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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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言正困惑不已,四公主却已经不满足于口头上的发泄,而是冲到她面前,怒吼,“你们两姐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离我们远一点!”说完,抬起扬手,就要给她一耳光。
“四公主!”芳姑姑脸色大变,想要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曼双没料到会有如此变故,被吓在原地无法动弹。
林昭言也是怔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巴掌越来越近。
电火石花间,只听到四公主尖叫一声,朝她打来的那一巴掌突然中止,然后就摔倒在了地上。
“四公主!”芳姑姑连忙跑上前查看情况。
只见四公主的右手血流如注,像是被什么东西割破了一样。
芳姑姑脸色大变。
林昭言也被吓了一跳。
四公主则痛得脸色发白,瘫软在地上不断地哀嚎哭叫。
“快去找大夫,快去!”芳姑姑回头冲林昭言大吼。
林昭言点点头,连忙吩咐曼双去找福安叫大夫来,自己则上前道:“我跟着我大嫂,算是学过最简单的包扎之术,让我先替她止血吧!”
芳姑姑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不过见四公主脸色已经白得不像话,人也越来越虚弱,只好点头同意。
“我不要,我不要她,她们姐妹都不是好人,她会害我,她会害我……”四公主便就算是快要昏迷,也挣扎着不肯让林昭言救治。
芳姑姑只能好言劝哄,“四公主乖,没事的,芳姑姑在这儿,不会让她害你的。”
林昭言心里越发诧异。
林行言到底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才叫四公主这么排斥建安侯府的人?
她想,绝不仅仅是勾引皇上这么简单。
“我不要。我不要……”四公主却依旧摇着头,纵然她已经虚弱得快要晕过去了。
芳姑姑担心得眼眶都红了。
林昭言却不理会她们,冷静地蹲下了身,从袖中掏出了常用的帕子,然后不顾四公主的挣扎,直接抓过她的手,麻利地包扎了起来。
四公主的手像是被飞速打过来的暗器刺伤,虽然有好大的一道伤口,但林昭言知道,飞暗器的人是手下留情了的。否则这么强的冲击力,要是不偏转一些,四公主的手能被打出一个窟窿,那就真废了。
到底是谁干的?
林昭言一边包扎,一边想,能在二皇子府伤人,这人的胆子也忒大了些,自然,也很有本事。
那么这个人。是真想要伤害四公主,还是……
为了她?
四公主受伤的这只手,正是方才要打她的那只手。
如果是为了她……
林昭言的心“咯噔”一跳,脑中有一个身影隐隐浮现。
有这个本事并且有这份狠心的人。似乎……也只有他了。
“大夫来了!”曼双的声音唤回了林昭言的思绪。
林昭言连忙甩甩头不让自己多想,然后替四公主将帕子扎起来固定好,对芳姑姑道:“好了,让大夫去上药吧!”
芳姑姑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说了一句“谢谢。”
林昭言微微一笑,没说话。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告一段落,林昭言和曼双正准备走。大夫却说她止血很到位,要求她跟过去具体说明一下情况。
好人做到底,林昭言无法,只能跟着一起过去了。
二皇子也闻讯赶了来。
两个人,一个洒脱爽朗,一个镇定冷静,就算是发生了方才的事儿,见面也没有丝毫尴尬和不自在。
反倒是芳姑姑惊愕道:“二皇子,您的脸怎么了?!”
萧焕瞥了林昭言一眼,咧嘴一笑,“被一只不听话的猫给挠了。”
林昭言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
“这可不像是猫挠的!”芳姑姑不信,“是不是被谁打了?”又肃下脸,“二皇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是谁不要命敢对您动手动脚?我一定要……”
“好啦好啦,芳姑姑。”二皇子笑着上前搭上了她的肩膀,“你又要吓人了,我这府上的人胆子小,可不像你们宫里的,禁不住你吓。”
“什么你们宫里的。”芳姑姑皱眉,“你就是太松散了,才教得你府上这些人主不似主,仆不似仆的,一点规矩都没有!”说着,重点瞪了眼福安。
福安缩了缩脖子,觉得自己躺枪好严重。
芳姑姑还待继续说教,这时候大夫出来了,说四公主喊芳姑姑进去。
芳姑姑只好再瞪了眼福安,就随着大夫进了屋子。
福安和萧焕顿时都松了口气。
林昭言奇怪的不得了,这个芳姑姑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二皇子好像很怕她?
像是看出了林昭言的疑惑,萧焕主动靠上来解释,“芳姑姑是我母妃身边的红人,是专管宫中礼仪规范的姑姑,上至公主皇子,下至贵人宫婢,都受她管束,别看她年轻,入宫可有二十几年了,我小时候也被她教导过。”说着,上下打量了林昭言一眼,“你还是蛮懂那些繁文缛节的,只要今后别再打我,芳姑姑那关应该能过。”
噗……
林昭言一口老血喷出来,“那你得别再讨打。”
“亏我方才替你解围。”萧焕撇撇嘴,似是十分委屈,“否则依着芳姑姑的性子,你没进门前就能把你折腾得死去活来,美其名曰:教你规矩。便就算是太后也无话可说。”
林昭言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心里却在想,我又不是真要嫁给你,她管皇宫里的规矩,关我什么事。
“对了,婈儿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萧焕又凑上前一步,问道。
林昭言斜睨了他一眼,果断往旁边挪了一步,答:“我不是很清楚,大约就是被飞来的暗器伤了手,具体情况你可以问芳姑姑。”
“哦。”萧焕若有所思,又往林昭言这边靠近一步,“敢在我二皇子府伤人,这人本事倒是挺大。”
“你!”林昭言瞪着他。
“我怎么了?”萧焕很无辜地望着她。
林昭言没办法在众人面前对他发飙,只好忍下怒气,走到了曼双身边,把自己跟他隔开。
萧焕耸了耸肩,果然没再过来。
没过一会儿,大夫又出了屋子。
萧焕连忙迎上去,“怎么样了?婈儿没事吧?”
“回二皇子的话,幸得皇妃止血及时,四公主已经没事了,只是这手在未来三个月内不能提重物,一定要小心照顾,大约半年左右方可以痊愈。”
“半年,这么严重。”萧焕的眸光幽暗了下。
敢在他二皇子府神不知鬼不觉的伤人,这人可真是敢挑战他的底线!
“二皇子。”林昭言见状,赶紧走上前,“我方才想到,那暗器是从西面的方向飞来的,说不定对你找出凶手有帮助。”
“西面……”二皇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恩,是西面。”林昭言点头表示确认。
曼双奇怪地看了林昭言一眼,什么西面啊,方才那暗器来得那么迅速,根本就没人看清好不好?况且,真要论是从哪儿飞过来的,西面在四公主的背面,是最没有可能的啊!
“姑……”曼双以为林昭言记错了,想要提醒。
谁知道林昭言却暗暗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多言。
曼双只好噤声不言,却更加奇怪了。
姑娘,为什么要骗二皇子呢?
“皇妃,四公主也请您进去一下。”大夫却又突然对林昭言道:“她说有话同您说。”
林昭言闻言,诧异不已。
四公主要找她谈话?她都虚弱成那样了,不会又是要骂她吧?
曼双也担心地抓住了林昭言的胳膊。
“你们怎么了?”萧焕奇怪地看了她主仆二人一眼。
“没什么。”林昭言连忙摇摇头,又对大夫道:“我这就进去。”
她并不想让二皇子知道四公主辱骂她的事儿,一来没面子,二来不想再拉四公主的仇恨。
林昭言进了屋子。
芳姑姑正守在病榻旁与四公主喁喁私语。
四公主形容苍白,不过精神倒还好,有说有笑的,当视线瞥见她的时候,明显一怔,随即道:“芳姑姑,您先出去吧。”
芳姑姑转身也看见了林昭言,没说什么,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就迈步出了屋子。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四公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的缘故,她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嚣张跋扈。
林昭言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
“四公主……”
“你跟林行言不一样。”四公主却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抬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如果是林行言,今日发生这种事,我的手恐怕要废了。”
林昭言垂眸,不卑不亢道:“小女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举手之劳?”四公主却嗤了一声,“这到了林行言那儿,大约会变成火上浇油吧!”
林昭言又抬眸奇怪地看了四公主一眼。
林行言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
“林昭言,我认同你做我二嫂!”四公主突然坚定地开口,却又在林昭言吃惊的神色中继续道:“不过,你得帮我一个忙。”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章 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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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忙?”林昭言敛眸问道。
她倒不是稀罕四公主认同她这个二嫂,而是不想在这期间徒增麻烦。
别看四公主年纪小,但有时候大事往往就是毁在这些微小的细节之处。
得罪了四公主,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
她的要求只要不过分,便是答应了又何妨?
四公主却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紧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知道,林行言都在宫里做过些什么吗?”
林昭言不解地望着她,随后试探地开口,“她是不是陷害过公主?”
“她岂止害过我?”四公主冷笑一声,眸中有深刻的恨意,“除了我母妃,她差不多要把这宫里的人都得罪光了!”
四公主的母妃?端贵妃!
林昭言的眸光闪了闪,也就是二皇子的母妃。
四公主见她面露诧异,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冷笑,“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林行言现在跟我母妃的关系可好了,两个人经常来往,也是因着我母妃的关系,林行言小产后才能那么快得到父皇的宠爱,呵呵,她大约还真以为那是宠爱吧!”
林昭言心中的诧异更深。
她见过端贵妃,印象中是一个特别高傲的女子,怎么会和林行言这种档次的勾搭到一起?
端贵妃……该不会是想培养林行言,拿她当枪使吧?
这个念头一形成,林昭言就暗叫不好。端贵妃可是二皇子党派的核心人物,她利用可以说是属于三皇子党派的林行言。绝不仅仅是后|宫争斗那么简单。
林行言这目光短浅的,怎么会着了她的道!
在大局未定前。她不想让任何人破坏现有的格局。
林行言可不要坏她的大事!
“林行言这个小贱人,以为使用诡计骗到我母妃帮她就万事大吉了吗?哼,单纯!”四公主说着,眸光越发狠毒,“我总有一天要她好看!”
林昭言望着目露凶光的四公主,眉心越拧越紧。
连作为亲生女儿的四公主都看不出其中的端倪,看来后|宫中的其他人也未必能看得出来,端贵妃和林行言的演技一定十分精湛。
况且她在建安侯府中并未听到关于这件事的传言,应该是端贵妃对外隐瞒得很好。对内,又能让人误会是林行言心机重上赶着倒贴。
她并不清楚其中的内情,只是单纯地觉得林行言不会这么蠢,如果不是端贵妃用了什么诡计,林行言应该不会冒着与静妃正面起冲突的危险跟端贵妃混在一起。
“你一定很奇怪林行言跟我母妃关系那么好为什么静妃会无动于衷吧?”四公主抬眸看了林昭言一眼,一副了然的样子。
林昭言丝毫没有被看穿的尴尬,反倒大方地点了点头。
只见四公主嗤笑一声,道:“静妃一直很讨厌林行言,虽然她们是姑侄。但关系一直都不远不近,宫里头的人也都知道,如今林行言小产,父皇虽对她百般照顾。但却不如之前那么宠爱她了,她要想找回自己在宫中的地位,一定会求助于人。你觉得。静妃会帮她一个背叛了她还一心要往上爬甚至想踩在她头上的侄女吗?显然不会,这个道理人人都懂。林行言自然也知道,所以她只能求助我母妃。一个与静妃敌对,暂时可以算作她同盟的人。她用尽了心机手段获得我母妃的信任,我母妃终于肯帮她!这在静妃看来,一定觉得我母妃愚蠢至极,养了条毒蛇在身边!她自然不会作出什么表示,而我,一定不能让林行言的诡计得逞!”
