海龙帮舰船接近两百五十步内,床弩之弦爆鸣,无翎的火焰箭矢射出,直接命中了当先的一艘敌舰的主帆。
那支敌舰顿时如前两艘敌舰一样,缓缓的停了下来,敌人开始拼命救火,但随后狂澜军这边又是几只弩箭射出,彻底让那敌舰上变成了一片火海。
但只来得及消灭这一艘舰船,其余两只敌舰已经从两侧包抄上来。
因为着火的原因,狂澜军的舰船早已经损毁,失去了动力,而床弩又是固定在舰艏不能移动,荆展他们只好放弃继续使用床弩,选择用手中的弓弩射击。
此刻,对面的海匪似乎觉得大局已定,十几个海匪聚在船头,不断对这边吼叫着:“赶快投降,给你们一个全尸,否则全部扔到海里喂鱼”
荆展鹰目含冰,朗声喝道:“对面的孙子,你们听着,狂澜军只有战死的英烈,没有投降的懦夫今日就让你们知道你家荆爷爷的厉害,兀那船头的黑衣汉子,我这第一箭就要打你的脑袋”
这话一出,对面顿时一阵狂笑,现在狂澜军的舰船距离敌人的两艘舰船虽然越来越近,可足足还有一百五十多步,这夜晚射箭又不比白日,白日里能射一百步的弓箭手,黑夜中就算有明月、有火把照耀,也顶多射出六十步。
而他们眼中的荆展就算是有强弓能射出一百五十开外,又怎么可能借这微弱之光射中船头摇晃不定的那个黑衣海匪呢?
那黑衣的海匪甚至根本没有躲避,手舞着一把鱼叉喝道:“孙子,你要是射不死我你就是我孙子,哈哈……”
荆展也不废话,手中雕弓如满月一般,手指猛的一松,箭矢如流星一般,直奔对面飞去。
下一刻,那黑衣汉子连吭未吭一声,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大锤击打了一下,整个人竟然直接被透脑而出的箭矢钉在了船头的瞭望台上。
叫骂声如被人瞬间掐断了一般,嘎然而止,生生憋回了胸腔内。
一百五十步,荆展一箭射杀敌人。
“嘶——”对面舰船的敌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荆展这一箭不单单是射出一百五十步这么简单。
而是正中敌人要害,更是不负前言,正中那敌人的面门,将他钉死在甲板上,这是何等惊人的射术与强弓。
接着,荆展又是一箭上弦,对敌人喝道:“这一箭我要射那带红头巾的小子”
说完,不待敌人反应,又是一箭射出。
第三百五十三章,石勒被擒!
荆展一百五十步外一箭命中敌人脑门,技惊四座。
随后,荆展第二箭搭上弓弦,依旧是弓开如满月,却指明要射带红头巾的汉子。
这次,那些海匪再不敢托大,尤其是那个带红头巾的汉子在听到荆展叫喊后,一边顺手扯下头巾,一边一个箭步就要从船首跃到船帮后躲藏。
常年在船上生活的他脚掌轻踏假扮,整个人就已经腾空而起,只要瞬息间他就可以扑到船帮后,而荆展就不可能再射中他。
但就是这腾空的一瞬,那凌空优美的身姿却直接被急射而来的弓矢洞穿,整个人身形一凝,瞬间带着那羽箭直接掉落在甲板上,死不瞑目。
第二箭,依旧是一箭杀敌,干脆利落,躲都躲不过。
如果说开始第一箭,这些海匪还多少支是惊讶的话,那么这一次,对面的海匪发出的已经不是叹息之声,而是一片死寂的沉默。
这一刻,他们已经被荆展的神箭完全震慑住了胆魄,什么嘲笑,什么叫骂都已经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再骂再笑,都等于是辱骂自己一般。
就连那个一直兴奋狂吼的海龙帮老大乌龙也张大着嘴巴,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情,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啊?”
可是没有人能回答他,就连那个中年男子也是眉头紧蹙,他得到的情报里只有令狐艾的具体资料,至于后来的荆展根本是全无所知,更不用说了解荆展的实力了。
如今荆展表露处的这一手箭术,却是当场震慑住了敌人。
面对敌人的惊骇之情,荆展却依旧是一脸冷峻,猛喝道:“第三箭,我要射那拿刀的汉子。”
船头上矗立的海匪顿时一阵慌乱,如果说黑衣首领和红头巾汉子都具有明显特征的话,那么拿刀就实在太泛泛了。
这些海匪常用的兵器就是刀剑,尤其是以刀为主,而且现在也不是只有一人拿刀,船首的十几个人中至少有五六个海匪是执刀的,其他的就算没拿刀也是手拿匕首一类的短兵器,至于长枪这种军中制式武器,却是一个没有。
此刻,闻听荆展这句话,剩下的十几个海匪一阵慌乱,那五六个拿刀的汉子甚至互相推搡起来,这个说:“他说的是你,你不要往老子身后躲”
那个立刻反驳道“混蛋,他说的是你,你给我上来”
第三个却更直接,一言不发站到了其他人的身后,剩下的人也都纷纷躲避。
但意外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做出太大的动作,生怕吸引来对面那个神箭手的注意力,那么自己就等于是自行求死了。
敌人如此狼狈不堪,荆展却是丝毫不为所动,手指一松,第三箭飞出。
一声凄厉惨叫,因为慌乱而拥挤在一起的三个敌人,竟然被荆展这一箭全部射中。
这一箭直接射穿了前两人的咽喉,两个人根本没来得及发出喊叫;而第三人个子较高,又在最后,那箭矢穿透两人后已经失去了力道,但也是扎入他胸口一寸,让他疼的惨叫不断。
