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再败支雄荡千军
第二百九十五章,再败支雄dàng千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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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武将走马错鐙一次,顶多交手两个回合,毕竟马速很快,人从挥动兵器到形成出招都需要时间。
可是,王烈和支雄却做到了瞬间纠缠了四个回合,可见双方搏命的程度,都已经发挥了自己最大的实力。
其实,王烈本不想这样与支雄缠斗,必将支雄每一棍都是如此力大,可支雄却死死缠住王烈,双棍猛砸,叮叮当当,如同打铁一般,却是肆无忌惮,只恨不得能立刻一棍砸死王烈。
王烈心中的傲气也被jī起,却是始终没有采取游斗,而是一直与支雄硬碰硬,只是在招架间,多采用一些巧劲,尽量卸掉支雄的蛮力,但就算这样,也着实被震得手掌、手臂酸麻。
王烈越打越冷静,支雄却越打越兴奋,在外人看来,支雄现在已经似乎完全掌控住了场上的局面。
王烈大枪枪法虽然精妙,但始终被支雄的双棍阻挡在身外。
可是身在战斗中心的支雄却是有苦自知,他始终有一股子力气无法宣泄出来,因为每一次的兵器交接,看似直接干脆,可他总能感觉到手中棍子瞬间一dàng,然后就会有砸中了空气的感觉。
他心下知道这是王烈一直在利用枪法的灵活,不断dàng开、点开自己狼牙bāng的着力点,才会造成这样的感觉。
虽然有这样的难受感,可支雄相信,就算这样,自己这一身力量也不是王烈能消受的了的。
他之所以与王烈缠斗在一起,就是想这样生生耗尽王烈的力气,最后把压抑许久的力量全部宣泄出来,砸死王烈。
很快,又过去了十几个回合,王烈浓重的鼻息声越来越大,支雄听在耳里,心下暗喜:“竖子,你终于力尽了么?”
双马再次错鐙,一磕战马,黑龙带着王烈跑出十几步,王烈似乎要借这个个功夫缓解一下,半响没有催动坐骑。
将近一盏茶时间的高强度搏斗,就算是王烈也有些吃不消,这可和面对那些不是他对手敌军不一样,一个人可以慢慢杀死几百只jī,但却不一定有力气扳倒一头牛。
时间缩短,所消耗的力气却是成倍增长。
稍微平定了下气息,王烈单手端起大枪,指向支雄,依旧是一副坚定的模样。
支雄一看,却不屑道:“王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装神nòng鬼,还想糊nòng我不成?”
虽然在那些士兵眼里,王烈的这个动作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因为是单手持枪,更显出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可是支雄却敏锐的观察道了王烈手臂的细微颤抖,那本来绷紧如一条线的手臂和大枪,刺客已经微微偏移了目标。
也许侧面看去,王烈的动作没有什么,可正对着王烈的支雄却还是观察到了这一点不同。
“难道他要拖延时间,不行,必须速战速决”支雄暗自思量。
此刻,战场之上的局势已经愈发的húnluàn起来,王烈和段末坯率领的六千多狂澜军骑士一就那个完全将战场上的匈奴汉国大军截两段。
而且,因为支雄被王烈拖住,而剩下的匈奴汉国将领,没有一人是那狂澜军一虎段末坯的对手,段末坯带领狂澜军骑士在阵中不断往返冲击、剿杀,将匈奴汉国的阵型搅了个七零八落。
而荆展率领的城内冲出的狂澜军和百姓也已经冲入了敌军前阵,一时间也分辨不出到底有多少狂澜军的兵马。
前阵的敌军此刻只顾着四散奔逃,被杀得溃不成军。
因此,支雄根本没有时间再去耽搁,战胜王烈,再迎战段末坯,收拾好残军,才是今夜唯一的求胜之道。
支雄看到的这些景象和脑中掠过的这些想法,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情,下一刻他已经下定决心,正要催马上前。
但下一刻,王烈却忽然暴喝一声,主动冲出:“杀——”
王烈胯下的黑龙此刻也已经是浑身浴血,漆黑的鬃máo都被王烈杀死敌人的鲜血染成了鲜红,奔跑之间,在火光映照下有若地狱冲出的怪兽一般,好一匹红鬃烈马。
王烈借着黑龙的这股威势,手中大枪直奔支雄前xiōng。
可是,就算如此,这一枪也再无开始的速度,而且王烈始终是单手执枪,支雄心下暗骂:“竖子,你这是自己装神nòng鬼来找死,双手力气你都比不过我,还单手与我对战,难道是要在这千军万马前羞臊我们?我岂能容你”
想到这些,却也下定决心,要在这一个回合内结束战斗,支雄一磕战马,猛的一个加速,手中狼牙双棍,左右一摆,此刻王烈已经冲到他的身前。
支雄看准王烈大枪的来势,手中狼牙棍狠狠击了上去。
一击即中,支雄心下一喜,暗道终于可以报当日平舒城下的一棍之仇了。
这一下支雄已经用尽全身气力,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下一刻王烈手中大枪飞出,然后自己双棍击中他身体的模样。
果然王烈大枪被一下击中,可是王烈手中的大枪并没有如支雄想象那般飞出,支雄的双棍也没有让王烈的身体变成破碎的麻袋。
支雄只觉得棍子仿佛落在了虚空中一般,定睛一看,才惊愕的发现。
就在自己双棍击中王烈大枪的一瞬间,王烈的枪锋已经微微上扬,从指向xiōng口变成了指向咽喉,而那瞬间的角度偏差,就让支雄本来稳中的双棍落空了。
能在冲刺中,变幻已经刺出的招式,这可不是说说就可以实现的事情,因此就算支雄也根本没有看清楚王烈的动作。
下一刻,王烈的右手猛的在大枪尾部一推,左臂一送,本来单手大枪的速度立刻变成闪电一般,瞬间就擦过了支雄狼牙棍的拦截。
支雄只来得及一闪身,挥出的双棍却是再也来不及收回,只能尽力一甩,虽然刮碰到了大枪枪身的边缘,改变了一下大枪的方向,但大枪还是刺中了他的肩膀。
王烈这大枪枪锋宽厚,这一枪却是直接将支雄半边胳膊的筋骨都差点划断。
支雄疼的嚎叫一声,左手狼牙棍掉落在地上。
下一刻,王烈大枪猛的一斩,再次斩向支雄的面门。
支雄左臂已废,只能举起右手狼牙bāng去挡,一棍拦下了枪锋。
这一次,王烈却是双手发力,眼睛已经变得血红一片。
而黑龙也是不断嘶鸣,被鲜血染红的鬃máo不断甩动,和主人一起发力。
支雄却是拼劲全身力气,虽抗住这一枪,但胯下战马却忽然哀鸣一声,半跪在地。
这战马终于吃不住两人和一骑的巨力,四肢瘫软,不能再起。
王烈大枪顺势一带,支雄粹不及防下被带得身体一晃,加上战马跪倒的原因,却是直接摔下战马。
下一刻,王烈手中大枪点住支雄咽喉,喝道:“支雄,你败了”
支雄,这个石勒手下第一勇士,终于败在了王烈的大枪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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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sè正深,万籁俱静,一只黄褐sè的麋鹿在灌木丛中游dàng着,冬日里这种性格温顺的动物几乎很少出现在这样的雪原上。
因为这里几乎没有它可食用的食物,但是这只麋鹿许是脱离了族群,因此无处觅食,本能驱使着它不断在灌木和雪地上搜索着,偶尔寻到一簇被积雪掩盖的草叶,就会兴奋的低头咀嚼,但就算这样,它仍然不时警惕的竖起耳朵,聆听着四周的动静。
这条路虽然不是什么山路,但因为很少有人通行,所起崎岖坎坷不平,遍布灌木荆棘,这只麋鹿似乎也知道这一点,在美食的yòuhuò下也慢慢放松起来。
正这时,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在夜sè里响起,接着这脚步声汇成了一片可以席卷大地的河流bō涛之音。
那麋鹿顿时被惊吓的一跳,然后拼命向灌木深处遁去。
可是着急间失蹄,一下子陷进了深深的雪窝,使劲挣扎却不能出去。
那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一队长长的火龙映入这些麋鹿的眼帘,那火龙在崎岖的道路上疾奔着,速度很快,眼看就到了那麋鹿的几十步外。
接着一个声音忽然笑道:“哈哈,前边有一只野麋,正好捉来犒劳下老子的肚皮。”
说完,就是一阵机簧上弦的声音。
那麋鹿动弹不得,只能看着远处恍惚的人影慢慢接近。
这时,忽然有另一个声音道:“不能杀,冉将军,这是麋鹿,乃是上古传下来的灵兽,我军得见,说明我军前路必是坦途一片,我们岂可杀掉带给我们幸运的灵兽?”
开始那个声音一听,却是无奈道:“好吧,就依谢参军你,你们这些读书人总是满嘴道理”
来人正是大晋狂澜军,说话的两人却是冉瞻和谢艾。
此刻,他们正跟随北宫纯,以及两万狂澜军步军,疾驰在幽州常山郡通往高阳郡的一条隐密小路上。
谢艾却让军士把那麋鹿捉住,也不伤害它,却带在雪橇之上,按照谢艾的话讲,这是灵兽,自然要带在身边庇护全军。
然后,谢艾转首对身后的军士道:“诸位,我军发现了一头上古灵兽麋鹿,此乃大吉之兆,此战我军必胜,必胜——”
谢艾的声音在黑夜里传出很远,片刻听到这些话的狂澜军士兵爆发出一阵欢呼,士气却又提高不少。
冉瞻一看,却是钦佩的看着谢艾:“谢参军你真厉害,几句话就让我们这奔跑了一天的身子骨轻了不少”
谢艾闻言,笑骂道:“冉将军,你怎么学得和胡大海那家伙一般,胡说八道的,好了,快继续赶路吧,否则北宫将军又该骂你了”
冉瞻闻言,吐吐舌头,他身为前军先锋,逢山开路遇水填桥,肩负重责,的确不能松懈了。
虽然有了这样一个小chā曲,但大军行进的速度却并未减慢,而队伍中间的北宫纯则始终在不断呼喝:“快点走,一定要赶上与石勒的战斗,哪一个耽误了时间,我拿他问罪”
他手下这些步军看起来和普通大晋的步军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人人都背负着一个巨大的包裹,那包裹中是他们自己的铠甲,而手中更提着一杆大刀。
却正是隶属于狂澜军西凉甲卫中的重甲步军。
此刻。这些士兵在军官的催促下一路狂奔,虽然神情坚毅,可身上毕竟背负着重达二三十斤的重甲和二十多斤的陌刀,奔跑起来却是气喘吁吁。
因为要隐藏行踪,防止被敌人的密探发现,所以这次行军走的都是崎岖不平的小路,因此不能有辎车跟随,而王烈发明的雪橇也并不擅长走这样崎岖小路,因此也只带了数百架,驮运的也大都是必须的干粮和帐篷,其余个人的武器、装备却必须背负在身上行进。
如此负担下,就算是王烈在狂澜军中千挑万选出的这些健儿,在连续奔跑几十里后,也是筋疲力尽。
带队的正是重步军的统领,幽州督护北宫纯此刻也已经有些气喘,又眼见这些士兵疲倦,也是知道今日不能再行军了,却是一挥手,让众人停住脚步,安营扎寨。
扎下营寨后,北宫纯走进中军大帐,却早有一个俊秀瘦削的少年等在帐中,正是狂澜军的谋主谢艾。
刚刚救下了一只野麋的谢艾,似乎心情很好,风sāo的摇着那把一直带在身边的白sè羽扇,一边笑眯眯的看着北宫纯。
北宫纯一见谢艾这副模样,却是苦笑一声道:“谢参军,今日我等已经尽力,才行了六十余里,你怎么却一点也不着急呢?”
谢艾摇摇头:“无妨,时间应该还来得及,主公那边的战斗虽然会很快分出胜负,但他回到掘鲤淀怎么也要三日后。”
北宫纯听了,却沉yín道:“谢参军,若此战主公一旦有失,我等该如何?”
谢艾却笑道:“主公岂能有失?主公看似爱行险招,但其实哪一次不是有了万全的打算,这一仗主公必定能胜石勒先锋,然后挟余威返回幽州,我等只需要能迅速抵达既定位置即可。”
见谢艾这般有信心,北宫纯无奈苦笑,他毕竟是后加入狂澜军的,没有见识过谢艾的本领,只是觉得这少年参军性格骄傲,不好相处;不过,因为王烈对谢艾十分看重信任,北宫纯对他也是十分尊敬。
但在战略上,却还是多少有些不相信谢艾的眼光。
此次王烈冒险进入冀州,北宫纯就十分反对,因为他当年兵败,就是因为中了匈奴大将刘曜的jiān计,冒进进攻,最后战败被俘。
此刻,北宫纯走出大营,抬头看着彤云密布的天空,却是暗道:“此战,若主公有失,我北宫纯就算拼命也要为主公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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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扬这是要以身为饵,引石勒这只猛虎此战若能胜之,北地就是他的天下”
与此同时,在大晋豫州与冀州交界处,一队近万的骑兵正急速奔驰。
领队的将领身高八尺左右,面sè稍黑,一缕长髯飘洒xiōng前,却是生的相貌堂堂,一副慷慨男儿的气概,正是大晋右将军,统领豫州、青州军事祖逖祖士稚。
在王烈超前的建议下,经过这两年的发展,祖逖已经完全控制住了豫州之地,建立起了以芦洲为中心的一大片地盘,更吸引了众多豪杰来投,手下如今已经有了战马数万匹,军卒近五万人。
而这一年多来,王烈更是在粮草、物资和战马上资助了祖逖无数,祖逖对王烈可以说是充满了尊重与感jī。
因此,这次一接到王烈要他配合出兵的请求,祖逖却是毫不犹豫,不但抽出了一万精锐骑兵,更是亲自带兵上阵,留其侄祖济代其驻扎芦洲。
自己却和手下大将韩潜一起出兵冀州。
而这时,祖逖也已经接到王烈攻克信都,却固守不走的消息,这才有了上边的感慨。
祖逖身旁的韩潜闻言,却道:“公不觉得王明扬太过冒险了么?”
祖逖闻言,却是一拍鞍桥上的长槊,笑道:“男儿大丈夫就当有冒险的精神,否则如fù人那般畏缩不前,岂不是苟活于世?”
见祖逖如此豪气干云,韩潜赞道:“将军这席话若被王明扬听去,定引你为知己。”
祖逖却笑道:“什么知己,我可是他师叔一般,所以我这当师叔的必须照拂子侄。”
韩潜笑了笑,却忽然道:“将军,可是你想过没有,若此战王明扬败了,我们该当如何?”
祖逖忽反然问道:“颂云,你曾作为我的代表去并州参加过王明扬的加冠,你觉得他是怎样的人?”
韩潜想了想道:“有礼有智,对人很温和,但似乎又有些冲动;不过完全不像传闻中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将军,到有点文人雅士的感觉。至于其他,没有太多接触,潜不敢妄言。”
祖逖点点头:“你小心谨慎,这一点我很欣赏,不过颂云,有些事情你看的还是不够,我只告诉你,你既然看出王明扬有礼有智,就应该知道他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冲动的性格,以他的本事若无把握,又岂能白白留在信都送死?所以,我断定他此战绝对不会败,而且此战他若真有失,我豫州也还是他容身之地,我定助他再战石勒。”
韩潜点点头,虽然祖逖没有告诉他原因,却是忽然明白王烈之所以能成功,这强大的人格魅力实在不可小视,就连祖逖这样的盖世人杰都被他吸引着。
祖逖却是勒住战马,一指远处灯火阑珊的边城道:“颂云,此战你可愿为我的先锋,拿下此城,给石勒恶贼一个下马威”
韩潜忙拱手提枪:“潜愿往”
第二百九十六章,祖逖有意欲北上
第二百九十六章,祖逖有意yù北上
今天过生日了,又老了一岁,唉,岁月真TM是把最无情的刀啊,刀刀不见血,却刀刀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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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建兴四年二月,冀州清河国聊城。
这座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城市,已经被石勒占据数年,而今夜大晋左将军,豫州刺史祖逖麾下大将韩潜,一马当先冲进了聊城城门。
半个时辰前,韩潜亲自带领死士攀上城头,利用守军的松懈打开了城门,然后率领手下冲进了城池。
对于这样一个只有两千人驻守的小城,尤其是左近大批人马都龟缩在城内不出的情况下,以韩潜的能力,一战而下却不是问题。
甚至可以说并不费血刃就控制了城防,而剩下的事情就是在城内尽情冲杀。
其时,城里的匈奴汉国士兵根本都还在睡梦里,等他们惊醒的时候,韩潜已经和豫州的骑军杀到了他们身前,甚至有些人在闪亮的环首刀劈砍在头顶的时候,仍然处在懵懂状态中。
这些豫州军的士兵虽不像狂澜军那般富有纪律,甚至在组织队列上都显得有些无序,毕竟他们才成军一年,而且不曾像狂澜军那样接受过系统的军事训练。
可是这些士兵相比狂澜军士兵,却更多几分骁勇凶悍,杀起敌人来更是毫不手软。
因为这豫州、兖州等中原之地,乃是当年五胡祸luàn最重的地区之一,遭受了无数兵灾,不说是赤地千里,也可以说是十室九空。
当地百姓要么被迫为奴,要么就逃离了家园。
而这些投靠祖逖为兵的健儿,也多是失去了家园和队伍流民与逃军,祖逖把他们整合在一起,对朝廷上,在官方称作豫州军,但却和狂澜军一般,官方是幽州军,在中原百姓和众人心目当中却有一个更响亮的称号——破虏军。
破虏军正是王烈写信建议祖逖所起。
用王烈的原话就是:“公行之事乃天下大义,当有xiōng怀天下之名号,烈希望大人能驱除鞑虏,光复我汉家江山,是为破虏,望公三思。”
祖逖读到这封信时,心中却升起一股豪情,顿觉王烈是这个世上除了刘琨外最了解他的人,心下更是对王烈产生一股难言的亲近,只因为王烈正说在了他心坎之上。
破虏,不但是祖逖平生之志,更是他手下这些饱受胡虏欺压的汉人的一个共同的心愿。
而今,在破虏军旗手高举的破虏两个大字的旗帜下,一群心怀仇恨的汉家儿郎冲进了这座本是属于汉家的城池。
“杀敌——”
喊杀声响彻在街道里、院落里,甚至屋子中。
按照韩潜的吩咐,城内所有的胡人一个都不能放过,反抗者就地格杀。
而此刻,城内的敌军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守,四处奔逃间遇到大队的破虏军只能选择投降或者逃窜。
正行进间,一员匈奴汉国的将领带着几十人拍马而来,一见韩潜他们,也是毫无战意。本想调头,但来路已经拥挤满是逃兵,只好硬着头皮杀向韩潜,好能夺取一条生路。
韩潜长枪一摆,拦住对方,不待对方通名报姓,一催坐骑冲上去,那匈奴将领刚要说话,就已经看见寒光闪烁的枪锋来到眼前。
这匈奴将领心下暗恨,但手中的弯刀却是不慢,已经提在身前,下意识的向外一拦,却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对方长枪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了他的手臂和弯刀,瞬间越过数步的距离,直接扎进了他的身体。
接着,对面那个相貌英俊的青年一声暴喝,双膀用力,竟然将他一百多斤的身体用长枪高高挑起。
你匈奴汉国的将领一时间还没有死透,不断发出哀号声。
韩潜不为所动,却对着四周luàn成一团的匈奴汉国士兵道:“尔等速速投降,否则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下意识里,韩潜似乎在模仿着传闻中王烈奔袭敌军时,那副修罗般的模样,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没领悟而已。
但韩潜这种有意无意树立起来的悍勇无敌的形象对敌人军心的打击的确是巨大的,加之破虏军在人数上占有绝对的优势,所以这些士兵很快就放弃了抵抗,跪倒在地。
“颂云威武,此战可为首功”祖逖不知何时纵马赶来,而韩潜此刻还高举着那匈奴汉国的将领,这个倒霉鬼已经彻底死透。
祖逖一见韩潜这副模样,却是称赞道。
韩潜脸sè一红,将那匈奴将领的尸体扔下,却拱手道:“全凭大人信任,潜才有机会立下此功,大人切莫再折杀小子了。”
的确,韩潜对祖逖的尊敬是发自内心的,因为祖逖可以说是他的领路人题一般。
他虽是祖逖渡江时带着嫡系,但出身一般,韩氏一族也不过是下品三流士族,而且随祖逖渡江时才刚二十有一,这种资历若在江左,就算他再有能力,若不肯屈身服shì什么大人物,在十几年内也许都不会有被提拔的机会。
那有王佐之才的陶侃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但自从跟随了陶侃,祖逖爱他能文能武,忠心耿耿,而且家世清白,却是悉心传授、教导,把自己一身所学毫不保留的交给了他。
尤其是刘琨收王烈为弟子,王烈又慢慢名扬天下后,祖逖更似被刺jī到一般,倾力教育韩潜,甚至有把韩潜当成衣钵传人的意思。
如今,韩潜不过二十有三,却已经成为了四品将军,手中掌控了破虏军上万人马,却全是祖逖信任、提拔的原因。也因此,韩潜对祖逖满是感jī之情,虽未正式拜师,却一直谨遵弟子之礼。
祖逖见他这副羞涩的模样,反而笑了笑:“颂云,你勇武过人,又冷静谨慎,所以才有今日的成就,我只是人尽其才罢了;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注意,凡事有礼可以,但不必太谨小慎微,甚至放不开手脚,今日战场上你就做的很好,现实里我也希望你能多一些锐气,我年纪已老,身上的拘束太多,所以我希望你能放开手脚,将来这北地也必然有你韩颂云一个名号。”
韩潜闻言,更加感jī,却道:“潜一定尽力,不负大人所望。大人,攻破聊城后,我们可是要直抵襄国城?”
祖逖摇摇头道:“襄国城有王阳和张敬率两万兵马驻扎,我军强攻智取都难以攻克,去了是白白làng费时间而已。”
韩潜忙恭敬求教道:“明公的意思是?”
祖逖一指北方,慨然道:“直抵高阳,王明扬所建的瀚海新城,若王明扬胜,石勒必然追击而去,我军明可断石勒粮道,暗可截石勒退路;若王明扬有失,正可接应护送与他;既然王明扬敢千里奔袭,我祖逖也一样能做到”
韩潜闻言,也兴奋道:“如此,我们也可参与击败石勒的战斗,让天下见识到我们破虏军的实力”
祖逖点点头:“展现实力这种事情不必着急,但这种创造历史的事情岂能少了我祖逖,颂云,你随我努力征战,我希望能亲眼看到中原彻底光复的一日。”
韩潜点点头:“潜愿誓死追随大人。”
祖逖忽然想来什么,问道:“对了,颂云,上次你说有个兄长失散在幽州,可曾找到?”
韩潜闻言,黯然道:“曾数次派人前往幽州寻找,但那户收留家兄的士族已经不在原地据说全家都为胡虏所害,所以一直不曾寻得,说起来是我们韩氏对不起我那苦命的兄长”
祖逖点点头,安慰道:“你不必着急,这次去幽州,我自和王明扬说,让他发动手下为你找人,听说他手下有一支狂澜禁卫的执法队,专司执法、情报,却是十分厉害,有他们帮助,当可寻到你兄长下落。”
韩潜忙拱手道:“多谢大人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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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雄大人”
信都城外,支雄被王烈击落马下,王烈枪锋直抵在支雄咽喉,顿时四面皆惊。
支雄双眼喷火,想要起身,但左臂却已经像断掉一般,根本不能用力,右臂被压在身下,一时间也动态不得,咽喉处更被盯着枪锋,这一切几乎让支雄恨不得羞愧自杀。
而四周的匈奴汉国骑士,一看自家主帅落马,立刻要过来抢人,却被四周的狂澜军骑士拦住。
双方hún战在一起,不断有人落马,但却无人肯退让,因为这个时候大家都明白,支雄被制住,必然是这场战斗的转折点,双方自然不肯让胜利的天枰偏向对方。
尤其是匈奴汉国士兵,这个时候却是爆发出了最后的疯狂,若能抢回支雄,还有得一拼,可是只要狂澜军能顶住这一段猛攻,那匈奴汉国此战必败。
这边,王烈却大枪点在支雄咽喉处,防止他做出反扑,然会对身旁的杨彦之喝道:“彦之,绑了他”
杨彦之这是第一次上战场,刚才数次遇险,都是王烈和身边袍泽相救,这才奋起杀敌,现在也已经是浑身浴血。
此刻这个少年还没有从战斗的jī烈状态中脱离出来,闻听王烈所言却是一愣,有些不明白王烈要自己绑缚支雄。
要知道,支雄可是天下都有名的勇将,能擒住他,乃是一件闻名天下的事情,王烈却把这个机会给了自己?
王烈见他发愣,却再次喝道:“难道你不想亲手为自己的兄弟报仇么?”
此言一出,杨彦之才反应过来,飞身下马扑向支雄。
从王烈一枪刺穿肩膀开始,支雄就醒悟过来,刚刚王烈根本就是一直在保存实力,没有发挥最快的速度,这才在猝不及防下洞穿了自己的防御。
而自己就像一个可笑的小丑一样,空有蛮力,却不能真正给予眼前这个仇敌致命一击、
无论如何,自己是败了,现在落在马下,更是没可能躲过王烈的大枪。
此刻,支雄心中有痛恨,更有羞耻。
但支雄怎么也算是一个勇士,就算受伤也不肯受擒的性格,又怎么能甘心被杨彦之这样的无名之辈擒住。
无奈英雄落寞,被王烈大枪死死罩住自己的要害,却不敢轻动。
“你来啊,小子,没胆的家伙”支雄对扑向自己的杨彦之吼道,却是无视身边的大枪枪锋。
杨彦之被jī起了心头的怒意,想起自己惨死的那些发小兄弟,心下对制造了这一切的支雄更是恨之入骨,但他也是汉子,见支雄受伤又失了兵器,却也不用兵器,挥拳打向支雄。
可等杨彦之一扑到支雄的身前,正好挡住了王烈的枪锋,支雄却是立刻一动,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撑起了身子,然后猛的撞向杨彦之。
王烈看到这一切,眉头一皱,并没有chā手。如果杨彦之在自己的照看下,都不能擒拿住已经重伤的支雄,那自己就算再帮他,也树立不起这个少年坚强的信心。
支雄左肩的筋骨几乎都被王烈大枪的枪锋划断,此刻疼痛入骨之下,依旧奋起反抗,不断咆哮着、嘶吼着,很快与杨彦之厮打在一起。
杨彦之骑术不错,枪术也算有小成,但步战却着实一般,支雄虽受伤,但神力惊人,更是马、步战都擅长的高手,一时间竟然将杨彦之打的步步后退。
但杨彦之也是个好男儿,又岂会在这种情况下退缩,此刻四周军卒在拼命的间隙,无不关注着这场内的战斗。
杨彦之却是俊脸通红,骂了一声,趁支雄挥拳,猛的一俯身抱住了支雄,拼着被支雄击打在后背上的疼痛,用脑袋一下下撞击在支雄的脸上。
支雄被撞的头昏脑胀,又因为受伤的原因,单手难以保持平衡,直接摔倒在地。
王烈一见,却是点点头,杨彦之能如此悍勇,不畏强敌,已经让他很满意。
他并不想杨彦之被支雄的反扑所伤害。
却是趁两人分开的时候,一枪又点在支雄的咽喉处,杨彦之趁机奋起,挥拳击向支雄的下颌。
支雄被王烈大枪威胁,不能躲避,却是正中脸上。
支雄的脸顿时变得通红,一股耻辱感油然而生,自从跟随石勒骑兵后,从来没有人能再这样羞辱他,而他却不能还手。
恼怒、羞耻、不甘,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杨彦之却是一拳接一拳打在支雄身上,支雄tǐng着身子,拼死抵抗。
片刻,支雄却猛的下定决心,一下子甩脱了杨彦之的束缚,径直向王烈大枪扑去。
王烈惊讶的咦了一声,却没想到支雄还有这般气概,却是一甩枪锋,避开支雄的要害,然后狠狠用大枪压住支雄的肩膀,喝道:“支雄,快叫你的手下停止抵抗,否则我今日不介意把他们全部杀死,你若真是个汉子,就不要叫他们为你愚蠢的坚持陪葬”
支雄此刻已经是浑身鲜血与泥泞,却如厉鬼一般嘶吼着:“杀了我,杀了我,王烈,我绝不投降,我变成鬼也会与你死斗”
王烈却制止住还要动手的杨彦之,死死盯着支雄的双眼,认真道:“支雄,我若是你,今日就绝不会言死,留下这条命,你还有机会与我争斗否则,你现在就算能死,但你什么也不是,你死在这里,百年后不过一杯黄土,你以为又有几人会记得你?就算能提起你,也不过会说你是战败羞愧自杀,是一个懦夫,一个没有勇气的懦夫”
支雄闻言,眼睛都红了,脸sè却显出一丝犹豫,但片刻却仰天怒吼道:“你胡说,住嘴”
王烈不为所动,冷声道:“你,放弃抵抗,让你手下投降”
支雄怒道:“不可能,你杀了我,王明扬,你个伪君子,你不敢杀我么”
王烈一听,也怒道:“顽冥不灵,你以为你不让他们投降,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但我今日偏不杀你,可我能成全你”
说完大枪向前一刺,支雄本已经左膀受伤,行动不便,刚刚又和杨彦之厮打了半天,失去了力气,此刻却是毫无反抗之力。
直接被王烈手中大枪刺穿他的右膀,和左右双tuǐ,支雄顿时再不能抵抗,四肢抽搐到地,脸部直接浸在了已经被热血融化的泥水里。
支雄此刻恨得牙根发痒,王烈这般对他,却比杀了他都难受,他今后就算好了,也会劲力尽失,再不复往日之勇。
然后,王烈让杨彦之上前将他死死绑缚住,然后王烈却是伸出手臂,直接把他两百多斤的身子捞在马背上,然后一把捞起支雄身边那个已经战死的旗手的大旗,对着战场之上还在顽抗的敌军道:“支雄已被我擒住,尔等还不投降?”