林昭言听完,轻叹了一口气。
端贵妃会帮林行言摆明了是想要培养一个人与静妃对着干,毕竟,林行言受宠总比静妃受宠好,不说林行言没有子嗣争储位,就凭她是端贵妃一手拉上来的,端贵妃想要控制她还不是易如反掌。
而静妃之所以没举动,也不可能是没察觉其中的不对劲,大约只是没有证据,口说无凭而已。
这后|宫中的勾心斗角,真的不是她这等凡人能理解的。
就林行言这种智商情商,想要玩别人,殊不知是被别人玩的死死的。
“那四公主告知我这一切,是想要让我介入其中,破坏林行言和你母妃之间的关系吗?”林昭言垂眸望着四公主,静静地开口。
四公主大约也的确是求助无门了,竟然就因为她帮她包扎了而指望她?
“我知道你跟林行言关系不好!难道你愿意看着她爬到你们头上吗?再说了,静妃才是你们建安侯府的希望不是吗?现在这种情况对静妃也不利,你帮我掰倒林行言就相当于是帮了你们建安侯府!”四公主略激动地说道。
林昭言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看来四公主也不傻,可她竟然宁愿静妃受宠也不愿林行言受宠?要知道,对于端贵妃来说,林行言的威胁力度可比静妃小多了!
在这种情况她能说出这种话,该是恨极了林行言,恨到哪怕明明知道结果对她也不好,也情愿两败俱伤。
真不知道如果端贵妃知道了这件事会作何感想。
“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我对林行言并不了解,也不清楚其中的内因,你这样贸贸然要我介入其中,我无从下手。”林昭言很淡然地望着四公主。
她虽然也不想让端贵妃的诡计得逞,但却不能轻易应下四公主。
她必须得装得无所谓一点,将来才能更好地控制四公主。
“我母妃说过你很聪明,而且还不是林行言的小聪明,你身为林行言的四姐。要想陷害她总比我要容易的多!”四公主有些不满地瞪了林昭言一眼,“你若是不答应我。我也是绝不会答应让二哥娶你的,你别忘了。我可是我二哥的亲妹妹!”
林昭言耸了耸肩,云淡风轻道:“那四公主就去试一试,看看二皇子是否会被您说动。”
“你!”四公主气急,想要起身,却牵扯到了手上的伤口,立刻痛得脸色惨白,冷汗涔涔。
林昭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四公主,你这是在强人所难。”
“有什么强人所难的!”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委屈。四公主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哭腔,“林行言她又不是真的受父皇的欢喜,我为了掰倒她,上次已经跟父皇坦白了七皇子遇害一事,父皇早就恨透了她,否则你以为她是为什么会小产的!若不是父皇从中阻拦,太医来的早她未必会小产!原本她早就大势已去,谁知道她利用起了我母妃,眼瞧着父皇又要再一次被她骗了。我怎么能甘心?!我冒着不被父皇喜爱的风险将真相说出来,结果却是这样的结局,我怎么能甘心?!”
林昭言惊愕地瞪大了眸子。
林行言小产,皇上还搀和了一脚?
还有。还有七皇子遇害一事,竟然是跟林行言有关吗?
“林行言是怎么害七皇子的?”林昭言情急之下贸然开口。
知道宛妃是她的生母后,她对七皇子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更加心生爱怜。有时候闭上眼睛总能想起七皇子胆小怯弱的模样,心里就会泛起一阵阵的疼痛。
大约真是被恨意冲昏了头脑。四公主毫无防备地将事情的始末一一告诉了林昭言。
林昭言听完后,久久不能言语。
这林行言。果真是个祸害,说不定哪天她为了往上爬,会去害宛妃。
她一定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定不能。
“好,我答应你。”
方才林行言的事情可能会威胁到建安侯府和影响她的计划,她都能做到镇定自若,可是一想到林行言可能会伤害到宛妃,她就无法淡定了。
对于宛妃,她心理上总觉得亏欠了她。
因为,她没有办法与她相认,因为,她同样爱着刘氏。
四公主面色一喜,“当真?”
“当真。”林昭言点点头,“只是这毕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还请四公主耐心等待,莫要操之过急,并且……”说着,顿了顿,然后在四公主一脸期待的神色中淡淡开口,“四公主今日跟我说的事儿,一律不能告知任何人,包括端贵妃,包括二皇子,包括芳姑姑,任何人都不行。”
她其实很怕四公主会藏不住事把这些事全都说出去,看她方才跟她说了那么多事就能看出来,四公主在极端的感情作用下,是个什么都不管不顾都会往上说的人。
找这种人当同盟是她最害怕的事儿了,可如今却是迫不得已,只能希望她今后嘴巴能紧一点了。
“我不会说出去的,只要你有办法除掉林行言,我什么都听你的!”四公主看着她,像是看到了希望,眼睛都发光了。
林昭言在得到她的再三保证后,才收拾好情绪出了屋子。
萧焕在看到她的时候立刻迎上来,“你没事吧?”
林昭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能有什么事?”
受伤的人是四公主,要问也是问四公主呀!
“哦,那就好。”二皇子咧嘴笑了笑,终于问:“婈儿还好吧?”
“四公主的精神很好,只是受了伤,身体还有些虚弱。”林昭言照实回答。
“那就好。”二皇子又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吩咐芳姑姑,“麻烦姑姑回宫同母妃说一声,近日就让婈儿暂时留在我府上修养了,她刚受了伤,挪来挪去的不大好。”
“这……”芳姑姑面露难色。
“姑姑又想说不合规矩吗?”二皇子不满地撅起了嘴,近乎撒娇地望着芳姑姑道:“自从我出宫自立门户,就鲜少见到婈儿,难得她出宫来看望我也几乎不过夜,我们小时候感情可好了,芳姑姑就不能趁此机会让我们兄妹俩多多联络感情吗?”
林昭言看他这副模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不自觉抖了抖,完全招架不住这样的二皇子。
芳姑姑显然也是。一向严谨规矩的她竟然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然后垂下头掩饰了自己的尴尬。最后才抬头正色道:“既如此,那姑姑我就去同贵妃商量一下吧!”
“谢谢姑姑了!”萧焕毫不吝啬地送给了她一抹灿烂的笑容。
芳姑姑又咳嗽了一声,然后借口匆匆逃离了。
林昭言同情地望着芳姑姑离去的背影,又望了望二皇子,摇头轻叹了一口气。
“什么事让你如此感慨?”萧焕挑了挑眉。
林昭言一本正经地答,“我觉得像芳姑姑这种一直以来都要受你折磨的人真可怜。”
萧焕一噎,不过旋即很不要脸地凑上前道:“放心,不必同情他们,因为以后你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林昭言瞥了他一眼。然后后退一步,“我回去了。”
“不需要找我帮忙吗?”萧焕却在她迈步离去之时漫不经心地开口。
“什么?”林昭言转过身,不解地望着他。
萧焕挑了挑眉,“让我帮你入宫啊,否则你难道想依靠林老太太么?据我所知你在侯府好像并不怎么受宠吧?”
林昭言更是惊讶地瞪大了眸子。
他,他怎么会知道……
“很奇怪我怎么会知道的对吧?”萧焕笑嘻嘻地望着她,表情依旧漫不经心,可说出口的话却嚣张到狂妄,“我都听见了。我的耳朵一向灵敏。”
林昭言瞪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别这么看着我,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会帮你的啊!”萧焕却眨了眨眼睛。说得一脸真诚。
林昭言却不相信他,只是事到如今,不相信又有什么办法。他听都听去了!
悔恨,谁知道他耳朵那么尖啊!
“你看。我特意将婈儿留下来,可不就是为了方便你们谋划么?”萧焕又一次开口。
林昭言闻言皱了皱眉。
他留四公主下来。竟然是为了她?
“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林昭言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精明如二皇子,她都能猜到的东西,二皇子也一定能猜得到。
他怎么可能会去损害自己的利益!
“我知道啊!”萧焕却大方地点了点头,又笑嘻嘻地对林昭言道:“不过我无所谓的嘛,我们今后是要去当一对专门卖赝品的贼公贼婆啊,宫里头的事儿,不必考虑太多。”
林昭言又神色复杂地望了他一眼。
他的脸上满是轻松惬意的笑意,眼神也干净纯粹不含杂质。
林昭言险些要信了他所说的话,可在最后一秒还是及时回过了神。
她总觉得,身处这个位置的人,不可能真的对那把龙椅无动于衷,真要这样,他直接宣布无意于储位不就行了,又怎么会有现在的两党之争?
“怎么?不信我?”萧焕看出了林昭言的心思,笑问道。
“信。”林昭言敛下思绪,也扯出一抹笑容道:“只是你要怎么帮我?”
“傻瓜,自然是帮你入宫啊!”萧焕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以未来二皇子妃的身份入宫,光明正大还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譬如被人监视审问什么的,我萧焕的面子,宫里那些人还是会给的。”
林昭言白了他一眼,“有没有人教过你谦虚两个字?”
“谦虚?”萧焕认真思索片刻,“还真没有。”
林昭言:“……”
萧焕又笑,眸中全是宠溺。
林昭言被他看得浑身发毛,赶紧推开了他,正了正神色道:“林行言的事情还不着急,目前我们是不是应该尽快除掉周霆琛?”
虽然她回京快一个月了,但周霆琛却一直没有所行动,可他越是平静,她心里越是没底,而且她最近总是感觉有人在监视她,是两拨人。
一拨她心里清楚,是萧歧。
还有一拨,她就不知道是谁了,如果是周霆琛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萧焕看出了她的恐惧。类似安抚地开口,“你放心。他一直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但他毕竟也不是头脑蠢笨之人。有些事情必须要寻找合适的时机。不过……我保证他不会伤害你。”
“恩,好。”林昭言点了点头,知道害怕无济于事,只能尽快让自己平静下来。
其实如果没有二皇子,除掉周霆琛的事儿她是准备自己来的,那时候都没有一点害怕,现在居然会害怕。
果然是有了依靠的缘故么?
林昭言没有让自己多想,很快跟二皇子告辞离开了皇府。
坐在回侯府的马车上,曼双忍不住将先前憋着的困惑问出口。“姑娘,您刚刚为什么要骗二皇子啊?”
林昭言知道她是指的打伤四公主的那个暗器的事儿。
关于这个,她还真没办法解释,只是下意识的一个行为而已。
于是她只能道:“那个伤害四公主的人一定武功高强,我担心二皇子与他正面对上会被他伤害,所以才会那样说。”
“哦。”曼双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姑娘还是挺在乎二皇子的,恩,回头可以跟福安说一说,让他宽宽二皇子的心。
林昭言松了口气。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丫鬟给卖了。
马车行驶了一会儿,她掀开帘子看了看路线,对车夫道:“你将马车驶到不远处的珍宝阁停下。”
“姑娘要去买首饰么?”曼双问道。
林昭言摇了摇头,压低了嗓音道:“我有事要去办。你一会儿跟福叔先回府。”
曼双了然地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姑娘放心吧!”
珍宝阁靠着永来客栈。今日他们出府用的是标记着建安侯府的车架,一个大家闺秀去客栈毕竟不妥当。还是在珍宝阁停下不引人注目。
马车很快驶到了珍宝阁外,林昭言和曼双下了马车。在珍宝阁里头晃了一圈就趁人不备进了永来客栈。
永来客栈的人都认识她,直接将她引到了常用的厢房。
林昭言进去之后,对曼双道:“你出去让掌柜的寻一套男装过来,等我换装完毕后你就先回府,帮我应付着大家,我有要事去办。”
曼双在大事上从不含糊也不多问,很快就出了屋子,没过一会儿衣物就送来了,她手脚麻利地帮林昭言卸了妆,又梳了个男子的发髻,顿时一个相貌清秀,姿容挺拔的翩翩佳公子就诞生了。
林昭言对着菱花镜满意地点了点头,相信只要不是很熟悉她的人,一定认不出她来。
她又低头望了望自己的一马平川,感慨,发育不良,也是有发育不良的好处啊!