这一下,所有的敌人都陷入了惊慌失措的状态,等到荆展的弓弦上搭上第四支羽箭,嘴里刚喊出“这第四箭”几个字的时候,船头剩下来不及的敌人竟然直接选择了跳江,用以躲避荆展的弓箭。
而甲板上的其他敌人也都纷纷避让,甚至那些不在船首的海匪,也下意识的蹲了下去,或者寻找箱子、船帮之后躲避起来。
在这种神勇敌人面前,这些本就是渔民和犯人出身的海匪哪里还有勇气抵挡那箭矢的锋锐。
乌龙更是连连锤击甲板,气得大吼不停:“都给老子起来,还击,真他**丢脸”
那些海匪听了,却没有一个动弹的,有人暗自腹诽道:“你不怕死你怎么也蹲了下去,让老子们起来送你,为你争面子,休想。”
就连那个相貌平凡,一身贵气的中年男子也是眉头紧皱,他自持身份,又相信自己的武功,却是没有躲避。
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他的箭术肯定不及荆展,若贸然冲上船首一样难以躲避那锋矢。
而起在这种距离下,他又不能跨江而过,等船抵达的时候,他可能已经被荆展射死好几次了。
不过,他也由此断定,那令狐艾一定还在船上,否则断然不会把这等厉害的护卫留下。
他却没想到荆展是舍命断后,而令狐艾已经马上那个就快乘轻舟抵达岸边。
一时间,只凭荆展一张手中的强弓,竟然让百余敌人寸步不敢前进。
但因为是顺流而下,天边刮的又是西风,因此海匪的舰船在最初校准方向的情况下,还是凭借惯性不断向狂澜军的舰船靠近。
此刻火势越来越大,甲板上已经是灼热不堪。
荆展他们立在船尾,逆风而战,火势一时间还没有蔓延到他们这里,而船只的前半部分此刻已经玩全陷入了火海之中。
一个狂澜禁卫的暗组斥候道:“大人,你先走吧,那艘小舟虽破,但乘坐两三人族能够支撑到岸边。”
其他护卫也都纷纷出言劝荆展先撤。
荆展一瞪眼,怒道:“当日在战场上,主公不曾抛弃我们这些将士,今日我却怎么能抛弃你们?休要再说这等话,你们看,敌人就要上来了”
原来,那个一身贵气的中年男子却担心他们趁这个机会称小舟逃跑,而现在海匪又被荆展的神射震慑的士气全无,一会一旦接战哪里还有胜算?
他一咬牙,直接冲到船首,对荆展喝道:“小儿,休得猖狂,你且打你家大爷一箭。”
说完却是一甩袍袖指向荆展所在,神态嚣张之极。
荆展虽然能开动这张五石硬弓,但他并非以气力见长,最多连射五箭,就双臂酸麻。
此刻,已经连射三箭,手臂已经微微酸胀,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对面舰船上的那个挑战者明显是一个首领,荆展又岂能畏惧他。
荆展刷的扬起弓箭,对准那男子道:“既如此,你就接我三箭,三箭射不死你算你走运”
说完,一箭射出。
那中年男子早已经暗中抽出腰畔宝刀,箭矢未及身前,已经是一刀劈出,竟然直接将箭矢击飞。
那中年男子之觉得手臂一震,心底惊骇:“这小子用的最少是四石硬弓,怪不得如此厉害,却不知道这样的硬弓他还能射几箭?”
他不知道荆展用的是五石的强弓,只是因为已经连射三箭,这时候已经拉不满弓弦,所以力道不够,否则这一箭速度绝对会再快上三分,力道更是能再加上五分,他若想拦,怕就没这么容易。
一箭建功,身后的海匪一箭,顿时齐声喝彩,有些胆大的已经爬了起来。
那中年男子故作镇定道:“一箭了,你这箭术也不怎么样嘛,哈哈”
荆展一咬牙,第二箭已经射出,这一箭却是连珠箭,一箭赶着一箭,虽然依旧没有拉满,但后一箭却后发先至,直接撞在了后一箭的尾羽之上,那一箭顿时一个变向,那男子猝不及防下,只劈中的了后边的箭矢,但前边哪一箭却从他刀锋处划过,直奔他面门而来。
这男子也是反应极快,一个铁板桥,身子向后一仰,那一箭擦着他的鼻尖划过。
男子吓得差点惊出五魂六魄,但众目睽睽下,不能丢了士气,却仍然故做潇洒道:“连珠箭,不错,可是你这点本事又能奈我何?”
一干海匪一见他如此勇武,顿时心下大定,开始操控舰船加快前行。
荆展见了,心下也是有些焦急,两箭射出后,他已经射满了五箭,尤其是刚刚的一箭双发,等于射了两箭,双臂已经开始酸胀发颤。
但这个时候,敌人不退,他又怎么能退?
荆展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直至咬出了鲜血点点,随后又是一箭射出,那男子定睛一看,依旧是两点寒芒,顿时心下大定,既然还是连珠箭,只要不是措手不及,躲避却没有问题。
但那想到,他第一刀劈出,格飞一箭,随后宝刀连斩,又拦截下第二箭,但那第二箭竟然是双箭并在一起,转眼另一箭如幽灵一般掠过,直接扎在他的肩膀上。
那男子疼的大吼一声,身子一摇,差点跌倒。
而狂澜军舰船的甲板上,荆展也是身子一晃,嘴角流下一丝血迹。
刚才他强行拉开第六箭,更是一箭三发,虽然都没有拉满,但还是被这力量震动得浑身筋骨欲裂一般,刚刚愈合的内伤又再次震伤……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最后的一箭才因为伤痛出现了偏差,只射中了敌人的肩膀,否则那中年男子早就成了他的箭下游魂。
身边几个狂澜禁卫一看这种情况,就要扶住他,却被荆展一把甩开,他却吼道:“怎么样,吃了老子一箭的滋味如何?”