此刻,战场上最少还剩下将近两万匈奴汉国的士兵,一听这话,抬头看去,只见自己主帅的大旗已经被人擎住。
距离远的,因为天sè黑暗的原因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见自家大旗不倒,在火光映照下正自招展。
但下一刻,王烈猛的抽出耳铸公剑,一剑斩断了大旗。
大旗顿时倾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看到这一切的一干敌军顿时呆若木jī,心下终于明白自己的中军已经被敌人攻破。
而主帅大旗一倒,那只能说明——支雄败了。
段末坯和荆展等人顺势不断喊杀,叫这些士兵投降。这些士兵哪还有抵抗的勇气,开始四散奔逃开去。
支雄被擒,这些侩子手自然不能放过,王烈一见,立刻让段末坯和荆展率众追赶,并告诉他们,既不能追击太紧,也不要追击太松,要让敌人始终不得休息,却又生不出无路可逃的感觉。
以免敌人最后选择鱼死网破,给狂澜军造成损失。王烈则亲自带领人马继续剿杀不肯投降的敌军。
穷寇莫追,但穷寇也要敲掉他们的獠牙,再卸去他们的武装,驱逐他们离开,才可以放弃追赶。
第二百九十七章,王烈一拜得民心
第二百九十七章,王烈一拜得民心
信都城外,段末坯和荆展一直追赶那些匈奴汉国的溃兵,直到离城三十余里才返回。
其实,支雄率领的三万匈奴大军,直接被狂澜军刀砍枪刺杀死的不足六千,被俘的也不足两千,但自相践踏,溃散而去的却足有两万多人。
而且,这场战斗的受伤率很低,多数人在受伤后依旧坚持战斗,却是很快就成为死尸。
至于溃散而去的那两万余人,王烈也知道自己暂时没有能力完全清剿,能将其完全击溃,已经是战术上的最大胜利,否则真等他们醒悟过来,开始一次逆袭,狂澜军反而危矣。
因此,王烈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战场上的敌人肃清,然后指挥战场上剩余的狂澜军骑兵迅速进入信都城,稳固城池的防守,防止敌人的逆袭。
王烈率人马一进入城池,城墙上下的狂澜军士兵,还有信都城的百姓就爆发出阵阵山呼海啸的欢呼。
在这些百姓和士兵眼里,现在的王烈就是无敌的英雄。
是他,光复了沦落敌手的信都城;是他,率领不足一万的狂澜军士兵击溃了来犯的三万敌军;是他,给了这些被江左人诋毁为怕死的中原百姓一个证明自己尊严的机会——我们是汉人,为了守护自己的尊严,我们不怕死,我们用自己的生命捍卫了自己的家园。
那嚣张不可一世的支雄怎样?所谓的石勒手下第一勇士又怎样?还不是被他们的主公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击败,现在如一条死狗般被绑缚在马鞍上。
而那倒伏在城墙下的敌人尸首中,不也有他们这些曾经被胡人实做蝼蚁的百姓的一份功劳?
而这些,正是王烈带给他们的
是王烈,让他们有了这样的机会,他们又怎么能不心生感jī。
此刻,跟随在王烈身后的狂澜军士兵也终于明白了王烈平日所说的:“以民为本,方又英雄之气的含义……”
这些百姓发自内心的欢呼和崇拜之情,却绝不是用恐吓和银钱能换取的。
而此刻,这些年轻士兵的xiōng膛都是高tǐng的,无论是汉人,还是鲜卑人,又或者是其他民族的,只要是狂澜军的士兵,在这一刻都深深的融入到了这个群体。
生命与荣耀,这一刻,这些年轻的士兵终于有了更深的蜕变。
而亲自绑缚了支雄的杨彦之更是满脸自豪,在众人yàn羡的目光里,步步不离,紧紧跟随着王烈。
在杨彦之眼里,他眼前那个不算多么魁梧的身影却是如此的高大,而他则可以随时为这个刚刚在战场上救了自己性命的男人去死。
见到杨彦之这般模样,他老爹也是一连jī动自豪,在人群中指着自己的儿子,不断和身边的人说着:“看到没有,这就是我那个小子,从小习文学武,今日跟随王明扬将军,终于有了这番成就,支雄就是我儿子给捆缚上的,你们知道么?”
杨彦之也早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老爹,但却不能上前,而且他心里清楚,王烈之所以让他捆缚支雄,就是给他一个在众人面前出人投地的机会,这种恩情杨彦之怎么能不理解。
杨彦之的心里充满了对王烈的感jī。
自己刚刚加入狂澜军,在王烈和那些袍泽的帮扶下,才亲手杀了不过几个敌人,但王烈却如此信任他,提拔他,给他机会,怎能不叫他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悟。
而王烈这般看重杨彦之,也是看中了这少年身上的热血和情义,这种东西比之勇武和文采更让他看重。
一个人可以胆怯,可以暂时未能,但他只要有面对的勇气,敢于拼搏,而且对兄弟、袍泽忠诚,那么这个人就是王烈眼中的可塑之才。
如韩云,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在别的主公眼里,胆小懦弱的韩云,简直是不可救药。
可在王烈眼中,他能为了孙安奋起,和以前不敢面对的敌人拼命,就说明这个人有担当、有道义。
更何况,这杨彦之还并非无能之辈。
不但和韩云识文断字,家传深厚。
而且年纪还小,很多东西都未定型,只要肯用心学习,王烈将来对他稍加培养,相信他就能成为狂澜军一个优秀的基层军官,而再锻炼上三五年,就又是一个荆展。
所以,看着志得意满的杨彦之,王烈也频频点头,他需要的就是给杨彦之树立信心。
到了城内县衙处的****,王烈却把已经陷入昏mí状态的支雄直接扔在地上,交给杨彦之,喝道:“彦之,把敌酋给我绑在柱子上,让城内父老观看”
杨彦之兴奋的答应了一声,顿觉身上的伤口似乎都不那么痛了,却是立刻跳下战马,拽起支雄。随后,杨彦之把支雄捆绑在县衙广场前的一个栓马桩上。
城内百姓一路相随,此刻眼见支雄浑身鲜血、泥泞的模样,却都沉默不语,眼看着这一切的他们,只有一种仇恨得到了释放的畅快。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出来:“杀了他,杀了这狗贼”
很快,一个人的声音变成了千百个人的声音,众人也开始慢慢向捆绑支雄的栓马桩bī近。
四周的狂澜军士兵都看向王烈,没有他的命令,他们也不敢妄动。
王烈翻身下马,来到支雄身前,对百姓们一拱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朗声道:“诸位乡亲父老,今日一场血战,我虽擒得敌酋支雄,但我却一点也不高兴,看到那些因为我的决定,而战死的士兵,看到那些为了保卫信都城的父老,我感到很难过”
众人闻言,慢慢恢复了平静,片刻开始有人发出悲哀的哭泣,很快这声音变成了嚎哭。
是对逝去亲人的嚎哭,是对这不公世界的控诉,更是生者奋发的嘶吼。
在百姓的哀恸声中,王烈却猛然撕开自己的战袍,lù出精壮的xiōng膛,就这样任肌肤luǒlù在寒风中,一旁的杨彦之一看,想要上前把他战袍合拢,却被王烈制止。
众人也都被王烈这样的举动惊呆了,王烈任寒风吹打在自己的xiōng膛上,似乎感受到了那种冰冷下的豪情。
王烈指着自己的xiōng膛道:“我的敌人都当我是恶魔,是鬼神,说我是杀人不眨眼的鬼神,我面对他们的时候的确这样。可是在我面对你们的时候,我这里有一颗炙热的心,它不是什么熊心豹胆,也不是什么豪情壮志,我这颗心会为兄弟们的牺牲难过,会为诸位父老乡亲的牺牲难过今日,我们狂澜军能取得胜利,是那些士兵撕杀的功劳,但更是诸位父老襄助的功劳,没有你们,今日信都城已被支雄所破,而我王烈已成千古罪人
虽然胜利,我也深深感到愧疚,因为是烈无能,连累诸位父老受难,让你们承担了本该是我们军人承担的牺牲,烈心中有愧,这里更是撕心裂肺的疼。这里,我代表狂澜军上下,给死去的父老磕头了”
说完,王烈跪倒在地,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对着满城父老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再抬起头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王烈这辈子,只拜过父母和师长刘琨,就连在长安的至尊司马邺那里也不曾拜倒磕头。
他更是很少会流泪,至少不愿在众人面前表lù处自己的悲伤。
可今日,对着信都城全城百姓父老,他却一边流泪一边磕头谢恩,让所有人都愣在当场。
片刻,百姓齐齐跪倒,悲号声连成一片。
这悲号不再只是当年呢无助的痛哭,更不是愤怒的无奈,是积压多年的情绪得以释放的畅快与jīdàng,从这一刻起,哭过之后,却是坚定
多少年,只有民为官跪,民向官磕头作揖,又有谁向王烈这般,跪谢百姓,向死去的百姓磕头……所有人都从王烈的拜倒与落泪中,看到了眼前这个少年的情怀。
这一拜,王烈尽得北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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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烈拜谢信都城百姓后,全城市百姓哀恸声一片,就连看到这些的狂澜军将士也是双眼通红,心中暗自发誓一定要誓死捍卫王烈,不再让这些百姓牺牲,让王烈伤心跪拜。
随后,王烈又劝信都城百姓先不要杀死支雄,他要留着支雄祭旗,希望信都百姓能留他一条命。
随后,城内的几个长者也都帮助王烈劝导,有人提议不如一人对支雄吐一口吐沫,以表示对他们这些残暴胡虏的不屑。
于是,王烈让一干狂澜军将士引导信都城内的百姓,按循序来到支雄身前,一人冲支雄吐了一口吐沫这才离开。
这些失去了亲人的百姓,面对制造这一切的支雄,却恨不得能食其ròu,饮其血,可是王烈已经和他们说过,报仇不在这一时,而这样杀了支雄也起不到震慑胡虏的作用,因此这些百姓强忍心中的悲痛,在唾弃支雄之后就离开了广场。
期间,支雄数次醒来,气得想要大吼,更想要咬舌自尽,奈何王烈早就提防他会这样做,根本不给他成就所谓英雄的机会,早就卸掉了他的下颌关节,而他的手脚也被牛筋死死的捆住,无一丝反抗之力。
支雄疼的只能呜呜luàn吼,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句,最后数次气得昏mí,然后又数次惊醒。
如此反复,一直折腾到半夜,堂堂石勒手下第一勇士,已经萎顿如fù人一般。
王烈却是毫不怜悯,命人把支雄关押进死牢,严加看守。
而这时,段末坯和荆展也已经带兵追击回来,一万多名匈奴汉国的骑士,一路被他们追杀之下,又被杀死数千。而最后的一万多人全部四散而去,在这种冰天雪地里,失去了战马和辎重的他们,能捱过这个寒夜就算是万幸。
段末坯一见王烈,就哈哈大笑,连赞他勇武无敌,竟然凭借勇武直接击败了支雄,现在已经稳入一流顶尖武将行列。
荆展却是直接滚下战马,一动不动。
“荆展——”众人忙围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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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建兴四年二月,晋荆州长沙县,某处yīn暗的屋内,一个男子一脸yīn郁的盯着眼前的信笺,这是一封来自建康城的密信,信是琅琊王司马睿写给陶侃的,大概的意思是希望陶侃能为大晋国事尽心,并劝说陶侃牵制王烈。
陶侃却不避嫌的把信转给了他,南阳刘氏的继承人刘佑。
刘佑看到信后一如往日一般劝说陶侃一定不能与王烈为盟,否则是与虎谋皮芸芸,一边呆着密信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等四下里无人,这才将密信小心的在烛火上燎烤,很快,mí信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浮现出一行蝇头般的小子,不仔细看到像是书写时摔下的一片墨痕。
刘佑凑上去仔细观看,在心底默念道:“陶侃似正与王烈接触,若不可掌控,可择机夺其兵权,会有人配合你行动。”
看完后,刘佑本想将密信在烛火上直接烧毁,到时候就对陶侃说自己不小心引燃了,搪塞过去。
可是他想了想,却又小心的把那密信叠好,收在了怀中。
“王烈——”看完信后,刘佑咬牙恨道。
那个如蝼蚁一般的寒门子,就像是一根刺一般,始终在他的生命力出现,不断刺jī的陷入疯狂之中。
尽管他现在已经顺利摆脱了琅琊王的束缚,来到了陶侃麾下。
可是,刘佑却知道,自己在在陶侃这里并没有获得真正的安稳,他始终没有获得过真正的信任。
陶侃和司马睿与王敦都不一样,是一个表面上极其敦厚的长者,甚至可以说极其洁身自好,不肯留给别人一点把柄,对刘佑也一直是表现得十分尊重,大事小情也都会咨询他的意见,但刘佑却能感觉到陶侃内心里对自己的疏远。
就连陶侃手下那些部将也和陶侃一样,虽然表面上都对他客客气气,甚至可以说是礼貌有加,但实际上却无人与他深交,甚至只要一离开刺史府或者军营,一涉及到sī事,刘佑根本没有一个可以交流的朋友。
这样的冷落,让从小就享受被人追捧的他着实难以忍受。
当然,刘佑不是冲动之辈,经历了挫折的他也多少学会了反省一些自己。
他知道自己虽然被陶侃任命为将军,甚至直接将数千人给他指挥,但却并不能服众。
毕竟在陶侃麾下,其他所有能够单独掌军的将领,无一不是跟随陶侃多年的老臣,人他却是出来乍到,说好听点叫上峰委任,说不好听就是落魄投靠。
而且他资历毕竟太浅,没有参与过什么战斗,自然也就毫无功绩可言。
没有丁点功劳,却和诸将并列,甚至更受优待,也难怪其他人会对他不服气。
刘佑明白这一点,自然十分希望能快点立下战功,好能真正的取得实权。
甚至以他这种自大偏执的性格,都已经定下了一个暂且隐忍的计划,先在陶侃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忠诚,然后可以有机会带领人马外出,至少是剿匪这些,在取得一些功绩后,不居功自傲,而是把功劳让给陶侃,然后他再尽力帮助陶侃练兵,逐步掌控自己手下的军心。
这样的计划,对于一向眼高于顶的刘佑来说,已经是极其难得。
而且刘佑相信,凭借自己的勇武,至少在陶侃麾下,并无一员将领能比得上他,而那些军士也都会慢慢被他的勇武所折服,就像当年王敦分配给他的那五百铁戟陷阵骑,最后不就被他连收买带利yòu,而且在见识过他斩杀匈奴大将的勇武后,对他死心塌地起来么?
只要能按照这样的计划进行,他刘佑就还有再次掌控军权的机会。而只有能真正拥有自己的军权,未来进行自己的复仇才有可能。
本来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刘佑已经慢慢取得了陶侃的信任,陶侃也已经答应了他最近外出剿灭附近一股水盗的请求。
可是,琅琊王司马睿的这封密信,以及这几日陶侃忽然变得模糊的态度,却忽然打luàn了他的计划。
在来陶侃这里之前,司马睿从未跟他提起过这边还有琅琊王府的暗线的事情,如今却忽然提起,而且还说陶侃正与王烈接触,这一切都如一道道霹雳一般,让刘佑有些猝不及防。
此刻,面对那封密信,刘佑扶着额头认真思索着:“究竟司马睿说的是不是真的,王烈真的派人和陶侃有过接触么?现在根据陶侃的表现应该是有这方面的可能……但是司马睿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给我,尤其是他在陶侃身边有暗线的事情,这应该是他的底牌才是?这个人究竟是谁,是否也在一直监视我?司马睿难道是想利用我对王烈的仇恨,好让我为他除掉陶侃么?那样,再有人把我杀死,为陶侃报仇,这一支强军就会被司马睿掌控……”
刘佑看似偏jī,但谋略上其实并不差,而且长于分析。
他当年在江左能被承认新一代中最有希望的青年将领也不全是凭借其家世,自然是有其过人之处。否则,当年也不会欺瞒王浚那么久,最后差点断送了整个幽州的基业。
甚至能在最后时刻,勘破慕容廆父子对他的提防,抢先下手逃出大营,否则当日他就已经命丧幽州了。
只是他没有把自己这些谋略和勇武用在正处,而且之前太过相信自己的家世,以为凭士族的身份,就可以讲王烈这样的寒门子踩在脚下,肆意侮辱。
加之时运不济,才会有今日的落魄。
此刻,在仇恨的刺jī下,刘佑的脑筋反而愈发的清醒起来。
“既然你们都想把我当棋子,我却偏要让你们都吃一惊,老子不是傻蛋,把老子当傻蛋玩nòng的人,老子也要把你们带进地狱”
片刻,刘佑却是毅然做出了决定,再次将那封本来准备销毁的mí信拿出,仔细看了看上边哪行字体,然后提笔稍微修饰了一下,又揣回怀中,吹灭了烛火,悄悄走出了屋子。
第二百九十八章,与敌决战在眼前
第二百九十八章,与敌决战在眼前
慢性咽炎犯了,咳嗽的五脏俱疼,直冒虚汗,太痛苦了,慢咽真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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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建兴四年二月初,晋荆州长沙县,荆州刺史府内,陶侃望着座下一脸诚意的刘佑。
之前的一刻,陶侃忽然接到下人的报告,说刘佑求见。
正秉烛夜读的陶侃却是手捧《六韬》自言自语道:“刘德祖这是给我送礼来了。”
身旁的一个亲卫却道:“可需派人防备?”
陶侃笑道:“无妨,我若在自己书房中都不敢与人相谈,我还算什么英雄?”
说完,事宜那亲卫隐入屋外等候,随后叫人带进刘佑。
刘佑进来后,见过陶侃行礼后,却忽然拜倒,口称:“大人,末将有罪,这里有一事禀告。”
此话一出陶侃诧异道:“德祖,快快请起,你这是做什么?”
刘佑却并不起身,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封丝帛,递给陶侃道:“大人请看,佑这里有一封对大人不利的密信,但佑并非刻意隐瞒,这是佑来荆州后收到的第一封信。”
陶侃故意奇道:“这不是我给你传阅的那封王爷的来信么,怎么,有什么不妥么?”
刘佑只好指出那角落里的字迹,教给陶侃辨认。
陶侃细细看了一遍,却半响不曾说话,而是死死盯着刘佑的脸。
刘佑被陶侃看得心里生出忐忑,正犹疑间,陶侃忽然笑道:“德祖,你这么晚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么?”
刘佑忙拱手道:“正是,佑得到这封信后,开始也有些犹豫,怕大人以为我是求荣买好,但我思前想后,觉得与公坦诚相见最好,否则我们之间若有误会,反而会被某些小人所趁。白白便宜他们。”
陶侃闻言,又看了一眼那写在密信角落里的蝇头小字,点点头:“德祖,你能坦诚待我,我很高兴,不过你难道不怕这样会招来祸患么,毕竟他是我们大晋的王爷,有些事情就算我不肯去做,可是如果他下令,我也要听从吩咐?”
刘佑忙慨然道:“我现在是在大人麾下为将,自然要以大人马首是瞻,而且佑明白一个道理,左右逢源的人是不可信的人,相信如果佑此时还三心二意,大人当不能容我的;而且自佑来到长沙后,大人对我极好,我又岂能做那狼心狗肺之辈,不报大人厚恩?”
陶侃闻言,并没有立刻出言褒奖刘佑。
略有些cào劳的面庞上,反而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容,片刻道:“德祖,你是个聪明人,你的确是一个聪明人。不过既然如此,你给我看王爷的密信,王爷却说我若和王烈结盟,就让你配合他的暗线夺我的兵权,那么这样说你是支持我和王烈联盟么?”
刘佑一听这话,心里暗道陶侃这是在bī迫他表态,却是咬咬牙道:“佑今日能重新领兵,全是大人所赐,因此佑的一切全凭大人做主。”
陶侃闻言,笑道:“我做主?我做主你就不怕我把你捆去送予王烈,王烈可是恨你入骨啊德祖,你可莫要说大话欺我,我会当真的哦……”
陶侃这半真半假的话,看似调侃,但在刘佑耳中听来就是一种提醒,提醒他不要做那三心二意,首鼠两端之辈。
刘佑心下暗恨陶侃的比皮,却摇摇头:“佑当然相信大人的手段,不过大人如此,天下还能有谁来投奔大人,大人乃是鲲鹏一样的人物,将来一遇风云,必然成龙,若大人杀我,就等于断了今后招募人才的道路,所谓千金买骨,佑不才,正是那块骨头,大人善待我,还怕天下英雄不来投么?反之,谁又敢再投效大人麾下当然,如果大人的志向真就是这小小的荆湘之地,那佑无话可说。”
陶侃一听,目光忽然变得锐利无比,死死盯着刘佑。
刘佑知道,陶侃并不是武功多么高超的武将,若动手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在他的目光bī视下,刘佑却是汗流浃背,差点坚持不住。
陶侃也一直在观察刘佑神sè,见刘佑神sè不变,不似做假,这才悠悠道:“德祖,我说了你的确是个聪明人但,有些话你想想可以,却不能说,你可明白?否则就算我想保你,也会早人所害。”
刘佑闻言,不但不生气,反而心中一松,知道自己今夜赌对了,却是立刻含泪道:“佑甘为大人马前卒,虽死无憾”
天下大多数人都当陶侃是忠义君子,但刘佑从第一眼见到陶侃时起,就从这个老人眼中看到了曾经在石勒,在慕容廆,在王浚眼中都看到过的东西,那就是——野心。
也许陶侃本来不曾有这些野心,但经历过这么多起起落落后,就算再忠厚老实的一个人,也必然会为自己寻找后路,而不再甘心被人生杀予夺,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尤其是出身越低,遭受待遇越不公平的人,越容易陷入绝望的心态中。
因此,当他手握大权,四周无人可制衡的时候,一旦从绝望的心中败退,那么他的野心就必然滋生,并呈几何的速度增加,而随着野心一起增长的,就是对心腹的需要。
毕竟陶侃一人再强,也分身乏术,不能事事亲为。
而刘佑的计划就是,今夜要斗胆说破陶侃的心思,只要陶侃不怪罪他,那他今后,至少几年内,甚至在陶侃成就霸业前,他刘佑都将会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果然,此刻见刘佑一副感jī涕零,誓死效忠的模样,陶侃一改往日的那种温和,却是热络的扶起一直跪坐在地的刘佑,然后捧着他的肩膀道:“德祖,你能有这份心思就好,今日起你我共进退。”
刘佑忙道:“谢大人厚爱。”
陶侃点点头,似乎为了表示自己诚意,主动问刘佑:“德祖,既然今**和我交心,那么我也不瞒你,我的确想要和王烈为盟,而且我不层对其他人讲,就是怕有人从中破坏。
至于我为什么要与王烈为盟,相信你也能理解,毕竟他现在实力愈发强劲,而且手中还有很多我需要的东西,比如新式的铠甲、弓弩,尤其是这弓弩,我南军不擅长骑兵作战,就要大力发展水军和步军,而水军与步军主要凭借的就是铠甲和弓弩,
这些东西,琅琊王不能给我,王敦也不会给我,而现在荆州税赋很低,州库银钱不多,我只能与王烈商量。当然,你放心,就算与王烈结盟,我也绝对不会出卖你,而且我可以告诉你王烈的使者现在就在荆州,德祖你若不放心可代表我去与他详谈?”
刘佑得了陶侃的保证,心下虽不完全放心,但也清楚陶侃最重名声,今日他既然纳了自己的效忠,那就肯定在短期内不会对自己起异心。
因此却道:“大人这是什么话,佑自然相信大人的。而且大人与王烈为盟不是不可,可是王烈此战若不能胜石勒,大人岂不是白白受连累。”
陶侃闻言,却是用手指轻敲桌面,陷入思索状态,沉yín道:“的确,若王烈败给石勒,那么这些事情也都水中huā、镜中月,所以我才一直在等,等那边分出胜负的消息传来。”
刘佑点点头,却道:“大人,王烈既然主动派使来与您为盟,当是有求于大人,大人可以不着急,慢慢拖延他,试探出他的底线,那样才对我们有利”
陶侃闻言,赞赏的看了一眼刘佑道:“德祖之言,正和我意。”
刘佑仿佛受到了鼓励一般,继续道:“大人,我还有一事,既然琅琊王在您这里埋有暗线,难道大人不想揪出他么,否则岂不是要日夜地方他作祟?”
陶侃闻言,笑道:“揪出他对我有什么好处?与琅琊王一刀两断,王敦又如此嫉恨我,我岂不是更是要日夜都难安了?若是我不知道这件事情,还真有可能被陷害,不过现在既然德祖你帮我,我就不怕他暗中害我。这件事情,我还真要麻烦德祖,你这些日子不要lù出声sè,小心帮我观察众将,看看到底是那个人做了暗线,一定不要惊动他”
刘佑忙道:“不须大人您cào心,我自会去安排”
两人又商议半天,定下初步的计划,刘佑这才告辞而去。
陶侃却是含笑相送,但为了避人耳目,也只是送出内院。
出了刺史府,刘佑翻身上马,身旁一直跟随他的,也是目前唯一刘氏族内的长者刘丰道:“少主,他答应你了么?”