像林若言先前在延陵扮男装,就因为发育太好,折腾了很久才能让人不一眼看出来。
曼双也对着这样的林昭言“扑哧”一笑,“姑娘扮起男装来,还是有几分模样的嘛,相信这样出去走一圈,很多女子要拜倒在姑娘的裤下了。”
林昭言嗔了她一眼,然后道:“我要去的,可不是姑娘能去的地方。”
否则,她也不必扮作男子。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曼双惊奇地看了她一眼。
林昭言勾唇笑了笑,没说话。
一刻钟之后,她就出现在了盛京最有名最庞大的戏院里——梨花班。
梨花班是盛京最老牌的一个唱戏班子,里面网罗了全国各地最会唱戏的伶人,一直都是达官显贵乃至是皇家最青睐的戏班子,经常去皇宫和各个府中表演不说,里头的那些伶人也大多跟贵族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凤清公子就在其中。
自从上元节听林若言说了凤清公子的事情之后,她一直就想来找他,只是寻不到合适的时机,今天既然出了门,就顺便把这块心病给治了。
关于凤清公子是不是真的成了男宠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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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前几天去外地了,本来预计昨天回来,存的稿也就到昨天,谁知道中途出了点事,赶回来已经快凌晨了,所以没更新,今天两章一起发!再次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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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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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言一踏入戏院,梨花班里训练有素的小厮就迎了上来,笑问道:“这位爷,您里面请。”
林昭言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未看见凤清公子的身影,便摆摆手示意不用,开门见山道:“我要见凤清公子。”
那小厮闻言,立刻收敛了笑意,反倒很好奇地上下打量了林昭言一眼,见她虽衣着朴素,但长相斯文干净,举手投足间也很有教养,便猜测他是哪家偷跑出来的贵族公子哥儿。
抱着绝不得罪显贵的心态,那小厮很礼貌地欠了一个身,“不知公子贵姓,小的好去通报一声。”
林昭言也知道这戏园子不是青楼,里头的人并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于是点了点头,道:“你就去同凤清公子说,馨娘的哥哥来找他了。”
“好,还请公子移步去那边坐着等待,小的很快给您答复。”那小厮说着,将林昭言牵引到了一旁听戏的看台上。
林昭言依言坐下,耐心等待。
此刻唱台上正在上演一出霸王别姬,虞姬的扮演者从身段上看应该也是个男子,不同于凤清公子的出尘高雅,他要妩媚上许多,腰肢柔软,举手投足间尽显媚态。
他的演技倒是跟凤清公子不相上下,都很有感染力。
“这是个男身花旦,名唤青衣,在凤清公子没来之前是这梨花班的活招牌,长得美艳,身段苗条。性格又好,很多人都喜欢他!”大约是看林昭言看得专注。坐在她旁边的一个男子便主动靠过来解释。
林昭言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的神色又瞬间落寞了下来。“不过自从凤清公子来了之后,他的身价降了许多,从前这种在众人面前表演的大戏他是根本不屑参演的,可现在因为那些喜新厌旧的达官显贵都不单独请他去演出了,他还要养活一家老小,没办法才会如此,真是令人唏嘘。”
林昭言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继续道:“要我说那凤清公子有什么好?不过长得好看了些,可那性子极差,自命清高。不可一世,还从来都不见客,那鼻孔都要朝到天上去了!切,有什么了不起!”
林昭言皱了皱眉,凤清公子不见客,那方才那个小厮是什么意思?
为了不得罪他,才故意放的烟幕弹?
“所以两厢对比,我还是觉得青衣好一些,这位兄弟瞧着品貌不凡。相信品味也不会差,今后还请多多来这梨花班支持青衣,我请你吃酒。”他又凑近了几分道。
“是吗?谢谢你。”林昭言礼貌地笑了笑,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几分。
那男子很爽快道:“谢什么。我见你眼生,便跟你解释一下,免得你被外面那些传闻给蒙骗了。”
林昭言忍不住“扑哧”一笑。
看来这位兄台对青衣是真爱啊!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今后我们就是朋友了。”那男子又继续说道,甚至又往林昭言这边坐了一点。伸出手道:“我叫秦禄,你呢?”
对于这么自来熟的人。林昭言有些无所适从,真怕他下一步是不是就会跟她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正努力想着借口婉拒,那厢唱台上的《霸王别姬》结束了。
原本还伸着手要跟她握手的秦禄立刻撤退,兴奋道:“我去后台看望青衣,兄弟你自己在这儿慢慢看,下一出是《贵妃醉酒》,也很好看!”
林昭言:“……”这大概就是古时候的脑残粉了吧?
过了一会儿,前去汇报凤清公子的小厮来了,很客气地表示“凤清公子有请”,可林昭言分明看到了他眼底的探究之意。
林昭言觉得很奇怪。
按理说凤清公子是一个伶人,怎么着都得待客,可从方才那什么秦禄的话和这小厮的表现来看,凤清公子像是从来都没有接待过来客。
真是他自命清高?可他的牌已经大到可以想不见谁就不见谁了吗?
名动盛京的墨霜都没有如此吧?
等等,不对!
脑中灵光一闪,林昭言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
墨霜其实是能够做到想不见谁就不见谁的,因为她身后有二皇子撑腰,可也正是因为二皇子的宽容大度,才会让她遵循自己的意愿接客。
由此可见凤清公子背后也是有贵人撑腰,而且这位贵人,不愿意凤清公子接待其他人。
“公子,到了,您里面请。”小厮的声音打断了林昭言的思绪。
林昭言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一道黄花梨木雕花的门前。
她正待推门进入,那小厮却突然拦住他,“公子,您确定要进去吗?”
林昭言看见了他心底的惧怕,蹙了蹙眉道:“有什么问题吗?凤清公子不是同意见我了吗?”
“这……”那小厮支支吾吾的,憋了半响才道:“凤清公子背后的那个人不简单,得罪了他还不知道有没有活路了,还请公子三思。”
林昭言眉心蹙得更紧。
那人这么厉害?难道也是皇家的?
她微敛了眸光,淡然道:“没事的,我找凤清公子只是有要事相谈,不会耽搁多少功夫。”
那小厮见她眸光坚定,只好叹了口气,“既如此,那还请公子尽快,我们也不想惹上麻烦。”
林昭言颔首,推门进了屋子。
屋子很宽敞,大而明亮,整齐干净,屋内的摆设物件很少,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几张板凳,看上去冷清的很,要不是屋子被打扫的一丝不苟,丝毫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林昭言一眼就望到了凝立在窗边,穿着一袭白衣的凤清公子。
依旧是如画的眉目,肤白如玉,姿态蹁跹,窗外的微风轻轻吹来,好似要羽化登仙。
“林四姑娘来找凤某所谓何事?”凤清公子突然轻声开口,只是视线依旧落在窗外。
林昭言有些微的惊讶,“凤清公子怎么知道是我?”
只见他勾唇轻轻一笑,“在这盛京城内,能认识馨娘的人屈指可数,而知道馨娘和我关系的,就只有林四姑娘一人。”
林昭言一怔,旋即失笑,“那凤清公子还肯见我?我听说……公子是不见客的。”
“那是因为林四姑娘值得见。”凤清公子突然转过身来,一双如高山流水般的眸子就这么静静地扫了过来。
林昭言的心也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有些人的魅力还真是不分时间不分场合不分对象。
凤清公子真的美好得像天上皎洁的明月。
她可真不希望这样的人活在捏造的仇恨中。
林昭言几乎就有一个冲动想将真相说出来,可话到嘴边,想到自己的处境,想到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还是生生地忍住了。
于是就只能道:“我来,是想要替馨娘问公子一件事,你还记得当初的约定吗?”
馨娘与凤清公子的约定,她是知道的。
凤清公子说,让馨娘不必等他,可他若是平安归来,一定会娶馨娘为妻。
凤清公子有片刻的失神,然后扬唇点点头,“自然记得。”
“那为什么凤清公子要这样糟蹋自己?”林昭言盯着他,一字一句地开口。
从方才小厮的反应她可以看出来,凤清公子十有**是被人豢养了。
这年头豢养男宠虽不稀奇,但也绝不崇尚,大家心知肚明,却是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的。
凤清公子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依旧云淡风轻地道:“糟蹋?那不过是林四姑娘一厢情愿的想法,我觉得这样很好。”
林昭言皱紧了眉,也不打算跟他绕弯子了,直接道:“要想打入上流社会,并不是只有男宠这一条路可以走,你这样是将自己置于死地,便就算是你做成了你想要做的事,又还回得去么?你让馨娘怎么想?”
凤清公子惊讶地看着她。
林昭言颔首,“是,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李夫人都已经跟我说了。”
凤清公子的脸色乍然色变,什么淡然、镇定、云淡风轻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震惊、错愕和不知所措。
“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我也在为同样的事情而努力,我原本并不打算这么早跟你相认的,可是现在你好像为了成功误入了一个歧途,我才不得不这么做。”林昭言尽量平静地说道,期望可以安抚他震惊的情绪。
“你……”凤清公子对上林昭言平静的眼神,好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林昭言也不说话,耐心等着他自己缓过神来。
过了好一会儿,凤清公子才重新恢复了镇定,他对着林昭言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肮脏?”
林昭言摇摇头,“一点也不,我理解你,可是却无法赞同你的做法,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不必再考虑了。”凤清公子却迅速打断了她的话,唇边泛起一抹苦涩道:“有些事情我比你更清楚,如果不是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这样‘糟蹋’自己。三皇子看上了我,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省下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可以少走不少弯路。况且,就算我想走,三皇子也不会同意的。”
林昭言的心重重一跳。
三皇子,果真是他!
方才她就隐隐猜测是他,只是始终不敢确定,现如今亲口得到凤清公子的证实,还是震惊得无法言语。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二章 “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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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清公子对上林昭言惊愕的眸子,淡淡地回以一笑,“如果没有三皇子,要想打入贵族皇族根本就没有那么容易,凭我的本事至少得折腾三五年,我不想将时间都耗费上这上面,既有捷径,我便抓住。”
林昭言皱了皱眉,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如果有一天当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没有人害的你家破人亡,母子分离,你会怎么办?难道仇恨就这样重要吗?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活在当下不是更好?”
“那你又为何要参与这件事?你知道,我希望你活得无忧无虑。”凤清公子悲伤地看着她。
林昭言心一颤,垂下眸道:“我是迫不得已。”
她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预见了自己不太美好的未来,她希望可以改变它,让自己活得更好,而不是,为了报仇。
仇恨,毕竟太累了。
“我是心甘情愿。”凤清公子却这样说道。
林昭言望着他。
他的神情淡淡的,眸中流露出一种类似于悲哀的情绪。
“我从小就是个孤儿,跟着一群乞丐长大,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丢弃,那时候我就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吃饱饭,我要活下去。可是当我渐渐长大,明白一些事理,看着那些被爹娘抱着宠着,撒娇着要买糖葫芦的小孩,再对比连一块发霉了的馒头都要分三天吃的我。我就突然不甘心了,我很不甘心。不明白自己的父母为什么要丢弃我,我是不是哪里不好。我是不是让他们厌恶唾弃,这种自我否定深深折磨着我,我几乎一度要病死。”凤清公子说着,唇边渐渐浮出一抹笑意,并不是苦笑,而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笑。
他继续说:“直到我遇见了李夫人,她给我饭吃,给我地方住,给我治病。教我习武,给我一份足以挣够银子养活自己的活计,甚至让我知道,我并不是因为被爹娘厌恶而被抛弃的,我的爹娘其实很爱我,只是他们被坏人害了,才不得已丢下了我。她还告诉我,我在这世上并不是举目无亲的,我的爹娘尚还健在。只要我够努力我就能见到他们,我甚至还有一个妹妹!”他说着,微微激动了起来,看向林昭言的眸子也充满了热切。“是啊,爹娘,妹妹。原来我并不是孤儿!你可知道那时候我有多高兴?我觉得自己像是重生了一般,哪怕习武再苦再累。哪怕唱戏没有尊严,我也都充满了干劲。因为我知道,我最终是为了见到自己的爹娘和妹妹,一家四口从此过幸福和乐的日子。这是我从十岁起就立下的志愿,这十年来从未改变,我也不愿意改变。哪怕,哪怕就算是李夫人骗我的,我也心甘情愿,因为这是支撑我活下去的意志,否则,我又要变成那个举目无亲,被父母丢弃的可怜乞儿了。”
林昭言望着他,久久不能言语。
原来,哪怕这就是一场骗局,他也甘之如饴。
的确,坚持了十年的信念,现在突然说这一切都是假的,谁能够接受?