那中年男子此刻是羞愤欲狂,但让他再起身接箭,却是绝对不敢,这一刻他是虽然不知道荆展还能射出几箭,但内心里已经认定自己这么接下去,非死在对面那个狂澜军将领的手里。
胆气即丧,又哪里还有面对的勇气,这一战无论胜负,他都败在了荆展箭下。
他却对乌龙吼道:“加速,给老子撞上去,撞沉他们”
对面狂澜军的舰船已经烧的快塌了骨架,只要被撞上肯定是七零八落的下场,乌龙应了一声,开始指挥手下调整方向,准备直接撞击对面舰船的中间最脆弱的部位。
此刻,荆展也已经无力再起身射箭,其余狂澜军士兵拿起手中弓弩,不断向对面射去。
虽然这些人都是千挑万选的精锐,射术更多不凡,而且一阵箭雨,竟然射到了十几名海匪。
但对面的海匪却足有百余人,其余人立刻还击,数十把弓弩从两边齐射,狂澜军的士兵又多集中在船首这一小块没着火的地方,顿时被射倒了大半。
剩下的人依旧没有放弃抵抗,不断向敌人倾斜着自己的怒火。
但敌舰终究还是越来越近,终于一声猛烈的撞击声,敌舰的船首狠狠撞击在了侧翼上。
而几乎在同时,另一艘敌人舰船也撞击到了另一侧的船舷之上。
两相撞击下,本就烧塌了鱼骨的舰船终于吃不住力垮塌下去。
几乎是十几息内就变得四分五裂。
而穿上的狂澜军将士,无论死活全部掉入了江水中,瞬间就被激流卷走,消失的无影无踪。
“**,便宜他们了”那个中年男子死死盯着水面,片刻觉得的确没有人能活下来,这才忍不住爆了一声粗口,肩膀上那被箭矢撕裂开的伤口让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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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这个便宜就归我了,今日我定擒下石勒。”
索辰死死盯着几十步外的石勒,眼中闪烁着昂扬的战意。
擒下石勒的意义实在太大,几乎可以让一个无名之辈瞬间名扬天下,对于一个志在封侯的少年来讲,这是一种无法拒绝的抵抗力。
索辰在前二十年可以说是一直活在父亲索琳的阴影下,从出生到读书,再到后来跟随父亲一起从军,每一步都被父亲规划好后才能行进。
索辰又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愿,这才隐藏起了自己真正的理想,整天和一帮公子哥混在一起,吃酒、斗殴,调戏小娘。
直到遇到了王烈,索辰才发现了自己的价值,而且也终于敢于向索琳表达自己的心声。
这次索辰奉旨来幽州,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真正凭借自己的能力马上封侯,而不是仰仗父亲的余荫来实现这一切。
今日,擒杀石勒无一就是最好的开始。
王烈自然明白索辰的心思,他真正在乎的是不让石勒逃走,至于谁擒下石勒他到不太在意,索辰是自己的兄弟,文武双全,所差的正是这样一个军功,那么让他来抢这个功劳也是不错。
想到这里却笑道:“二弟,你若有本事就去擒他,不过我下的那赏金却不给你了。”
索辰大嘴一咧:“封赏我不要,我只要这件军功”
说完,却对石勒喝道:“石勒小儿,快快束手就擒,否则你索家小爷一刀斩你下马。”
两人此刻就像把石勒当成了案上鱼肉一般,如此肆无忌惮的交谈,石勒那边自然也听得分明。
石勒一代豪杰,今日却落得被人当做军功的下场,怎能不心中郁闷。
而且如果是王烈也就罢了,毕竟是一代人杰,步步算计得如此周全,自己败在他手里也不算委屈。
可刚刚冲出的这个毛头小子又是哪个?难道曾经纵横北地的石勒天王如今就成了这等乳臭未干的小子用来建功立业的垫脚石么?
石勒手指着几十步外的索辰,怒道:“小儿,你焉敢如此辱我”
索辰那是什么性格,别人越认真他越玩世不恭,越有劲头,一张嘴是有名的伶牙俐齿,击打人心,那在长安城中混出的“混世魔王”的外号可不是白来的。
此刻却大笑道:“辱你又如何?老贼,你在北地苟活了这么多年,残害我汉家百姓,是没有遇到小爷我,若早一日遇到小爷我你早就成为了我的阶下之囚,今日若擒下你,小爷我就把你绑在马屁股后,去长安城游街,让那些被你杀死的冤魂野鬼都看看,石勒老贼也有今日丧家之犬的模样”
自从起兵以来,什么样的敌人没见过,但却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和石勒说话。
听到索辰这样说,石勒开始还强自忍耐,后边越听越恼,只觉得天旋地转,肝火上涌、胸中的淤塞不断堆积,咽喉处一阵腥甜,终于忍不住又是一口心血吐出。
这口鲜血直接喷出四五步外,吐完血后,石勒紧握缰绳的手指也松了开来。
这一次,夔安不在身边,郭敖已经和姚怒冲战在一起,石勒又是骑在马上,没有战车的把手可扶,竟然直接摇晃着要坠落马下。
眼看一代雄主就要直接刷下战马,然后被乱蹄踩死,一旁的一个亲卫眼明手快,也不顾失礼,飞身一纵上了石勒战马,死死把住石勒,这才救下了他。‘
随后,那亲卫惶恐道:“主公,恕罪了”
石勒睁开眼,感激的看了一眼这个忠心耿耿的护卫,叹息道:“你如此忠心,何罪之有?可是,就算你救下我,我们现在往哪里走,南面,还是西面?”