如果说,刘佑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完全可以相信的人话,除了自己的妻儿,眼前这个跟随他父亲,又跟随他的老者刘丰无疑是唯一一人了。
刘佑今天来这里,也自然事先就和这位老仆说过自己的目的。
此刻见老者相问,刘佑点点头,叹息一声道:“丰伯,若来日我有不测,你一定要把我的骨灰送回家中,告诉我的妻儿,不必为我报仇,我都不能做到的,他们也不必妄自送命。”
刘丰闻言,并没有相劝什么,这一刻他眼中的少主似乎成长了许多,虽然这成长来得未免有些吃到。
很多事情,并不是人力所能逆转的,刘丰只能暗自发誓,一定要尽力保证少主在这里的安全,至于其他,却不是他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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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都城下,荆展追击残敌归来后,不待王烈相询,却忽然滚落马下。
王烈忙扶切荆展,这才发现对方已经陷入了昏mí,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脸sè已经是面如淡金、气若游丝,也不知道是怎么坚持了这么久。
“来人,快去叫郎中。”
看着荆展这副模样,王烈又气又心疼,想来荆展是白日里和支雄力斗,刚刚又奔袭数十里,内伤加疲倦已经让他支持不住。
“荆展,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死”王烈吼叫着,四周狂澜军士兵和百姓都静静的看着这个男人和他怀中那个刚刚为了守卫信都城而浴血的男子。
今日,信都城城门甬道内,荆展搏命与支雄相斗,却是被许多人看在眼里,众人口口相传,早就把他当做英雄。
此刻,眼见荆展这般模样,四周狂澜军士兵和信都城的百姓也都关心荆展伤势,久久不愿散去。
很快,郎中到来后,经过一番急救,总算用葛洪炼制的丹药暂时保住了荆展性命。
但这信都城内也没有什么良医和好药,想要彻底根治内伤,却只能等待回到幽州再做救治。
这时,天sè已近午夜,王烈和段末坯也没有心情休息,经过紧张商议后,也不耽搁,连夜召集城中百姓,王烈亲自告诉他们狂澜军将全部撤军回幽州,城内百姓如有想要相随者,可跟他们离开。
众人哪有不肯跟随的道理,纷纷答应。
于是,王烈先组织人连夜把战死的狂澜军士兵和百姓的尸体全部收敛,并火化,安置好骨灰后,又派人寻找缁车,命令狂澜局的士兵协助百姓搬家。
好在这信都城是石勒大军的中转站,城内缁车足有数千辆,众人齐心协力、百姓积极配合,不出三个时辰,就将全城百姓的行礼装上了辎车。
这些百姓为了能跟随王烈离开,其实大多数人都只带着家中的银钱和衣服、干粮,其余东西全部抛弃在信都。
王烈看到这些,更是心生感慨,暗自发誓一定要善待这些百姓。
在装好百姓的家产后,王烈又命手下又把能携带的物资和粮草全部带上,其余全部放火焚烧。
这样做,就是为把石勒bī入缺粮少衣的绝境,让石勒不得不选择与他速战速决。
随后,王烈大军携带着三万多信都百姓,绕路向掘鲤淀方向赶去。
为了防止石勒大军随后追击而上,段末坯再次请命,主动要求带领三千精骑断后。
王烈这个时候必须抢先回到掘鲤淀布置与石勒的决战,因此也不与段末坯客气,只是叮嘱段末坯,断后的目的只为拖延敌军,要打疼石勒,但最后还要失败,给石勒造成王烈仓惶后撤的假象,吸引石勒追击,但切不可恋战,陷自己于危险境地。
段末坯连声答应,让王烈赶快带荆展回幽州,他自会保护好自己。
王烈留给段末坯三千骑兵断后,并把大部分强弓硬弩都留给了段末坯,尽管这样段末坯也不可能凭借这三千人马战胜石勒的数万大军,但至少可以保证他们在远距离上的杀伤力,最大限度的保证开战后,这些士兵的安全。
随后,两人相拥告别。
至此,从晋建兴四年年初开始,到二月结束的这场战斗终于告一段落。
这一战,王烈和段末坯率两万狂澜飞骑进入冀州,千里奔袭,攻陷敌城八座,杀敌过万,击溃敌军三万人。
这样的战果虽比不过当日谢艾和苏良五千人就攻克襄国城震撼人心,但却比之更充满了艰险,战斗也更加jī烈。
两万狂澜军将士,最后战死五千余人,伤者四千余人,能完整返回幽州的不过半数。
尤其是最后一战,信都之战,防守城池的三千多狂澜军士兵几乎全军尽墨,至于信都城内战死的百姓也有三千余人,而就算活下来的士兵,也几乎个个带伤,可见当日战斗之jī烈。
但这些士兵至死也是无怨无悔,他们的心中也始终飘扬着那杆血红大旗——狂澜军。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出塞》)
但不管结果如何,在这场战斗中,王烈再一次创造以少胜多的奇迹,在张宾设计的圈套里全身而退。这样的结果再次让石勒颜面尽失,天下人若知道这个消息,定然会对王烈战胜石勒充满了信心。
现在,对于王烈和他的狂澜军来讲,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正按着王烈设定好的计划进行。
石勒先锋大军惨败,本来想当做yòu饵吸引王烈攻打信都,拖住王烈的积攒一年多的军用粮草,却真的被王烈夺走、焚毁,如此陪了夫人又折兵的现实,让石勒来到信都城后,就算想龟缩防守也是不能了。
毕竟,他手下的那些士兵也要吃饭,也要穿衣,而在粮草和物资被焚毁的情况下,就算他还有银钱从其他地方购买,也是需要时间的。
而这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他手下军心涣散,若王烈再趁机来不断sāo扰,等待石勒的就只能是兵败身亡。
因此,石勒最好的选择只能是追击王烈而去,一是看能否取得所需的粮草,二是看能否击败王烈,扭转乾坤。
否则,一动不动的就地死守,自能是自寻死路。
除非石勒想让手下失去信心,造他的反,篡他的位,否则他就只能选择追击而上,与王烈决战。
在这个时间的节点上,全天下若能知道王烈在信都城所取得的战果,不会再有一人怀疑王烈和手下这十万虎狼之师的能力。
而当几日后,这战绩真的传遍天下的时候,众人皆惊。
就连远在左国城的刘聪也暗自感叹,自己手下那个不服管束的石勒这次终于要吃一个大亏。
而未来的日子,天下人的目光将完全被大晋地图上几乎看不见的哪个黑点所吸引——掘鲤淀。
王烈和石勒的兵马正想这个地图上本来毫不起眼的小点移动而去。
这里,将是王烈和石勒的对决之地,王烈返回掘鲤淀,还来不及调动兵马,石勒就已经追击而至,而掘鲤淀包括附近的高阳郡目前只有两万狂澜军,这就是王烈用以抗衡石勒的全部;石勒追击而至的时候,却带着六万多兵马,鹿死谁手,还未得知。
第二百九十九章,小娘多情吻儿郎
第二百九十九章,iǎ娘多情ěn儿郎
晋建兴四年二月中,幽州章武郡瀚海城。
这一日,瀚海城城四开,一辆辆运送物资的辎车从掘鲤淀旁的军营仓库源源不断被运进瀚海。
大战在际,将作为主战场的瀚海城,尤其是离城五六里外的掘鲤淀附近新建的仓库和军营内,囤积了大量用于ūn耕的物资、粮草,以及狂澜军所需要的军械,这些东西除了少部分要留给王烈外,其余必须尽快运进城内。
守卫在城口的狂澜军士兵神情严肃,认真的检查着每一队出入城的车队以及每一个行人,以防止进敌人的jiān细。
因为检查的仔细,所以通过城的速度并不快,很快城外就排起了长队。
这时,从高阳郡前来瀚海城的官道上忽然奔来两个身穿黑-铠甲的骑兵,这两个骑兵头带的黑巾上绣着红-的火焰,正是专与飞奴配合收发*报的侦骑。
此刻,两个人飞马而至,一边纵马,一边手拿着信笺高喊:“大捷,信都城大捷,五日前,我军击溃匈奴汉国大军,石勒手下大将支雄被主公亲手擒拿,正往瀚海而来”
城外的百姓和狂澜军士兵一愣,片刻却齐声欢呼喝彩起来。
王烈,他们的主公和统帅,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得到消息的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就给他们带来了这个样一个惊喜。
众人迅速让开道路,这种情况下大家都自动让他们先行出入,而能见证这一个捷报的送达,众人也都是兴奋异常。
很快,那两个送信的骑士被人如众星捧月一般送到了瀚海县衙。
来往的车队和行人都主动站在道路两边注视着这飞奔的信使,然后加入了护送、簇拥的人群。
这两个骑士不过是狂澜军骑军中最普通的iǎ兵,却因为带来这胜利的消息,而成为了英雄一般。
这让他们也越发的兴奋起来,叫喊的更加卖力。
到了县衙,一直驻守在瀚海,关注前线战况的谢鲲早就得到了消息,更是亲自出了县衙,把那两个骑士迎了进去。
随后,在县衙的密室里,谢鲲,谢艾,北宫纯,段文鸯、冉瞻等人却是兴奋的围坐在一起。
北宫纯却是佩服的看着谢艾,赞道:“谢参军说主公肯定可以迅速击败支雄,果然是料事如神,不知道参军能不能告诉我石勒什么时候能到。”
谢鲲拿着那告捷的信笺,jī动道:“iǎ郎君终于有了消息,我们这边也该加快行动了,谢参军,你们准备的如何了?”
谢艾矜持的笑了笑,却摇着羽扇道:“石勒什么时候抵达瀚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石勒在这之前一定会先进攻高阳,否则没有一个稳固的后方,他始终要担心高阳县守军断他的后路。
至于我们的计划,早就准备好了,主公这次胜利的速度虽然稍微快了一些,但这又怎么能难倒我谢艾,我办事一向是提前的?”
见谢艾如此,众人无奈苦笑,不过却也知道眼前这个少年这些日子为了军务所做一切,从数日前秘密带领大军从常山郡赶到瀚海城开始,谢艾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短短数日内,谢艾将所有计划都布置完毕,不能不说他能力的出众。
这样一个尽心竭力为王烈劳的少年,就算有些自负,众人也都是可以理解的。
谢鲲笑道:“既然计划布置完毕,那我们就准备迎接明扬回来,这是我今晨刚刚收到的信笺,豫州刺史祖士稚大人正率军往瀚海赶来,有意助我军一臂之力,诸位如何看这件事?”
谢艾想了想道:“不知道祖士稚大人何时可抵达?”
谢鲲道“信上并没有说明具体时间,但应该就是在这两日内。”
谢艾沉道:“祖大人肯来本是件好事,但如果他那边一旦走漏了风声,恐怕引起石勒怀疑,石勒若就此裹足不前,整个计划就会毁于一旦。”
谢鲲一听,忙问:“那当如何,要派人谢绝他的好意么?”
谢艾摇摇头:“现在祖大人已经距离这边不远,再谢绝岂不是辜负了他的美意,而且祖大人这次来,也正好让他见识下我狂澜军的威风。这样,冉校尉,麻烦你带五百轻骑即刻出城,去迎祖士稚大人,直接把他们引进掘鲤淀驻扎,北宫大人,我们今夜也连夜出城,入驻掘鲤淀,不能再等了,我们必须先进入掘鲤淀,为主公铺路”
众人闻言,点点头,谢鲲又问:“那胡大海那边如何?”
众人闻听这个名字,神情都有些黯然。
冉瞻更是一脸不高兴的看着谢艾,如果不是谢艾一指坚持这个计划,那么胡大海现在因该是坐在这里,与他一起聊天打屁。
虽然这iǎ子平日里和胡大海吵吵闹闹,但实际上却最亲近不过,冉瞻已经没有了长辈,却把胡大海当亲叔父一般,谢艾的这次的计划就是想用敌对势力对胡大海粗糙格的印象,来yin*石勒上钩,胡大海在其中所承受的危险自然不言而喻。
所以,冉瞻此刻看向谢艾,总觉得眼前这个白净面皮的军师实在有些深不可测,心下对胡大海更是十分担心。
其余人和胡大海也多有jiā情,此刻众人眼前都浮现出了那个永远带着笑意的黑胖大汉的身影,这厮在王烈出征后,就开始代替荀崧组扎高阳郡。
本来王烈是强烈反对让胡大海驻扎高阳的,但胡大海这厮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却亲自来与王烈请战。
王烈无奈,又被谢艾“牺牲少数,成就多数”的说辞劝动,这才派胡大海入驻高阳,但要求胡大海一定要保住命,只需要把石勒人马引进掘鲤淀即可。
胡大海自然是满口答应,还笑曰:“别的事情老胡我不擅长,假装吃败仗却是可以。”
此刻,听谢鲲问起这件事,谢艾道:“胡校尉看似糊涂,但做事最分得清轻重,我就怕他假戏真做,真败给石勒,那他恐怕会有些危险。”
冉瞻一听这话,有些不快道:“谢参军,既然有危险,那你们还让海叔去冒险?”
谢艾摆摆手:“不过你们放心,我已经给胡校尉一个锦囊,只要他肯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保他毫发无损来掘鲤淀与我们汇合。”
冉瞻还想说什么,却被北宫纯制止,谢鲲也是一瞪眼,示意冉瞻不可造次。
冉瞻虽不服,但谢艾毕竟是狂澜军的决策者之一,但冉瞻却下定决心,如果胡大海有意外,他一定要亲自杀了石勒为胡大海报仇。
布置完这一切,众人各自散去。
而此时,在掘鲤淀上空,一张无形的大网正缓缓张开,只待鱼儿进网。
只是这进网的鱼儿并不是软弱可欺的泥鳅,而是曾经入海的蛟龙——石勒。
当王烈带着四千多狂澜军将士,还有三万多信都城的百姓抵达瀚海城时,时间已经距离信都城下的那场战斗过去了近十日,距离谢鲲他们接到报捷的信笺也过去了两日。
王烈他们刚到信都城外二十里处,就被从信都城自发涌出的百姓和士兵所包围,众人把手中的美酒、热汤饼、棉服不断塞进自己心目中英雄的怀里。
更有那大胆的iǎ娘,不断将香帕和香囊递给自己中意的士兵,甚至有些人还主动喊出:“兵哥哥,我家南红锦里第三个巷口,晚上我等你来”
而这些浴血归来的狂澜军士兵,却没有了在战场上的凶悍,每个人似乎都变成了未出阁的iǎ娘,那个直接被iǎ娘邀请的英俊士兵更是脸-涨得通红,在袍泽暧昧的眼光里更是羞涩不堪,纵马就要离开。
一旁的王烈却一把抓住他道:“彦之,iǎ娘子多情,你怎么能这样就跑了呢?你若跑了,岂不是伤了iǎ娘子的心?我幽州iǎ娘不逊须眉,难道你一个男儿还怕了不成?”
这少年正是杨彦之,此刻却是说不出话来,但王烈这般说却也jī起了他心底的傲气,再看那iǎ娘,眉目如画,脸上也是绯红一片,显然刚刚也是鼓足勇气的告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充满期待的看着自己。
杨彦之到底也是个英雄少年,心下就有些意动,可是四周同僚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他实在不好意思伸出手。
那个约他的iǎ娘一见这样,却是一咬贝齿,鼓起勇气,快步扒开人群,来到杨彦之马前,一把抓住杨彦之的手臂。
杨彦之不敢用力,更怕伤了iǎ娘,刚俯下身问iǎ娘想要做什么,你iǎ娘却用红轻轻在他脸上点了一下。
杨彦之也不是迂腐的格,这次却是再不犹豫,而是直接把那iǎ娘拽上了自己的战马。
顿时,四周欢呼声四起。王烈一见,也是哈哈大笑。
那iǎ娘的脸-顿时变得火热,嘤咛一声钻进了杨彦之的怀里。
王烈却道:“怕什么,**女爱,天下大事,再者我这彦之兄弟也是少年英雄,支雄知道吧,就是我这iǎ兄弟亲手绑缚的,阵上更杀了好几个胡虏骑兵,iǎ娘子你若有意,我就给你保下这个媒”
王烈这话一出,四周欢呼声更甚。
自从王烈和谢甄兮在平舒城外那惊世一ěn后,幽州的民风却更加开放起来。
本来魏晋之风就豁达开放,男女间甚至比之后世还不设防,在王烈这个幽州王者的带领下,多少幽州的少年男女都羡慕得到得到王烈这样的少年郎君,更以谢甄兮那样敢爱敢恨的主母为榜样,发誓要找到自己的意中人。
而今,这iǎ娘正是其中之一。
本来还有些羞涩的她,听王烈这样说,抬起了头,一脸幸福的看着眼前英武潇洒的杨彦之,杨彦之也欣喜的看着眼前美貌如uā的iǎ娘。
和那iǎ娘同来的姐妹也都一脸羡慕的看着自己的伙伴,片刻却反应过来,扑向其他少年士兵。
一时间,更多的百姓和iǎ娘涌向了自己心目中的英雄。
走到最后,王烈和手下四千狂澜军士兵,几乎是被众人抬着进入了瀚海城,而那些跟随狂澜军而来的信都城的百姓,看到眼前的一切,也是jī动不已,这才是他们渴望的自由的被人尊重的生活。
也只有这样的活着,才不枉来这人世走一遭。
杨彦之更是觉得,这一世,跟随王烈为兵,是他最大的选择,他身边的iǎ娘一看就是家世清白的女子,却如此大胆向自己告白,还不是因为自己加入了狂澜军,为汉家百姓杀敌的原因?
汉家儿郎汉家兵,才是被这些百姓真心爱戴,被iǎ娘敬仰的英雄啊。
多少年了,他们终于从胡人的统治下,回到了汉人自己的土地上,而为了这一刻,多少汉家儿女已经牺牲在信都城,他们带着荣耀返回,这其中去也寄托了那些逝者的哀思。
想到这些,很多来自信都城的百姓都流下了热泪。
杨彦之怀里的iǎ娘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一切,然后柔声道:“iǎ郎君,他们为什么哭?”
杨彦之扶着iǎ娘的腰肢,温声道:“他们是高兴,也是为那些死去的兄弟哭,将来我一定要努力杀敌,为那些死去的兄弟姐妹报仇,也要保护好你们,保护好你”
iǎ娘子一听,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微笑,整个身子都偎依在了杨彦之的怀里。
这些来自远方的汉家儿女,今后自然也是幽州和狂澜军的一体,他们也同样受到了众人的欢迎,而谢鲲也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城内也空出了为他们暂时建设的居所,只待ūn暖uā开,战斗结束后,就给他们修葺正式的房屋。
而且,每家每户按人头,都分到了足够一年使用的粮食,以及御寒用的棉衣。每户还得到了五贯五铢钱做为日常所用。
王烈把所有能想到的都为他们安排妥当,当然这些是谢鲲他们具体执行的功劳。
自王烈送来将有信都城的三万民众加入的消息后,谢鲲他们就已经开始在瀚海准备这一切。
这些虽然看似简单,却让这些新来的居民迅速感觉到了幽州上下带给他们的温暖,在这严寒的冬日有什么能比这样实际的温暖的房屋与吃饱喝足,衣食无忧,更让他们归心呢。
更是暗自庆幸自己跟对了主公,对王烈也愈发的死心塌地起来。
随后,王烈与谢鲲等人见面后,将受伤的荆展托付给他们,让他们将荆展连夜送往平舒城,去找葛洪和皇甫父子医治。
自己又连夜带四千狂澜军离开了瀚海城,城内却无人知道让们起了哪里。
王烈离开瀚海达一日后,段末坯率领两千多狂澜军骑军也抵达了瀚海。
负责断后的段末坯严格按照王烈的计划,在断后的时候采取游击、ā扰战术,石勒大军追击,他们就利用一人三马的优势,远遁离开,不断利用陷阱和iǎ范围的阻击,减缓石勒大军的行动速度;石勒大军一驻扎,他们就开始不间断的ā扰,让石勒大军不堪疲倦。
如此数日内,他们就杀了敌人近两千人马。
期间,石勒派人马率军追击,但段末坯根本不和敌军接战,反而设伏又消灭了石勒手写爱十八骑之一的刘征率领的近千人马后,就远遁离开了。
直到最后接近高阳郡的时候,段末坯似乎因为即将脱离险境,才变得有些麻痹大意。
而石勒听从张宾建议,虚设营寨,引段末坯夜袭,反而中了石勒埋伏,被石勒一阵杀散,死伤近千人后,再不敢与石勒大军接战,直接退回了瀚海城。
如此,石勒却是愈发的相信王烈率领的这支奔袭的狂澜军已经是强弩之末,而根据情报显示,幽州的主力人马并没有调动迹象,那么石勒预谋在瀚海附近追上王烈,并bī迫他决战的计划就能实现。
因此,石勒大军却是迅速加快了行军速度,在击败段末坯断后之军的当夜,石勒六万五千大军并没有继续追击段末坯大军前往瀚海新城。
而是在石勒的亲自率领下,直ā高阳郡高阳县城。
高阳县这两年内,数次易手,最初为石勒占据,后为王浚所攻克;在石勒偷袭幽州后,又为石勒重新侵占,随后王烈击败石勒,再次光复高阳。
可以说,高阳郡是整个幽州抵抗冀州石勒大军的最前线,在过去的半年内,石勒手下十八骑之一的大将孔豚一直率领三万大军在这里与狂澜军对峙。
而县城内驻扎有狂澜军的五千步军,本来的县令是荀崧,但最近荀崧被调回了平舒,这里暂时由狂澜军的校尉胡大海所管治。
胡大海虽然在狂澜军中名声不显,但只要关注王烈崛起的各方势力,却几乎都知道这人的存在。
他不但是王烈起家的jī鸣山的开创者,更是王烈的心腹之一,对王烈忠心耿耿。
这样一个人,尽管在外人眼里能力一般,却也是重点关注的对象。
尤其在半个多月前,狂澜军将胡大海调动到这样一个敏感的位置后,各家势力更是关注起高阳县的一切。
不过胡大海到任高阳后,就一直选择坚守不出,以抵御石勒的三万大军。
这样的举动虽然无功,却也最大限度的保证了高阳县的安全,毕竟高阳县城墙高厚,若死守不出,有数万大军也很难一战而下。
而高阳的身后更是常山郡,有两万步军驻扎,随时可以来支援高阳县。
不过,就在十几日前,也就是胡大海到任高阳郡后的第五日,孔豚大军突然回撤,对面的营地一夜之间变成了空营。
胡大海一见敌人撤走,观察了数日不见匈奴汉国敌军返回,这才重新开放了城池,允许众人出入。
但却没想到,这一日石勒却忽然杀到了高阳城下。A!~!
第三百章,风云聚会狂澜起
第三百章,风云聚会狂澜起
三百章了,新纪元开启,iǎ飞明年一定会骑车进藏(走相对最安全的川藏南线),哪位可愿同行?
胡大海自入主了高阳县城,谨遵王烈和谢艾的叮嘱,不敢有懈怠。
但自从几日前孔豚大军撤退后,却是逐渐放松下来,除了要求守的军事不可轻易放人出入城外,每日就在府邸里练武,或者组织一群兵士玩些蹴鞠之类的游戏。
你让他处理政务,明显不精通,军务上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忙,也只有到处闲逛,几日下来高阳县上下到是都认识了这个看起来凶神恶煞,但却很好jiā往的胡校尉。
没有人约束的日子虽然过的逍遥,但却未免有些乏味。
没有冉瞻、韩云陪他斗嘴扯淡,没有那帮兄弟前后相拥,没有马婶嗔怒的笑脸可看,甚至连可以入幽灵一般出现在他身后的白文也消失不见。
胡大海甚至自我解嘲的骂自己道:“老胡啊老胡,你就是个bāng槌,想想别人也就罢了,你怎么还想白文那个蛋。”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石勒大军来到高阳县。
对于石勒大军的到来,胡大海根本毫无所知。这其中固然有胡大海疏于防范的原因,但也有很大的原因是石勒大军和王烈奔袭冀州长乐郡一样,在行军途中突然改变了方向,偃旗息鼓广派斥候探路;而且在击败段末坯后,张宾建议石勒分出了一支疑兵,假意继续追击王烈段末坯,世人这时都以为石勒的目标是王烈,但石勒却忽然亲率大军中途直奔高阳县。
石勒之所以先取高阳,一是为了免除与王烈开战后,后路被截的危险;二则是想从高阳县获取大军急需的粮草和物资。
等到石勒大军抵达高阳县城外十几里处时,高阳县的守兵依旧毫无察觉。
匈奴汉国的大军也没有急于立刻进攻,却是在一片远离官道的密林内安下了营寨。
营寨内,石勒召集众将,就如何攻克高阳县城做最后的动员。
按照张宾的计划,既然王烈可以千里奔袭冀州,那么石勒完全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尤其段末坯刚刚夜袭被击败,高阳县这里不可能立刻就知道这个消息,张宾更直言:“这胡大海虽为王烈心腹,也算勇武,但格粗豪,嗜酒如命,如今王烈和幽州主要官吏都不在这里,没人能约束他,他肯定会吃酒误事,我军可先派斥候进城内,打探好消息后,今夜由一骁勇之将率领数千人马假扮狂澜军骑士,偷袭高阳县,只能能顺利夺取城那么就可以以最iǎ的代价收取高阳”
众将听后,皆主动请战,想要立下这个功劳。
石勒先派出了斥候进入高阳县,随后又派出了十八骑中相貌最近汉人的刘征,只说是给他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告诉他只要能拿下高阳县,就不惩罚他中段末坯埋伏,损兵折将之罪。
刘征自然是感恩戴德,而且他兄弟刘奔就是死在王烈奔袭冀州的战役中,因此刘征恨不得能立刻杀进城去为自己兄弟报仇。
他一边亲自挑选火鹤营的汉兵以及少量貌似鲜卑其实的其他胡人骑士,假扮长段末坯手下求助的溃军,一边等待斥候传来消息。
胡大海这边,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这一日却如往常一样,在城内闲逛了半日。
其实,高阳县内的居民因为战大多被王烈迁徙进了幽州内地,城里居民不过万余人,逛来逛去也就那么几条街道,几个稍微繁华的所在。
因此,天刚暗下来,胡大海就一摇三摆的回了府邸。
而这期间,石勒派出的斥候自然也探听到了所需要的消息:“高阳县城,外紧内送,狂澜军胡大海无所事事,对我军到来毫无察觉。”
情报被送回石勒那里后,石勒一声令下,在夜-的掩护下,刘征率领的偷袭人马向高阳县掩杀而来。
石勒大军却是随后而来,只待刘征他们控制住城就一举杀入。
这一日傍晚,胡大海返回县衙后,闲来无事,又没有了王烈和白文这些人的监管,却干脆告诉所有军事各司其职,自己在府内自斟自饮起来。
他这边早就接到了王烈大败支雄的战报,心情十分高兴,加上无人监管,却是多饮了几杯。
就在胡大海吃酒时,高阳县县城外奔来一队骑军,数量在千余人左右,领头将领的自称是辽西公段末坯手下,因为负责断后,被石勒大军追击、包围;现在,段末坯与他们兵分两路,他们特来高阳县搬救兵,去接应已经被包围的段末坯,希望城内守军放他们入城。
胡大海接到信息,却是不敢大意,准备先去城验证后,就直接去接应段末坯,却没想到还没出府邸,就听得城内一阵大
原来那队骑军虽然开始没有被守的狂澜军士兵放进城,但却趁让们松懈的时候,突然亮出刀枪弓弩杀了口的几十个狂澜军的士兵,随后就控制了城大批匈奴汉国骑兵随后出现,冲进了高阳县。
胡大海这边带着人马直接迎上了刘征,两人jiā手十余回合不分胜负,眼前大批敌军入城吗,手下亲卫护送着他从另一侧城逃出,直奔掘鲤淀而去。
如此,不到一个时辰,匈奴汉国大军就攻克了高阳县。
高阳县城沦陷后,刘征却忽然在石勒的授意下,紧闭四然后将城内不足万人的百姓,不分男女老幼全部绑缚,城内广场聚集后,集体枭首,说是要为死去的匈奴汉国袍泽报仇。
石勒这次来本就怀着怨恨,而且高阳县先后数易其手,石勒对这满城的百姓早就恨之入骨,刘征和支屈六等湖人将领一提出屠杀的计划,他就点头同意了。
张宾试图劝解,却被石勒喝退,只好默默看着眼前血流成河的一切。
随后,石勒更下令将被杀死的女子和少年的尸体上的割下,做成干,给手下奴军和普通汉人军卒食用,以减缓粮食紧缺带来的压力。
屠杀从傍晚一直持续到半夜,高阳县满城几乎无一幸免。
过足了杀人的瘾头,劫掠了满城百姓的财富,这些匈奴汉国士兵就如最原始的野兽一般,在百姓身上肆意的发泄着。
屠城的消息一直到后来才被传扬出去,而这一举动无疑也为这些匈奴汉国士兵最后带来了无可挽回的灭顶之灾。
王烈听到这个消息,却是咬牙狠狠道:“”
那边,胡大海在亲卫的保护下,一路奔到掘鲤淀内,寻到了王烈,却是跪倒在地,自请惩罚。
按照计划,胡大海能带领大部人马返回掘鲤淀,就算完成任务。虽然其中胡大海在执行计划的时候有些差错,但王烈也没有责怪胡大海。
而石勒大军得到了城内囤积的大量粮草和军资后,却是极大的缓解了石勒大军的窘境,而且高阳接连冀州、幽州,更可威胁常山和章武,尤其是对狂澜军现在的产量基地瀚海有很大威胁。石勒现在得到了高阳,似乎一下子就扭转了前期的不利。也让石勒坚定了迅速追击王烈,消灭王烈的决心。
而在占据高阳县,石勒一下子似乎就卡住了王烈的咽喉命脉,将主动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消息在几日后传到其他势力耳中的时候,那些本来认为王烈将会取得这场战争胜利的观望者,立刻变得犹疑起来。
毕竟这是一场政治的豪赌,谁若压准了筹码,就会与未来真正的北地之王搞好关系。
石勒大军在占据高阳。展开屠杀后,只留下五千人防守,其余六万人连夜奔赴掘鲤淀。
石勒的目的很简单,在王烈醒过神来之前,用优势兵力彻底攻克瀚海新城,击杀王烈。
就算不能达到这个目的,也要以牙还牙,把掘鲤淀内王烈的军资、粮草,以及其他设施全部焚毁,让王烈也尝受一次处处被人牵制的滋味,然后再返回襄国城。
这样,重新取得了高阳县的他们,在这场战斗中输的就还不算彻底,王烈未来一年内也将无力再侵袭冀州。
石勒打的好算盘,却不知道王烈早已经三千轻骑出了瀚海进入了掘鲤淀。
而瀚海城内,段末丕率领不足一万人马抓紧修筑城防,而就在夜-的掩护下,先期抵达瀚海,隐藏在掘鲤淀一万狂澜军的重甲步军和五千重甲骑军也已经开始和王烈汇合在一起,只待石勒入套。
而此刻,在幽州和冀州两州边境处,刘琨、拓跋猗卢乃至曹嶷的大军也正悄悄集结着。
天下大势,必将因为这一战而改变。
晋建兴四年二月中,晋并州乐平国,官道之上,一队数千人的骑兵正疾驰而来。
这一对人马尽皆身穿大晋的红黑筩袖铠,领头的却是一员二十多岁的iǎ将。
这队人马行路甚急,连续奔出四五十里后,胯下战马已经是气喘吁吁,鼻子里都冒出了白气。
一个偏将却纵马与那少年将领并驾齐驱,然后高声道:“少主,能否稍事休息片刻,兄弟们一路赶来,甚是辛苦,而且就算兄弟们受得了,这战马也受不了了。”
来人正是曾经的尚书郎,现在的至尊司马邺亲封的骁骑将军索辰。
索辰闻言,目不斜视道:“休息?不是在晋阳的时候已经休息过了么?难道冲叔你没听说我大哥已经在信都城打败了支雄,我再去晚几日,就什么功劳都捞不到了。”
那个偏将一听,苦笑道:“可是一路疾行过去,我们以疲惫之师,也帮不上王将军什么忙啊。”
索辰一听,点点头:“那就依冲叔你,全军驻扎,原地休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出发”
这个偏将名曰姚怒冲,是东汉后流落到凉州的土著羌人,本是凉州羌人首领姚氏的偏支,因遭人陷害,被污蔑要谋反篡位,全家为人所害。
而他的祖父为索辰的父亲索琳所救,因此甘愿为索氏之奴,这次却被索琳派出,辅佐、保护索辰。
索辰按照辈分还要叫他一声叔,索辰临行前,索琳一再告诫他要听从姚怒冲的话,因此索辰尽管不想休息,也还是遵从了姚怒冲的意见。
而且这姚怒冲骑**湛,武艺高强,经验十分丰富,众人休息后,他却独自在一旁警惕的打望,观察四周情形。
忽然,姚怒冲将身子俯在地面上,仔细聆听片刻。
然后又让人搬来一个马鞍,把马鞍的底座贴着地面,一侧的耳朵却贴在鞍桥上。
索辰一见,笑道:“冲叔,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想学iǎ儿在地上为骑么?”