林昭言不由庆幸方才自己及时刹住了车。
“而你,不用太担心我,三皇子除了掌控欲稍微强了些,对我其实很好。”凤清公子又恢复了淡然,对她微微一笑。
林昭言需要很努力才能克制住自己内心的酸涩。
她没有过凤清公子的遭遇,不懂他的内心,却也能够明白,他从前过的有多苦。
在她看来是李夫人利用他替自己报仇,可何尝,李夫人又不是给了他一次新生呢?
“心儿。”凤清公子突然充满爱怜地望着她,“这些年来,你过得还好吗?”
心儿?林昭言不解地望着他。
凤清公子笑了笑,解释,“心儿才是母亲原本替你取的名字,在她尚未出嫁前,她就同李夫人说过,今后如果有个男孩,那就单名一个清字,希望他始终有清和之气,如果有个女孩,就单名一个心字,只因为,女儿柔弱,她要始终将她摆在心尖尖上疼爱。”
林昭言方才压抑着的酸涩就呈数倍翻涌而出。
她的眼泪再也克制不住地掉落下来。
“别哭。”凤清公子却上前擦掉了她的眼泪,然后极其自然地抱住了她,安慰,“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我保证。”
突如其来的温暖包裹着她,林昭言的眼泪落得更凶,虽然明明知道凤清公子并不是她的亲哥哥,可此刻,她却不由地希望,这个如春风般温柔和煦的男子,将来可以过得很好很好。
凤清公子又抱着她一会儿,才缓缓松开了她。
林昭言也已经恢复了平静。
她擦掉眼角残留的泪水,对凤清公子微微一笑,“我明白了,我会尊重凤清公子的选择。”
凤清公子也宠溺地笑了笑。
林昭言望了他一会儿,心里还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今日算是个很好的开头,其他的事不能操之过急,还是以后再谈吧!
于是她便道:“凤清公子,谢谢你,今后有机会我还会再来找你的,现在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
“恩。”凤清公子点点头,并没有挽留。
林昭言又朝他福了福身,方才转身离去。
“心儿。”可却在她走到门口时,凤清公子及时喊住了她。
林昭言顿了顿,没有回头。
凤清公子道:“我可以……听你喊我一声大哥吗?”
林昭言身子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身看他。
只见凤清公子的眸中满含恳求。
林昭言心中一动,之前刻意避免的一个称呼就脱口而出,“大哥。”
凤清公子如神仙般清隽无双的脸上乍然迸射出笑意,就像是终于讨着了糖果吃的孩子。
林昭言被他的笑容感染,也灿烂地笑了开来。
而此时,林昭言真正的大哥,身处通州的林珏,收到了陆氏寄来的家书。
他看着信封上陆氏的字迹,心中隐隐的失落。
他来到通州快一个月,刻意没有让人去打听盛京城的情况,也不知道明兰怎么样了。
其实说他是躲着她,不如说是给彼此一个机会冷静思考。
他不是真的怪她将医术看得比他重要,而是希望她明白一个分寸。
林珏叹了口气,没有让自己再深想下去,而是拆开了信。
可当他看到信中的内容时,原本从容镇定的脸上立刻裂开一条缝来,而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身子一颤,近乎是惊恐般地扔掉了手中的信。
“大少爷,您怎么了?”身边的小厮看他避如蛇蝎的样子,关切地问了他一句。
谁知道他更是往后退了几步,就好像见鬼了一般。
“少爷……”那小厮还待上前询问。
他却猛地往外跑去,口中喊着,“快,立刻启程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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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不是重大的节日和聚会,建安侯府的晚膳是分开用的。
林昭言从前都是自己在沁芳阁用膳,自从和刘氏的关系改善后,几乎都是去麓玉堂。
这虽然要耗费一段脚程,却利于培养感情,自然,也利于谋划坏事。
用过晚膳后,林若言很自然地将林昭言拉回房间聊天,合情合理,丝毫不会引人怀疑。
“今日下午的时候,我试探过母亲了,她的反应很大,我觉得提前告诉她不可行,必须得先斩后奏。”
听了林昭言的提议,林若言本是打算和刘氏先摊牌好好沟通的,谁知她刚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意思,刘氏就激动地跳起来,声称她若是敢去临安就要上吊自缢。
“我知道母亲只是说说,但她的反应太可怕了……”林若言苦着脸道。
“有什么可怕的。”林昭言瞪了她一眼,“可怜天下父母心,若是你养了十几年的女儿突然有一天告诉你,她要为了个男人离家出走,你能接受?你会同意?”
林若言无言以对。
林昭言望着她委屈的模样,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先给母亲一个心理准备,这样你先斩后奏起来,她也不会那么难以接受,到时候还有我在一旁劝解,问题应该不大。”
“姐姐你真好!”林若言一把熊抱住了她。
“行了行了。”林昭言翻了个白眼,推开她,“你自己把握分寸,我还有事,先走了。”
“恩!”林若言猛点头,心情瞬时变得愉悦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有林昭言在,她就觉得再困难可怕的事也不值一提了。
林昭言去了雪松堂找马氏。
今日四公主手受伤的事儿,虽然大夫说没多大问题,但她还是不怎么放心。
她必须得问问马氏才能彻底安心。
毕竟,如果四公主的事儿真是他干的话,那也就是她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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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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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氏应该是刚吃过晚膳,还在收拾东西,看到林昭言来了,吃了一惊,“昭儿你怎么来了?”
林昭言皱了皱眉,“大嫂怎么自己收拾起来了?丫鬟呢?”
“哦,没事。”马氏笑笑,毫不在乎道:“母亲那边说有点事,就把院子里的丫鬟叫过去帮忙了,没关系的,这点小活我还是能干的。”
“哦。”林昭言点点头,也就没有多问。
她帮着马氏将餐桌收拾好,便向马氏表明了来意。
马氏闻言,道:“既然大夫说没有问题,那就应该是没有多大问题的。这样吧,如果你不放心,我帮你调配一副金疮药,你让她定时敷用,痊愈的时间会更快一些。”
林昭言松了口气,对马氏由衷一笑,“谢谢大嫂。”
“举手之劳而已。”马氏摆摆手,而后又想到了什么,道:“对了昭儿,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林昭言望着马氏变得凝重的脸,下意识地问道:“什么事?”
马氏望着她,一字一句道:“宛姨娘的死有端倪。”
宛姨娘……
林昭言蹙了蹙眉,她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自从宛姨娘“暴病而亡”后,大家就好似将她遗忘了,就像是从来都没有这个人存在过一般。
现在猛地听马氏提及,还是个这么严重的话题,林昭言也不由凝重了起来。
“大嫂此话怎讲?”
马氏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嗓音道:“今日我描了几幅春天用的花样子想拿去给母亲过目。谁知母亲并不在院子里,听丫鬟说是在老太太那儿。于是我便去了荣寿堂,机缘巧合下恰好听到老太太说。她并没有给宛姨娘下毒,她也觉得宛姨娘的死有蹊跷,正在暗中查是怎么回事呢!”
林昭言瞬间瞪大了眼睛。
宛姨娘竟然不是被林老太太害死的么?
那是谁?
林昭言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想起四公主跟她说的那些话。
难道……
是端贵妃?
她利用宛姨娘的死彻底离间林行言和建安侯府,这样就能更好地掌控林行言了。
那么这些事,二皇子又知不知道呢?
看他偷听到她跟四公主谈话的神色,真的是无比淡定。
是他本身的性子使然,还是他……一早就知道了?
这个问题,直到林昭言回屋后想了一整夜。还是没有想通。
此后的几日,她特意避免与二皇子见面,只让曼双去二皇子府给四公主送去了金疮药,顺便问了问她的情况,得知她一切都好后便再没有过问。
而二皇子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原因,竟然一次都没来“骚扰”过她,着实让林昭言松了口气。
知道周霆琛的事情不用着急,她心里紧绷着的一根弦也就渐渐放松下来,每日画画、练字、临摹、习武、跟在马氏后面学学医术。顺便再跟林若言谋划出走的事宜,甚至又去梨花帮看了一次凤清公子,过得很是多姿多彩。
正月新年很快就过去了,迎来了二月。寒意虽还料峭,但院子里抽芽的花草树木已经初现春日生机。
二月二,龙抬头。
春季来临。万物复苏,蛰龙开始活动。预示新一年的农事活动即将开始,春节后的悠闲也正式结束。人们纷纷开始忙碌起来。
建安侯府也处在一片忙碌之中。
春日到了,各房的一应衣裳、物品、用具都要更换,用轻薄暖和的春衣替换厚实保暖的冬衣,用飘逸清新的珠帘替代厚重御寒的毡帘,还要将换下来的冬日用品全都洗晒干净后收起来……
总之,各房的管事从一早就开始忙碌,脚不沾地,甚至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林昭言也被刘氏指使着跟在林妈妈身边帮忙学习。
“好累啊,比新年的时候还要辛苦。”忙活了一整天之后,林昭言果断化作了一滩烂泥倒在床榻上。
刘氏一边帮她按摩肩膀一边道:“这就累了?今后等你成了家,管硕大一个府,就会觉得这不过是九牛一毛!”
林昭言正好被她捏到酸痛处,忍不住痛呼出声。
一旁的林妈妈心疼道:“夫人您下手可轻一些,四姑娘今日的确伤着了,别看她现在喊累,那是跟您撒娇呢!干活的时候可不见她有丝毫懈怠,将来就算成了家,您也可以放心了!”
刘氏唇边浮出一抹骄傲的笑,下手的力道不自觉就轻缓了下来,可嘴上仍旧严厉道:“母亲要你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要嫁的可不是普通的勋贵人家,现在不累一下你,等你以后嫁过去,就要累一辈子,而且可不仅仅是身体累!”
林昭言自然明白刘氏的苦心,笑着转头看她,“母亲从前也是这么过来的么?”
刘氏的眸光黯了黯,“母亲就是从小太被娇生惯养了,才不知人间疾苦,才会太天真自以为是,以至于磕磕碰碰了这么久,痛了太多次,才渐渐明白了过来。”
林昭言顿时说不出话来。
刘氏随后又笑着道:“你不要跟母亲学,多学学你大嫂,她是个知书达理又通透圆滑的人,虽然大房跟咱们关系不好,但母亲还是很高兴你跟你大嫂走得近。”
“大嫂人的确很好。”林昭言颔首。
刘氏道:“这次等你大嫂回来了,你就别再跟着她鼓捣什么医术了,让她教教你怎么管家。”
马氏去了通州,因为前几天她收到一封书信,说是林珏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脚,马氏看后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去,如今已经第七天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她刚这么想着,便有丫鬟进屋道:“夫人,四姑娘,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回来了,老夫人喊各房的夫人姑娘过去小聚。”
林昭言和刘氏都不由皱紧了眉头。
这更深露重的,不过是一个少爷回来了,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么?
林昭言更是惴惴不安。
恐怕小聚是假,是真有什么事吧?
难道……与秦玉雪有关?
不得不说林昭言的猜测很准,因为此刻,在荣寿堂,林珏和马氏对立而站,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林老太太正坐在上首的位置上,表情似隐忍又似无谓地看着他们,“秦家的大小姐一口咬定腹中的骨肉是珏哥儿的,你们两个说,该怎么办?”
马氏和林珏的脸色变得更加煞白。
在通州温存七日,回到盛京,谁曾想面对他们的竟然是这样的晴天霹雳!