那亲卫却忽然低声道:“主公,敌兵势大,走是走不了了,末将得罪了。”
说完,在石勒惊愕的目光中,那亲卫已经一手死死勒住石勒胸腹,一边大声高喊道:“我擒下石勒了,我擒下石勒了,我投降了,我投降了,石勒被我擒下了,我立功了,不要杀我”
石勒连番吐血,身子已经虚弱无比,整个身子其实不用那亲卫勒住,也自然要依靠在他身上才能立起。
否则,凭他的本事这个亲卫又怎么能如此轻易制住他。
石勒此刻却是又惊又怒,脑子已经是一片混乱,嘴唇青紫哆嗦,想要挣扎却根本无力,眼中一丝绝望与屈辱划过。
一代王者,竟然被手下一个亲卫小兵反戈一击,擒拿在当场,这无论如何也让石勒无法接受。
第三百五十四章,破尽千军
“我擒下了石勒,我投降,我归顺”
战场上,一个身穿黄褐色战甲的匈奴汉国骑士,一边勒住匈奴汉国镇东大将军石勒,一边高喊道。
王烈和索辰正各自从两端各自奔向石勒,一见这种情况,顿时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无论是狂澜军士兵,还是匈奴汉国士兵看到这种情况也是愣在当场。
撕杀也在瞬间停止下来,一时间众人都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一个刚刚救了石勒的人,竟然转首就要拿自己的主公换取功劳。
待看清楚情况后,王烈无奈对索辰苦笑道:“兄弟,看来今天我们谁也不用抢了,有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已经先下手了。”
索辰此刻气得怪叫一声,半天才回过味来,一带战马,又冲出数步,手中的长刀一指那匈奴汉国的骑士道:“混蛋,谁让你投降了?你要还是个男人,就立刻放下武器,不——是放下石勒老贼,拿起你的武器,我要和你决斗”
“放下石勒,我要和你决斗——”
索辰这话喊出,王烈差点气得笑出声来,这小子真是个活宝,还有这么争抢功劳的,简直叫敌人都笑掉大牙。
四周双方的士兵也是一阵哗然,那制住了石勒的匈奴汉国骑士一愣,心下暗道怎么连投降都不允许么?不是说狂澜军善待俘虏么?
他之所以选择投降也是临时起意,刚刚王烈和索辰为了擒拿下石勒而表面争抢,让他认识到,原来只要能擒拿下自己身边这个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的老者,就是大功一件。
也因此,借帮扶石勒的机会,他跃上了石勒的战马,瞬间就产生了擒住石勒的念头,最后就演变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此刻他已经是骑虎难下,却是死死勒住石勒,简直拿石勒当成了护身符一般,石勒被他勒得差点断过气去,发出一阵咳嗽,但此时他根本是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否则一定会第一时间选择咬舌自尽,也不受这样的侮辱。
那个匈奴汉国骑士自然不知道石勒所想,他现在完全把这个曾经的主公当成了交换平安与富贵的条件,却一脸惶恐道:“大人,小的感念你们仁厚,不忿石勒残暴,故此投降,大人明鉴啊至于与大人决斗,小人实在不敢,只求大人饶我一命,保我平安……”
索辰一听,气得面色通红,但众目睽睽下他又不能做出杀人抢功的事情来。
这时,那匈奴汉国骑士身旁的另一个石勒的亲卫忽然举枪冲了过去,看样子是想要夺回石勒。
索辰一身怒气正没有地方发泄,他距离那骑士不过五六步的距离,却是纵马一跃,暴喝一声:“大胆——”
话音刚落,手中长刀已经劈中了那个想要偷袭的骑士。
接着,纵马向前,接连杀死数个有所异动的敌人,可还没等他完全发泄出心中的郁闷,四周匈奴汉国骑士,除了少数死硬分子外,一见石勒已经被擒,由见索辰如此勇猛,犹豫片刻竟然全部下马投降。
而正和姚怒冲对阵的郭敖,一见石勒被擒,手下纷纷下马投降,心神激荡下,不出四五个回合,就被姚怒冲一枪戳下战马,虽然只是轻伤,但也没有了反抗的决心,束手就擒。
这边战场的局面顺势逆转,而七八里的主战场主战场上的厮杀声也越来越弱。
随着石勒被擒住的消息传递过去,匈奴汉国大军开始还将信将疑,但他们眼见石勒被人捆缚在一杆竖起的圆木上,立在战车上的时候,匈奴汉国大军彻底陷入崩溃。
尤其是那些本来拼死护卫在石勒车架旁,甚至打定决心要和自己的主公同生共死的敌军,一听说石勒原来已经与夔安换装,先行逃跑了。
心中更是生出一种被欺骗、跑去的感觉,顿时满腔的忠勇化作了愤懑,有些人甚至冲向夔安,破口大骂,刀兵相向。
这种情况下,夔安身边的士兵很快就溃散开去,而他乘坐的战车也彻底被狂澜军重甲步军包围,夔安一见大势已去,竟然想要拔刀自杀,那边冉瞻早看得清楚,一个箭步窜上了战车,把夔安直接压在了车厢上。
而那边掩护夔安突击的孔豚也被北宫纯敲断了坐骑的马腿,直接被北宫纯擒住。
随着这些首脑人物一个接一个的或战死、或被擒,匈奴汉国的士兵彻底失去了主心骨,纷纷选择了跪地乞降。兵败如山倒,数万大军片刻之间变成了乞降的战俘。
此战,胜负已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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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雄踞北地的王者石勒,刚刚被人当做战利品展示,用以摧毁匈奴汉国的军心;如今他责备绑缚起来,捆得跟一个粽子一般,被扔进了自己的战车内,脸如淡金,气若游丝,再无一丝昔日的风采。
王烈虽然不会同情石勒,但看到他这般模样,心下却也有几分感慨,毕竟眼前这个老者是他曾经最大的对手,而且若不是自己改变了历史,那么未来他和他的后代还要祸害中原数十年,要有数百万的汉人因为他而流离失所,成为鞑虏之下的奴隶。
所以,王烈今日虽然战胜了石勒,心底除了兴奋,更多的却是对未来发展道路的思考。
毕竟,他的眼界走已经不是那个为了求生而被动前进的幽州军小卒,现在的他必须放眼天下,否则以他现在的地位,说什么急流勇退、放马南山,那么等待他的只会是来自各方势力的不断纠缠、追杀,直到死亡。
这等乱世,除了一直战斗到消灭敌人,强大到敌人想动都不敢动自己的时候,否则永远不要轻言放弃。
但凡事过犹不及,石勒若没有遇到自己,按照历史上的发展是没有错误的。
可是他遇到了自己,在自己洞察先机的情况下,忍耐不住偷袭幽州,却忽略了自己平舒这颗钉子的存在,这就是他盲目向前的过错。
而且石勒一味用暴力或则怀柔压制下去的矛盾,虽然暂时取得了各方的支持,扩充了实力,早晚会成为看似坚固基业的最大祸害,这个教训就是他要警惕的,
石勒雄才大略,长于怀抚人心,也还算知人善用,但却不懂得真正去理解人心。
在他的心中,就算可以重用以张宾为首的汉人豪强、官僚,却不尊重大多数汉人,甚至允许胡人随意欺压汉人;就算是对张宾等候汉人官员,甚至对其他不是羯胡的胡人也多有猜忌、提防之心。
这种情况下,除了那些羯胡贵族和少数因为利益为他所用的其他族人,又有谁肯真心帮扶他?