众军士闻言都笑了起来,但姚怒冲却是神-愈发的凝重。
见他这副模样,索辰也不再嬉笑,而是认真的看着姚怒冲,不敢再打搅他。
片刻姚怒冲直起身子,面-凝重道:“少主,有大队人马正自北赶来,人数超过五千,在十里开外,不知是敌是友,我们最好避一下。”
索辰一听,却道:“为什么要避让?若是敌人,就地撕杀,也算立下首功一件,若是友军正好同行,一起去抄石勒狗贼的后路。”
姚怒冲一听,苦笑一声:“若真是敌人的话,数量已经超过五千,甚至可能过万,我军只有三千兵马,而且已经连续奔跑一日,恐怕难以取胜。”
索辰闻言,也如被冷水浇头,慢慢冷静下来,片刻道:“那就先观察下形势再说,冲叔,你带他们把我们来时的痕迹都抹去,然后我们躲进山侧,看看来人到底是谁。”
见索辰肯听自己忠言,而且布置的头头是道,姚怒冲点点头,感觉到自己的少主的确是长大了,在遇到紧急情况时更是颇有大将之风,不急不躁。
很快,姚怒冲带人收拾好痕迹,和索辰一起躲在了远离官道的一处丘陵后,同时命令所有人都将马匹带上嚼头,以防止战马嘶鸣暴l-目标。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一阵清脆的蹄音传来,放眼望去,却是有数十骑疾奔而来。
不过索辰等人并不着急,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这些人不过是探路的斥候而已,若惊动了他们,后边大队人马就会警觉。
而这些斥候一般也不会打什么旗号,穿着的也是草原上骑士常见的薄薄一层皮甲,腰挎弯弓和羽箭,挂着一杆骑兵用的长矛。
这队探路的斥候飞驰而过,过了半响又原路返回,这是没有发现危险去通知后边大队人马。
如此来往两队斥候,敌人大军才缓缓出现。
只见远处从北斜ā来的一条官道上不断腾起大片的烟雾,一看就是大队骑兵造成的尘土飞扬,蹄音也不像那几十骑带来的清脆,而是闷雷一般,击打在众人的心间。
接着,一杆大纛出现在索辰和姚怒冲等人的眼中,上边只两个大字——拓跋
索辰一看,兴奋对姚怒冲道:“拓跋?代部的拓跋鲜卑?莫非这个就是大哥的另一个结拜兄弟,草原的可汗拓跋郁律的人马,冲叔,我们是否应该迎接下?”
姚怒冲忙拉住索辰道:“先不可轻动,这里距离拓跋鲜卑尚远,等他们大队人马经过,我们判断准确再出去相认不迟。”
这一队人马行军速度极快,似乎比之刚刚的索辰还要着急,人马源源不断涌来,粗略一查绝对超过了万人。
人一过万,漫山遍野,官道上根本容不下这么去马匹,这些骑军的纪律似乎也差了一些,也不像晋军那样两骑或者四骑并行,而是几十骑在杂而行。
能走在官道上,就在官道上奔驰;不能走在官道上,就在左近荒野上疾奔。
不过这也尽显这些骑士的骑术精湛,遇到沟坎和阻拦都是一跃而过,竟然没有一骑失蹄。
而随着大队人马中军的接近,旗帜也愈发的多了起来,什么鲜卑右贤王,什么六修天可汗等等……
姚怒冲越看眉头皱的越紧,也越后怕,幸好刚刚索辰没有冲动跃出,否则现在也许就是这些骑士的刀下之鬼了。
索辰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嘴里叼着一根干枯的草茎,轻声嘀咕道:“拓跋六修?这不是那个卖了上党郡给石勒的白眼狼么,这iǎ子不好好在自己的老巢平城呆着,来这里做什么?冲叔,你把你随身那张地图给我。”
姚怒冲忙冲怀中掏出一张羊皮地图,索辰直接铺在地面上仔细观看,手指不断在地图上划动着。
片刻惊呼一声道:“好个六修iǎ贼,目标却是常山郡,他这是要抄我大哥的老家啊”
姚怒冲闻言,忙道:“少主有何想法?”
索辰却笑道:“想法么有一个,那就是给拓跋六修这iǎ子制造点麻烦,让他变成受惊的兔子最好;冲叔你放心,我不是十几岁的iǎ孩子了,肯定不会拿大家的命去冒险,再说我索辰y-树临风,人才无双,有多少iǎ娘等待我衣锦还乡呢,我也不想死在这里的。”
姚怒冲闻言,摇头苦笑,但索辰这般说却让四周本来面-已经有些土灰-的大晋士兵变得轻松起来。
这些跟随索辰前往幽州的士兵,都是从大晋中军禁军中选拔出的精锐,而且也都是经过王烈新式练军方法训练过的,但毕竟久疏战阵,面对超出自己数倍甚至十数倍的敌人多少有些紧张。
此刻见索辰如此轻松,反而跟着放松了情绪,索辰无意中展现的统帅的天赋,却让姚怒冲大为赞赏。
随后,姚怒冲问:“少主究竟要采取什么办法来对付这拓跋六修,我听说他可是个一言不合就会拔刀杀人的主。”
索辰笑道:“打打杀杀岂不弱我老爹的名头,我却有一计,可安其心。”
姚怒冲闻言,暗道:“刚刚好像就是少主你要打打杀杀吧……现在却又扯上老爷障目了。”
说话间,那拓跋六修的中军已经距离越来越近……A!~!
第三百零一章,谢艾犒军
晋建兴四年二月。并州晋并州乐平国。
代部鲜卑右贤王拓跋六修端坐在战马上,正快速前行,相比于他那个文弱的兄弟拓跋比延,或者相比于他的堂弟拓跋郁律,拓跋六修都更像是一个真正的草原骑士。
纵马奔驰间,的确有几分男儿的豪情。
和他父亲拓跋猗卢一样,拓跋比延也长着一副浓密的胡须,面阔耳长,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而在行军打仗的时候,拓跋六修也和父亲一般喜欢带兵冲再最前方,而不是和他弟弟拓跋比延一般躲在重重保护中。
而且,平日里拓跋六修行路也是骑马,拓跋比延或者拓跋郁律,却显然更喜欢坐在车驾里行进。
一想到这些,拓跋六修心中就有一股怨恨。
明明自己继承了父亲拓跋猗卢的勇武和相貌,甚至在生活习惯上他也更接近拓跋猗卢。
可是,拓跋猗卢却偏偏更喜爱性格和相貌都似女儿般的拓跋比延。
甚至对拓跋郁律这个堂侄也比他亲热。
其实,若王烈在这里,就会很容易想明白这个问题,拓跋猗卢这种行为其实就是人类潜意识里的互补,会不自觉的追逐自己没有的东西。
想那拓跋猗卢相貌粗豪,不通文墨,所以才更珍爱俊雅的人物,重用汉臣。
比如历史上他只因为仰慕刘琨的相貌和人才就和刘琨结为兄弟,数次帮助刘琨。
但拓跋六修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就算他能想明白,心里也一样不会好受。
毕竟他也是拓跋猗卢的儿子,哪个儿子希望被自己的父亲冷落,甚至仇视呢?
此刻,他的心底已经全被仇恨塞满。
“为什么,为什么我那么像你,你却仇视我”拓跋六修在心底狂喊着,脸色都变得有些狰狞。
拓跋六修甚至认为是父亲重用汉臣的原因,因为相比自己,那些汉臣明显更喜欢知知书达礼,学有所成的拓跋比延。
但他却一直不敢与父亲翻脸,毕竟拓跋猗卢是大晋亲封的公侯,手下又有重兵,与刘琨、王烈都交好,这些都让拓跋六修不敢轻动。
也正因为有这仇恨,拓跋六修才在得到石勒送来的密信后,起了与石勒为盟的心思。
但毕竟这件事干系重大,而且上党郡位置优越,水草肥美,拓跋六修还是有些舍不得让出,心下颇为犹豫。
可是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张宾派人送来一个锦盒,当拓跋六修打开那个锦盒,看到里边的物事时,立刻做出了让出上党的决定。
因为那锦盒里赫然是一方玉玺。
玉玺,天子至尊只印,虽不是传国玉玺那般珍贵,但自古就被各个诸侯重视,而能得到一块本朝的玉玺,无疑会为自己正统的身份增加几分砝码。
历史上,凉州刺史张寔的手下赵奭向他献上军士张冰得到的一枚玉玺,上面的文字上刻着“皇帝玺”。
当时张寔群僚都上来庆祝,并称其有德,得到这样的玉玺代表他可以称帝。
张寔当时很清醒,而且心怀晋室,却说:“孤家常常忿恨袁本初,这个东西拿着烫手和当年的情形一样类拟,诸君为何忽然有这样的言语呢”随后把这玉玺派人送到了京师。
虽然张寔并没有贪墨玉玺,但从这个事例中,可见玉玺的魅力有多大。
而拓跋六修显然不具备张寔的胸怀与眼光,更对晋室没有多大忠诚度,一见这代表了皇权的玉玺,第一印象就是——让出上党郡,得到玉玺
拓跋六修当即对草原的狼神起誓,写下血书,交给了石勒派来的使者,最终让出了上党郡。
此刻,这方玉玺就藏在拓跋六修怀中,拓跋六修自得到这玉玺后就从不离身,当做了护身符一般。
而且每天睡觉前都要拿出来把玩,这样他每夜的梦里就总会有一个登上天下至尊宝座的魁梧身影。
他拓跋六修是草原有名的勇士,是代部鲜卑,不——是整个鲜卑最有资格接任大可汗职位的继承者,他一定要证明自己。
到那时候,手中甲兵数十万,再有代表皇权的玉玺在手,天下还不就是他拓跋六修的么?
而拓跋六修这次出兵,更是早就在让出上党郡前就计划好的,他让出了上党不假,但却更想侵占与自己老巢平城更近些的常山。若他能攻克常山郡,不但能扩展地盘,横可以获得大批的物资和粮草。毕竟,天下很多人都已经知道常山是王烈的老家。
只是因为担心王烈军事强横,又担心自己出征,老家不保,这才没有轻动。
可是,在二十几天前,拓跋六修收到张宾送来的情报,说常山郡兵力空虚,劝他进兵常山,协助石勒一起攻打幽州,到时候两家平分王烈的基业。
如此,坚定了拓跋六修夺取常山郡的心思,却是征召了三万轻骑,直插常山郡。
“上次出征端了石勒的老巢,获得了大量牛马,物资,最后还得到一个玉玺;这次攻打王烈的老巢,若也能顺利占据,不知道能有什么意外收获。”拓跋六修想着,本来狰狞的面目也缓和了许多。
当然,为了掩人耳目,拓跋六修出兵前严格保密,就算出兵后也只对手下说,这次出兵是为了布防边境,防止王烈和鲜卑的战火烧到他的领地。
毕竟现在他的地盘处在拓跋猗卢和拓跋郁律之间和刘琨之间,若真走漏了消息,被人趁机攻占了他的老巢平城,到时候就算能攻占常山,也如失了根的浮萍,无所依靠了。
而且,他也没有能力同时对付几家大军,更何况那王烈在信都一战,刚刚生擒了石勒手下第一勇将支雄,他拓跋六修虽自傲,但也不敢肯定会是支雄的对手,因此拓跋六修心里其实十分不愿对上王烈。
至少是在自己实力不够强前,他还不想正面抗衡王烈大军。
不过,拓跋六修相信,只要自己这三万虎狼健儿能顺利杀到常山县城下,常山郡将唾手可得。
毕竟根据情报显示,现在的幽州军马大部还在蓟城一带,想要调动还需要数日。
拓跋六修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的未来,在这场王烈与石勒的争斗中,无论谁胜谁败,他都将攫取最大的利益。
甚至他已经想好,如果自己一旦占领了常山郡,王烈或者其他什么人来指责,那他就会说:“我是帮你代管此郡,否则这里早被石勒占领了。”
而未来的争夺天下,他也一定要分上一杯羹。
想到这里,拓跋六修甚至笑出声来,大胡子不断颤抖。
一干手下看着自家可汗又怒又笑的模样,都侧目不已。
正这时,前军却忽然奔来一匹战马,正是前军派出的斥候。
那斥候一见拓跋六修就翻身下马,气喘吁吁道:“大人,前边有人拦住了大军去路”
拓跋六修一听,怒道:“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拦我大军去路?你们又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不把他们杀死,或者绑来见我?”
那斥候一听,无奈道:“大人,不是……是……”
拓跋六修闻言,喝道:“什么不是,是,到底是还是不是?”
那斥候整理了下思绪才道:“大人,来的是刘琨的人马,但也有王烈的人马。”
拓跋六修闻言大惊:“什么?他们怎么知道我到了这里,我军行军一直快速行军,沿路皆派斥候,他们怎么发现我们的?”
拓跋六修已经无法掩饰住内心的震惊,如果来人真是王烈和刘琨的手下,那岂不是说自己的行踪已经完全被对方掌握。
而这时,如果对方在这里,或者是在常山郡设下埋伏……
拓跋六修简直不敢想象了,忙追问:“他们来了多少人,是否已经与我军前军开战?”
那斥候忙道:“人数不多,只不过数百人,而且他们……他们好像不是打仗来的,而是押送着几十辆缁车,车上有大批的财报,还有很多牛羊,只说是来犒劳大军的。”
“犒劳大军?”拓跋六修一时间愣在哪里,他才不相信王烈真的那么好心,会来犒赏自己。
“他们难道真的知道我的目的了,所谓的犒军只是一个幌子,是来探听我们的虚实?”
拓跋六修思索片刻,也不得其解,只好道:“去把他们领头的带来,我要亲自问话。”
不一会,几个汉人官吏打扮的人在十几个如临大敌的前军骑士押送下,来到拓跋六修身前。
那些鲜卑骑士态度十分不好,一路推推搡搡,而那几个汉人官吏却是一脸气愤。
一见到拓跋六修,还没等他开口说话,那几个汉人中间的锦衣青年就喝道:“六修右贤王,您就是这么迎接您的盟友和客人么?”
拓跋六修闻言一愣,看了看哪个气质高贵,神态自若的青年,心下一惊,这青年绝对是王烈或者刘琨手下的重臣,单是这份气度,自己手下就没人能比的过。
因此,忙对他们身后的十几个鲜卑骑士喝道:“你们这些杀才,如何办事的,这些是我们草原尊贵的客人,你们怎敢如此对待”
那十几个鲜卑骑士面面相觑,忙告罪退了下去。
拓跋六修这才换了一副笑脸,问道:“诸位,你们是越石叔父的手下,还是王兄弟的手下呢?”
那少年却是倨傲的一扬脖子,不屑道:“小爷……恩,我是大晋镇东将军王明扬手下参军谢艾,同时也是刘越石大将军亲封的扬武校尉。”
“谢艾?你就是那个和苏良带领五千兵马,就攻克襄国城,杀死匈奴汉国骑士无数的谢艾?”
拓跋六修大惊,同时眼睛迅速扫向四周。
树的影,人的名,天下现在又有几人不知道,谢艾乃是王烈手下的谋主,这两年王烈所有大事小情后都有这个人称“小诸葛”的谢艾的影子。
而且,谢艾这人据说用兵如神,心狠手辣,只要他出现,那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能把敌人大军一口吃下,甚至还曾作出过屠城灭户之举。
拓跋六修现在甚至怀疑自己四周已经布满了王烈和刘琨,甚至是拓跋猗卢的伏兵,只待眼前这个少年一声令下,自己这三万兵马就会被吃的一干二净。
这让他甚至有一种调头就跑的想法,只是碍于面子硬挺而已。
拓跋六修根本没有怀疑眼前少年的身份,毕竟这少年实在太镇定,而且那骄傲的态度也和传闻中的谢艾一模一样。
想到这些,拓跋六修脸上笑意更浓,却是立刻翻身下马,热络的抓住谢艾的双手道:“诶呀,原来是谢大人,六修我早就听说了你的名字,今日得见果然是那个很年轻,很厉害啊。”
拓跋六修是个彻头彻尾的粗人,也实在不会赞美人,说出这话半通不通。
但谢艾似乎也并不在意,笑了笑道:“右贤王客气了,五日前,我家主公和越石公收到消息,说右贤王您有意出兵襄助我军攻打石勒,因此我家主公和越石公特意准备了这些礼物,送给大人你,算是犒军,还请大人收下。”
说完递上一个礼单。
拓跋六修接过一看,只见上边写着什么珍珠、玛瑙,玉石、翡翠,古玩珍藏,牛羊三牲。
然后谢艾一指身后那十几辆缁车道:“这些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在前边二十里外的县城,请右贤王与我一起去拿。”
这份礼单不可谓不重。
拓跋六修脸现欢喜,但片刻心中却是一沉:“难道他们真是来犒军的?不对,绝对不是,王烈和刘琨肯定早就摸清自己动静了,否则一时间怎么可能准备好这许多礼物。他们只所以现在没有攻打自己,看来是正和石勒激战,不想分心,这才送自己礼物,希望自己退兵把?不过自己若真不识趣跟去县城取礼物,到时候伏兵杀出,岂还能有回来的道理?自己傻乎乎的前去送死,真是可笑之极不对,一定是那张宾狗贼,说什么常山郡空虚,分明是要假借他人之手害我,可恶啊可恶”
想到这些,拓跋六修牙齿咬得嘎巴乱响,手掌更是死死握住马鞭,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见他这个样子,那谢艾却笑道:“右贤王怎么了,是否身体不适?”
拓跋六修醒悟过来,忙道:“恩,最近我的确有点不舒服,那个……我就不能带兵去支援王大人了,请谢大人告诉王大人一声,我病好后再去帮助他共抗石勒。”
谢艾却热情的拉着他的手:“我看右贤王你的精神很不好,体内一定有隐疾,现在‘小仙翁’葛洪在我主公处,右贤王可将大军遣回,然后与我一起去幽州,请葛仙翁为您诊断一二,如何?”
拓跋六修闻言,心中大骂:“好你个谢艾,这是要把我往虎口里送啊,什么给我看病,分明是要把我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连连道:“不用了,不用了,就不麻烦谢大人了,我平城还有些急事,告辞传令,后军变前军,全军返回平城”
“右贤王大人,您可不能讳病忌医啊?哎,您就算走,也记得带上礼物”谢艾喊道。
“礼物?怕是毒药吧,我真接了你的礼物,有要耽误许多时间,这时候取我性命的大军还不杀来?就算我能得到你这些礼物,岂不是日夜要被你家主公惦记,还有你小子,这么阴毒狠辣,老子还想睡几年安稳觉呢。”
拓跋六修甚至认定谢艾是在拖延时间,看向四周山包、草木,也都觉得处处都有伏兵,似乎随时会有千军万马杀出一般。
所谓风声鹤唳,不过如此。
他哪里还赶耽搁,什么礼物、什么常山郡,此刻都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平安返回平城就是天大的厚礼了。
“谢大人,礼物我不要了,给我向王大人和刘大人带好。”一阵冷风把拓跋六修的声音送出很远。
谢艾和几个汉人官吏站在原地,目送拓跋六修大军远离,直到再也听不见马蹄之音。
这时,那个自称谢艾的锦衣青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骂道:“可吓死我了,这他祖母的真不是人干的活,我就奇怪了,当年大哥在朝堂上,面对那么恶劣的形势却是一点都不动摇,事后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他是如何做到的?“
这小子哪里是什么谢艾,分明就是哪个混世魔王索辰。
他身边假扮成侍的姚怒冲却道:“王明扬大人那是尸山血海里历练出来的,就算泰山崩于面前,都不会变色吧?而且,我总觉得他像是死过一次的人,很多事情都有着超乎年龄的参悟。”
索辰一听,连连撇嘴:“冲叔,我知道我大哥厉害,你就不能先夸我一句,今天我表现的如何?”
姚怒冲闻言,却是开心笑道:“少主,你很好,真的很好,这次随机应变吓退拓跋六修定然会美名传遍天下,比之弦高献牛退秦师也差。假以他日,你定是一方诸侯、统帅。”
索辰听了,笑眯眯道:“我才不当什么诸侯,我老爹当个尚书仆射都那般忙碌,若我真成了一方诸侯,大事小情都要我去操心,还要整天被敌人惦记,岂不是要操劳而死。”
姚怒冲闻言,额头冒出黑线,这话他却不敢接,接了等于诅咒索琳操劳要死一般。
“唉,自己这个少主还真越来越看不明白呢,一会胜过朝中多少能臣,在拓跋六修这样的强悍敌人面前,神色自如的扯谎,瞒天过海;一会却又如孩童一般,生怕劳累,甚至说话都百无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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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坐拥天下谁能识
晋建兴四年二月中,大晋幽州高阳郡、章武郡两郡交界处,瀚海新城。
作为一座新修的城市,瀚海城的历史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但无论城防、面积却不比这大晋任何一座城池差,甚至比之其他城市,更具有一种欣欣向荣的活力。
瀚海城的城墙高达十二丈,周长约三十里,护城河引来的是掘鲤淀的活水,深达三丈,为这座城市提供了有力的防御屏障,也让任何一个想要窥探这里的敌人要深思熟虑。
如今这城市已经是四门紧闭,吊桥高悬,城墙上来自平舒军械场的新式床弩一字排开,寒光闪烁的弩箭对准了城墙之下,随时准备射杀来犯之敌。
城外的荒野上此刻并没有什么人马出现,偶尔跑来几骑也多是充充向城头上射上一箭,附带上战书或者劝降信笺,然后就匆匆离去。
现在,全天下都知道,王烈的狂澜军是要射杀下战书的敌人的,跑得慢些,城墙上就会一箭射出,把那下战书的骑士射死在当场。
用王烈的话讲:“男人是通过刀子来决斗的,不是用言语来恐吓的。”
相对于城外四野的寂静,城里则人嘶马鸣,街道里不断有狂澜军将士来回奔跑传递着信息。城内的百姓,则聚集在各个广场空地上,听狂澜军士兵演讲、动员。
“石勒逆贼,妄称天意,率大军入侵我幽州,残杀我百姓,就在日前,他们刚刚屠杀了高阳县万余父老,这样的凶残野兽,我们能向他屈服么?绝不”
“绝不屈服——”百姓们眼含热泪跟着振臂高呼。
那狂澜军的士兵又道:“如今,石勒逆贼就在城外五里驻扎,各位父老乡亲,你们想当这逆贼的奴隶么?”
“不想,我们不想——”百姓们再次举手高呼。
“既然不想当奴隶,大家就与我狂澜军同心协力,共抗敌寇前日,王明扬将军已经发出募兵令,城内十八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青壮,如果不想当石勒狗贼的奴隶,那就去军械库房领取铠甲一副,刀枪各一把,编入战时军民预备队,协助狂澜军守城;如果你们甘愿屈辱的活着,我们也愿意为你们流尽最后一滴血”
“我们绝对不当奴隶哪个敢出卖王将军,我第一个不答应我们都要参军”
呐喊声此起彼伏,这一刻大家的情绪都被点燃了。
众人群情激奋,在几个军官的带领下向军营附近的军械库房奔去。
瀚海城的军械房本设在掘鲤淀边的滩涂附近,但石勒大军忽然来到,迅速占据了掘鲤淀附近的军营与库房。
而之前,狂澜军已经开始将大批物资运进城内,但还是有部分物资没来得及运出。
而据说本来王烈是想烧毁这些物资的,但偏偏刚下过一场暴雪,却是让大火没有点燃,这样又白白让石勒大军获得一批物资,却是让石勒军心更盛,也更坚定了进入掘鲤淀,剿灭王烈的决心。
尽管损失了部分物资,但城内的粮草,包括各种军械都很齐全,固守个数年都不是问题。
只是城内狂澜军人数实在太少,满打满算不过七千余人,如果石勒开展消耗战,对狂澜军将极端不利。
因此,城内负责城防的段末坯才学习荆展在信都城的举动,在百姓中招募青壮为兵。
不过与信都城不同,这瀚海城内的十几万百姓,本就多以军民为为主,就算是百姓,也都是按照幽州律法,每年都要参加军事训练。
因此军事素质和身体素质都比信都城那些临时招募的青壮强了一个档次,至少能做到面对敌军射出相对准确的弓弩,能服从命令排成阵型,持枪防御。
不过段末坯显然并不是想依靠这城内临时组织起来的万余青壮加上不足万人的狂澜军士兵就击败石勒大军,就算有高厚的城墙和护城河也不行,石勒不用强攻,只需尽情破坏城外狂澜军的各项设施,尤其是毫不容易开垦出的数十万亩的良田,那么狂澜军就势必要选择出城与他决战。
而王烈和胡大海他们早已经先后进入了掘鲤淀,待石勒大军追击而至,胡大海他们枯萎的芦苇荡的掩护下,早已经失去了踪迹,若是强行如淀追击,情况不明,很容易陷入埋伏。
因此张宾建议石勒暂不进入掘鲤淀,也不攻打瀚海城,而是采取破坏周边良田和军用设施的做法,逼迫狂澜军进行野战。
这样一来,石勒将占尽优势。
如果狂澜军不应战,那么破坏完这些的石勒大军就算不攻克城池,转身撤退,那样这场战斗狂澜军也等于输了。
“没了掘鲤淀粮仓,辛苦开垦所花费的大把人力、财力和金钱,这样的损失王烈承担不起。”张宾这样分析道。
当然,石勒也绝不会在第一时间内就破坏掉所有的设施和良田,一则他想用这些为诱饵吸引狂澜军前来阻止;二则石勒也幻想过一旦攻占了瀚海,那么这里粮食丰收后就等于是他石勒的粮仓一样。
就算不能攻克瀚海,只要牢牢控制住高阳县,那么也可以随时来这里抢粮。
这就是张宾在信都城之战后,给石勒制定的计划:“无论王烈此战目的如何,就算他袭杀了我万余大军,害了支雄将军,但并未伤及我军根本,只要你主公你安然无恙,我军就永远可翻身。而现在,我军若趁势追击进入幽州,一战克服高阳县,那么就进可攻、退可守,从被动防御变成主动骚扰,如此,王烈开发掘鲤淀就等于为我们做了嫁衣一样。”
石勒对此也深以为然,因此却是暂时放弃为支雄复仇的想法,专心对付瀚海新城和掘鲤淀内的王烈“残军”。
“根据事先派进城的密探发回的情报显示,城内的守军不足一万,而王烈也已经离开城池,有坚固城池不守,却进入荒芜的掘鲤淀,诸位可明白王烈为何要这般做。”
此刻,在石勒的大营内,众将齐聚,听石勒布置任务。
见石勒发问,孔长沉声道:“王烈小儿,狼狈逃回幽州,却连城池都不敢入,我看他是怕我军沿大路继续追击他,因而进入掘鲤淀抄小路返回平舒去了?”