一旁的陆氏也痛心地望着林珏,“原本我还以为是镇南伯府的人蛇蝎心肠,想要算计你,算计咱们建安侯府,谁晓得幸亏你祖母聪明,旁敲侧击地请人去查探,竟然查出来那是你的孩子!她说去年的十二月十八,你在同僚的聚会中喝醉了酒,可是真的?你现在又打算怎么办?”
就是在马氏听到关于宛姨娘死亡蹊跷的那一日,其实之前陆氏是找林老太太坦白秦玉雪有了身孕一事,然后林老太太就说先不急着下定论,将真相查清楚再说。
结果,竟查出了这样的真相。
怪不得人家秦玉雪堂堂一个千金小姐要嫁给珏哥儿做二房,原来如此!
她甚至为了珏哥儿的声誉而隐瞒不说,此等真情真意,他们又怎能辜负?
林珏望着陆氏,久久无法言语。
大约是悲痛到极致,马氏竟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漠然地望着林珏,轻声开口,“阿珏,母亲说的是真的吗?”
听说他受了伤,她不顾一切地赶去通州看他,跟他道歉,承认自己的不对,期望可以和他好好开始。
他答应得好好的,说会一辈子爱她尊重她,说一辈子都不会背叛她离开她。
可是结果呢?
结果,这个谎言只维系了七日!
七日之后,回到盛京,所有的一切都被撕破了!
甜蜜的表象背后是万丈深渊,森森白骨。
林珏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甚至还因为秦玉雪有了身孕而高兴,我始终没有往那个方面想过,因为无论我们之间怎么样,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可你就是这样回报我对你的信任么!
如今看来,多么可笑啊!
林珏说不出话来,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真是假。
刚收到信的时候,信上说秦玉雪有了身孕,他是吓了一跳的,而后又想到了喝醉酒那一日,迷迷糊糊中的确有个女子搂着他,好像就是秦玉雪。
只是那段时日他跟明兰闹别扭,喝得太多了,神志不清,都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才想尽快赶回盛京查明真相,可谁知却因为骑得太快而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他那时候很绝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直到明兰赶了过来,跟他互诉衷肠,那么倔强的一个人竟然会低头承认自己的错误。
其实他所求的也不过就是一个道歉。
可她却不仅给了他道歉,还给他带去了久违的温暖和感动。
他就忘却了所有的不安和烦恼,以为,可以永远温暖下去。
谁知道……
现实是这样残酷无情。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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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珏哥儿,母亲现在要听你说一句实话。”陆氏静静地望着林珏,一字一句地开口:“玉雪腹中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利刃一样插在林珏的心头,让他痛不欲生,无言以对。
马氏见他沉默,心里空了那块地方好似有寒风灌入。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此刻心中的感觉,真的就像是晴空霹雳,她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因为身体和思想都已经不受控制。
她只想,躲在无人的角落里,好好地痛哭一场。
“不必问了,我想镇南伯府是书香门第,他们家的小姐也应该是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既然她说是相公的孩子,那一定就是吧!”可是马氏面上却只能表达出宽容大度的模样,她很好地掩饰了自己内心的绝望和悲痛,对着陆氏嫣然一笑,“母亲,您放心,这婚事我会一手包办,保管让秦大小姐风风光光地嫁进府。”
“明兰……”林珏错愕地望着她。
“相公。”马氏依旧保持笑容,“我会做好这个大少奶奶,你不必担心。”
她既已经嫁给了林珏,就一辈子是他的人。
她不能给祖父丢脸,也不能给扬州马家抹黑。
她生是建安侯府的人,死也只能是建安侯府的鬼。
伤心、怨怼、痛恨都无济于事,她只有面对,唯有面对。才能将日子平平稳稳地过下去,才能不让祖父操心。
今后。她只是建安侯府的大少奶奶,再也不是林珏的妻子。
夫妻三载。心灵相通,林珏岂会不知道马氏心中所想。
从未有过的恐惧油然而生,他下意识地抓住马氏的手,“明兰……我,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马氏克制住内心的苦涩,用力挣脱开林珏的手,“几日不住人了,我先回去收拾一下屋子。”
她说完转身就走。脚步匆匆,低着头没有看路,结果撞上了正好赶来的林昭言。
“大嫂?”林昭言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又拉过马氏的手,“您没事吧?”
“没,没事。”马氏捋了下头发,匆忙道:“我先走了。”
“明兰你站住。”林老太太突然出声。
马氏的脚步一顿,便站着没动。
只听林老太太冷静又不失威严道:“你先别走,今日这件事必须要有个了结。你也别稀里糊涂地什么都应下来,我与你祖父有旧交,可不想让他怨我没关照你这个孙女。”
马氏身子一颤,垂着头不说话。
林老太太又继续道:“今日我将各房的人都叫过来。就是为了请他们做个见证,我老太太话就放这儿了,假如秦玉雪腹中的孩子真与珏哥儿有关。那我们建安侯府绝无二话,即刻迎娶她入府。明兰你心里再不痛快以后也给我好好过日子,不准挑事。但假如秦玉雪腹中的孩子与珏哥儿没有关系。那我也是绝不能容忍这种混淆侯府血脉的事情发生的,届时一定要为珏哥儿和明兰讨个公道!我说一不二,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做个见证。”
马氏听完久久无法言语。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没有说话,他们其中一部分是被林老太太的威严震慑,还有一部分自然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八卦。
林昭言同样也是如此。
她在来的路上就猜测是不是因为秦玉雪的事儿,是不是其他人都像陆言之一样被骗了,认为秦玉雪腹中的孩子是林珏的。
可当事实摆在眼前,她还是被惊着了。
看来镇南伯府,是早有准备啊!
那么林老太太,应该也已经被蒙骗过去了吧?否则以她的严谨,又怎么会将各房的人都请来做什么见证呢?
不确定的事儿,她用不着这样打自己的脸,更何况,她林老太太从来都不是什么正义良善之辈。
为马氏做主讨公道,嗤,实在可笑。
与其说她这是公平公正,不如说她是要在众人面前让马氏心甘情愿地接受这门婚事,要她安分守己,和秦玉雪二女侍一夫地好好过日子,这样就算将来马氏反悔,也有各房的人帮忙顶着替她说话,那么马老爷子追究起来她也可以推卸责任,挑不出丝毫错处。
林老太太做事,从来都经过深思熟虑,从来都有目的可言。
“明兰,你同意不同意?”林老太太最后问道。
“大嫂……”林昭言下意识地抓住了马氏的手,示意她千万不要答应。
可谁知道马氏沉默片刻,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抬头,坚定道:“我同意。”
林昭言这才发现她脸上全是未干的泪痕。
林昭言揪心地望着她。
她却对上她的眸子,淡淡一笑,用口型示意她不用担心。
“祖母,我同意。”她转身,又一次坚定地开口。
“很好!”林老太太满意地颔首,随后便朝林珏看过去,“阿珏,你把去年十月十八那日都干了些什么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林珏深深地望了马氏一眼,内心早已经是惊涛骇浪,可面上也不得不镇定下来。
慌张失措是没有用的,他也必须好好想一想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心里清楚,一旦证明了秦玉雪腹中的孩子是他的,明兰这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了,可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林珏沉默片刻,终于在众人期待又紧张的神色中缓缓开口,“那一段期间,正是明兰医术被炒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我一直知道她喜爱医术,也从来都不会阻止,可是那段时间她总是忽略我,致使我心里不怎么好受,才会在同僚聚会的时候多喝了几杯……”
林珏说着,不自觉地看向马氏。
马氏偏转过头刻意不看他。
林珏叹了口气,只好继续,“我记得,镇南伯府的大少爷秦阊也在,他见我心情不佳,便上前找我谈心,我与他平日里并不相熟,但或许真是喝多了,便跟他大吐苦水,他一直安慰我,过了一会儿,他的妹妹,也就是秦家的大小姐来找他有事,我记得……秦大小姐好像很慌张的样子,后来秦阊便出去了,我便又一个人继续喝酒,没过一会儿秦阊就回来了,他的脸色明显凝重了几分,好像心事重重,也没有再听我诉苦,反倒和我一起喝起酒来。就这样,我越喝越多,喝到最后都没有什么神智了,只恍惚听到有人拜托秦阊送我回府,我就跟着他往外走,后来在酒馆门外又遇见了秦大小姐,我听到秦阊很严厉地问她为什么还不走,秦大小姐好似还哭了,两人僵持间,我已经昏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地只感觉自己被一个人搂着,还带着若有似无的胭脂香,我知道那不是秦阊,可思想已经不受控制了,等到第二日清晨醒来,才发现自己在客栈,只有我一人……”
“这么说,连你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和秦大小姐发生了关系?”林老太太眯了眯眼睛,问道。
“这还用问嘛,肯定是酒后坏事,做出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儿!”二太太的嘴快,立刻接话,被陆氏瞪了眼后缩了缩脖子噤声不言。
陆氏沉吟片刻,问道:“既然那秦大少爷在场,为何会让玉雪一个姑娘家送你去客栈?”
“我喝醉了,实在记不得了。”林珏摇摇头,猜测道:“大约,秦阊与秦大小姐争执时扔下我离开了,因为我记得他好像很生气,在我印象中秦阊一直是个风度翩翩的温润公子,会发这么大的脾气肯定是气到了极致,会做出这种事也不无可能,而秦大小姐根本不认识我,只能将我安置在客栈,至于……至于那种事,我实在是没有印象了。”
“如果没发生人家根本不可能会有了身孕呀!”二太太又道。
这次连陆氏也说:“你祖母特意带了自己的人过去号脉,的确是怀了三个多月的身孕,在时间上刚好吻合,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可是只有大哥喝醉了酒,秦大小姐难道也喝醉了吗?倘若大哥真要对她行不轨之事,她又为何不反抗?就算反抗不了,事发后她为什么不叫大哥负责?就算她难以启齿,有了身孕后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串通所有镇南伯府的人一起欺瞒咱们?这既然是大哥的孩子,那腰板硬得很!”林昭言实在忍不住说道。
刘氏暗中扯了下她的衣袖,示意她少管闲事。
可林昭言没办法冷眼旁观,马氏对她很好,林珏也很好,她不想看这对原本可以恩爱不疑的夫妻被小人趁机破坏!
陆氏瞥了眼义愤填膺的林昭言,淡淡道:“那是因为玉雪一直心系珏哥儿,她本爱慕珏哥儿又怎么会反抗,而事后,女子家都是讲求脸面的,更何况她们那样的人家,她自然不敢胡乱说出去,免得遭人口舌。而她,又是早存了给珏哥儿当二房的念头,哪怕就是没有怀孕,这个结果也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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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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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大伯母是相信秦玉雪腹中的孩子是大哥的了?”林昭言冷笑一声。
“不是珏哥儿的还是谁的?难道镇南伯府那样大的家族,会教出不知检点的女儿吗?!”陆氏气急道。
林昭言冷笑一声没说话。
反倒是林若言嘀咕道:“她现在做的这件事倒是很检点哦!”
“你!”陆氏脸色立刻涨红。
林若言又“咯咯”笑,讥诮道:“还不知道大伯母这么急着认孙子是因为什么哦!到底是真缺孙儿呢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呢?”说着,意味深长地望了陆氏一眼,却没有明说。
众人却都知道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镇南伯府是太后外家,虽然现在的镇南伯府的当家老太爷与太后是堂兄妹,但毕竟有这层关系在,林珏娶了他家的女儿,总是有好处的。
陆氏其实也并不敢确定秦玉雪腹中是否是林珏的孩子,但只要有这丝可能,她就能自我欺骗,就能不断地催眠自己那是林珏的孩子,催眠到最后连自己都相信了。
林老太太亦是如此。
而镇南伯府,秦玉雪,利用的恐怕就是她们这个心理。
所以,要想彻底摧毁这门婚事,就一定要拿到确切的证据,证明秦玉雪腹中的孩子百分之百不可能是林珏的。
到时候,林老太太和陆氏,想自我欺骗都没办法了,总不能已经知道那是别人家的孩子还上赶着认回来吧!