若是一帆风顺的时候还好,一旦出现什么情况肯定会倒戈相向。
那么,今日石勒的失败看似偶然,实是必然。
随着敌人的溃散、投降,王烈命令孙安带领一支两千人的轻骑和韩潜一起,去追逐逃兵,并要求他们不必亡命紧追,只需要将大部分敌军击溃即可。
在发生了高阳县满城被屠的事情后,北地百姓恨透石勒和他的手下,各地都成立类似锄虏队的组织,这些溃兵脱离大队后根本无路可走,要么投降,要么就会被消灭在人民战争的海洋里。
然后,王烈开始指挥部下收拢俘虏,打扫战场。
至于石勒,王烈当然要亲自接手,如果让这个老小子这么死去,就太便宜他了。
装载石勒的战车周围,也都围绕的是王烈的亲卫,由王烈亲自带领,以防止出现意外。
押解石勒的过程中,石勒数次醒来,一看到自己已经被王烈生擒,又是这般被捆成猪狗的屈辱模样,竟然想咬舌自尽。
但王烈早就防备他这一招,早在石勒嘴里勒住了一条厚布条,一直环绕到他后脑。
这样石勒的嘴巴就只能半张着,像是一匹马被带上了勒口。
石勒试图合拢牙齿,但根本不能成功,而他的手脚又被捆绑的死死的,眼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种羞辱简直让石勒感觉生不如死,胸中的那股淤塞不断上涌,再次昏迷过去。
如果能一直昏迷下去,对于现在的石勒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可是,押解的路上一路颠簸,一路冷风,期间石勒数次醒来,醒来后映入眼帘的就是兴高采烈的狂澜军士兵,四周的狂澜军一看他醒来,虽然碍于军纪不敢打骂,但言语上的讥讽却是不断,什么狂妄老贼,什么鞑虏蠢猪,如此种种,石勒眼冒怒火,再次昏死过去。
其实,这也怨不得这些士兵语言刻薄,相比石勒他们这些年对汉人和其他普通胡人所做的一切,他受到这样的待遇已经是被善待了。
如此反复不断,从战场一直到营地,等王烈再看见石勒时,石勒花白的胡须上已经满是血迹,一张脸更是变的青紫,再下去估计就一命呜呼了。
王烈可不想让石勒就这般死掉,连忙召来随军的皇甫方回进行救治。
石勒的病其实并不重,只是因为气火攻心,加上在战争中受到风寒,加上反复惊怒,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而石勒在襄国城时的身体就已经不好,这次纯属旧疾复发,虽然皇甫方回的医术无法根治他的疾病,但有皇甫家的医术,有葛洪炼制的药丸,暂时稳定他的并且,保住他一命还是无虞。
当然石勒肯定是拒绝接受治疗的,所谓的吃药完全是灌药一般。
就算是吃药时,石勒嘴上所勒住的布条也不敢取下,免得他趁机自残。
同时,王烈并严令孙安亲自带人看管,没有他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接近石勒,也不许虐待伤害他。
王烈不是不想是石勒死,他要做的是让石勒死得大张旗鼓,他借这个机会传告天下,让全天下欺压过汉人的鞑虏全知道,汉人一定会找他们算账,而今日石勒遭遇的一切,就是他们未来的下场。
~~~~~~
沉沉的夜色里,一叶轻舟慢慢靠近了大晋徐州江都县码头,舟上令狐艾回望长江之中,此刻那战火燃烧的光犹在,令狐艾狠狠锤击了一下船体,怒道:“荆校尉出事了!”
说完,就要命令手下将小舟划回去,要去搭救荆展等人。
王任和阿乌却把让死死拦住,崔奉也道:“令狐大人,您的这些手下虽然英勇,但都不习水性,上前去岂不是白白送死,这样不就辜负了荆展校尉的牺牲么?”
令狐艾也不过是一时冲动,也明白崔奉说的是实话,却是泪流满面道:“若不是我非要做那孝子,为报自己的私仇,也不至于害了这许多兄弟的性命。”
众人忙劝慰他,李国忽然道:“荆展校尉他们恐怕只能瞒得了对方一时,如果对方发现么不对追击上来,或者在对面还有埋伏,就糟糕了。”
正说话间,后边的江面上果然一阵喧哗声传来,接着有人声遥遥道:“跑了贼首,我拿尔等问罪,给我追”
崔奉闻言,狠狠瞪了李国一眼道:“你个乌鸦嘴”
众人不敢耽搁,几个狂澜禁卫的斥候就要划着小舟向码头而去。
令狐艾却忽然眉头一皱,一摆手示意小舟停止。
此刻,他们距离码头不过还有两百余步,已经可以清楚看见码头处堆积如山的货物,四处停放的船只,因为已经过了午夜,码头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盏气死风灯高悬在旗杆上,充作指引方向的灯塔。
李国有些焦急道:“令狐兄,不能再耽搁了,敌人若追上来,我们就全完了。”
令狐艾却竖起手指,对他道:“不要说话”
众人都有些诧异,不知道令狐艾发现了什么,抬眼看去,四周却依旧是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伏兵杀出。
这里依旧是江左控制的范围,而令狐艾现在都无法判断到底是哪一方的势力要追杀他们,现在他们甚至都不敢再坚信司马睿和王敦没有参与此事,毕竟这沿岸水军名义上都归司马睿和王敦管辖。
最让他担心的是,江面上这般动静,两岸寻防的江左水军应该早就瞧见才是,可却一直没有一船一卒出面,恐怕这两岸水军也早被收买。
想到这些,令狐艾转首对崔奉道:“崔县令,我记得你说过就算是半夜,码头附近的军营也会派出寻防舰船,是不是?”