张宾却摇摇头:“王烈此子自命侠义,断不肯抛弃段末坯独自返回平舒,当与那在掘鲤淀内失踪的狂澜军胡大海残部相似,隐藏于这淀内。”
石勒闻言,皱眉道:“可他为何如此?若我是王烈,当固守城池,已瀚海的墙高城后,他们收拾起来也能有万五之人,足可以抵挡我军十数日,那时候援军一来,我军不就要被迫后撤了么?”
“王烈是故意而为,他是在信都城一战中利用这种疑兵之计取得了甜头,故意在城内只留少量兵马,吸引我大军攻击;而我大军一旦开始攻打瀚海,除了一战而下,就没有别的选择,只要那段末坯能拖上我们数日,他再带人马杀出,幽州各地援兵一到,这里就是第二个信都城。”
众将闻言,皆脸色一变,暗骂王烈狠辣,信都城的惨败,众将虽未亲见,但听溃逃回来的支雄手下的描述,这些人都会暗自庆幸幸好不是自己带军去攻打信都,否则必死无疑。
众人顿时纷纷附和张宾,请石勒千万不要攻打瀚海。
张宾看了一眼帐内众臣,却是暗自思量:“若此次得胜,这里很多人又将鸡犬升天,而他张孟孙,在这时始终是那条有用的老狗,可战争结束后呢,又是无休止的争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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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建兴四年二月,荆州刺史部长沙府,长沙岳麓山半山一座山神庙。
阴霾的雨水中,破败的庙宇似乎随时都会倾塌,雨水不断倾斜而下,庙内那尊缺了半边脑袋的神像的身上,也早已经是湿漉漉一片。
这山神庙早断了香火多年,一个根本无力庇护乱世百姓性命的神明,又有几人还会虔诚跪拜呢?
更何况,如今这连绵的冬雨下,这泥塑的神像自身都难以保全。
上山的小路也仅有一条石阶,坎坷不平,也因此,除了采药、砍柴的辛苦人,偶尔会在这庙里驻足外。
平日里,这山神庙几乎没有什么人来往,更不用说这种阴雨绵绵的冬季了。
然而,就在此刻一,个一袭青衫,手擎油纸伞的中年男子却独自站在山神庙破败的庭院里,面对远山而立。
这个角度,透过破损的庙宇墙壁,正好可以看到浩荡湘江东去。
但在山下,却又绝对看不到他,却是一个很好的观察地点。
因为下雨的原因,隶属于荆州水军的所有船只都停靠在水寨码头没有出航,在偌大的湘江江面上形成一片鳞次栉比的灰黑色浮标。
男子似乎对眼前烟雨朦胧的景色很喜欢,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嘴中默念着:“不下千艘,这还只是数个水寨中最小的一个,陶士行野心不小啊。”
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元止先生,真让我好找,这么大的雨,你怎么独自一人上山了?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怎么和王刺史交待呢?”
男子回过头,一双不大的眼睛看向来人,只见来人肤色黝黑,一脸憨厚笑容,身上披着一件蓑衣,头上戴着斗笠,整个人就和这湘江边一个打渔的渔翁一般。
可是那双眼间闪烁的沉稳与干练却让人不敢轻觑,来人正是那大晋荆州刺史陶侃。
男子笑道:“令狐艾见过陶大人不过士行公,应该是您小心才是啊,您年事已高,冒雨上山,若出了事情,我怎么和荆州上下十万甲兵交待呢?”
陶侃无奈道:“你这是在怨我一直没有接待你么?最近军务实在繁忙,我并非故意冷落元止先生啊。”
令狐艾摇摇头:“我岂敢埋怨大人您?不过我走到哪里都有人限制、监管,今日毫不容易才独身来这里看风景,又被您撞个正着,大人真是有心了。”
陶侃似乎听不出令狐艾话里的讥讽之意,反而一脸诚恳道:“嗯,这点我承认,我的确下令让属下多多照看先生你,但请先生理解,毕竟荆州很多人是不同意我和王刺史为盟的,我也是为了你的安全,如果哪里有失礼的地方,侃先致歉”
说完,却是拱手一拜,却是尽显大度的风采。
令狐艾忙闪身让开,直接把油纸伞扔在了地上,也对陶侃一拜:“岂敢岂敢,大人折杀艾,敢问大人今日是来与我谈结盟的事情,还是特意来看我还平安无恙呢?”
陶侃闻言,哈哈大笑,却是拾起了油纸伞,亲手递给令狐艾,又道:“好你个令狐元止,这嘴上可真不让人,先把雨伞打上再说,莫要淋湿了身子,所谓出门千里人不易,你若真生了病,就不好了。”
令狐艾心底暗赞陶侃会做人,如果不是来之前,王烈亲自给他分析了陶侃的性格和可能在这里出现的情况,他说不定就真被感动了。
但此刻,却只是面上带笑回应道:“有劳大人关心,大人今日来这里是陪我一起看风景的么?”
陶侃捏着好看的胡须,沉吟道:“元止兄,我看你看了也有一会了,却觉得我这湘江风光如何?”
令狐艾忙道:“我观湘江,浩浩荡荡,可藏雄兵十万,更可坐拥天下。”
陶侃却是笑道:“先生笑谈了,我这湘江长不过千余里,怎么可能藏住天下雄心呢?”
令狐艾却不为所动,缓声道:“湘江东去,直抵洞庭,然顺洞庭又可达长江,大人水军训练有素,在这长江之上可有敌手?若无敌手,又怎么不能坐拥天下呢?”
陶侃一听,面显不快道:“令狐先生,我当你是士族雅士,才一直敬重你,我陶侃虽不才,但素以忠义为先,更不曾起过逐鹿天下的念头,你怎么可以这样消遣我呢?”
令狐艾闻言,一脸错愕状:“陶公,您这是什么话,我大晋现在如大厦将倾,正需要陶公这样的人来力挽狂澜,陶公你若真这样想,岂不是让天下期盼你的人失望么?”
陶侃闻言,心中暗道令狐艾狡猾,但又抓不住他话里的把柄,只好道:“这个,我年事已高,没有那么多雄心壮志了,只想要能保全这江左的平安,不让贼人窥探江左,也就满足了。”
令狐艾见陶侃话里有话,知道他是在暗指王烈,不要插手江左的事情,更不要想来江左分一杯羹,心中暗骂:“好你个老狐狸,装糊涂的本事一流,不过我就不信你真是个圣人。”
却是转口道:“陶公,您着理想就已经很伟大了,你若能护得江左的平安,就是大英雄啊我家主公就常说,当时英雄,他只佩服两个半,陶公就在其内……”
陶侃一听,有些诧异道:“敢问是哪两个半?”
令狐艾单手擎伞,竖起指头,像个教书的先生一般:“第一个自然是我主公的恩师,刘琨刘越石,孤身北山,募得千人,在百战之地为我汉家保存了一片江山;第二个却是祖逖祖士稚,散尽家财,中流击楫,在不为江左所支持的情况下,开创了一片基业;至于这半个,就是陶公您了,陶公你出身寒门,早年历经波折,却百折不挠,为官一方、造福一地,更谋略过人,清除杜弢匪患,做到左将军,一州刺史、诸侯的位置,实在是叫天下人,尤其是他这般同样出身寒门的人佩服。”
陶侃听了,脸色变得也柔和了不少,和王烈不屑为士族不同,陶侃虽出身寒门,但一直很希望能爬上高位,借以改变自己寒门出身的地位。其实,想要爬上高位也没错,王烈这么多年也一直在做这样的努力。
但陶侃与王烈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本身很想抛弃寒门的身份,甚至说自身的潜意识里就看不起自己寒门出身。而今日王烈能将他和刘琨和祖逖并列,而刘琨和祖逖那都已经是成名多年,就算在士族圈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陶侃竟然分外高兴,自觉脸上有光。
其实,这也怨不得陶侃,王烈虽被士族欺辱过,但其后却一直稳压北地大小士族一头。
可陶侃就算现在身居高位,在江左这种门阀林立的现实中,也时刻被那些士族诋毁、鄙薄。
如此下来,陶侃的心理又怎么能不改变……
而陶侃也一直对自己能凭自身的能力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地位而颇为自得。令狐艾刚刚所说的这些话,无疑都正中他下怀。
但陶侃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答对的人,稍微意动了一会,就又问道:“为什么王明扬只佩服我一半?我哪里做的不够好,或者说他自觉比我强么?”
令狐艾闻言,心底暗骂陶侃多事,但还是堆起笑脸道:“其实,陶大人你从成就上说,不比刘越石和祖士稚两位大人差,但我家主公说了,一个人是不是英雄不单要看成就,而是要看他的眼光,否则的话那谋朝篡位的王莽之流岂不是天下英雄的魁首了?”
陶侃闻言,心下颇有不快,令狐艾这话等于是把他比作王莽了。
若说眼光差还可以,那王莽可是有名的大奸臣,他陶侃可受不起。
但陶侃心胸如海,脸色不变道:“陶某自知出身寒微,因此一直诚恳做事,凡事都三思而行,行一步而望十步,眼光不能说卓越,却也不差,还请元止兄教我?”
令狐艾拍了拍额头,一副为难的模样,片刻道:“这当属下的,本本不该在背后议论主公的,而且我家主公也是一向敬仰陶公的……”
陶侃看他这副模样,就算再有涵养,也有些无奈,又好气又好笑道:“请公速讲,若不讲今日不必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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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英雄偏为渔家翁
在和王烈结盟的问题上,陶侃本意就是一个“拖”字,他现在虽然身处两方势力的争夺中,但并没有大的危机,反而是王烈,如今和琅琊王与王敦的关系都不好,又正与石勒激战,才应该是着急寻找盟友的一方。
既然对方着急,那么他陶侃又有什么理由去顺着对方的节奏去走呢?
也因此,从十几日前令狐艾到了长沙,提出觐见陶侃后,陶侃除了在第一天热情的招待果他一次外,就一直闭门不见,要么是忙于政务,要么是正带兵训练,甚至什么吃酒未醒、腰酸腿疼等等都成为了借口。
陶侃并不怕令狐艾察觉出自己的冷淡,他就是故意如此,反而希望这个所谓令狐氏嫡子,其实不过是一个小士族出身不得志的小官吏,能自觉的发现这些不对,最后来找自己,把王烈的条件说出,然后自己完全掌握主动,就可以随便拿捏他了。
可这个看似胆小怕事,一脸谄媚的家伙却出乎意料的沉着,不但每日肥吃肥喝,毫不着急,还到处游荡,似乎把长沙县当成了他的后花园一般。
今日,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手段,就甩脱了监视他的护卫,来到了这个可以一览他荆州军水寨的山神庙内。
如果不是有那忠心的护卫擅长追踪痕迹,自己都不一定能寻到这里。
若说他只为观览山景,陶侃却绝对不信。
想到这些,陶侃看了令狐艾一眼,怎么看这都是一个相貌普通,性格猥琐的家伙,却不知哪里来得这份气度。
“王明扬麾下如这般的人才一定不少,却真不可小觑啊。”陶侃心中思量,再看向令狐艾的目光却是变得有些警惕起来。
不过令狐艾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喃喃道:“有些话不是我当属下该说的,而且大人你又何必在意我这等小人之语,听听也就算了。”
现在,这小子又一副装模作样、欲言又止的模样,却让陶侃忍不住失去了耐心:“请公速讲”
能把一个气定神闲的陶侃弄成这般模样,令狐艾也算有几分能耐了。
令狐艾见陶侃如此,不紧不慢道:“陶大人特立独行,又何必在意我的看法……呃,陶大人不要着急,既然您想知道,我说说就是,其实大人无论是在军事政务上,还是为官之道上,都堪称翘楚,不过我家主公认为您在大义上却不及越石公与士稚公,至少是对未来缺乏一个长远的眼光。”
陶侃闻言,这次却真有些动怒了,不快道:“我陶侃为官清正,一心为朝廷尽力,也许不如刘越石和祖士稚,但怎么就变成缺乏大义,缺乏长远的眼光了?”
令狐艾却依旧慢悠悠道:“大人不必动怒,请听我细细道来,你现在肯定觉得自己拥有六万水军,更拥有这富庶的荆湘之地,还受到琅琊王和王敦的重视,就体现了你眼光的卓越吧?”
陶侃点点头,诧异道:“难道这些不体现我的眼光好,还能说我眼光差么,我陶侃寒门出身,不如此难道还能学那世家子弟,张狂行事不成?”
令狐艾闻言,摇摇头,叹息一声道:“陶大人的眼光道不能说是差却不差,可是这等左右逢源之举,正证明了大人您急功近利,是取祸之道。”
陶侃诧异道:“元止先生莫非在胡言乱语不成?我何时左右逢源,我一直不曾表明帮助谁,更不曾急功近利,是不忍琅琊王和王大将军相互攻讦,让江南百姓生灵涂炭,白白便宜窥视江左的胡虏。”
令狐艾一听,呲笑一声:“好一个‘不忍琅琊王和王大将军相互攻讦,让江南百姓生灵涂炭,白白便宜窥视江左的胡虏’,陶大人真不愧是有名的谦谦君子,大人不是不曾帮助谁,可难道你不承认想观察形势,看哪一方更值得你帮助,您好从中获利么?”
陶侃闻言,不快道:“令狐大人,我敬重你是世家出身,又是我文人雅士,但你为何处处讥讽于我?”
令狐艾诧异道:“陶大人这是什么话,我怎么讥讽您了?”
陶侃见他这副惫懒模样,知道和他说不出道理来,只好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也不与你计较,你说说我哪里是取祸之道,我要听实话,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话来”
令狐艾一听,笑道:“陶大人,难道没听过君子不利于危墙之下?你现在虽有精兵数万,但行事犹豫不决,你以为你可以固守荆湘之地,就不怕别人来袭。可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被四方窥探,甚至诋毁据我所知,现在琅琊王虽竭力拉拢您,可是他一方面已经在重用戴渊,被外放戴渊为将,而王敦更是明确把你视为心腹之患,难道陶大人你号称谋略高明,却看不到这些么?”
陶侃闻言大怒:“好你个令狐元止,你家主公王烈在幽州拥兵十余万,与琅琊王、王敦大将军皆交恶。他可以做的事情,我怎么就不能做,难道你还要我趋炎附势,去巴结王敦不不成?他拥兵自重就是有眼光,我怎么就成了取祸之道?
令狐艾却道:幽州一地与荆湘环境不同,那里靠近北地胡人,王刺史拥兵是为光复中原,在大义上先占据了道理,这样就算琅琊王和王敦大将军有什么不满,也不敢冒天下大不为,去攻讦王刺史。更何况,现在王刺史有至尊亲封的开府同三司的权利,招兵买马名正言顺,这一点陶大人你比的起么?”
陶侃闻言,冷哼一声,却没有反驳。
令狐艾又道:“再者,幽州山高水远,江左的手就算想伸那么长也没有用吧?除非,他们肯出卖祖宗,勾结胡人来陷害我家主公,否则我家主公就无败亡之道。至于陶公您,虽有重兵在握,可如今杜弢叛军以大部被剿灭,你这支军队似乎已经没有了存在的价值和必要,岂不是早晚引起别人的猜忌,如果你迟迟不作出决断,最后引得四方来攻,这不正说明您没有长远的打算与眼光么。”
陶侃听了令狐艾这番话,却是半响沉默无语,片刻笑道:“那依令狐大人你的意见,我是该解散荆州军,然后自缚向王大将军请罪了?”
令狐艾连连摇头:“哪到不必,我家主公说过‘一个人一件事是否有存在价值,要看他能不能参与进身边的潮流起伏,明哲保身固然可取,可有时候做出决断更有利于他的存在’,如果陶公没有壮志,只求自保,那我家主公这话您可以不听,但如果陶公还想为我大晋多出一份力,就应当尽快作出自己的选择,而不是继续犹豫下去不知道陶公以为如何?”
陶侃闻言,沉默不语,片刻道:“这真是王明扬说的?”
令狐艾对着北边一拱手道:“当然,我家主公虽年轻,但看事情的眼光,却连艾都要真心钦佩的。”
陶侃感叹一声道:“英雄少年,若如此说我的眼光还真不如他,其实我也是为朝廷和百姓考虑,否则手中这点权利我还真没看在眼里,能做一个江湖垂钓的渔翁却胜似现在的生活。不过,既然我现在蒙朝廷信任,的确应当上报君恩,下报黎民。可是陶某有一事一直想不明白,你家主公既然有意让我参与进琅琊王与王敦的争斗,可他又从中能得到什么好处?他这么做难道真的只是为江左平安,却无一点私心杂念么?”
令狐艾却正色道:“我家主公说了,兄弟打架怎么打都可以,但绝对不能让外人参与进来,而如果兄弟打架会引来外敌,那么这对兄弟就应该休战,一致对外;而且一旦江左混乱,得好处的只能是那些乱臣贼子,那样将影响道我家主公光复中原的计划,这也是我家主公唯一的私心吧?陶大人,你我皆为汉人,有些事情虽然明知不可为,但既然身为大丈夫,却也要尽力一搏”
陶侃面色一正,拱手道:“王明扬不愧是真英雄,这件事情做的的确光明磊落,让陶某佩服,我也曾想过北上匡扶中原,奈何江左形势如此,不能轻动,不过今日我听君一席话,却是决定劝解调停琅琊王和王敦的争斗,也算为我大晋万民谋福了;至于我和你家主公为盟的事情,我在三日内一定给你答复,令狐大人你看如何?”
令狐艾笑道:“大人高义,如此最好”
陶侃也哈哈大笑道:“走,我这里有几尾新钓上来的鱼虾,一会下山去我亲自做给你吃,你我吃酒作乐。”
原来陶侃这一声蓑衣斗笠,还真是去做垂钓翁去了。
“陶侃的心性的确非常人可比,也就是主公事先洞察先机,否则我怎么能劝动他?”
令狐艾暗自感叹,钦佩陶侃,也更钦佩起王烈的眼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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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建兴四年二月,幽州章武郡掘鲤淀。
石勒的大营内,张宾说破王烈不固守瀚海城,而遁入掘鲤淀内的用意,众人顿时色变。
如果王烈真是想要以瀚海城为诱饵,吸引石勒大军攻打,那么这大营内的六万兵马,还能有多少活着回到襄国城?
信都城下的惨烈战斗痕迹,就算几日后所见也是满目疮痍,尸横遍野,让众家胡虏并将胆寒,如今张宾这样一说,顿时让营房内的温度书都降低了几分。
石勒看向张宾,眼中上过一丝不快,他并不怀疑张宾的话,相反在这次出征前后,除了在高阳县屠杀城内万余百姓一事上,他可以说是对张宾言听计从。
只是,他觉得张宾这话说的有点太直接,打击了众将的士气。
想到这里,石勒却忽然怀念起兵不算多聪明的王阳来,至少王阳的盲目乐观,对提升士气很有作用。
不过此次石勒出征,王阳却并没有随军,而是留守在襄国城。
在王阳留守一事上,石勒询问过张宾的意见。
张宾那时候已经觉得石勒不如以前信任自己,更怕回答不好因此石勒的猜忌,因此并没有当即表明自己的意见。
可是留守襄国城毕竟事关重大,等于把后勤保障和退路完全交给了王阳,张宾自是不甘心被王阳控制住后方。
可是张宾本身想留在襄国城肯定不现实,石勒出征岂有不带着他这个谋主的道理。
这个时候,张宾才悲哀的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如此信任张敬,大事小情都交给他处理,以至于两人一旦有了间隔,他竟然一时间无别人可用。
就算有可信的人,可是无论在政治和职位上都不能制衡住王阳。
犹豫再三,张宾却再次将张敬找去,一番夜谈后,建议石勒任命张敬为襄国城留守的督军兼襄国令,算是钳制王阳的一种手段。
手下自然劝张宾,说张敬已经不可再信任,怎可再用?
张宾却道:“张敬忠厚谨慎,纵然与我有所误会,但也一定会以大事为重,更何况他和王阳之道不同,又怎么可能相互配合?我这次不计前嫌举荐他,相信他会有所悟的。”
王阳听到探子传回的这些话,暗笑张宾老糊涂,这张敬早已经脱离了张宾管制,张宾却还妄图用这些官职来收买人心么?至于张敬如果和他不配合,他王阳在襄国城的势力怎么也会强过张敬。
但无论怎样,这次出征,少了王阳这个主要对头的掣肘,张宾所提出的每一条建议和想法几乎都得到了彻底的贯彻。
而那个号称羯人第一智者的夔安虽然依旧随军出征,但却是异常的低调,除了帮助石勒处理军务外,如果石勒不点名问道他,他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
此刻,张宾这话一出口,夔安的眼皮动了动,看了石勒一眼,石勒也是面色担忧,显然也没有想到什么办法,下面就又该是张宾表演的时间了。
果然,石勒问张宾道:“既然王烈和那胡大海小儿皆藏于掘鲤淀内,想要yin*我军攻打瀚海城,那孟孙大兄,我们现在是该追剿王烈呢,还是立刻撤军返回高阳?”
张宾沉吟道:“现在返回高阳未免得不偿失,王烈如此而为,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利用瀚海坚固的防御,最大限度的消耗我军实力,然后再如在信都城下一样,等我军疲惫,再趁势杀出;甚至为了保证胜利,王烈很可能已经在附近准备了大量伏兵,所以刚刚宾之言绝非危言耸听?”
众将闻言,却是一惊,有人就道:“现在幽州兵马总数要超过我们,难道王烈在掘鲤淀内的兵马已经超过了六万,可以吃的下我军?”
张宾摇摇头道:“那到是不能,王烈为了隐藏自己真实目的,事先根本没有大范围的调动,而我军迅速来到瀚海,他们更没有时间调动更多兵力,所以至多不过是之前所谓调动到常山的两万步军罢了,段氏鲜卑的主要力量还是要驻扎在幽州北部,防范慕容鲜卑死灰复燃,所以,我们需要面对的最多不会超过四万敌军。
虽然这两万步军的具体调动如何还不得知,但主公之前拓跋六修已经答应派兵攻打常山郡,只要那两万兵马一动,常山郡就等于不设防的城市。而常山郡一丢,王烈势必要选择冲出掘鲤淀与我军决战。只是我军仍需小心提防,但是如果这数万敌军在我军最松懈的时间杀出,却一样可以打败我军六万兵马。”
石勒听了,却道:“孟孙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取瀚海,直接追击进入掘鲤淀么?”
张宾点点头:“瀚海可以不强攻,但我建议主公您,现在我们应该先逐步焚毁他们的物资和良田,逼迫他们为保护辛苦开肯定良田主动来攻,这样我军将处在有利地位,等击退他们进攻后,再趁势追击,要么可直取瀚海,要么可大败王烈。”
石勒点点头,对众军道:“传令,即日起,逐日摧毁掘鲤淀附近良田,每日五百亩,直到王烈出现;同时严防瀚海城兵马,若他们敢出城袭击我军,就给我立刻吃掉,不可放跑一个”
众将齐声应诺。
随后,石勒又在营地附近二十里内广布暗哨和斥候,防止王烈偷袭,以免重蹈支雄覆辙。
在王烈没有来到这个时空前,一直到西晋灭亡前,这个时代最好的奔袭大师无疑是石勒。
可是王烈的出现,却让石勒数次尝受到了他敌人才会尝受到的痛苦。
石勒现在已经彻底畏惧了王烈的偷袭,却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每个岗哨最少布置一队人马,而且无论以何种缘由,外来人马皆不可接近营地十里之内。
而石勒这次选择扎营的地方正是原来狂澜军建设在掘鲤淀旁的军营和仓库,这里地势高出附近十几米,却是极好的营地。
加之有狂澜军建设好的建筑,却是方便了匈奴汉国安营,也省却了冬日严寒之苦。
此刻,石勒站在营地最高点,向四处极目远眺。
这里本来是狂澜军搭建的一座瞭望台,高达二十余米,登台而上,可见四周风光。
远处五、六里外的瀚海城也清晰可见,而另一侧就是曾经碧波万顷,芦苇茂盛的掘鲤淀。
只是如今正是冰封时节,这掘鲤淀也是百里冰封,湖面坦荡如砥、晶莹若玉,而那些芦苇也早已经干枯,如一簇簇黄色的火焰,在冰面上摇曳燃烧。
在掘鲤淀的一侧,则是狂澜军和幽州军民耗费两年多时间开垦出的几十万亩良田,阡陌垄沟也都覆盖着厚厚的积雪,而待春日回暖之时,这积雪都将化水,滋润干涸的大地,滋养茂盛的庄稼。
却是好一派北国风光,虽无江南的锦绣,却格外有一种震人心魄的壮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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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疑似故人来
高台之上,石勒极目远眺,只觉得四周风光无限,就算是身为敌对者,他也不仅赞道:“王烈此子虽可恶,但只看这百里掘鲤淀,如此大气磅礴,非有大志者不能有决心在此开垦良田,这足可见其心胸浩荡。
而且,这里以前本不过是一片荒甸,我也曾数次路过,都觉得这里野兽众多,河叉弯曲,并不适合生存、屯兵。可如今,他却硬把这里弄成了万亩良田的鱼米之乡,若他能为我所用,我石勒何愁北地不得,天下不定?”
四周众将闻言,皆沉默无语,自家主公如此高的评价一个敌人,让他们这些为将者都感觉面上无光。
那孔长忍不住道:“主公,王烈智勇双全,这一点臣也承认,可是他是我军不共戴天的仇敌,主公岂能收他为将?”
一旁的张宾忙道:“孔将军,主公的意思并不是要真收取他为将,虽然王烈是我们的敌人,但我们也要正视对方的优点,如此才能发现对方的缺点,最后击败他。至于主公赞美王烈,实际上却是心有忧愁,因为诸位现在还不能克制住王烈,而诸位如果觉得面上无光,就更应该做出努力,击败王烈,为主公解忧,而不是嫉恨不平,如此才是做属下的本分。”
孔长闻言,立刻道:“军师所言极是,他日我定斩王烈于马下,为主公解忧”
石勒满意的看了张宾一眼,看着这位谋主已经完全花白的头发,心下感叹其实他还是对自己最忠心的。
又有些后悔自己在襄国城时对他的斥责,此刻他却如此为自己解忧。
石勒却是鼓励的拍了拍张宾的肩膀,然后自我解嘲般的笑了笑道:“孟孙说的极是,我虽赞王烈,但其实是为激起诸位同仇敌忾的决心。王烈此子顽冥不灵,一心与我为敌,更杀害我同胞无数,乃是我光明神所指认的敌人,所以他这次必须死在掘鲤淀,否则我石勒永无宁日;诸位,尔等可愿为我解忧,助我斩杀此贼?”
众将闻言,连忙拜倒:“我等愿为主公解忧,但听主公吩咐、安排、,万死不辞”
石勒笑道:“诸公请起,尔等能为我解忧,我心甚喜不过我现在所忧者不是击败王烈,他既然敢引我来这里,我石勒也不是任人欺凌的汉妇儿,我麾下数万铁骑也都是百战精锐,更有诸位襄助,我又有何惧他?我已经准备将计就计,就算不能吃掉他的瀚海城和万亩良田;也一定要将王烈一网打尽,免得再生后患。”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却是齐声赞道:“主公英明神武,王烈小儿定败于主公之手。”
石勒却一点张宾:“孟孙,我军若现在开始焚毁良田,摧毁他们的军用设施,王烈多久肯来?”
张宾想了想:“王烈未必肯轻动,先来的要么是段末坯,要么是那胡大海,他们两人若不敌,或者被主公打疼了,王烈这个主人才肯出面。”
石勒一听,冷笑一声:“两个手下败将,焉敢称勇?”