马氏望了林昭言和林若言一眼。心中倍加感动。
只有在危难之际朝你伸出援手的人,才是真心待你的。
林昭言对上她泪水盈盈的眸子。朝她安抚一笑,用口型表示“我会帮你”。
马氏破涕为笑。却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昭儿、若儿,我知道你们的好心,可是不用了。”
是真的不用了,不管秦玉雪腹中到底是不是林珏的孩子,可林珏的表现已经让她失望透顶了。
他居然说他不知道?
那么重要的一件事,他却说他忘了,说他不知道?这该有多伤人心?
“大嫂……”林昭言忧心地望着她。
“好了。你们只是来做个见证,其余的事情就不需要你们多过问了。”陆氏斜了她们一眼,又对丫鬟道:“不是让你们只喊各房的太太过来么?谁让你们把姑娘喊来的,这种事情是未出阁的姑娘能听么?”
其他两房的姑娘们的确没来,只有林昭言和林若言在场。
林昭言知道这一定是陆氏耍得把戏,她也懒得跟她计较,垂下眸没再说话。
可她心里却在想,无论马氏说的是不是气话,这件事她都管定了。
她一定要拆穿秦玉雪的真面目!
“这么说。珏哥儿你不承认玉雪腹中的孩子是你的?”始终保持淡定的林老太太终于又一次开口。
林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与不是,他自己都无法确定。
可秦玉雪又何必要害他?她一个千金大小姐,也不可能会做出那种事啊!
“既然这样,不如就等孩子生下来滴血验亲再说。倘若是珏哥儿的那就娶回家,倘若不是……”刘氏难得站出来说话,表情相当的意味深长。
陆氏被她看得怒火中烧。
一直引以为傲的长子闹出这种不光彩的事儿。白白叫人看了笑话!她原本是想私下解决的,可林老太太坚持要将大家都叫来做个见证。她也没有办法,只能照办。现在看着刘氏这副明显幸灾乐祸的样子,心里真是怄得慌!
林老太太瞥了刘氏一样,淡漠道:“那恐怕在孩子尚未出生前,建安侯府与镇南伯府就要彻底结下梁子了。”说着,视线又轻飘飘地落在马氏身上,“镇南伯府是什么样的人家?珏哥儿做出这样的事情,人家非但没有找上门来,还帮着隐瞒,委屈自己做二房。说句不好听的,倘若他们去太后她老人家跟前告个状,那珏哥儿的仕途就算毁了,如果硬碰硬,不过是两败俱伤,说不定到最后,太后直接下旨让珏哥儿休了明兰娶秦大小姐为妻,难道这种结果就是你们想要看到的吗?”
林珏的脸色立刻刷白。
他知道林老太太这席话暗含警告,是为了告诉他,如果抵死不认,和镇南伯府硬碰硬,最后的结果很可能两败俱伤。
毕竟,他根本无法确定秦玉雪腹中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
如果是呢?这样闹开了,他倒不是怕自己的仕途受到影响,而是怕明兰真的会被休弃,毕竟她三年无所出,这样的理由合情合理。
至少现在认下来,息事宁人,明兰始终都会是他的妻子,始终会陪在他的身边。
可是,一旦认下来,他跟明兰之间就再也回不去了,陪在他身边的也只是一个空壳。
林珏垂在衣袖中的双手紧紧握了成拳,内心的矛盾和痛苦狠狠煎熬着他,毫不留情。
马氏的脸色也呈现不自然的惨白,她虽然努力装得镇定,但颤抖的身子还是出卖了她的恐惧。
她心里清楚的知道,林老太太说得不无道理。
选择冒险,结果只有两个,一是赌赢了,当众打了镇南伯府和太后的脸面,与他们反目成仇,将来阿珏的仕途定然充满坎坷。
二是赌输了,当众打了自己的脸面,不仅与镇南伯府反目成仇,还会被世人唾弃,阿珏的仕途就算是彻底毁了。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对阿珏都会造成很大的伤害。
所以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答应这门婚事,便就算是错了,也将错就错。
她心里明白,林老太太早已经做好了“正确”的选择,在众人面前来这么一出,只是为了给她施加压力,逼她答应,逼她无法反悔。
想到这儿,马氏悲哀地笑了笑。
其实何必呢?她一直都是个有分寸,顾全大局的人,哪会因为一点儿女情长就撒泼耍赖,不管不顾?
她嫁进侯府三载,到头来,却连这点认可都得不到?
“什么都不必说了,我答应。”马氏抬眸看向林老太太,一字一句道:“祖母,我答应,并且绝不反悔,你大可放心。”
林老太太也深深地望着她,许久才缓缓道:“我都是为了你们好。”
马氏扯开唇角笑了笑,没有针对这个话题再说什么,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林老太太颔首,没再阻止她。
等到马氏离开后,林老太太也让在场的人都散了,只留了陆氏下来。
原本镇定自若的陆氏在众人离开后,立刻变得慌乱起来,“母亲!珏哥儿他根本就不确定!我真怀疑秦玉雪腹中那孩子不是珏哥儿的!母亲,咱们再好好查一查吧,万一真不是珏哥儿的,生下来就是个孽障!”
“你觉得那个孩子能平安地生下来吗?”林老太太瞥了陆氏一眼,“妇人之见,照你的做法,珏哥儿一辈子都成不了大器!无论这孩子是不是珏哥儿的,咱们都要让秦玉雪过门,到时候镇南伯府承了咱们这份恩情,对珏哥儿对整个建安侯府都有好处。至于那个孩子,哼哼,我绝不会让这种混淆侯府血脉的事发生,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不行!”
陆氏被林老太太眸中的狠毒吓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可,可万一那孩子是珏哥儿的怎么办?”
“是又如何?”林老太太却毫不留情道:“等到珏哥儿平步青云,多少孩子要不了?你的目光就是太狭隘了,不会从大局考虑,难怪琨儿不愿和你多谈。”
陆氏一噎,脸色即刻涨得通红。
林老太太却懒得再看她一眼,“好了好了,你下去吧,记得多学学明兰,好好笼络丈夫的心,别一天到晚只晓得在内宅勾心斗角,只会把丈夫逼得往外跑,越来越和你离心。”
林琨近段时间的确很少归家,偶尔回来一次也几乎不会找她谈心。
陆氏委屈得眼眶都红了,“母亲这样说可是冤枉死我了,我已人老珠黄,自然不如那些娇花似水的年轻女子讨夫君的欢心,母亲您若是知道了什么,可一定要告诉筠儿啊,筠儿也好早做准备,将人家纳回府。”
林老太太用力瞪了她一眼,“你是我的亲侄女,我难不成还会害你?与其说这些赌气的话,不如好好把我的话听进去,唯有夫妻同心,才不会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有可乘之机。”
陆氏赶紧垂下了眸,“母亲教育的是。”
林老太太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下去吧!”
陆氏颔首,恭顺地退了下去。
可在她走到门口时,林老太太又想到了什么,喊住她道:“明兰屋子里的那味香暂时先停了,反正她跟珏哥儿也不可能了,以后都不必担心,等到时机成熟,我要跟马老爷子好好谈一谈她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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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查出真相
第二百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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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珏出了院子,颓然地倒靠在院墙上,眉宇间满是颓然和绝望。
他还是太没用了,曾经口口声声说会给她幸福,说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可是到头来,伤她最重的人却是他自己!
他心里清楚,她面上虽表现的从容镇定,但她的心里一定是鲜血淋漓。
倔强如她,选择接受,也就是选择了放弃。
她要放弃他们三年多的感情。
而他,无能为力。
林珏又努力去回想那一晚发生的事儿,可是脑中竟然一片空白。
他也曾经喝醉过,可是像这种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的时候几乎没有。
他总觉得,这里头有蹊跷。
可具体是什么,又不得而知。
“大哥。”这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林珏抬起头来,发现是林昭言。
他扯出一抹笑,“昭儿,你有什么事?”
林昭言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大哥,你不能答应这门婚事。”
林珏见她表情严肃认真,知道她是在说真的,不由苦笑一声,“不答应还能怎么办?现在是事态早已经不受我控制。”
祖母和母亲的意思,他又岂会看不出来?
“凡事事在人为。”林昭言却这样道:“我有十足的把握秦玉雪腹中的孩子绝不是大哥的,所以,只要咱们掌握了证据。就一定能推了这门婚事。”
林珏惊讶地望着她。
林昭言笃定地点了点头。
“你,你是如何确定的?”林珏很奇怪。连他这个当事人都弄不清楚的事儿,昭儿一个局外人怎么会这么肯定?
林昭言不便同他说那个理由。只能道:“因为昭儿相信大哥绝不是那种人,哪怕就是喝醉了酒,大哥也绝不会背叛大嫂。”说着,顿了顿,在林珏复杂的神色中再一次开口,“昭儿相信大嫂也肯定是相信大哥的,她之所以会答应这门婚事,不过是为了大哥的仕途考虑。大嫂心里始终是有大哥的,所以大哥也千万不能误会大嫂。一定要夫妻同心,方才能其利断金。”
林珏听完后,久久不能言语。
他自诩聪明,竟然都没有一个小丫头看得透彻。
林昭言窥林珏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被她说动了,其实她从来不担心说不动他,因为大哥和大嫂心心相印,不过是当局者迷被这件事吓懵了,只要有个人提点一两句。那么冷静下来后,就能想通。
夫妻之间,最重要的莫过于同心协力。
林珏沉吟片刻后,压低了嗓音道:“可要查出真相并没有那么容易。便就算我不认,可我与秦玉雪去过客栈是板上钉钉的事儿,闹开了。镇南伯府的人一定会找客栈的人作证,届时事情就会演变成祖母所说的结果。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在是不值当……”
“所以要暗中进行。悄无声息,不能被任何人知晓。”林昭言眯了眯眼睛,也沉声道:“并且,在我们掌握证据后,也不能直接去镇南伯府算账,而是要去找太后,抢占先机,将自己摆在受害人的位置上,让太后替咱们做主。”
林珏不由打量了林昭言一眼,没想到这个平日里闷声不响的四妹心思这般缜密,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好,我听你的。”林珏用力点了点头,“我也会找你大嫂说清楚,跟她明明白白地谈一次。我的错,她的错,我们都要正视。”
昭儿说得对,最重要的是夫妻同心,如果他们两个都开始不信任对方,那么就算没有秦玉雪,也会有下一个王玉雪,兰玉雪……
他们必须要正视自己。
林昭言闻言,松了一口气,朝林珏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
等目送了林珏离开后,林昭言也自己回了院子。
她在考虑该寻求谁的帮助。
秦玉雪的事儿,背后是镇南伯府,要想查出真相根本没那么简单,光凭林珏的力量肯定是不行的,她必须得暗中协助他。
可她的人脉都是陆言之的人,陆言之是秦玉雪的表哥,并且上一次就跟她表明他是绝对站在秦玉雪那边的,所以靠他是不可行的。
至于二皇子,他倒是会帮她,只是她却不想欠他什么人情。
萧歧的话,更是想都不用想。
那么,还有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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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深人静,有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越过高墙,又纵身飞上屋脊,迅速又轻巧地踩着屋瓦走过去,最后闪入了一间亮着灯烛的屋子里。
“你来了。”一道冰冷的声音在屋子的一角缓缓响起。
“我来了。”那黑影应声,迈步往前走了几步,灯烛下他的眉目渐渐清晰,是徐修谨。
而背对着烛光坐在他前方的男子正是萧歧。
他听到徐修谨的声音,缓缓转过身,一张精致如玉的脸上却毫无情绪,漠然得叫人心生寒意。
“事情查出来了?”他抬手示意徐修谨在他对面坐下。
徐修谨走过去,挑了挑眉道:“没查出来我深更半夜的过来是要陪你睡觉么?”
萧歧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徐修谨嘻嘻一笑,顺势坐了下来,“我听说你把四公主伤了?二皇子正在到处查你呢!”