崔奉点点头道:“的确如此,今夜却不知道都去了哪里?而且江中刚刚闹出的动静这么大,却没人来……你的意思是他们和那些海匪有勾结?”
令狐艾冷笑道:“勾结不勾结我也不清楚,但至少不是我们这边的,否则他们又怎么会装聋作哑”
众人闻言,都变得有些紧张,这些日子始终要躲避敌人,就算是铁铸的神经也有些承受不住。
李国更是急道:“那现在该怎么办,上岸等待你们的接应人马么?”
崔奉立刻开口阻止道:“令狐大人,若现在码头的水军都未出动,恐怕对面事情一定有变,就等待我们上岸好一举擒拿加害,所以我们绝对不能上岸啊。”
令狐艾也点点头,沉吟片刻道:“崔县令说的对,我们不能自投罗网,往回划”
李国一听,忙道:“不可,怎么能再入虎口”
令狐艾无奈道:“我的意思是顺江西去,否则一路向北,敌人肯定要沿路追击,到时候我们重重围堵下,我们很难平安抵达幽州。而顺水西去,一则敌人想不到我们敢返回他们控制的中心区域,二则这里西去数十里应该是长江与淮水的交汇,我们可顺怀水往西北去,再想办法登陆,躲避敌人的追击。”
众人听了,都齐声称好,于是除了身体有伤的王任,其余人包括令狐艾都奋力划桨,逆流西去。
众人齐心,小舟快似离弦之箭,不出一刻已经划出三四里,远离了码头的范围。
这时候,只见码头处传来一阵喊杀声,偶尔还有人们濒死发出的惨叫。
众人皆是眉头紧锁,李国惊讶道:“是哪里的人马和敌人撕杀上了?”
却见令狐艾已经是满脸怒火,李国也不是傻蛋,瞬间想到,脱口而出道:“是不是负责接应你们的人马,经遭遇到了敌人的袭击。”
令狐艾点点头,刚刚选择离开码头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一点,如果他是敌人的首领,胃口够大的话,就不单单只吃掉自己这些人马,肯定也要趁机吃掉来接应的狂澜军斥候。
但当时他们如果不上岸,就根本无法与那些斥候取得联系;而且若在江中发射信号,那么将直接暴露目标,他们一样也逃不掉。
所以,无论怎样,那些来接应的斥候走已经被敌人监控住,他们的命运也一就那个注定。
令狐艾能选择的就是沉默。
耳听得这些声音,众人也都明白,自己的袍泽完了,不可能再活下来,心头更加沉重。
令狐艾却是一改往日的温和形象,咬牙切齿道:“这个仇一定要报,今日他们杀我一个弟兄,明日我杀他们百个千个……”
李国下意识道:“令狐兄,你也不是武功高手,怎么杀得了那么多?”
令狐艾森然道:“杀人不一定非要用刀,而且他们尝到的痛苦也一定比用刀枪还深刻”
再抬起眼时,已经全是血腥的冷漠。
第三百五十五章,尘埃落定
“什么,没有找到人?那尸体呢?”都县码头,一个一身锦衣的中年男子喝道。
他身边,一队士兵正来回搜索着码头各个角落。
此时,喊杀声已经停止,空气里到处弥散着血腥的味道。
那个带队的大晋水军幢主一脸后怕,刚刚他们一幢人马四百五十人伏击五十几个“盗匪”,在人数占优,占据地利的情况西,竟然还被对方杀死了百余人,这些盗匪的战斗力简直比他们镇东大将军手下最精锐的死士还要高上许多。
对方简直就是天生的杀人机器,就算身边同伴一个接一个战死,依旧毫不畏惧,而且至始至终也没有一人选择投降,这种可怕的斗志让这些不过是二流军队的水军赶到深深的震撼。
这些水军甚至都已经怀疑对方到底是不是盗匪,盗匪若都是这个素质,那现在的江左早就不姓司马了。
不过没有人敢问,因为让他们伏击的是军营内的校尉成伟,而如今那个成校尉正一脸媚笑的对看着他身边的中年男子。
“大人,放心,进入码头范围的盗匪已经全部被杀死了,不曾跑掉一个”成校尉小心道。
中年男子一瞪眼:“我说的是从对岸来的人,那些人呢?”
成校尉愣了下,忙道:“没见他们上岸啊?”
中年男子怒道:“那还不封锁航道,给我去找他们?”
成校尉犹豫了下:“可是,如果大人你要封锁航道,就必须出示大将军的手谕啊……”
那中年男子掏出虎符道:“这个还不够么?”
那校尉忙道:“不是小的不给大人面子,这虎符只能节制我这一军的人马,但并无权利调动整个沿江的水军,而光靠我们这一军的几十艘船,就算洒进江面,也如水人大海,根本搜寻不到什么。”
那男子闻言气得抽出了佩刀,吓得那个水军的校尉倒退一步,以为对方要恼羞成怒,拔刀杀人了。
男子摇摇头,他到不会因为这点事发怒杀人,不过现在事情闹的这么大,却很难再隐瞒下去。
自己以剿匪为借口,开始严令水军不可出动,然后又让驻扎京口的水军伏击盗匪,现在不说闹的满城皆知,起码是瞒不过两岸的百姓和有心人
这些也就罢了,百姓那里自然有官府去解释,可是对于其他势力那里就不那么好糊弄了。
而且,最关键是折腾了这么大的动静,自己想要办的事情却一样没有办成,回去后自己的那个残忍的主公能饶过自己么?