却是完全恢复了元气,再无刚刚接到支雄战败时的颓废模样。
最近石勒情绪一直不稳,先是听说王烈攻克信都,又在信都城外设计擒住了支雄后,石勒却是暴怒,不顾众人阻拦,带兵亲自出襄国城,一路追击王烈。
那时候石勒简直是陷入了癫狂状态,如一头发怒的狮子,可是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惶恐和垂垂老矣的模样。
等到追击王烈入高阳郡境内,一路将支雄的残军收留整理,又听从张宾的意见顺利攻克高阳县后,石勒却又突然恢复了正常,那个自信满满的匈奴汉国镇东大将军又回到了众人面前。
这些都是众将知道的事情,却都不敢触石勒的眉头。
但这些将领中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是,在接到支雄战败被生擒,三万大军溃散的消息后,石勒曾经再次被气得口吐鲜血。
知道这件事情的依旧只有张宾和夔安,两人为了大军的士气却都秘而不宣。
而石勒这次虽然及时得到救治,并慢慢恢复,甚至在迅速攻克高阳县后,就表现出一副没有事情的模样,但张宾和夔安的心里却都有些隐忧。
因为石勒已经先后两次吐血,而张宾和夔安既然饱读诗书,也是多少懂得一些岐黄之术,至少现在面色上看,现在的石勒绝对不能再承受一次相同的打击。
也因此,张宾尽管还有些话想讲,但见石勒精神不错,却又咽了回去。
夔安却看了张宾一眼,摇摇头,这位羯人的第一智者,此刻也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明明现在石勒手下的匈奴汉国大军占据优势,可是夔安却总担心会失败,而他的脑子里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退兵回高阳,而不是留在这个可恶的掘鲤淀旁。
但石勒肯听这样的建议么?答案明显是否定的,夔安也只能无奈跟随石勒离开。
石勒离开,众将散去,张宾无奈摇头。
尽管刚刚的石勒表现出了一副英雄气概,这些情形落在张宾眼里,却未免有些做作之感。
如果说原来的石勒,在张宾心中如救世的神邸一般,现在就是一个有些普通人弱点的老者。
是的,石勒已经老了,老在表面,更老在心里。
尽管他面对掘鲤淀百里冰封,良田万亩的胜景也会感慨、激荡,甚至表现出一番笑谈敌酋,指点江山的豪气。
可后边他对王烈的忌惮和愤怒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虚弱和犹豫。
至少在张宾眼里,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一切,也许他太了解石勒了,这个他几乎用半生去追随的人,已经变得让他越来越陌生了。
张宾使劲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驱逐出脑子,不管石勒现在如何,他都要尽量帮助石勒打赢这一仗,否则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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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荆州长沙县,荆州刺史府内。
刘佑正端坐在陶侃座下,恭恭敬敬的向陶侃一拱手,问道:“主公,你真决定和王烈结盟了?”
自从那夜彻底投靠陶侃后,在无人时刘佑就称陶侃为主公,陶侃开始还说不要如此,但刘佑坚决要这样,也就慢慢接受了。
而且刘佑自那以后一直恭恭敬敬,让陶侃十分满意。
陶侃点点头:“怎么,德祖还是不放心我和王烈之间的盟约么,你尽管放心,其中绝对没有危害到德祖你的利益?”
刘佑摇摇头:“主公误解了,您的决断我很支持,只是令狐艾这个人我在幽州时也有耳闻,自称是令狐一族的嫡长子,但实际上却是偏支庶出,而且为人贪婪好财,在平舒县为县令时曾收敛了不少钱财,名声极差,他虽为使,但说的话却未必可信。而王烈一旦反悔,我恐主公遭受损失。”
陶侃闻言,犹豫了下道:“他的身份我还是知道的,也看出此人十分奸猾,但王烈怎么也是一州刺史,虽性格张扬但在声誉上还算不错,应该不会有差池吧?不过,德祖你要是不放心,你可以代我出面试探一下他。”
刘佑忙道:“一定为君效劳还有,主公,我们的那个钓鱼计划,可否开始实行?”
陶侃想了想,忽然道:“钓鱼钓鱼,既然德祖你不信那令狐艾,我们干脆就以他为饵,掉上这条大鱼如何?”
刘佑一听,沉吟片刻道:“嗯,佑明白了,我会去安排,这件事却与主公毫无干系。”
陶侃笑着摇摇头:“你啊,德祖,何必如此见外,那这件事情就麻烦你了。”
刘佑告辞而去,陶侃看着刘佑的背影,手指敲打着桌面,暗道:“刘德祖与王烈有旧怨,虽然表面上支持我联盟,但暗中肯定不服,不过这也正好,用他来敲打敲打那令狐艾,这家伙也着实可恶。”
那边刘佑却是毫不耽搁,拜别陶侃后,就按照陶侃给的地址,来到令狐艾居住的馆驿。
因为要保密,不想被更多的人知道与王烈结盟的事情,陶侃并没有安排令狐艾住在一般外来官吏所住的馆驿,而是在城内百姓的里坊内寻了个院落。
刘佑抵达的时候,却是负责伺候令狐艾的一个老仆给开的们。
而令狐艾此刻正在院子里玩投壶的游戏,院子中一个陶侃安排监视他的护卫正无奈的看着这一切。
这次令狐艾来江左只带了两个狂澜禁卫中挑选出来的精悍士兵,都打扮成他的家仆模样。
此刻,因为没有别人,两个狂澜禁卫和那个陶侃派来的护卫,都被令狐艾硬拉着来一起玩投壶的游戏。
两人一组,两组各投十支箭后,最后那组中的少那组算输,没输一支箭罚十文钱给对方。
游戏也就罢了,偏生这位令狐大人十分之吝啬,每次每人投掷五只羽箭,每支羽箭却只代表十文钱,就算令狐艾和他一组的那个狂澜禁卫一支不中,而其他护卫全中,他每次也只会赔上一百多文钱。
更何况这种情况基本不可能出现,这两个狂澜禁卫都是斥候出身,再加上是千里挑一出来保护令狐艾的,射术精湛,在投壶上自然也不会差。
可就算这样,令狐艾却还是流露出了一副斤斤计较的模样。
那两个狂澜禁卫也就罢了,本身就是派来保护令狐艾的,以令狐艾马首是瞻,输赢也不在乎,耽误点时间也不在乎。
可那陶侃派来的护卫不同,他的任务其实主要就是监视令狐艾,而且又一直觉得令狐艾为人鄙薄猥琐,十分看不起这个男人,又怎么有耐心陪他做这种游戏。
偏偏令狐艾还十分之不自觉,每次付钱时都数了又数,而每次侥幸赢了,却是一把抓过钱袋,生怕对方不给一样。
这情景更让那荆州的侍卫一脸不屑,但却又不敢表示出来,只好有一投没一投的投掷,因为心不在焉,却是中的甚少。
最后算下来,反而他们哪一组要输给令狐艾不少。
令狐艾却是笑的满脸都咧开了花一般,这景象却被走进门的刘佑看个正着。
刘佑之前在幽州时并没有见过令狐艾,毕竟那时候令狐艾人轻言微,刘佑根本不在乎他。
等到后来令狐艾跟随了王烈,刘佑又深居简出,令狐艾就更没机会见到刘佑了。
但是,两个人却绝对不是第一次打交道。
当日,刘英在彰武县平舒城外的的刘氏庄园内被王烈杀死,刘佑可是亲自写信读出章武太守和令狐艾这个县令尽快缉拿凶手的。
而这也才有了令狐艾无奈去攻打鸡鸣山,却反被王烈擒获的故事。
甚至可以说,是刘佑让令狐艾彻底成为了王烈的手下。
但令狐艾却肯定对刘佑是全无好印象。
无论是当年刘佑的手下刘英在平舒城外搜刮财产,这明显是抢了他令狐艾大人未来的生意;还是后来刘佑写信下命令威胁他们,逼他们剿匪,差点让他令狐大人小命不保,最终落入匪盗;就算是最后刘佑逃走,令狐艾那时候已经是死心塌地跟了王烈,自然对这个陷害过自己主公的小人全无好感。
刘佑对这个当日拖延自己命令,最后甚至勾结王烈,促使王烈得到更多资源壮大了实力的令狐艾自然也是恶感多多。
但两个人都是那种可以藏住自己心机之辈,或者说两人在某些方面其实很像,两个人也算是棋逢对手,只是令狐艾为人其实更重情义。
刘佑走进院子的时候,令狐艾正自数着手中的钱袋,头都不曾抬一下。
那个荆州军的护卫一看是刘佑,刚要开口,刘佑却一亮令牌,那护卫忙喏喏的退到一边。
再想前进,那两个身穿黑衣的狂澜禁卫却是直接拦在他的身前。
刘佑一见,再次一亮陶侃给他的令牌,铜制的令牌上边清楚镌刻着:荆州刺史府。
但两个狂澜禁卫却不为所动,依旧冷冷的看着刘佑,手掌也摸向了身上的短刃。
刘佑见两人如此,心生怨气,怒道:“你们知道我是谁么?”
其中一个狂澜禁卫却道:“我们只听我家主人号令”
刘佑气得一把抽出腰中的环首刀,喝道:“两个奴才,信不信我砍了你们?”
两个狂澜禁卫后退一步,却是亮出短刃,成犄角之势护住了令狐艾。
这时,那个荆州的护卫却已经吓的说不出话来,令狐艾那边却忽然抬起头,笑眯眯道:“不错,今日赢了八百六十文钱,林澹,吴敦,一会我请你们去吃豆花,话说这长沙县里的辣子豆花可是有名的很……咦,你们这是做什么?这位大人,你是谁,来我这里提刀准备杀人么?”
刘佑看他这副模样,气道:“令狐先生,我是刘佑,代表陶大人来喝你谈谈结盟的事情。”
“刘佑?哪个刘佑,我不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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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在青州通往幽州章武郡的官道上,一支骑军正急速奔跑。
当中一杆大旗,上书着:“大晋左将军祖”
却正是大晋左将军,豫州刺史祖逖。
为了防止被石勒发现,祖逖率军直接从豫州进入了青州,绕路青州直插掘鲤淀。
而这期间,青州刺史曹嶷却按照和王烈与祖逖的约定,取代了祖逖在豫州、青州和冀州交界处继续骚扰石勒的边境。
这一日,祖逖率领的两万骑兵距离章武郡掘鲤淀的南边不过是百里距离,再有一日多就可以顺利抵达。
祖逖手下的大将韩潜一马当先,奔在整个队伍最前。
自上一站,韩潜立下头功,祖逖就一直任命他为先锋,如今韩潜气势正盛,一路行来遇到小队的敌军,却是无一走漏,一赶长枪也是沾满了胡虏的鲜血。
一路向北,越靠近幽州,道路两边就越繁庶。
但掘鲤淀附近毕竟刚刚开发,这半日来,除了偶尔是几乎的村镇外,并无大的城市。
正奔走间,路边的树林内却传出一阵呼喝声,接着数十骑拦在了道路中央,看穿着打扮却是狂澜军的纯黑铠甲。
韩潜忙勒住战马,一挥手,前锋人马在距离对方三百步外就主动停下。
两军遥遥相对,狂澜军一方的骑士走出一骑,对韩潜等人喝道:“来者可是豫州的祖士稚大人?”
韩潜忙拱手道:“我等是祖大人麾下先锋,我叫韩潜,这位兄弟请了,敢问你们的主将在哪里?”
那将领闻言一愣,片刻仔细打量韩潜,声音古怪道:“你叫什么?”
韩潜闻言,以为对方因为逆风的原因没有听清,于是再次提气高声道:“我叫韩潜,乃是祖士稚大人麾下的先锋,敢问你们的主将在哪里?”
那人闻言,浑身一震,片刻却道:“你可是范阳韩氏的韩潜?”
韩潜忙道:“正是,您是?”
那人却冷声道:“某乃韩云,乃幽州军王明扬麾下军主,奉命在此迎接祖士稚大人”
“什么?你是韩云,你,你是我大哥韩云?”韩潜如被雷击,顺风而来的话他听的很清楚,对面狂澜军将领的确和他那失踪的大哥是同名同姓。
只是现在距离太远,又是正午时分,阳光刺眼根本看不清楚。
但这一刻,韩潜却已经是翻身下马,直接向对面步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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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请君入瓮去
韩云,大晋幽州范阳国韩氏长子,他**是父亲韩综的一个小妾,因此尽管他是长子,但却摆脱不了庶出的身份。
不过当时身为族长的韩综对这个庶出的长子却极好,而且也曾想过将家业传给他一半,这个想法就算后来正妻剩下此次韩潜后也没有改变。
一方面固然是因为韩综真心喜欢韩云的母亲,另一方面韩云也的确争气。
韩云不但是韩氏一族那一代的老大,而且自幼学文习武,颇有所成。
尤其对兵法战略十分喜爱,经常以韩信后人自居
若是别人这样说,可能还会被笑话。
但范阳韩氏对外也自称是当年汉初三杰之一的淮阴韩信的后代分支,只因为当年韩信被害,他们这一支才流落到这里。
而且,韩云从小表现出来对战争谋略的天赋,也的确不愧韩信后人这一称号。
当然,若真比起号称“兵仙”的韩信,韩云还有太多需要去学习。
而韩氏在当地还算有名望,也可以算是一个三流士族。若没有什么意外,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韩云完全可以凭借家世和自己的努力,成为一州的官吏或者是一军的统帅。
可是命运偏偏爱开一些玩笑,韩氏一族虽为士族,但一直不曾参与政治斗争,韩综为人也是谦和无比,广交好友。
可就算这样,在这黑暗的时代里,你不去招惹别人,却还有别人来陷害你。
永兴元年(304年),王浚为安北将军,驻扎蓟城。那时候,河间王司马颙和司马颖联手攻洛阳,击败了长沙王司马乂,成功夺权,司马颖又以右司马和演为幽州刺史,并且密令和演刺杀王浚并吞并他的部众。
和演为幽州刺史本就是为了钳制王浚,但王浚手握重兵,和演也不敢轻动王浚。
于是和演勾结乌丸单于审登,计划刺杀王浚,但刺杀当日天降暴雨令兵器全部沾湿,刺杀计划失败。
事后,乌丸单于审登认为计划不成是因为上天帮助王浚,于是决定改站在王浚那一边,并把和演的意图告诉王浚。王浚于是与东嬴公司马腾秘密起兵与审登共同围攻和演,和演被逼投降,王浚杀死和演,自领幽州。
这件事本来牵扯不到一直不参与政治斗争的韩氏一族。
而在这期间,和演因为自觉势单力孤,曾在幽州寻找不少士族豪强支持他对抗王浚的行动,韩氏却正入了他的法眼。
不过韩综当时就认为和演的行为是取祸之道,而且王浚虽有野心,但毕竟是汉家在北地的一面旗帜,若他身死,和他交好的乌丸、鲜卑岂有不祸乱北地的道理?
因此却是对和演好言相劝。
但韩综的好意,对于和演这种人来讲根本是对牛弹琴,和演反而因为担心事情泄露,准备派人连夜剿灭韩氏一族,以防止走漏风声。
幸好和演身边的一个官吏与韩综有旧,在和演动手前的几个时辰通知了和演。
韩综无奈,在朋友的帮助下,抛弃了所有在范阳国的产业,连夜举家逃往司马颖势力不及的江左。
而韩云当时正好在外求刚刚归来,生了一场热病,韩综也来不及拍家人通知他,最主要的是如果为了接韩云一起逃走,那么整个韩氏都有可能被留在幽州。
因此,韩综当时只能将韩云托付给一个朋友暗中照顾,自己带这一家老小百余人逃往江左。
那朋友将韩云藏匿在自己家中,几个月后,韩云病好,回到自己家里,祖屋却早已经被和演派人秘密焚毁,变成一片瓦砾灰烬。
韩云也是个倔强性格,当时他不过十五岁,却是不哭不闹,隐姓埋名避祸于父亲的朋友家中。
一直到和演为王浚剿灭,韩云却始终不曾对外说出自己的身份。
而为了避祸,韩云父亲的那个朋友也渐渐和他们韩氏失去了联系。
本来就算这样,如果时机得当,韩云还是有机会去江左寻找自己的父亲和家族。
但这期间,却还是出了新的变故,收养他的那个父亲的朋友,在他的家族中地位并不算高,韩云出此变故后,一直以为韩综是故意不带自己走,性情大变,却是有些疯癫痴狂起来,这种玩世不恭、甚至有些疯癫的态度,愈发不讨那家人的喜欢。
韩云却又是个表面嘻嘻哈哈,实际上内心十分敏感的性格,心里一直感激父亲的朋友的救命之恩,又不想被人轻视,所以在别人家中甘愿做一些下人才做的活,以求心理上的安稳。
当然,什么学习谋略、兵法却是再没有了条件;而从那时起,韩云就从一个富家公子哥,沦落为在别人家族求生打杂的小厮。
一直到永嘉元年(311年),五胡乱华,收养韩云那家因为参与了某些事情,收到连累被诛三族,韩云因为进入他家尚晚,又不是他们的直系亲朋什么的,这才逃过一劫。
但韩云就此彻底失去的存身之所,而且身边也再无人知晓他曾经韩氏一族长子的身份,他似乎也不想再承认自己这个被抛弃长子的身份。
竟然选择了去蓟城投军。
韩云有头脑,也算有些武功底子,却是顺利成为了一名幽州军的士兵。
不过韩云的性格却就一直延续了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对什么似乎都不重视,在别人眼里,他似乎只想苟活在乱世当中。
可是,又有几人知道,韩云表面上怕死无比,其实每一时每一刻都想过能用自己的才识重新证明自己,让“抛弃”了自己的家人后悔,让所有欺辱过他的人失望。
但一切似乎都变得越来越出乎他的理想,到最后韩云自己都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真的堕落了,还是已经喜欢上了这种不求上进的感觉。
假戏真做,亦或是埋葬了自己的真心。
直到建兴二年(314年),跟随幽州军撤退到平舒县城;直到遇到了孙安,让韩云再一次相信了人性,相信了兄弟情谊;直到遇到了王烈,一步步被提拔到今日狂澜军军主的位置。
韩云早就已经理解了父亲韩综当时的选择,但却一直不肯寻找失散的亲人,潜意识里韩云怕面对这一切,他怕韩综或者他的兄弟韩潜告诉他:“我们是故意抛下你的,他怕再被伤害”
但这一日,在建兴四年二月中的幽州,刺眼的阳光下,韩云听到韩潜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底影藏许久的情感却复活了,心脏更是不争气的不断砰砰挑动。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无意中领取了前来掘鲤淀边缘接应豫州祖逖人马的行动,会让他重新遇到失散了十余年的亲人。
韩云在确认了韩潜的身份后,甚至有一种转头就走的想法,但他的手指和脚掌却都重若千斤,根本没有挪动的力量。
眼看已经下马,步步向自己走来的韩潜,韩云却是微张着嘴巴,气息急促,有些说不出话来。
“站住,不要再走了”韩云的口中猛然蹦出这句话,却是狠狠吸了一口气。
身后其他的狂澜军士兵并没有看到韩云的眼色,也没有听懂韩云和韩潜的对话,此刻韩云猛的一声暴喝,却让他们一愣。
但韩云是这次负责接应的首领,他们自然不敢质疑,听韩云如此说,还以为韩云发现了对方有什么不对。
这些士兵训练有素,却是第一时间就举起了手中的弓弩,对准了韩潜。
韩潜已经走到韩云的几十步外,已经可以真切的看见韩云的模样,韩潜现在已经可以百分百确定,眼前这个男子正是自己失踪多年的大哥韩云。
此刻,韩潜心中的激动自然是无以复加,毕竟他已经寻找自己大哥多年,如今在不抱什么希望的情况下忽然相见,却是惊讶之余只剩狂喜。
此刻,见韩云发话,却是一愣,片刻却激动道:“大兄,是我啊,我是阿潜,我是你的亲兄弟啊”
韩云却是强自压抑住心底的情感,冷声道:“韩将军,你我现在是在处理公务,请不要涉及儿女私情。”
韩潜闻言,脸色一紧,但却没有再说什么。
相反,韩潜的心中此刻却升起一股愧疚感。
韩潜本身性格就忠厚,加之年幼时韩云对他这个弟弟极好,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因此韩云被迫留在幽州后,除了韩云的母亲和父亲韩综外,最伤心的就是韩潜了。
而这些年,虽然贵为韩氏一族的继承者,可韩潜心里一直有一种愧疚感,他一直觉得是自己的存在,才让父亲在当时选择放弃了大哥韩云。
否则,如果只有一个男丁,韩综就算是冒险,恐怕也要先派人接走韩云吧?
这种愧疚感一直陪伴了韩潜多年,如今看到韩云这副抵触自己的模样,韩潜却是理解无比,觉得若是自己也一定不会立刻接纳这份亲情了。
毕竟,韩云差点死在幽州,而当年的确是韩氏一族“抛弃”了他。
因此,就算韩云今日对他的态度再恶劣,他也可以接受。
韩潜认真的看着韩云,温声道:“大兄,十几年前那件事是韩氏做的不对,但其中多有误解,希望大兄有机会能听我一言。不过今日,我听兄长你的,只和你谈公事,不谈这些”
说完,再次一拱手:“豫州刺史祖士稚麾下先锋韩潜拜见韩军主。”
韩云看着面前英武过人,一脸真诚的韩潜,仿佛间就回到了曾经年少相伴的岁月,两人却是毫无隔阂,一起游玩、学习。
心下一软,翻身下马,扶住韩潜道:“潜,非我无情,只是……只是我一时接受不了,希望你能理解。走吧,你带我去拜见士稚公,然后我带你们进入掘鲤淀看,去寻我家主公。”
韩潜点点头,韩云能这般说也就说明他心里其实是接受自己的,这让韩潜很高兴,却是立刻回到自己的队伍中,翻身上马,带着韩云一起向中军的祖逖寻去。
一见到祖逖,韩云立刻恭敬敬礼,在王烈的影响下,狂澜军上下对祖逖、刘聪这样坚持抗击胡虏的晋室将领都十分尊敬。
而祖逖一听韩云说是王烈派来迎接他们入掘鲤淀的也十分高兴。
又见韩云和韩潜之间似乎有些瓜葛,尤其是眉眼间十分相似,心下一动,却是十分热情的与韩云攀谈起来。
韩云本就是个能言的性格,祖逖很快就问明白了一切,但却并不说破,心下却决定等见到王烈,一定要和王烈商量,让韩氏兄弟相认。
一干人马很进入掘鲤淀内,只见四野辽阔,人马完全可以在湖面上穿行而过,当然也可以选择四周的堤坝和淀与淀之间的小路。
祖逖看着眼前的道路,问道:“韩军主,其实不劳你们接送,只要告诉我们方位,我们当也能寻到王明扬将军吧?”
韩云笑道:“祖大人有所不知,这掘鲤淀方圆千余里,但并不是这一个湖面组成,还有大小十几个湖泊,而且河叉、弯路众多,加上芦苇荡茂密如迷宫,外人若贸然进入,最后只能在芦苇荡间迷路。”
祖逖闻言,点点头,由衷赞道:“都说王明扬能一再击败石勒,单就这份慎密心思就非常人所及,他将战场选在这里,想来也定有巧妙安排,如此说来我带军来此,还真不一定能帮上多少忙呢。”
韩云忙道:“士稚公客气了,我家主公说了,士稚公千里支援,等于是雪中送炭,而且我家主公一直仰慕您的风采,这次若不是为了布置对付贼军,脱不开身,否则一定要来亲自迎接你的,等他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祖逖闻言,哈哈大笑,看着韩云,却越发的喜欢这个言语得体,头脑机灵的青年来。
从这里到掘鲤淀中心,还需要一日半的时间,加上冰面路滑,祖逖他们的战马的马蹄又需要临时包扎好稻草和棉布,如此又耽误了半日。
因此,直到第二天黄昏时分,祖逖等人才赶到了王烈他们的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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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佑奉陶侃之命,来探令狐艾的底,先被跟随令狐艾而来的两个狂澜禁卫拦住,随后令狐艾听他自报家门后,竟然眼白一翻:“刘佑?是哪个?我没听过……”
刘佑一听,气得内腑如火,但他也知道令狐艾是故意激怒自己,却是冷笑一声道:“令狐大人好健忘,当**还恳求我不要难为你,让你平安为官呢,怎么不记得了么?”
令狐艾一听,面色一冷,片刻却笑道:“是么,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了,对了,你是那个从幽州逃回江左的刘佑吧。”
“混蛋,你说什么”刘佑身后的几个亲卫忍不住喝道。
令狐艾身前的两个狂澜禁卫毫不示弱,也迎了上去。
令狐艾却笑道:“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我和德祖兄弟乃是老相识,我们开几句玩笑,你们这些当侍卫的乱喊什么,有没有规矩了?”
对面几个侍卫一听,却一愣,但却不敢再动手,毕竟令狐艾是士族的身份。
刘佑却是面上闪过一丝阴霾,片刻却也笑道:“是啊,我与元止先生是旧相识,你们几个都给我退下,我和元止先生自有话说。”
几个亲卫犹豫了下,退了下去。
令狐艾对那两个狂澜禁卫点点头,那两个禁卫却是立刻转身走到院门前,将其他人请出院子后,两个人也都退了出去,然后关好门。
刘佑看着两个令行禁止的狂澜禁卫,赞道:“元止兄的这两个护卫很不错啊,这么听主人的话,都是和你学的吧?”
令狐艾一听,一撇嘴:“嗯,我这个人没别的有点,长的难看,脑子也不算灵光,但唯一的有点是识时务,所以我的手下也一样,否则又没能耐,又飞扬跋扈的家伙,死的会很惨的。”
刘佑听了,干笑一声,明知道令狐艾是在讥讽他,但又不好发作,毕竟是他讥讽在先,所报应不爽。
这若是在刘氏全盛时,刘佑自然不会把令狐艾这样的小士族的庶出子放在眼里。
可今时不同往日,令狐艾的身份比他已经不低,刘佑却是一拱手,索性放低姿态道:“元止先生,你我也算是幽州故人,这次你来荆州,我也算半个主人,应该请你吃酒的。”
令狐艾忙道:“刘大人客气了,择日不如撞日,我这里有从幽州带来的最纯的火龙烧,敢问大人有兴趣么?”
刘佑一听,就算是他开始是虚情假意也是眼睛一亮。
要知道,现在火龙烧可是已经随着岑氏商行的商队行销到了大晋各地,而且因为运输不易,以及王烈刻意控制产量的原因,价格却越来越高,一翁原浆的火龙烧要卖到百金都难求。
如荆州这种地方,虽然一些大的酒楼也号称有火龙烧卖,可无一不是搀了这个时代低度米酒的。
刘佑在北地生活惯了,本就喜欢烈酒,所以一听令狐艾要请自己喝最纯的火龙烧,也是下意识的真心笑道:“好,好,如此我们边吃边谈。”
令狐艾一见,嘿嘿一笑,把刘佑让进屋子。
很快,醇香的酒气就开始在院落里弥散开来。
屋内,令狐艾不断向刘佑敬酒,刘佑开始还有些客套,后来却是一樽接一樽。
自从到了长沙县后,刘佑小心做人,酒是绝少喝了,而且都是关起门在自己家中和老仆刘忠对饮,就是怕酒后失言、误事。
这一刻,面对令狐艾,也正是因为他和令狐艾之间连一面之缘都不曾有,现在也只能算是为了一些共同的利益而暂时坐到一起。
令狐艾更是刻意逢迎,再无一点开始的傲慢,刘佑的心反而放松了不少,反而慢慢敞开了胸怀。
而这时,他看着眼前的令狐艾,似乎也觉得不是那么令人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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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内斗
终于下雪了,冬天若不下雪,总觉得少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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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令狐艾的态度好了不少,但刘佑却只谈风月,不谈公务,令狐艾也假作不知,只说些在幽州时的趣闻,什么杀敌时的可怕、什么官场上的失误,加上那副夸张的表情与动,却把刘佑逗的连连发笑。
其实,刘佑今日出现在自己面前,令狐艾还是很吃惊的。
尽管早就有情报显示刘佑被琅琊王司马睿派到了荆州,但令狐艾来荆州后却一直没有看到他。
而且,临来之前,王烈和谢艾都一再叮嘱他,要小心刘佑在幽州与荆州结盟的事情上作梗,更要注意安全。
毕竟刘佑可以说是王烈的死敌。
却没想到,今日刘佑却忽然找上门来,而且还说是受陶侃的命名,可是却一直不肯谈什么正事。
令狐艾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刘佑不是特意来找自己闲聊或者喝酒的,刘佑的心思无非就是等他开口询问,好能掌握主动,甚至套出自己的来意。
但他也不着急,不是不说,时候未到,如此而已。
果然,见酒吃得差不多了,刘佑忽然道:“元止兄,你……你其实也算是一个人才,今日既然来到荆州这等繁庶之地,嗯……又何必再回到那幽州蛮荒之地,莫若就留在荆州,随我一起辅佐士行公吧?”
令狐艾闻言,心下暗道:“这就来了,你小子吃了老子这么多酒也不说正事,还想勾引我先说,而且开口就装醉酒,这样肆无忌惮的拉拢,开玩笑么?”
令狐艾闻言笑道:“德祖兄在开玩笑么?荆州莫说没有幽州繁庶,就算幽州真的比荆州蛮荒,但我的老小都在那里,而且我家主公也待我不薄,我怎么能舍他而去呢,这种话你切莫再说,我不爱听?”
刘佑闻言打个酒嗝,却借着酒劲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样道:“那个,元止兄,我和你说实话,虽然我不喜欢你的主公,但我也承认他很能干,几年间就把个幽州建设的井井有条……也算是个人才,可惜他毕竟是寒门出身,将来再怎样也做不到称王,而且他野心太大,又如此强势,将来势必引来灾祸,难道元止兄要给他陪葬吗?至于你的家眷,似乎兄台的家族都在江左,那边只有一个无所谓的小妾吧?”