萧歧勾起唇角,自信道:“他查不到的。”
“我当然知道他查不到,他现在连点头绪都没有。”徐修谨突然凑上前,坏笑,“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你突然间跟四公主过不去干什么?该不会,又和……”
“穆清。”萧歧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废话太多了,赶快进入正题吧!”
徐修谨耸了耸肩,一点都不着急,“我劝你不要儿女情长。”
萧歧蹙眉,冷冷道:“我的私事用不着你来过问,总之我不会让你这些年的付出功亏一篑。”
徐修谨叹了口气,“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歧没说话,只是阴沉的脸色泄露了他此刻不爽的心情。
徐修谨自然知道不该再招惹他,只好道:“行行行,我说,我这就说。”
萧歧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但要让我喝杯茶先。”徐修谨却又得寸进尺,甚至倾身去拿萧歧放在面前的茶杯。
萧歧一把按住他,“我重新给你倒一杯。”
徐修谨翻了个白眼,“穷讲究,咱俩谁跟谁啊!”
萧歧根本不理他,很快拿了新杯子出来替他泡好了茶。
“也不知道谁才能让你改掉这坏毛病。”徐修谨接过茶,嘀咕了一句。
他知道萧歧一向排斥与他人太过亲密,主要源于他小时候的经历,他其实很希望有个人能让他彻底放下戒心,全心全意的去亲近和信任。
萧歧闻言,要缩回来的手一顿,不过很快恢复如初,“别废话了,赶紧说正经事吧!”
“好吧好吧。”徐修谨将茶水一饮而尽,神色也凝重了起来,终于开始进入正题。
“你父王跟西南伯私底下有交易了。”徐修谨言简意赅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萧歧的眉头一蹙,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我父王成功拉拢到西南伯了?”
徐修谨点头,“对。”
萧歧眯了眯眼睛,沉吟片刻后道:“难道……沈忠凌痊愈了?”
“聪明!”徐修谨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所以,娶沈忠凌不再变成坏事,而是好事了。”
“所以……萧王妃不想让我占这个便宜,便让萧铭好起来了?”萧歧淡淡接话,面上虽然云淡风轻,但眸中暗藏着汹涌的怒意。
起初,娶沈忠凌只是一个摆设,更甚至可能是一个眼线,所以萧王爷不愿意。
现在,娶沈忠凌变成了稳固和西南伯关系的一个砝码,萧王爷自然乐意之至。
或许对于萧王爷来说,巩固势力最重要,根本不会在乎是哪个儿子娶沈忠凌。可对于萧王妃来说,是不会让他讨着半分好处的。
她迫不及待地将萧铭推出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做给西南伯看吧?
她想让西南伯知道,萧铭才是真正值得支持的。
“而且,我打听到西南伯和你父王还有个交易,就是等到他荣登宝座之后,会直接杀了沈忠凌,让西南伯的女儿再嫁过来。”
娶沈忠凌只是个跳板,因为不会引人怀疑,可她毕竟只是侄女,等到事成后,只能被牺牲。
“而且,我还查到一件事。”徐修谨又凑上前,神秘兮兮道:“萧王妃不是每年都有个固定的时间去灵运寺替萧铭上香祈福么?”
“是。”萧歧嗤笑一声,“她一向爱萧铭如命。”
“你大错特错。”徐修谨却迅速否定了他,肃然道:“她去灵运寺祈福根本就是个幌子,因为萧铭就是被她害得迟迟无法痊愈,这样一来,一可以掩饰萧铭的惊天才学不让皇上忌惮。二,就可以利用上香祈福的事方便自己与人交易,谋划大事。”
萧歧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萧王妃对萧铭的感情这些年来他有目共睹,却原来,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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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喜事
第二百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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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不能说是假的。”徐修谨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答道:“爱肯定是爱的,否则,她干嘛要突然让萧铭好起来替他谋取利益啊!不过嘛,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爱,在萧王妃心目中,还是你父王最重要,所以一切对你父王有利的东西都是摆在第一位的,其余的包括萧铭,都只能靠边站。”
萧歧更是拧紧了眉心。
萧王妃对父王的感情?说实话,这些年来他除了看萧王妃对任何一个试图接近父王的女人赶尽杀绝外,还真没有看出她对父王爱在哪里?
便就算是爱,这样具有强烈占有欲的爱也令人心生恐惧。
“你不知道吧,萧王妃可是爱惨了你父王,我可查出不少当年的秘辛呢!”徐修谨坏笑着凑上前,“你想不想听。”
“不想。”萧歧想也不想地回绝,他一点都不想知道当年的事,一点都不想知道到底萧王妃都经历过什么,一点也不。
徐修谨看着萧歧一如既往避如蛇蝎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这样了,其实你何必……”
“穆清!”萧歧打断了他的话,冷下脸道:“除了这些,你还查出了什么?”
徐修谨见他表情严肃,也只好打住不提。
“没了。”他道:“总而言之就是萧铭突然好起来是为了要娶沈忠凌,而你……又被萧王妃放弃了。对了,我建议你最好查一查萧王妃每天端给你的饭菜有没有问题?毕竟先前皇上是打算将沈忠凌赐婚给你。她要是不使点非常手段,难以让皇上信服。”
萧歧的身子一颤。胃里面突然翻江倒海地难受起来。
不,大概是心里。心里恶心。
徐修谨见他眸中毫不掩饰地愤怒和恨意,叹了口气道:“你身在这样的环境中,不狠下心来怎么行?所以,你还想要儿女情长吗?”
萧歧的眸光幽暗,没有接话,好半响,才漠然道:“萧铭,不会娶沈忠凌的。”
“你怎么确定?”徐修谨皱了皱眉,“难道你还相信他?”
“我信。”萧歧毫不犹豫地点头。
徐修谨见他表情笃定。就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况且,萧铭如果真如表现出来的那般与世无争,倒也是好事一桩。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徐修谨转而问道。
既然知道了什么,就必须要做些什么。
“不用我出马,萧铭知道了一定会反抗到底。”萧歧却一点也不着急,“萧铭看似没有脾气,其实比谁都要倔强坚韧。”
否则,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人。从高高的云端上跌下来,又怎么可能“安于现状”这么多年?
徐修谨没明白萧歧的意思,不过看他这么自信的样子,就知道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不过你今后还是得小心一点,谁知道萧王妃那么变态又会对你做出什么样的事儿啊!”
萧歧颔首,“我会的。”
就像萧铭一样。这么多年来,他并不是安于现状。而是忍辱负重。
总有一天,他要将这些年所受的耻辱一件一件地讨回来!
“对了。墨霜和二皇子闹掰了事情你听说没有?”徐修谨又换了个话题问道。
萧歧点点头,神色相当淡定,“听说了,不过是为了那个婢女的事儿,她做的也的确过分了,二皇子不是傻子,不可能一辈子被她牵着鼻子走,这一次,大约是忍耐到极限了。”
“你倒是分析得合情合理。”徐修谨翻了个白眼,气闷道:“那咱们不是功亏一篑了?”
“怕什么?你还真以为我会将希望寄托在墨霜身上?”萧歧却丝毫不以为意,“墨霜不过是其中的一步棋而已,再者,这一颗棋,从开始就有自己的思想,所行的每一步乍看是被下棋人操控着,其实全是她自己的意愿,这样发展下去,下棋人被迷惑,等到这颗棋子做出与下棋人相违背的一步时,棋局已定,为时晚矣。”
“你把墨霜当棋子?”徐修谨吃惊地望着他。
“是她逼得我不得不将她放在这个位置。”萧歧面无表情地答道。
自从上次从醉花楼回去之后,他想了很久很久,回忆起从前发生的很多事情,终于理清楚了墨霜在整件事中所扮演的角色。
她或许是喜欢他不假,可是这份喜欢,却不是纯粹的,她接近他别有目的。
墨霜一向都有迷惑人的本事,如果不是他一直清醒地对待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或许早就像二皇子一样了。
不,应该会比二皇子沦陷得更彻底。
在他的观念里,感情就是始终如一,一旦爱了,就永不会改变。
他没办法像二皇子,一发现不对就能清醒冷静地抽离撤退。
“你这么说,难道是发现了什么?”徐修谨拧紧了眉头,他虽然不喜欢墨霜清高孤傲的性子,但在一起合作了这么多年,早已经将她当做自己人了,可是现在,萧歧却告诉他,墨霜跟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没什么证据,只是直觉。”萧歧却这样答道。
“那二皇子也是发现了什么才会和她决裂的吗?”徐修谨追问。
萧歧颔首,又道:“不过还有昭儿的帮助。”
“林昭言?”徐修谨又吃了一惊。
“是啊,否则你以为,二皇子曾经那样深爱墨霜,会无缘无故地怀疑她?”萧歧说着,唇边浮出一抹类似于自豪的笑意。
徐修谨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难道,萧歧始终都没有放下么?不过是换了个方式而已?
萧歧也是察觉到了自己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情绪,面色立刻一肃。道:“既如此,那你就先回去吧。有什么进展我会通知你的。”
徐修谨也只好停止了自己无谓的猜测。
萧歧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直到完全消失在他视线里的时候。才阖上双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其实何尝不明白徐修谨的苦心?只是情若能自控,就不能谓之为情了。
现在这样,默默注视着她,或许已经是他所能做的最大的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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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雪的事情并没有给整个侯府带来多大的影响,除了当事人之外,其余人对这件事都是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甚至隐隐有看热闹的倾向。
毕竟嘛,林珏和马氏一向恩爱有加。突然闹出这种事,别看马氏表现上镇定从容,心里指不定多怄呢!再说林珏,只是一时酒醉才犯了错,肯定不是真喜欢那什么秦大小姐,今后娶回家还不定会怎么对她呢!
不过就在众人期待好戏开场的时候,建安侯府迎来了另一件大喜事。
二房的林娉止要成亲了。
其实她的婚事是原本去年就定下的,不过因着太子和六公主驾薨的事儿,才推迟了一年。
嫁女儿本该是一件令人高兴的喜事。但二太太秦氏却不是很开心,究其原因当然是因为林瑾明和林昭言各自的婚事,同样都是嫡女,她觉得自己的女儿只能嫁给一个小官的儿子实在是太亏了。
所以在成亲那日的一大清早。她就板着个脸,逮谁就给谁脸色,一副“老娘心情不好别来招惹我”的样子。
大家也都不是欠虐。自然不会上赶着招惹她,索性就躲得远远的。甚至连一向气势十足的陆氏都不愿出面打点,将婚礼的琐碎事宜都推给了马氏。
林昭言作为林娉止的嫡亲堂妹。最关键的是顶着个未来二皇子妃的头衔,自然是要陪亲的。
索性林娉止性格温婉贤淑,她从小跟她不说关系好,却也是没闹过多大的矛盾,整个陪亲过程中,两人有说有笑的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等到吉时,外面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随后传来喜娘尖锐的喊声,“吉时到,新郎来接新娘了!”
林娉止的身子一颤,神色立刻紧张了起来。
林昭言宽慰她,“别紧张,一会儿只要都听喜娘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林娉止咬唇点了点头,可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情绪。
林昭言叹了口气,正待安慰她,外面突然传来了林若言的声音,“新郎官破了第一道门了!唉,都怪大哥他们出的问题太简单,不过第二道门是父亲守着,一定可以把二姐夫问住!”
大燕国的习俗,新郎登门来接新娘都是要经过重重考验的,否则就没有资格将新娘带回家,不过一般这种都是意思意思的,谁也不过过分刁难新郎。
林昭言望着林若言兴奋的眉眼,无奈失笑,“你啊,这是正经事,可不是给你闹着玩的。”
方才紧张的林娉止也不由“扑哧”一笑,“三叔那般博学多才,一定能拦住他。”
一旁的婆子立刻嗔道:“哎哟我的新娘子,话可不能这么说,误了迎亲的吉时可不好了!”