想到这些,这个中年男子冷漠的眼底也浮现出一丝惶恐,他必须要办好这件事,否则放虎归山,引来王烈的报复,最主要的是他的主公也不会容他,这些都不是他所愿意承担的。
想到这里,男子正色道:“成校尉,请你把指挥权暂时交给我,我要带人马迅速封锁航道,并追击逃走的盗匪,否则让他们流窜到江左腹地,将危害我大晋百姓。”
那成姓校尉闻言,忙道:“大人,不可,我有带兵之责,不敢擅自转交军权”
那中年男子眼中厉色闪过,冷声道:“怎么,成校尉想要抗命么?”
这成姓校尉闻言,忙道:“不敢,只是大人没有获取兵权的虎符,小人不敢……”
这成校尉并不是什么耿直君子,但是他也不是傻蛋,江水中发生的一切距离虽远,但他也多少看到一些,尤其是海龙帮那标志性的嚣张旗帜,
既然海龙帮攻击另一艘舰船,那只能说明自己这边剿杀的并非是什么盗匪。
但是,成校尉开始也没有问什么,因为他以为这是那位性格乖张的镇东大将军的命令,但是现在这个中年男子忽然提出自己统兵,成校尉却不得不发问了。
因为擅自交出兵权,那可是要杀无赦的死罪。
他可以装糊涂,伏击“盗匪”,但却不敢交出军权。
那中年却是冷哼一声,手掌抓住了刀柄,黑夜中刀光闪过,那成校尉捂着脖子,一脸不可置信,然后浑身抽搐倒在了地上。
几个跟在成校尉身边的军官一看,顿时拔出了刀子,但随后那中年男子身后的几人就迅速上前,很快制住了他们。
接着中年男子道:“奉大将军令,我有节制各军的权利,刚刚成校尉不听军令,贪功冒进,为盗匪所害,你们看到了么?”
几个军官面面相觑,片刻跪倒在地:“我等愿听大人号令”
反正这军权不是他们交出去的,只要不是去谋反,将来就没有人能为难他们这些小鱼小虾,他们也是奉命行事不是。
中年男子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在中年男子的带领下,军营内的两千余士兵迅速登船,分成十余只小队,记录封锁附近江面,其余人则连夜在长江上下搜索令狐艾等人的踪迹。
如此一直折腾到天明,却依旧没有令狐艾等人的踪迹,这几个人就如凭空蒸发了一般,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这中年男子又气又急,那边崔奉挂印离开县衙的消息也已经传来,这男子自觉今日的事情很难压住了,而王敦一旦知道崔奉离职,也很快就会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既然抓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他还不如返回建康,找自己的主公商议应对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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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这道河叉,我们就寻一个地方登陆吧,否则这样一路行下去,就算不被敌人追上,也会渴死、饿死。”
令狐艾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道。
从昨天中午开始,到现在的十几个时辰的时间里,除了在酒席上象征性的喝了几杯水酒,令狐艾什么也没吃到,而相比他,其他人更是滴水未进。
此刻,眼见已经行处了五六十里,而他们也顺利拐入了淮水,眼看天色就要大亮,一旦被来往的船只看见,就必然要暴露身份。
所以,令狐艾决定弃船登岸。
众人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于是又行出几里,选了一条平缓的直流小河,将船划入后,又选了一个隐蔽的河岸将船停下,然后众人依次登岸。
断后的狂澜禁卫暗组斥候则竟小舟凿穿,沉入河底,防止被后边追来的敌人发现踪迹。
处理好这一切,众人才离开河岸,并在几里外的一个庄子寻了一家人家。
众人也不敢声张,拍几个斥候翻墙进去,偷了十几件衣服,然后留下点银钱给那个庄户。
换上这边寻常百姓的服装后,又寻了个破败的庙宇暂时住了进去。
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稍稍缓解了紧张的情绪。
李国一屁股坐在只铺了一层稻草的地面上,也不管这里有多肮脏,全无成国太宰的样子。
不过他这样的平和,反而让众人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
但转眼,李国就问令狐艾道:“令狐先生,下一步我们该如何?总不成是这样一步步走去幽州吧?”
因为舰船被毁,接应他们的人马又凶多吉少,现在令狐艾他们已经没有马匹可骑。
而江左又不比北地,是战马的主要产区,这里不但不产良驹,就算普通的马匹都极其难找,所以一直到现在令狐艾他们这几里路都是用脚丈量出来的。
一时走路倒也无妨,可是这里距离幽州何止千里,完全走去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能赶回去。
而且这样行路缓慢,也就增加了被敌人追上的危险。
因此,当李国问出这样尖锐的问题,令狐艾只好道:“当然不可能走回去,现在我们必须想办法弄到马匹,可是这里目前还是江左的势力范围,若在这附近寻马,恐怕很快就会被敌人所知晓,诸位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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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战敌人溃败,我们缴获了旌旗、战鼓无数,战车百余辆,战马近五万匹,军械无算,请问主公该如何分配?”