“陪葬,我为什么要给我家主公陪葬;还有,粉雪不是我的小妾,我已经正式娶她为妻”令狐艾正色道。
令狐艾心下有些恼怒刘佑的说法,但也不清楚他这是故意试探自己的底线。
而令狐艾虽不愿多事,在外人眼中更有些不敢承担责任,但对于某些问题其实比之所谓的英雄豪杰更有原则。
刘佑听他这样说,却是干笑几声:“原来令狐兄已经重新续弦了,恭喜令狐兄”
令狐艾哼了一声,片刻道:“我家主公无论出身如何,都是堪称人杰的人物,比之江左士族子弟,有哪一点做的差?到是很多看不起我家主公的人,现在怕肠子都悔青了吧?
更何况我家主公现在已经是至尊的结拜兄弟,更是越石公唯一的弟子,而且又继承了王彭祖大将军的家族产业,又怎么还能说没有前途呢?若真论出身,德祖老弟你是南阳刘氏,堂堂帝王之后,怎么说也比士行公更好一些吧,你都能安心辅助士行公稳坐荆州,我又怎么不能辅助我家主公留咋北地?
再者,这次我家主公之所以要和士行公为盟,就是想要在这乱世之中寻找一个可靠的盟友,,尤其是士行公这样的英雄人物,将来与我主公同进同退,也好能开创一片基业。”
刘佑听了,点点头,不纠缠这个问题,却忽然问道:“既然王明扬有如此心胸,那他需要我家主公做什么?”
正这时,忽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令狐先生”
令狐艾和刘佑齐齐抬头望去,却是一个令狐艾随身的侍卫,正急切的看着令狐艾。
令狐艾对他点点头,然后对刘佑一拱手:“德祖兄稍后,我去去就来。”
刘佑忙道:“请便”
令狐艾有些摇晃着走到院子里,那侍卫附耳和令狐艾说着什么,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丝帛。
令狐艾一把抢过,看了看,面色微变顺手塞在怀里,然后又叮嘱了那侍卫几句,那侍卫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刘佑,见刘佑正自斟自饮,一副醉鬼的模样。
令狐艾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退下,这才又回到堂内,装作无意的对刘佑抱怨道:“这些下人,前日欠了前街肉铺一些银钱,人家找上门来,却还要麻烦我,真是不会办事,来,吃酒——”
刘佑笑了笑,示意无妨,却道:“那个,元止公,你家主公王烈到底是什么意思,提出什么条件了么?”
令狐艾似乎刚刚在院子里被风吹袭,酒劲开始上涌,此刻却是卷着舌头道:“我之前已经和士行公说了,就是……就是结盟,然后调节、平衡江左的关系……”
令狐艾的声音却忽然变得结巴起来,眼神也有些迷茫。
刘佑捏着酒杯正要开口继续询问,
却见令狐艾身子一歪,含糊道:“……德祖兄弟,我实在不胜酒力……”
说着说着,令狐艾直接倒伏在案几上,当场进入昏睡状态。
“元止先生,元止先生?”刘佑轻声叫着令狐艾,令狐艾一动不动,呼吸平缓,嘴角还挂着一丝口水。
看他这副模样,本来满脸通红,一副将要醉倒模样的刘佑眼中露出意思厌恶,却慢慢站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见的确无人。
立刻快步绕过了主位上的令狐艾,直接走进了内间屋子,屋内是令狐艾在荆州的书房。
里边除了一些原有的书籍、笔墨外,并没有其他。
刘佑也不敢乱动,随后又走出来在令狐艾怀中摸出一封丝帛,拿在手中仔细看了数遍,这才冷笑着又原样放回令狐艾的怀内。
然后,他又回到自己的座位,又吃了几杯酒,也趴在几案上昏睡过去。
两人如此相对而睡了足有两个时辰,才先后醒来。
随后刘佑又问了令狐艾一些关于双方结盟的问题,令狐艾也都一一作答,却是不肯透露王烈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说王烈十分有诚意,希望陶侃尽快考了好,双方好正式开始合作。
刘佑表示:“若结盟,当有诚意,比如先将狂澜军发明的新式弓弩的制造方法交给荆州军,比如所要万副新式铠甲等等……”
令狐艾自然气得摇头,不肯答应。
刘佑也不纠缠,酒醒后告辞而去。令狐艾送走刘佑和几个侍卫,让两个狂澜禁卫分两班值夜,自己就进了屋子。
屋子里,对着满室昏黄的灯光,令狐艾摸出了怀中那张丝帛,嘴边流露出一丝笑意。
“主公,能做的我已经都做了,刘佑如你所言,已经忍耐不住跳了出来,但陶侃却还是不露漏洞,却不知道若是你,或者谢艾那小子在,会怎样呢?”
令狐艾喃喃自语,抬头看向窗外,天边北斗已经爬上半空,那遥远的北地,比之这荆州的暗流汹涌,正有一片狂澜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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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建兴四年二月中,幽州章武郡,掘鲤淀。
烟波浩渺掘鲤淀,千里冰封今如镜。
掘鲤淀名为淀,其实在面积上讲更像是一片内陆海洋一般大小,乃是由附近数条河流汇聚而成。
掘鲤淀的面积大概在一千三百余里,由大小一百余个大小湖泊组成,其中最大的是掘鲤淀,足有近千里。
但掘鲤淀虽大,却并不是那种一大片的湖泊,其中沟壑、阡陌、滩涂遍布。
而且掘鲤淀的湖水一般不深,只在二丈到四丈之间,但淀内物产丰富,不说鱼类繁多,珍禽也数不胜数。
而且,在外边看掘鲤淀,似乎从南到北,可以直达,尤其是冬日里,行走在冰面之上,似乎随处可去。
可一旦进入淀内,则是壕沟纵横,河淀相通,加上不时就会出现大片的芦苇,整个掘鲤淀就像一个放大了的迷宫。
若不是事先做好标记,是绝对寻不到中心位置的。
加之之前数百年,这掘鲤淀一直无人开发,就如荒芜的世外泥沼一般,除了飞禽走兽和游鱼,这里数百里往往不见一人。
夏天时还偶尔能有渔民来渔猎,冬日里则是一直没有人烟。
可自从王烈开发掘鲤淀,淀内不断涌入垦荒的军民却彻底改变了这里的面貌。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人类的创造力和破坏力还大,不过两年的时间,掘鲤淀四周开始出现城镇,就连淀内也开始有人定居。
王烈为了保障淀内淀外的百姓生活安定,还组织十数万军民,耗费两年时间,在掘鲤淀四周和淀内广修堤防,防止雨季出现水灾。、
如今这浩大的提防工程已经初见规模,这也是石勒为什么要派人破坏这些设施和良田的原因,他不相信王烈可以放弃这些辛苦修建的成果。
如今在淀内,在芦苇、树木掩映的河叉深处,也是田园交错,水村掩映。
可在这寒冬凛冽的时节,淀内湖泊大多封冻,淀内的百姓除了一些常年固守的渔家外,其余也都进了瀚海新城度冬。
但此刻,就在这千里掘鲤淀的中心偏东的位置,在一片一眼望不到边,足有数十万亩的芦苇荡中,却不断有微弱的炊烟升起。
在这样一篇广袤的荒野上,这样细细的炊烟却很快就被在芦苇荡上空呼啸而过的寒风吹散。并不虞被外边发现。
当然,为了保密,这使用烟火的主人还是十分小心,每次最多不过百道,而且火焰压的极低,每次也只持续半个时辰左右。
这样的用火量,对于隐藏其中的数万的狂澜军士兵来讲,实在不多,而且每天只燃起一起,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木炭的掩盖下,防止烟雾升腾。
而能享受到这火光温暖和热乎食物的也并不是狂澜军中的高层,而是一些进入掘鲤淀后生病的病号以及战斗和训练中出现的伤员。
此刻,在一片泥土垒就的简陋营房内,王烈正在认真的看着一份情报。
屋子里很冷,只在角落有一盆微弱的炭火,王烈却丝毫不在意,在距离炭火很远的几案旁思索着。
几日前,他将韩云派出去迎接即将抵达掘鲤淀的祖逖的人马。
自从知道祖逖要来支援自己,王烈却是十分高兴,一方面固然是为增加了胜利的筹码而高兴,另一方面却是真心的敬仰祖逖这个历史上的名族英雄,想要一睹他中流击楫的风采。
而他面前的那份情报,正是刚刚收到的韩云的飞鸽传书,书中说他们已经顺利迎到了祖逖,正在往这边赶来,根据情报的日期推算,祖逖抵达的日子就在今日。
因此,王烈这才把主要将领都召集起来,布置欢迎祖逖的事宜。
座下,一干将领正襟危坐,其实王烈在军规在虽严,但今日并不算一次正式的军事会议,所以并没有要求这些军官必须严肃至此。
只是大家都已经养成习惯,加上这天气严寒,也真没什么心思闲聊。
不过总有人是坐不住的,胡大海这厮枯坐了半响,见四周的兄弟都是一副严肃模样,却是一边搓着手掌一边抱怨道:“如此冷的天,连吃了好几天冷馒头,这几日老胡我可是受罪了,好想喝口热汤,。”
一旁的段文鸯闻言,不屑道:“胡校尉,我们比你提前来到这淀内驻扎,都没有叫苦,你怎么好意思叫苦?”
胡大海闻言,却是毫无愧疚之色,大咧咧道:“那是你们皮糙肉厚抗冻,再说我老胡又没要你给我去热汤,你急什么,是不是,冉小子。”
一旁的冉瞻连连点头,表示支持胡大海。
段文鸯本就是牢骚,但一看他两个这副惫懒无赖的模样,却是心头有气,不屑道:“汤,汤,汤,北宫将军,看看你这个副统领,刚吃了败仗,也不知道羞耻,还想喝热汤,主公仁厚没请你吃鞭子就好不错了”
北宫纯闻言苦笑一声,这种事情他怎么好搭话,只能沉默不语。
胡大海闻言,脸色涨的通红,片刻才组织好语言,反驳道:“高阳县一战我是按主公命令行事诈败,虽然我贪杯饮酒有过错,但主公已经免了我的官职,还打了我五十军棍,让我戴罪立功,你又何必时时拿这件事情羞臊我?”
“诈败难道不是败么?可为什么有些人却如打了胜仗一般,每日洋洋得意,还有一点战士的荣誉感么?”
胡大海闻言,怒道:“我高兴怎么了,我把石勒顺利引来了掘鲤淀,你凭什么说我?”
段文鸯更加不屑:“怎么,做错了还不许人说么,你口口声声说是主公让你诈败,可是高阳县那被石勒屠戮的万余军民又如何讲,你对得起他们么?”段文鸯却是毫不退缩
段文鸯一提起高阳县被石勒大军屠杀的汉家军民,却是触到了胡大海的痛处。
他这些日子也一直在懊悔,自己没有实现疏散那些居民,可是段文鸯如此说却是激起了他的怒火。
胡大海唰的站起身,怒道:“你……他们的死我也难受,但你个黄须儿,岂敢这样说话,你想找打么?”
沉思中的王烈似乎没有察觉这一切,但以他耳目的灵敏,却早已经听到了两个人的争执之音。
这还是他亲眼所见的狂澜军高层第一次的争斗。
一直以来,王烈对麾下各族,无论是汉人还是胡人,只要是开始起兵之时真心投附来的,都一视同仁,绝不会有区别对待。
尤其是段氏鲜卑,平时就以晋人自居,更因为段末坯兄弟的关系,在王烈眼中更是与他手下那汉人士兵没有区别。
当然王烈也没有刻意去照顾那一族的将士,就是想要在自己的军内营造出真正和谐公平的氛围。
可暗地里,王烈也知道,不少其他族的战士,尤其是汉人士兵,多少还是有些看不起这些鲜卑胡人。毕竟他们的相貌与中原人实在差异太大,在汉人眼里,他们和屠杀自己同胞的羯人、羌人等族并无太大区别;而那些其他族的士兵也看不起那些自大的汉兵,认为他们作战不够勇敢,却还飞扬跋扈。
而私下里,很多汉人士兵和鲜卑士兵也多有摩擦,只是因为狂澜军军纪极严,而且王烈遇到这种事情绝不手软,段末坯也是一力支持王烈,不管是鲜卑还是汉人闹事,哪方有错哪方轻者立刻驱逐出军,重者直接罚做劳役两年,眼中的直接枭首示众。
这种杀一儆百的手段,却是将很多争斗都强制压制了下去,但暗中却是摩擦不断,王烈也多有耳闻。
了这种高层上的争执内斗,王烈却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而偏生争斗的这两人还都是那种个性十足的家伙,甚至都有点不分场合,不顾身份。
否则换做他人,是怎么也不会当着王烈的面就争执起来的。
但王烈似乎并没有制止的意思,反而悄悄观察期眼前的一切来。
两个人越吵声音越大,开始还是只有他们自己能听见,后来四周的将士都惊讶的看着两人,一时间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随后,众人就看出了不对,王烈身后的白文一见,就要出面制止,王烈却虚按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有些事情不是强自压制的,这一点来自未来的王烈很清楚,无论是矛盾还是不满,越强制压下,只会如岩浆一般,在地壳中积存,最后一旦在危险的时刻爆发,比如战场之上,若段文鸯和胡大海这两族的代表性军官忽然内斗,那狂澜军才真是要遭受灭顶之灾呢。
至于今日,他们既然敢闹,王烈就给机会让让们闹,然后再给他们一个教训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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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整军
胡大海和段文鸯相互怒目而视,他们两个若是其中有一人懂得退让也就好了。
可偏生两人都是烈火炒豆子的性格,此刻不但越吵火气越大,更有了动手的倾向。
尤其是胡大海口无遮拦说出了一句:“黄须儿!”
顿时让段文鸯怒火升腾,一把撸起袖管,吼道:“胡大海,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们,我们有名字,不叫黄须儿”
因为鲜卑人相貌异于中原,多有黄须碧眼的特征,因此对于一心把自己当成晋人的段氏鲜卑来说,平日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拿他们的相貌说事。
况且,与段末坯的稳重、有礼不同,段文鸯性子急躁,甚至多少有些粗暴。这性格若在平日里还好,但若在战时,尤其是长期潜伏在一个枯燥的环境里不能发泄,自然就火气很大。
而他的对手胡大海,也不是一个老实的货色,看似憨厚,却天生是个多嘴风骚的性格。
自从上次重甲骑军输给重甲步军,胡大海就多有四处显摆的举动,王烈让白文以泄露军机的由头打了他一次军棍也不见效。
段文鸯身为重甲骑军主将,每次一听到胡大海吹嘘重甲步军如何厉害,而他们重甲骑军又是如何不堪一击,自然是心有不爽,两个人遇到一起,互相就会讥讽不止。
而这次争执,却也算是一次总爆发。
眼见段文鸯挥起老拳,有要动手的意思,胡大海却是也举起了拳头,还喊道:“你本来是是黄须,难道还要我睁眼说瞎话不成?”
一听这话。段文鸯那个怒火更盛,却是猛的扑了上去。
一旁的军官一看不对,连忙拉住他。
而孙安也一把拉住胡大海,劝道:“海叔,你怎么能这样说段将军,赶快住口。”
胡大海却不依不饶道:“我说的是事实,我说实话怎么了,再说是这个黄须儿先找我的麻烦你不要拉我,孙猴子,你不要管”
胡大海和段文鸯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要把房顶掀开一般。
了眼看着这一切的王烈,并没有出手管束的意思。
王烈一直对军内的内斗深恶痛绝,也深知内斗可以毁掉一支看似强大的百战百胜的雄狮;但王烈同时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掩盖就能掩盖了的,比如今日段文鸯与胡大海的争执,正是之前他采用严明军纪压制的后果。
这些人表面上不敢再动手,但心里却都憋着一股火。所以莫不如让两人完全爆发,他再出手处理。
但王烈不急,其他人着急,孙安眼看劝不住胡大海,却让冉瞻先拉住胡大海,自己来到王烈身边道:“大哥,您就别看了,快管管他们”
王烈听了,嗯了一声却并不起身。
一直端坐在王烈身旁的谢艾却冷笑道:“孙校尉,你不要着急,让他们吵去,主公在忙着军务”
谢艾这般说,王烈却是十分配合,依旧是头也不抬的看着情报,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
王烈虽不出面制止,但其他人自然不能看两个如此争执,毕竟这里是军营,王烈还在这里,闹大了对他们两个都没好处。
那边,北宫纯已经抓住胡大海,而苏良则抱住了段文鸯,其余人也都纷纷出言相劝。
苏良力气极大,段文鸯虽不逊色,但毕竟是被搂抱,不能发力,挣扎几下却是不能挣脱,手脚被束缚住了的他,只能不断吼道:“胡大海,你我同为主公帐下之臣,你凭什么这样说我?我是鲜卑出身不假,但我们段氏鲜卑何曾与你们汉兵起过争执?到是你,每天嘴是上无门,什么都敢说,我们段氏一族又不曾对你做过什么,你怎敢如此无礼?你今日不把话说清楚,我绝不饶你”
胡大海一听,也在北宫纯怀中挣扎怒道:“你这胡儿好不要脸,若不是你辱我,我岂会与你计较,若是辽西公在这里,我老胡还敬他是个汉子,你这个家伙只会吹牛,我凭什么要让着你?再说,你们段氏一族也不是什么后东西,当年你们和王浚进攻邺城,没有劫掠我大晋百姓么,我看你们就是强盗,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胡大海说的这桩却是一段公案,当年王浚主政幽州,永兴元年(304年),王浚消灭了意图刺杀自己的幽州刺史和演后,成都王司马颖征召王浚,王浚却在冀州停驻不动,后联结司马腾、段务勿尘和乌桓羯朱共讨司马颖,并击败司马颖派来迎击的王斌;后以主簿祁弘为前锋,击破石超,并且逼近邺城。司马颖仓皇回洛阳而王浚攻陷邺城,不但任由士众在城内抢掠,更纵容手下胡人士兵掳略妇女,甚至杀害协助妇女躲藏的人。
这一段历史,也是幽州汉人与胡人敌对的根本缘由所在,而胡大海之所以这般对待段文鸯,正因为他的家人就是在战乱中为胡人所害。
段文鸯一听这话,却是差点气疯了,反驳道:“混蛋,当年那件事情我段氏虽和王浚大将军一起攻打了邺城,但参与劫掠的是乌桓与司马腾的乱兵,还有我父亲当日是做过一些错事,但我们兄弟又不曾参与,你焉敢辱骂我为胡儿?我是堂堂大晋子民,我看你才是个死性不改的强盗”
“你说谁是强盗?你还敢称自己是大晋子民,大晋子民岂会助纣为虐?”
王烈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甚至已经牵扯到了退隐,安心在蓟城养老的王浚,却是不能再忍耐下去。
要知道,王烈的根基可是继承王浚而来,王浚更是将自己家族族长的位置都传给了王烈,因此无论王浚先前做过什么糊涂事,现在既然他已经退隐归田,王烈就不能允许别人再非议他。
况且,这帐中众将,也多有王浚的旧部,再说下去,就容易伤及无辜了。
王烈猛的起身,排开众人道:“你们两个,很能言善辩嘛”
众人一见,松开了段文鸯和胡大海两人,两人却是面红耳赤的互瞪了一眼,然后几乎是异口同声道:“主公……是他先说的”
“是么,你们都没错,是不是?那错的就是我了?我不该把你们聚在一起,不该让这汉鲜同军,不该让这各族将士和平相处?对不对?你们各自都是无敌的英雄,都恨不得消灭对方,是也不是?回答我”
王烈的声音很平和,说到最后甚至露出了一丝笑意,众人却无一人再敢说话。
王烈死死盯着段文鸯和胡大海,两个身高体壮的汉子竟然生出一种面对高山的感觉,顿觉一阵威压,王烈很少对他们生气,但真若生气,就算是段末坯也劝不住的。
段文鸯首先吃不住劲,含糊道:“是,呃,不是……主公,文鸯有罪,请主公责罚”
说完跪倒在地。
胡大海也忙承认道:“是老胡我不好,我不该乱说话。”
王烈却丝毫不为所动,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两人的手腕,一边一个,将两个莽汉拽出了营房。
一干将领也忙跟了出去,却不知道王烈准备做什么。
唯有谢艾还端坐不动,孙安急的一拉谢艾:“军师,您厉害,也最懂主公心思,劝劝他吧。”
谢艾闻言,诧异道:“孙校尉,你这是什么话,主公做事还用我谢艾教我?再说,这种事情你今日不给他们一点教训,来日他们还是会闹,嗯,我却去看看热闹。”
说完,摇着那把不离身的鹅毛扇,悠哉的跟了出去。
孙安一见,也只好跟出。
王烈却正好看见他,喝道:“孙校尉,传我命令,全军集合,我有话要说”
孙安看了胡大海和段文鸯两人一眼,无奈摇摇有,领命而去。
段文鸯一听,却是脸色一变,哭丧脸道:“不要了吧,阿烈,这么多人,你要打要罚我认,可千万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羞臊我”
胡大海也道:“主公,我也认罚,但别让老胡给这胡儿认错,我不服他”
接着,两人又是互相瞪了一眼。
王烈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冷声道:“很好,你们都是英雄,到现在还在嘴硬?不过我告诉你们两个,我不会和你们一样,我也不会羞臊你们,不过你们要明白一点,你们既是我狂澜军的军官,又是我王烈的兄弟,就该给大家做出表率你们倒好,这石勒还没来,你们先起了内讧,是不是我若不劝,你们就能当我的面互相殴斗,决出个高下,是也不是?”
两个人忙齐声道:“不敢,我们是说笑呢……”
“说笑?你们当我是傻子么?一会你们两个都给我老实站着,今天我就要让我这军中的各族将士都知道,哪一个想要挑起我军内不和,哪一个就是我王烈的仇人”
说话间,王烈已经把两人拽到了一边的校场之上,然后冷喝道。
众人闻言,都是一凛,知道王烈今日是不肯善罢甘休了。
随后王烈叫北宫纯看住胡大海。苏良看住段文鸯,只待全军集合,就开始自己的训话。
是的,他并不是要当着全军的面殴打段文鸯或者胡大海,他是要利用他们两个,利用这次机会,王烈要彻底把军内各族士兵潜藏的敌意全部找出来,如果哪个是有意而为,破坏团结,那王烈不介意当场轰杀他至渣。
王烈,绝对不能允许有人暗中对他的军队进行分裂,更不能允许有人对他的事业进行破坏。
这个苦难的民族,在这之前以及之后的岁月中,有过那么多伟大的英雄与科学技术的涌现,可到最后却沦落成了二等民族,成了列强的欢宴场。
原因是什么?
这其中固然有自身的裹足不前,和鞑子朝廷数次对汉民族血腥的阉割,但更多的却是汉家自己的内斗
若没有内斗,伟大的汉唐何以会覆灭在自己人的手中;若没有内斗,强盛的宋明何以被人口不足自己十分之一的胡虏所侵占?。
而前世,就算在民族生死危亡的时刻,这个民族内还在不断的内斗着,就算进入了新世纪,还始终有一群出卖祖宗的人,在挑拨内斗,恨不得能将自己的国家出卖给他们的干爹,成为他们干爹的附庸。
最可恶的是这些人还口口声声说是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着想,用什么自由民主的一套来麻痹人民,这些人的出现,让这个民族的自尊迅速丢失,让这个民族的自强迅速沦落。
要知道,我泱泱华夏富强之时,那些国家还是茹毛饮血的黑暗时代。
王烈对此深恶痛绝,更恨不得能斩杀一切卖国贼。
今日,他就要将狂澜军中存在的这些人揪出,他要看一看,究竟是谁敢破坏他的大业。
很快,一万重甲步军,五千重甲骑军,以及五千轻骑全部集合完毕。
王烈面对他们,目光如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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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王烈准备整军的同时,祖逖一行也终于接近了王烈他们中军营地十里外。
这里,已经到处是王烈布置的暗哨和陷阱,看似平静的芦苇中,处处杀机。
外人若是轻易踏入,就算侥幸不出动陷阱,也会在第一时间就被数十只弩箭瞄准,只要有一点不对,就会被格杀当场。
当然有韩云的带路,祖逖一行却是畅通无阻,除了偶尔有明岗查问外,暗哨却是不会出现拦截他们的。
此刻,已经是午后时分,北地的冬天,白昼很短暂,刚刚是申时三刻,日头就已经有些偏西。
为了进快见到王烈,也是不给狂澜军增加马乏,祖逖并没有将大军全部带进狂澜军的中军营地,而是留在了五里外的临时军营内。
祖逖自己只带着韩潜等十几人个军官随韩云入内。
同时,祖逖要求韩云转告那些哨兵,不要打搅王烈,免得他出营迎接,他却要趁这个机会看一看传闻中严明无比的狂澜军的军纪。
祖逖对王烈很感兴趣,也一直想看看刘越石的这个弟子到底优秀到何种程度。
接下来遇到的一切,却让祖逖赞叹无比。
从正式进入狂澜军营地的外围开始,就几乎是百步一岗。
而从进入军营外五里的范围起,每隔千步,就有一个中型哨卡,必须严格验明身份,而且无论是普通士兵,还是军官都必须下马接受检查,就算祖逖是一州刺史,也不例外。
祖逖虽被检查,却始终一脸笑意,还对韩云道:“王明扬如此小心,又有谁能偷袭得了他的营寨?单从这一点,我朝大多数将领都不及他,颂云,你也多学习下,等以后我们安营扎寨也这样办理。”
韩潜点点头,却忽然问道:“这样检查是不错,可是却颇耽误时间,若是遇到传递紧急状况的信使又该如何?”
韩云一听,笑道:“这个你却正说到了点子上,在我狂澜军营地,除了佩带红色标记的信使,就算是我军专司执法的执法队也不能例外,必须接受哨兵检查。”
祖逖听了,微微点头,也问道:“那王明扬本人也需要接受检查么?”
韩云郑重的点点头:“我家主公一样如此,他说过,上行下效,自古都是上边先破坏规矩,下边才跟着不遵守,所以他每次都主动接受检查,甚至若有谁没有检查就放他过去,当值的军官就要被责罚。”
祖逖闻言,赞道:“王烈如此统兵,比之当年周亚夫的细柳营也更胜一筹啊”
而当祖逖进入狂澜军营地后,只见一排排营房间隔在十米左右,整齐的排列在滩涂和堤岸上,四周芦苇掩映,来往军士如果是三人以上,必定是行成一列,身姿挺拔,队形整齐。
如此军容,却让祖逖连连点头。
这些狂澜军的将士看到祖逖等人,却是恭敬地行军礼,但却毫无谄媚或者畏惧之色,然后就离开去办自己的事情。
一队接一队的士兵走过,祖逖也是一一回礼,但看了半天,却觉得有些不对,忽然问韩云道:“韩军主,怎么今日是你们军中的会操演练么?”
韩云闻言掐着指头计算了一下,回答道:“我们狂澜军每日都有操练,但大型的会操演练却要一月一次,今日却好像并不是。”
祖逖奇道:“那为何这许多将士都向一个方向奔去,而且形色如此匆匆?难道你们营中出事了不成?”
韩云一看,也是一愣,果然军营内正行走着一队接一队的士兵,刚进军营时还未发觉,现在看已经满眼皆是,方向也正是校军场方向。
不过虽然形色匆匆,但并不混乱,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很有士气。
而且还有士兵正不断从营房中奔出,列好成一幢的队伍后,就奔向校军场。
狂澜军军规规定,集合令发出,营地内士兵,一炷香内必须抵达场地,否则严惩不殆。
韩云拉住一个经过他身边的狂澜军士兵问道:“兄弟,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士兵一看是韩云,却认得他,忙道:“将军发出了集合令,教军场训话,我们要去,告辞”
说完,急匆匆追上了队伍。
韩云一听,刚要对祖逖说王烈现在可能没有时间接待他,祖逖却先道:“训话?好像很有意思哦,韩军主,你不要声张,带我们去看一看热闹可好?”
韩云一看祖逖这副老小孩的模样,却是无奈苦笑,只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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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驱除鞑虏
韩云带着祖逖等人直奔狂澜军设在军中的校军场。
这芦苇荡中间早被开辟出一个数千亩的校场,在冻的结实的滩涂上铺垫上了稻草,却和平地无疑。
祖逖他们这十几人夹杂在一队队的狂澜军中,倒也不算显眼。
等到了校军场,场地上已经全是人马,但除了各级军官偶尔吼出的列队的喊叫声,上万人马竟然再无其他动静。
祖逖一见,暗叹一声:“如此军纪,就算是当年诸葛武侯麾下也不曾有吧?”