谢艾拿着一份草草统计出的战利品清单,对王烈道。
根据狂澜军军规,所有士兵绝对不可以在战场上私藏缴获的敌军物品,要一概全部统一上缴。
当然这些战利品也不是由军官分享,而是根据各支队伍的出力大小进行分配。
比如,冲杀在一线的士兵,肯定要分到最大的一份,而就算没有参战,但做后勤保障的辎重士兵、甚至军民也都有一份战利奖赏。
毕竟没有他们提供物资保障,提供军械,喂养马匹,那么前方的战士不用打仗,就已经自己先溃败了。
所以,在狂澜军,战利品绝对不是某一人可以独享的,这也让这支军队的大多数将士都有了更深的归属感。
所以,在战场上,根本看不到狂澜军士兵停下了,不顾得杀敌,却却拾取各种物资,这也极大的保证了作战的连续性。
面对这一切,来自豫州的祖逖也是心有感慨,王烈能让手下认识到这一点,一定做了很多工作。
但无论怎样,狂澜军的这种行为都给其他军队树立了一个榜样。
祖逖却是有样学样,在战斗进入收尾阶段,就严令破虏军上下不得与狂澜军将士争抢战利品,以免造成双方误解,必将他来之前就说好是来襄助作战的,可不是来抢攻的。
祖逖性格多谋,但更有几分老小孩的坦荡,况且祖逖也看出这个方法的先进,可以最大限度的让士兵把心思都放在作战上,而不是争夺战利品上。
而面对友军的客气,狂澜军将士也自然恭敬十分,按照王烈的吩咐,所有战利品和杀敌数都分出一半给破虏军,而不论好坏。
如此坦荡、豪爽,祖逖等人知道了自然是心中感激,都觉得王烈值得结交。
等到狂澜军打扫完战场,已经是日落西山,回到军营后,王烈并没有立即提审石勒,而是先去营地内慰问受伤军士。
此战,无论是狂澜军还是破虏军都遭受了不小的损失,身为主将尽管已经是疲倦不堪,但很多是事情都不能逃避。
狂澜军的损失让王烈心疼不已,而破虏军的损失则让王烈心生敬意。
狂澜军是因为和敌人正面对战,死伤惨重,尤其是苏良和冉瞻率领的一万五千人,最后能完好无损活下来的只有不足五千人,当场最少战死了七千余人,那五千轻骑更是几乎全军尽墨。
可以说是王烈他们如果哟再晚冲出一会,苏良再勇武,也只能带领这些将士步向死亡。
而在随后的正面冲锋中,后入的狂澜军的重甲骑军和重甲步军其实损失并不多,总共损失不过千人,但却取得了击溃敌人万余人的辉煌战绩。
而破虏军的损失也主要集中在敌人炸营溃散的那些事情段内。
因为主要是轻骑组成,尽管这希尔破虏军相比狂澜军的单兵作战能力并不差很多,可是在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溃兵冲击的情况,他们却很快被被垂死挣扎的匈奴汉国骑士当做了突破的重点。
尤其是祖逖亲自率领的后队,更是成为了后边敌人溃散后的主要攻击目标。
并不是这些匈奴汉狗骑士想要与祖逖过去不去,只是祖逖正好拦截在他们的后路上,不杀败祖逖,他们几只能调头继续去送死。
而且祖逖虽然武功、战略高超,但在指挥骑兵防守方面,明显还欠些火候。
而且在这样十万人的大战中,求生的溃兵的杀伤力往往会发挥出超常的战斗力,祖逖手下一万轻骑为做疑兵,阵型又过于松散,当时在战场上时,破虏军几乎在瞬间就被数万匈奴汉国士兵冲进了阵内。
其实祖逖已经在溃兵冲进阵中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及时下令手下让开一条道路,准备随后衔尾追击。
奈何这些破虏军将士虽勇猛,但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大规模的正面对战,猝不及防下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到祖逖命令传达到每一个士兵的时候,破虏军的阵型已经彻底被溃兵冲乱。
也因此,这一战,祖逖率领的骑兵至少损失了四千余人,其中大部分都是被乱军撞击坠马。
算上狂澜军的损失,此一战,忘了这一边共损失一万余人,而石勒手下六万大军,则当场战死近两万人,溃散而去万余人,其余两万余人全部做了俘虏。
这一场大战,杀的风云色变,整个战场方圆十几里,已经都被鲜血染红。
若从空中俯瞰,这一片区域已经是尸体遍地,红斑片片。
而通过这一战,王烈也进一步检验了自己手下的作战能力,今后若在遇到这样的情势,绝对可以更好地应付。
其实,王烈的确有更好的办法去取的这场战斗的胜利,那就是完全牺牲用以诱敌的一万多人马,利用最新开发的火药将冰面彻底炸开,在这样的冬日里,就算是三、四米深的湖水,也足够让所有匈奴汉国骑士全军覆没。
因为那冰凉刺骨的湖水只要一进入,三分钟内若爬不出,上不得安全所在,肯定是要手脚酸软,直接沉底。
更何况是身穿甲胄的士兵,全无浮力可言。
但是王烈没有这样做,这种肆意牺牲手下士兵性命去换取胜利的战略,在他看来就是一个统帅的彻底失败。
因此在战斗结束,清点完损失后,王烈也是暗自感叹“多少忠骨埋他乡,能活下来的今日起也都更对得起精兵的称号了。”
正沈飞天外时,谢艾却忽然道:“主公,事情不对,俘虏中少了一人。”
王烈一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少了谁?”
谢艾面色难看:“张宾我军将士皆说没有看到他,审问石勒的亲卫,却说他之前去了敌军后阵为石勒取药,一直没有归还阵中,想来他已经是跑了。”
王烈眉头一皱:“祖逖大人率军冲击后阵,后来敌军溃军大部从后阵逃窜,能否是亡于乱军之中?”
祖逖摇摇头:“你张宾我见过一面,特征十分明显,今日绝对没有看到与他一样的人。”
谢艾也皱眉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对,这次决战,张宾太容易就中了我们的算计,很多后手我们都不曾用上。若说他就这样死于乱军中,实在不符合他这谋主、算尽天下的身份。
因此,主公,我想张宾应该是逃走了我若是他,明知事情不可为,就绝对不会拘泥与形式,陪石勒送死,极大的可能是张宾返回了襄国城,甚至去投靠刘聪。不过他活着对我们终究是一个祸害。尤其是他掌管的火鹤营斥候队,也许正面对我们没有什么影响,可一旦暗中进行破坏,将极大牵扯我们的精力。”
王烈点点头,对亲卫道:“去把白校尉叫来。”
白文很快到来,王烈吩咐他道:“白校尉,我有三件事现在需要你去办,第一是立刻派出禁卫封锁掘鲤淀四面出口,搜寻张宾踪迹;第二是让在襄国城的暗线,做好迎接石弘回去的准备,同时造谣张宾联合我们暗算了石勒,一定要把声势闹大;第三速派人去江左接应元止先生,保证他们的安全。”
白文依旧是那副千年不变的沉默表情,拱手一拜,就立刻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