祖逖也不张扬,和韩云在角落站定,而他带来的那些将领也仿佛受到了狂澜军将士这种肃穆申请的影响,都挺拔着身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祖逖看了,连连点头,他之前就曾听说过王烈新式练兵的方法,甚至还帮助至尊司马邺重新训练了中军,初始还以为几个月不会训练出什么队伍,但今日一见,才知道榜样的力量是巨大的,自己这些军官虽然也都被自己严加管束,可很多人其实也是豫州当地的豪强和败军将领出身,平日里却绝对不会站成这个样子。
可现在,仅仅是被狂澜军的氛围一感染,就能如此模样,那自己如果让王烈帮助训练一个月自己的手下,岂不是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想到这里,祖逖兴趣更浓。
如果说开始他还是好奇占了上风,那么现在就几乎全是学习、求教的心思。
“想来以越石的面子,王明扬不会拒绝我吧?”祖逖暗想。
这是,忽然听得一声嘹亮的军令:“全军肃静,立正”
只见所有本已经站的笔直的狂澜军将士却是猛的一震,身体立刻又挺拔几分,人人如标枪一般。
接着那声音又喝道:“稍息,请镇东将军训话”
所有狂澜军士兵“唰”的一声叉开了双腿,双手背后,动作之潇洒、漂亮,让祖逖和一干豫州军的军官都看的目瞪口呆。
片刻,祖逖长叹一声:“狂澜军军纪至此,谁人可敌?”
如果这样整齐划一的景象落在普通人眼里,可能只会觉得好看,甚至还会有没什么用的想法。
可是祖逖身为军人,却知道,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十个人做起来,或者说一百个人做起来,想保持一致,还算简单,可是一万人能有若一人,所散发出的威压去气势,简直就可以胜过十万人了。
想一想吧,两军对垒时,一方是散漫行进,一方却是列队森严,每一步,每一枪都整齐划一,这份气势谁能抵挡?
而当一万支长枪刺出的时候,又有什么盾牌和城墙可以阻挡这样的冲击?
无坚不摧,气势滔天
此刻,两万大军稍息后,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点将台上的王烈看到这一且,满意的点点头,若不论军内隐藏的民族私斗的隐患,单从军纪上讲,这个时代应该没有一支军队能超过面前这些他千挑万选出来的士兵。
而这,正是他辛苦数年,训练出的结果,王烈又怎么能不为之自豪。
而台下的众军在面对那一脸温和笑意站在台上的年轻的统帅时,也是带着尊重与仰慕,那个人正是他们努力追赶的目标。
王烈,一介寒门子弟,和他们一样,不过是幽州普通军人出身,但却凭借自身努力,走到这样一个千军统帅的位置,怎么能让这些青年军人不仰慕。
王烈也没有制止这种仰慕,他也希望手下这些军人都能有自己的理想,并为之努力,跟随他取得一个接一个看似不可能的胜利。
尤其对那些在平舒之战和信都之战中,亲眼见识过王烈勇武的狂澜军士兵来讲,王烈就是他们心中的鬼神,一尊可以庇护北地汉人的鬼神。
也许他看起来并不那么强壮,但他的气势却可以撼天动地。
而他发明的那些,诸如火雷弹,新式的练军方法,又哪一样不是神仙才能做到的?
不过,现在他们心目中的这尊鬼神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尽管一脸温和笑意,但眼神却是冰冷的,而在点将台一侧,王烈的身后,赫然有两个垂头丧气的高大男子。
看那两个男子身上的军衔,却是一个校尉,一个四品的将军……
“出了什么事?”所有士兵心中都腾起了疑问。
有那眼尖的已经认出这两人的身份,一个是西凉甲卫中重甲步军的副统领、校尉胡大海,一个是重甲骑军的统领、奋威将军段文鸯。
两个人都低垂着脑袋,如霜打的的叶子一般,他们身后重甲步军统领北宫纯,重甲骑军副统领苏良如两个金刚一般肃穆矗立,其余将领也是排成一排,肃立在台上。
而那些都尉、军主则是站在队列最前,一脸紧张的看着王烈。
这时,参军谢艾却走上了高台,拿着一份刚刚撰写好的文书,递给了狂澜禁卫执法队对找你个白文。
白文结果文书,大步走到最前,众人一看到这“白阎王”,心中疑问顿时解开:“看来是胡校尉和段将军触犯军纪了,要不怎么白阎王会亲自来宣布文书。”
果然,白文扫看了一眼众人,然后大声道:“今有骑军统领,奋威将军段文鸯以及步军统领,扬武校尉胡大海,两人口出不逊,相攻讦对方族人,触犯我狂澜军条例第一条,全军不分种族一律平等相处,违反者按律惩处,因此两人各打五十军棍执行”
说完,白文一招手,上来四个执法队队员,胡大海和段文鸯也不敢反抗,趴在了受刑的草垫上,褪去了裤子,盖上棉布,然后两人身边各两个士兵手举棍棒。
白文一声令下,四个执法队员棍棒举起、落下,打在肉上的声音噼啪不停。
祖逖等人看到这一切,顿时哑口无声,真没想到王烈军规严厉至此。
因为在大晋军中,各族士兵相互之间的小摩擦一直不断,从没有听说因为这个就惩罚高级军官的。
但台下的狂澜军士兵看到这情形,却是神情严肃,因为他们中的很多人也挨过这军棍,军法无情,既然两人认罪,那就毫无情面可讲。
胡大海和段文鸯也都摇着牙齿,在这千军面前,两个人哪一个都不肯喊出疼来。
等打到二十军棍的时候,两人的嘴唇都已经咬出血来。
这时候谢艾忽然大喝一声:“停”
四个执法队的队员看了一眼白文,白文看了看王烈。
王烈一摆手,示意暂停,然后问谢艾:“谢参军有事?”
谢艾拱手道:“段将军和胡校尉虽然犯了军规,但现在大敌当前,我军随时可能与敌人发生战斗,而段将军与胡校尉都是军中猛将,若打满五十军棍,恐怕这几日都不能再战,因此艾恳请主公和白队长暂且记下剩下的三十棍,给他们一个杀敌立功的机会,等消灭了石勒逆贼,再打不迟,甚至可以翻倍,一口气打上六十、九十军棍”
众人闻言,开始还连连点头,胡大海和段文鸯也一脸期待的看着王烈,两人到不是怕疼,而是也想上阵杀敌,但真要打完五十军棍,没有十几日是不能骑马的。
可是谢艾最后的话一出口,众人顿时倒抽一口冷气,胡大海更是暗骂:“谢小子,你够狠,九十军棍一口气打下来,你胡爷爷还不直接被打死?”
王烈听完,点点头,示意白文叫执法队停止行刑,
白文走到台前,面台下将士,认真道:“今日我责罚他们两人,是按军规行事这里我代表镇东将军再强调一次,凡我军中将官,士卒,官兵一体,不分种族,一概平等,这一条是我军绝不会更改的军规,你们切勿以身试法,否则文绝不容情
而且,最近我听闻在军中某些汉家兄弟颇为看不起鲜卑兄弟,和其他胡人兄弟,此等事乃是自毁长城之举,是严重触犯军规的行为,今后严抓不懈,若有人再犯,直接枭首示众”
一干士兵闻听这话,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顿时一愣,但碍于军规,却无人敢说话。
王烈却来到台前,看着众人喝道:“自古华夏九族,族族都是兄弟,无论是鲜卑的兄弟,还是月氏的兄弟,或者羌人兄弟,甚至匈奴的兄弟,只要今日肯跟随我王烈一起抗击强敌,为天下百姓谋福,为我狂澜军尽力,那他就是我们汉家兄弟一脉,不分彼此,同进同退
我知道诸君中有人对我王烈这番话定有不服,因为我的手上也杀了不知道多少异族的战士,甚至喊出过胡虏、胡狗这样的词语,可我要告诉大家,我说胡虏、胡狗都是那些顽冥不化,欺压我汉家百姓和其他民族百姓的恶狗,而不是那些心怀向善,与我为友的胡家儿郎而且,从今日起,我宣布,在我狂澜军内,再无胡人一词,你们无论何等种族,皆以兄弟相称,都是我大晋的子民,而我们的敌人今后将有一个共同的称呼——鞑虏”
说完,王烈一指段文鸯和胡大海:“这两位犯了军规,虽是初犯,但我狂澜军军法不容亵渎。所以他们今日吃了这军棍;可是,他们是我的兄弟,是我的袍泽,他们之所以犯错,却与我我这个当主将的脱不开干系,今日我王烈在此自惩,等大战结束后,再和他们一起领三十军棍!”
说完,抽出耳铸公剑,在身边将领反应过来钱,在自己手掌上割了三下,鲜血横流,王烈举起血淋淋的手掌道:“今日,烈以此热血为誓言,只要诸君拿我当王烈兄弟,无论汉胡,今后你们就是我一世的兄弟,一起驱除鞑虏,光复山河”
众将士一看王烈如此,却是群情激荡,纷纷跪拜在地,齐声高呼:“驱除鞑虏,光复山河。”
祖逖等人看到这一切,也是心怀激荡,终于明白王烈为何能在段段数年内就横扫北地,单凭这份豪迈就无人可及。
段文鸯和胡大海两人更是哭倒在地,连连磕头谢罪。
这一刻,两人终于领悟了王烈的良苦用心。
王烈看了两人一眼,见两人因为刚挨完军官的原因,有些站立不稳,却是扶起两人,然后将段文鸯和胡大海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温声道:“你们疼在身,我痛在心啊”
两人闻言,泪流满面道:“我等知错了”
王烈随后又对众军朗声道:“诸君,你们也起来吧,我王烈需要的是能勇敢面对的兄弟,错了不怕,只要肯面对,去改正
而我们既然同为袍泽,就该互相信任、襄助,否则将来战场之上,谁又肯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你你又肯把自己的后背留给谁?,而没有袍泽的保护,我们又能在战场上存活多久?若我们是一盘散沙,我们幽州,我们狂澜军又岂能有今日?因此,我希望大家不但在今日明白同袍相互友爱的道理,更要把这个理念传递到百姓中去,让我幽州上下都明白这个道理。而你们就将代表我们狂澜军的荣誉。”
王烈此话一出,台下中军顿时胸膛都一挺,心中油然生出一股身为狂澜军将士的骄傲
王烈又道:“这里,也请诸君注意某些宵小,若有人在你们身边鼓吹什么民族不同,分裂我军的言论,你们可以在第一时间告诉给自己的主官,或者直接来中军找我或者狂澜禁卫的白队长,一经查处,都给予你们百金奖励”
狂澜军士兵一听这话,顿时都看向四周,这百金的奖赏可是很高了,更何况能抓住奸细也是一种荣誉。
王烈却把目光扫向人群,敏锐的发现了几个神色慌张的面孔。I
祖逖看到这些,点点头,对韩云道:“王明扬这是要敲山震虎,打草惊蛇啊”
而一直站在高台一侧的白文目光如电,至始至终都在观察众军的神态,过了片刻却是对王烈点点头,示意王烈他已经发现了哪个不对。
这边王烈也点点头,那边白文对着身边的执法队的狂澜禁卫耳语几句,那执法队员下去后不久,台下异变突生,几十个身穿狂澜禁卫的汉子冲进了队列,分头将数个狂澜军士兵或者军官扑倒,然后捆绑起来。
然后不顾这些人的大声叫喊,将他们直接押上了高台。
白文则大步走到几人身前,目光如冰,扫过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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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建兴四年二月,荆州长沙县荆州刺史府内,听完刘佑的汇报后,陶侃微微点头道:“这么说王烈的底线是给我们一万张最新式的连弩,同时向至尊保举我为大司马?”
刘佑点点头:“正是,令狐艾怀中有一封密信,应当是临来时王烈交给他的,上边写的就是这些条件,我也是怕他发觉,因此没有带走那封信。”
陶侃闻言,点点头:“不错,德祖你这件事做的很好,我们是不易惊动他,毕竟现在王烈刚败了支雄,气势正盛,这北地的形势还真不好说,若王烈能坐稳北地,我与他为盟,这些东西也不算少了。”
刘佑也道:“王烈这个低价开出的的确很厚,但未免有些虚言欺骗主公您的嫌疑”
陶侃闻言,诧异道:“德祖何出此言?这种事情,若白纸黑字写的明白,他怎么骗我,王烈至今还算有诚信之辈吧?”
刘佑闻言,摇摇头道:“这个与王烈有没有诚信无干系,据我所知,那所谓的新式连弩,就算在当日平舒一战中也不过百余架,就算这一年多的时间,王烈他们又要建设城池,又要扩军,加上工匠有限,也顶多只能生产出几千架,估计这一万架也不能一次付清,若分期支付,拖延个两三年,对主公你帮助真有那么大么?至于那大司马的职位,其实只是个虚名,而且江左这边回高兴么?祖士稚那边不就因为接受了至尊的封左将军的奖赏,现在琅琊王已经完全断了他的粮饷”
陶侃闻言,皱眉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清楚,当年那连弩我军自己根本无法生产,我也曾找人仿制,却根本无法使用,其中有些零件内有机巧,若是购买王烈根本不对外贩卖,而我军若能得到那些连弩,就算只有五千只,对我军战力也是一个巨大的提高;至于大司马这个职位,我也不稀罕,可是若至尊也能给我开府同三司的权利,那么我荆州就可以趁势而起了。”
刘佑闻言,忙道:“主公雄心壮志,佑定帮助主公完成。那主公您的意思是,接见令狐艾么?我的建议是再等三日,幽州无最新消息传来,就和他商议。”
陶侃点点头:“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三日后你带令狐艾来见我。”
刘佑忙称喏,随后告别陶侃。
离开刺史府,刘佑嘴角却浮现出意思笑意,因为他心里明白,王烈的低价的确是那些,但最后却还有一句话:“若刘佑从中破坏,或陶士行不肯结盟,则此礼送给琅琊王,助琅琊王与王敦相斗,我军则可以平叛名义进入江左行事”
刘佑心中冷笑道:“王烈,你自命忠义,如今看你也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可我偏就不能如你愿,我偏要你和陶侃为盟,没有机会侵占江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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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瀚海城下风波起(1)
二月的北地,朔风依旧凛冽,但比这寒风更凛冽的却是眼前白文的目光。
他面无表情,他身材普通,相貌平凡,但那一双眼睛却如电一般,似乎可以看穿一切。
那几人在白文目光的扫视下,顿时有一种被扒光了衣服的感觉,纵然是身穿重甲,也不能让他们心安,只能尽力蜷缩着身子,作出一副无辜的姿态。
他们中的某些人不是不想反抗,但事出突然,根本毫无准备,再者白阎王的名头,如今可是狂澜军上下皆知,而他对待敌人奸细的手段更是被传的神乎其神,什么抠眼挖心,什么火上烤人,什么蜂蜜浇身,万蚁吞噬……
总之,人们都相信,若真被白文抓到到证据,落到他手中,那就绝对是比见到了真正的阎王爷还可怖,只有他们想不到的,而没有白阎王做不到的。
而白阎王今日既然敢在千军万马前抓捕他们,就肯定是有了准备,反抗只能是速死。
但此刻,他们虽未反抗,但却心存侥幸,毕竟这是千军万马面前,白文不可能直接对他们用刑的。
到时候只要拿不出证据,一煽动全军,白文又能奈何?
他们打的好算盘,却还是低估了白文的狠辣。
此刻,白文却是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信步走到一个带着军主军衔的汉人军官面前。
那军主挣扎着,叫骂着:“混蛋,我是幽州军的老臣,我是汉人,是大晋的士族,白阎王,我告诉你,你不能动我主公,我冤枉,您快出来管管”
被抓的这个军主的确是王浚时期就加入幽州军的老臣,性格温和,对下极好,根本从来不参与什么种族之争。
因此他这话一出,台下他那一军的士兵顿时有些哗然,一些幽州军的老兵也有些意动,毕竟一直到现在白文都没拿出什么实质的证据。
白文却丝毫不理他的分辨,一把扯掉他代表军主荣誉的金属徽章,然后小心的把徽章擦拭了一下,才揣进怀里,又猛的伸出手,啪啪在那军主脸上打了两记耳光,只见那郡主口中喷出两颗牙齿,这一巴掌可是用了全力。
那军主顿时脸色涨的通红,连吐口水,声音含糊不清道:“我不服主公,我不服”
台下众军看他这副硬汉模样,却都有些黯然,有和他相识的甚至已经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准备找白文理论。
就连段文鸯和北宫纯这两个一军的统领也是微微皱眉,不太明白白文到底有何证据来抓人。
那军主归段文鸯管辖,虽是个汉人,却和段文鸯关系不错,段文鸯此刻顾不上棍棒的伤痛,抬步就要说话。
一旁北宫纯觉得不对,却一把拉住他,轻声道:“主公从不滥杀无辜,而白队长更不曾冤枉一人,先别着急。”
那边,白文见他嘴硬,却是毫不在意,冷笑一声道:“如你这等猪狗不如的败类,本来我是懒得和你理论的,但今**既然嘴硬到底,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就拿出证据来否则诸君都有疑惑,以为我白某人处事不公”
说完,却是猛的伸手卸掉了那军主的下颏,先从他嘴里口出一个蜡封的细小药丸,这是狂澜禁卫抓捕到奸细后,必须做的第一道工序,是为了防止对方狗急跳墙,吞毒自杀,来个死无对证。
那军主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懊悔,他万没想到白文说动手就动手,若知道他先取自己口中毒药,他肯定会先选择自杀。
并不是他慷慨赴义,而是因为怕连累家人。
在幽州,在狂澜军,王烈基本已经在律法中取消了那种动不动连带几族的严刑,但有三种罪却是严惩不殆,祸患三族。
一是战场之上倒戈叛变;二是证据确凿,出卖情报换取荣华富贵;三是意图谋反,勾连敌人。
三种罪几乎都和叛变有关联,也不怪这军主害怕。
毕竟如果他第一时间死了,就算是有证据了,但狂澜军还有一条,没有证据不可用刑,若罪人当场深思,没有认罪,则不牵连家人。
而现在,等待他的只能是白文的酷刑,他根本没有信心在执法队的酷刑下坚持,那时候可就是罪无可恕,连累家人了。
白文却似毫不在意他眼中闪过的怨恨,叫人扒下他的铠甲和内衣,随后在那军主裸露的肩膀处发现一道隆起的伤痕,这伤痕几乎根本看不见,而且在肩膀靠近腋窝处,十分隐秘。
白文看了,直接抽出刀子,不顾那军主的拼死挣扎,却是眉头都不皱一下,一刀就划开了那道伤痕,然后手指一抠。
在那军主一声狼嚎般的惨叫声里,直接从里边抠出一个鲜血淋漓的被密封的丝帛。
白文除掉密封,抖开道:“这是什么,不用我说吧?”
那军主此刻下颌被卸掉,呜呜的说不出话来,但眼中却闪烁着怨毒的光芒,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能杀死白文。
现在白文有了证据,就可以肆意的对他用刑了。
而他必然要招供画押,到时候三族怎保?
白文也不管他,直接将那血淋淋的丝帛交给了王烈,王烈看后,眼中怒火升腾,喝道:“证据确凿,怎么处理你看着办吧”
白文却喝道:“把这个吃着我狂澜军粮,却出卖兄弟的败类拉出去,一刀刀活剐”
说完,两个执法队的队员上前脱起那家伙向校场外走去。
那军主此刻却反而不再挣扎,因为白文此举等于只追究他一人,却放过了他的家人。
甚至那眼中的怨毒也变得淡漠起来。
此刻,台下众军鸦雀无声,被白文的霹雳手段震慑得不敢有一声不满。
而此刻,那被同时抓上台子的剩余的几人中,忽然有人一下子萎顿下去,白文上前一看,只见他们都是口吐血丝,脸色发青,显然是咬毒自尽。
想来这些人是看白文手段残忍,自知躲不过去,又不想如哪个倒霉鬼一般被活剐,甚至连累家人,索性服毒自尽了。
这一番血溅当场的审问下来,台下众军的神色更加严肃,再无一人敢怀疑白文的眼光。
那边祖逖看了,却是对韩云道:“这个人就是你们狂澜军执法队的白文队长吧?”
韩云点点头:“正是”
祖逖又问:“那你们怕他么?”
韩云点点头:“怕,但没有他,狂澜军没有这样的军纪。”
祖逖点点头:“其实,真正值得佩服的是使用这把刀的人啊。”
王烈看着那些被人抬走的尸体,心下却闪过一丝悲哀,这些人大多数是汉人,尤其那个军主,享受狂澜军的各种待遇,却甘心投靠胡虏,这实在让他无法接受。
谢艾却忽然在他耳边耳语道:“主公,他们如何并不是你能左右的,这些与你无关”
王烈看了谢艾一眼,谢艾坚定的点点头。
王烈心中却是一暖,再次走到点将台中央,对众军道:“今日起,我狂澜军再无内斗”
众军闻言,沉默片刻,却一齐爆发出一声欢呼。
王烈却走下高台,回去了中军营房。
一干士兵在各自的长官带领下返回营地,虽然不敢窃窃私语讨论这些,但今日的场景却已经深深刻进了他们的内心,也让更多心怀叵测的人彻底死了心。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缺少投机者和阴谋家,但强大的实力却可以让许多投机者改头换面,让阴谋家望而却步。
王烈今日如此行为,也没有寄希望这一次霹雳手段就能感化什么人,他要的就是这震慑力,起码是在大战开始前,绝对的凝聚军心,一致对外的震慑力。
这样才能保证没有人脱狂澜军的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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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建兴四年二月中,大晋高阳郡高阳县,大晋骁骑将军索辰率领三千大晋中军正疾驰而来。
自从在并州,假冒狂澜军谢艾,忽悠走了代部鲜卑右贤王拓跋六修后,索辰一行却是毫不耽搁,除了派出几骑去通知刘琨,其余人马却是抓紧向瀚海赶来。
看着远处模糊的高阳县城,索辰问身边的姚怒冲道:“冲叔,过了高阳就再行两日就可进入瀚海地界,我军是否要在附近补给一下,否则入了瀚海,四处都是石勒大军,恐怕补给不易。”
姚怒冲看了看十几里外的高阳县,摇了摇头道:“将军,这里距离高阳县城太近,万一石勒有兵马出城游弋巡逻,撞见我等,我们一人单骑,而敌军多是一人双骑,恐有危险。”
因为一路赶来,索辰等人只知道高阳县已经被石勒占领,但并不清楚石勒大军只在这里留了五千人马驻扎,更不清楚高阳已经被血洗的事情,所以在接近高阳的时候,就小心翼翼。
可就算知道高阳城的虚实,只凭索辰的三千人马也根本无法对高阳造成威胁。
见姚怒冲这般说,索辰点点头:“传我军令,全军加快速度,争取一日半内赶到瀚海地界,提前赶到,我重重有赏。”
众军闻言,齐声应诺。
姚怒冲无奈的笑了笑,其实他一直未敢打击索辰,若只凭借这三千人马,参加王烈与石勒十几万人的大战,未免太少了一些。
还不如现在缓慢行路,等两军激战差不多的时候再加入战团,更有利于发挥作用。
但索辰一路行来,表现出的成长潜力,已经让姚怒冲很是欣喜,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完全自己去指点索辰,必须他自己去领悟,才会更迅速的成长。
索辰这一路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对于独立指挥一支军队行军、布阵、扎营已经有了初步的经验,这也为他以后迅速融入狂澜军奠定了基础。
接到索辰命令后,大军远远的绕过高阳县,直奔瀚海而去。
而在行军的路上,索辰他们派出的斥候,却不断在附近的树林里发现倒毙的汉家百姓,偶尔还有破损的军械。
这明显是大兵经过,而且是贼兵经过的痕迹。
本来一直选择在官道疾行的索辰,发现这些后,更将斥候派出十里外,以免遭遇到敌军。
一日下里,总算是平安无事,当日晚上扎营后,索辰问姚怒冲道:“冲叔,看眼下的情况,石勒大军必然已经经过,想来他已经迫不及待去攻打我大哥了,他是准备开始决战了么?”
姚怒冲沉思片刻:“看情况是倾城而出,否则若只派去几万人马,不能速战速决,等王将军的援军一到,他们就会反被包围,到时候岂不是自寻败亡。”
索辰闻言,眉头一皱,片刻道:“那如此说来,现在高阳县应该是兵力空虚,我们若去偷袭高阳,断了石勒后路如何?”
姚怒冲摇摇头道:“将军,偷袭一事暂不可为这若是放在两个月前,王明扬没有奔袭冀州前,石勒大军麻痹,我军还有隙可乘,但若说现在,石勒大军既然敢倾巢而出,高阳县守军又岂能不严加范围,我军一旦被他们识破,怕是要损兵折将。”
索辰闻言,神色黯然:“可是现在这般,石勒大军当在五万以上,我这点人马去了又有何用?我真没用,不能帮大哥解忧”
姚怒冲忙道:“将军,你可不能泄气,否则我军士气尽失”
索辰点点头道:“我知道,我只是恨不能与胡虏作战,斩尽敌酋冲叔,如果正面进攻不可,那我军可否侧面骚扰?”
姚怒冲闻言,满意的点点头:“嗯,我也是这个意思,我军现在赶去,可先不入瀚海城,在外围徘徊,为瀚海守军的接应。而石勒大军赶赴瀚海,必须从高阳调度粮草,我们可以在瀚海附近骚扰其粮道;就算他就地取粮,我军也可四处袭扰,作出大兵支援瀚海的征兆,如此也算为王将军尽力了。”
索辰一听,大喜过望道:“如此甚好,就按冲叔你说的办。”
一日半后,索辰和姚怒冲顺利抵达瀚海城二十里外。
而自从进入瀚海地界,大军就放慢了行程。
因为瀚海城属于新城,在大晋官方的版图上根本没有划出,还是在并州时刘琨派了几个去过瀚海的军士为向导,他们才能如此顺利抵达。
此刻,大军已经全部下马,找了一个隐蔽的山谷驻扎,索辰和姚怒冲带十几骑假扮成商旅押送着那几辆缁车向瀚海而去,而其余人马则隐在三里后,紧紧跟随。
一行人行了不过五里,果然就遇到了石勒布置的暗哨。
几个匈奴汉国的士兵一见是一对商旅,却是立刻跳了出来。
因为此次石勒奔袭甚急,很多商旅并不知道石勒大军已经围攻瀚海,所以这几日依然有行人和商旅来往。
这些暗哨被派出来,除了监督往来人马,另一个任务就是劫掠,几日下来却是收获颇丰,抢劫了数支商队。
而这次,他们却把索辰等人也当做了肥羊。
一见身穿匈奴汉国士兵战甲的骑士冲出,索辰只觉得热血上涌,这还是他北上以来第一次与敌军相遇,并随时准备战斗。
遇到拓跋六修那次完全是诓骗为主,而且毕竟他们和代部鲜卑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可匈奴汉国不同,一直就是大晋最主要的敌人,而索辰早已经做好了和他们战斗的准备。
其实,以前在雍州时索辰不是没有和匈奴汉国的士兵作战过,也亲手杀死过几个敌人,可那都是在父亲索琳派出的亲卫重重保护下才完成的。
这一次,索辰来幽州,就是想凭借自己的真实实力杀几个敌人,以证明自己的勇武。
此刻,姚怒冲一听索辰呼吸变得的急促起来,就知道他现在有些过度兴奋,却是轻轻一碰索辰,轻声提醒道:“少主,不要着急,这些只是部分暗哨,若动手就必须把暗中的敌人全部引出,否则一旦放跑几个,就会提前惊动石勒!”
索辰一听,这才反应过来,忙道:“冲叔放心,我会小心的”
说话间,那几个匈奴汉国的骑士已经来到车队面前,却是大大咧咧的用手中马鞭一指索辰等人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索辰也是个演技派,立刻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道:“军爷,我们是秦州来的商人,准备去瀚海做生意。”
那几个骑士一看他这副模样,不屑道:“白生了一副皮囊,汉妇儿就是汉妇儿,那小子我告诉你,你们现在留下所有银钱和车队,然后可以滚了”
索辰一听,忙道:“军爷,我们听说韩海城是不收重税的,你们怎么能这样?”
那骑士闻言,不屑的狞笑道:“是,但瀚海现在是我们石勒天王占据,你们这些汉妇儿的所有东西都属于我们,今天老子心情好不想杀你,若再废话,全部杀死”
说完,抽出了腰刀,寒光闪烁间,更映照得一脸狰狞无比。
索辰立刻调转马头,向商队中跑去,然后大声招呼商队撤离。
那几个骑士哈哈大笑,却不追赶,等商队开始掉头,才打了一声口哨,在商队的后边又出现了十几骑。
那领头的骑士再次狂笑道:“怎么,还跑么?你们这些人,就是绵羊,不——连绵羊都不如,绵羊还有尖角呢,你们却是什么都没有,只有用来逃跑的蹄子。哈哈,赶快交出财物,至于你们,大爷我们现在心情很不好,决定抓回去好好审问审问,哈哈”
索辰一见四周敌人出现,却是冷声道:“怎么,就这么点人马?全到齐了?”
那骑士一听,还没反应过来,怒道:“这些人足够杀死你们了,兄弟们,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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