她们姐妹三个互相对视一眼,立刻哈哈大笑。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啊?”这时候门外又传来了一道声音,原来是秦氏和马氏引着全福婆婆来梳头了。
马氏一向都有让人转怒为喜的本事,此时的秦氏也不如早上的时候那般阴沉着脸,好像全世界都得罪了她一般的表情。
特别是当她看到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光彩照人的林娉止,更是激动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娘的乖女儿,你就要这么嫁出去了……”她上前,心疼地搂住了林娉止。
林娉止也不由落下了眼泪。
林昭言看得哭得梨花带雨的母女俩,心里亦有些酸涩。
“好了快别哭了,这大喜的日子,咱们应该高兴才对,再者,这妆若是哭花了可就不好看了。”马氏见状,赶紧上前劝住了她们。
秦氏果然便止住了眼泪,赶紧松开林娉止,替她擦着眼泪道:“对,不哭了,嫁人是好事,咱们不哭了。”
林娉止点点头,眼泪却还是忍不住地簌簌而落。
要嫁人了,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种感觉,或许只能用恐惧来形容。
有丫鬟赶紧上前劝慰,等她止住泪水后又替她补好了妆。
全福婆婆便上前来替林娉止梳头。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全福婆婆是马氏找来的,说是五世同堂,儿女双全,夫妻和睦,一辈子都没有吃过苦。
马氏对她说,等到她成亲的时候,也要请这个全福婆婆来梳头。
新郎官已经攻破了最后一道门,外面的锣鼓鞭炮声响得更加热闹了。
喜娘也进来说新娘子要准备上花轿了。
秦氏取来了并蒂成双的盖头,亲自替林娉止盖上。
林昭言走过去搀着她,一步步地带着她朝门外走去。
出了正门,喜娘便迎了上来,接替了林昭言的职务。
林昭言毕竟是个尚未出阁的小姑娘,是不便跟着新娘子去夫家吃酒的,只能就此止步。
她望着林娉止越走越远的红色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诚如秦氏所言。
曾经一起长大的姐妹就这么嫁出去了。
一身嫁衣,一片盖头,伴随着娘亲的不舍和众人的祝福,就这么嫁给一个自己根本连面都没怎么见过的人,走向那未知的未来去了。
从此以后,这一生就都要围着夫家转了。
在这方宅院中,短短十几载,伴随着多少喜怒哀乐,纵然有太多不愉快的事儿,到头来还是会不舍会想念。
女人这一生,唯有在娘家,有爹娘庇佑的时候,才是最无忧无虑的。
去了夫家,多是身不由己。
林昭言转身看向明显面露疲态的马氏,心中的叹息更重。
只希望,林娉止能过得幸福无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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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一更,今天会三更,分别是下午两点和晚上七点!
这个礼拜都是双更,三更的时候另行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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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旖旎**
第二百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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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娉止的婚事足足热闹到了后半夜,去送亲的人们才从柳家回来。
林珏不敢喝多,可架不住大喜的日子,柳家的人一直不停地劝酒,只能意思意思多喝了几杯,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头晕目眩了。
好在神智尚还有些清醒,瞧着小厮要将他扶到外院的书房歇下,赶紧道:“去内院,去大少奶奶那儿!”
“这……”小厮为难地看了他一眼。
大少爷喝得这么醉,大少奶奶看到了一定不会高兴,毕竟,秦家大小姐的事儿可不就是喝酒误事嘛!
不过他拗不过林珏的坚持,只能搀扶着他往雪松堂而去。
马氏刚刚把婚礼的一些后续事宜处理完毕,累了一天,早已经是精疲力尽,正让丫鬟去准备洗澡水打算好好放松一下,外面却有丫鬟进来禀告说大少爷回来了。
马氏只好重新披上衣裳去外面迎接林珏。
“怎么喝这么多?”马氏一见到林珏满脸潮红,满身酒气的模样,当即皱起了眉头。
小厮叫苦不迭道:“柳家的人一直在劝酒,大少爷作为二姑娘的娘家大哥自然首当其冲,不过大少爷已经尽量在控制了,只能怪柳家的人太能喝了!”
马氏也不想过分为难小厮,只能伸手扶过林珏,道:“行了,你下去吧。”
小厮连忙退了下去。
马氏将视线转移到林珏身上,气闷道:“我在府中累了一天,你倒好。在外面逍遥自在,回来我还得伺候你!”
林珏对马氏露出一抹傻乎乎的笑容。突然又伸手捧住她的脸,用力亲了一口。
马氏眸光一变。声音陡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
林珏依旧傻乎乎的笑着,用力点了点头道:“明兰,我知道,你是明兰,我不会认错的。”
马氏一噎,用力推了他一把道:“那你那日也是把秦家大小姐当成我了是吗?”
“我没有。”林珏捧住马氏的脸,摇着头,极其严肃认真地说:“我永远不会把别人认作是你的。这个世上,只有一个明兰,只有那年在桃花林中对我微笑的那个女子是明兰,只有当初不畏流言蜚语坚持要和我在一起的女子是明兰,只有这些年始终陪伴着我不离不弃的女子是明兰,只有你,明兰,我是永远都不会将你认错的。”
马氏的心重重一颤,她看着林珏。看着他眸中的深情和认真,眼眶立刻湿润了。
“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喝醉了,你该不会是看我上次没有原谅你,特意耍出来的把戏吧?”马氏带着哭腔质问道。
在那件事发生后。林珏不是没有跟她解释过,可她是真气到了极致,对他的话一直充耳不闻。面上虽对他言笑晏晏,但她心里并没有原谅他。他也清楚。
林珏闻言,歪头笑了笑。“你要这样想的话也无妨,总之明兰,我爱你,我不会背叛你的。”
当深情的话语用极其平淡的口吻说出来的时候,其实才最打动人心。
因为这不是甜言蜜语,而是生活中的一部分。
马氏没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
“明兰,我爱你……”林珏倾身上前,在她耳畔喃喃重复。
马氏的眼泪落得更凶。
“你别哭……”林珏心疼地望着她,然后凑上前,用嘴唇一点一点地吻掉了她的泪珠。
马氏的身子一颤,却没有推拒。
屋子里的丫鬟见状,很识时务地退了出去。
林珏的唇瓣在她的脸上游离,从脸颊移到了眉心,鼻尖,耳畔,脖颈,最后落到了她的嘴唇上。
唇瓣的辗转厮磨渐渐生起了热度,林珏不再满足于表面的索取,而是撬开她的齿关,长驱直入。
或许是喝多了酒的缘故,他的身体越来越燥热,急需索取她身体里的温润和甜蜜。
窗牖半开,外面的春风吹拂而来,伴随着木槿花的香气,溢满了一室的旖旎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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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娉止的婚事过后,再有三朝回门,建安侯府足足热闹了好几日。
林昭言在这期间收到了二皇子的信,是问她有没有将那幅画临摹好,顺便说了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之事,最后在信的末尾,委婉地表示让她不要羡慕林娉止的婚礼,因为在将来他们成亲的时候会有个更盛大更热闹的。
林昭言看了摇头失笑,她简直能想象二皇子写这句话时不可一世的样子。
她并没有回信,而是让曼双将自己画好的画送去了二皇子府。
在这之后,她又收到了一封信,却不是二皇子的,而是萧歧的。
信上说,让她明日辰时在永来客栈见面。
林昭言觉得奇怪,直觉告诉她,这并不是萧歧寄来的信,她不相信在这种情况下萧歧还会约她出去碰面。
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阴谋。
她特意写了封信去询问萧歧,得到的答案果然是他并没有约她。
林昭言猜可能是墨霜,能将萧歧的字迹模仿的这么惟妙惟肖的人就只有墨霜。
萧歧自然也猜到了。
他岂会不知道墨霜存的心思,所以几乎是立刻去了醉花楼找墨霜,出言警告:“无论你要做什么挽回二皇子的心,我不会管你,但请你务必记住,不要打林昭言的主意,你若敢伤害她,我保证你会功亏一篑。”
墨霜望着神色肃穆的萧歧,知道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她突然觉得可笑,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把林昭言当成宝贝了?他们纵容她做任何事,底线却都是林昭言,这叫一向战无不胜的她头一次尝到了嫉妒的滋味,也更加坚定了她要除掉林昭言的决心。
不过这件事对林昭言并没有产生多大的影响,她知道是墨霜的阴谋之后并没有再管。
墨霜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清楚,跟她硬碰硬没什么好处,只要自己小心一些,别被她给摆上一道就行了。
她又去了梨花馆找凤清公子。
她想过了,凤清公子来京三个多月,不说他一开始可能就打点好了各路的人脉关系,单就他跟三皇子的关系,他在盛京城内可用的人就不在少数。
秦玉雪的事情表面上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婚期在下个月十五,也就是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到秦玉雪和秦阊的关系,不用点非常手段是不可能的。
古有包拯夜审郭槐,她想的是依葫芦画瓢,利用秦玉雪的心虚让她自己承认和秦阊的关系。
凤清公子听完她的想法后,摇头否定,“照你先前所说,林老太太和陆氏未必就真的相信秦玉雪腹中的孩子是你大哥的,不过是某些利益驱使,才让她们宁愿蒙蔽自己的双眼也要接受这门婚事,所以,就算你查出来了,她们一定也有办法隐瞒。”
林昭言皱了皱眉头,“林老太太或许会如此,但我相信陆氏不会的,她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大哥,不可能让我大哥娶一个如此不知检点的女子回府。”
“娶回府也可以只做一个摆设,相较于娶一个二房,还是你大哥的仕途最重要。”凤清公子摇着头,似看透了一切道:“我劝你不要管这件事,他们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其中冷暖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反正,你祖母不傻,不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你也不必担心建安侯府会怎么样。”
这个林昭言自然知道,她管这件事也不是为了建安侯府,而是为了马氏。
“就算真相查出来也无济于事,我还是要查,至少要让我大嫂知道,大哥并没有背叛她。”
心里的信任和真真切切摆在眼前的证据,还是不一样的。
谁也不能保证谁对谁的信任能一辈子长长久久,当有一天信任坍塌,曾经的某件事可能就是致命的打击。
如果不撕开秦玉雪的真面目,她无法安心。
“你查出来只会让建安侯府和镇南伯府都难做人,人家本来就不打算捅破这层窗户纸,你上去横插一脚,恐怕会得罪了他们。”凤清公子却还是不赞同,他担心林昭言,认为明哲保身最重要,别人的事儿,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我相信如果是我遇上了这种事,大嫂也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帮我。”林昭言没有多说什么,只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表明了她的决心。
凤清公子见她眸光坚定,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就不劝你了,我这边的确有几个武功高强的人,都是三皇子派来的,我相信如果是对付建安侯府和镇南伯府,他们一定乐意之至。”
林昭言松了口气,由衷道:“谢谢你。”
“心儿,你是个至情至性的好姑娘。”凤清公子摸了摸她的头,感慨,“只是这性子安在你身上却并不能说成是好,你要知道,咱们的身份……”
林昭言的眸光闪了闪,垂下头道:“我明白的。”
她一直都很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处境,清醒地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就如同凤清公子,清醒地明白,哪怕这一切都是谎言,他也甘愿坚持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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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第三更~(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九章 绝色青衣
第二百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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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言又跟凤清公子说了一会儿话,瞧着天色不早了,便打算告辞离去。
凤清公子起身相送。
凤清公子的房间在梨花馆的二楼,二楼又分为东西两面,凤清公子住在西面,与他遥遥相对的是梨花馆的另一位名伶青衣的住所。
林昭言出来的时候,视线不自觉地扫到同样从对面屋子里出来的一个身影,那人也正好看向她。
四目相对间,两人皆是一愣。
林昭言记得他,是她第一次来梨花馆的时候遇到的那个热情的男子,也就是青衣的狂热粉丝。
好像是,叫什么秦禄。
“这人名唤秦禄,是你要对付的那个人的胞弟。”凤清公子在她耳畔低语。
林昭言立刻转头看向他,眸中写满了惊讶。
这人竟然是秦阊的胞弟?
凤清公子颔首,“他为人热情爽快,敢爱敢恨,嫉恶如仇,最重要的是,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很好掌控。”
林昭言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是要我利用他?”
凤清公子扬唇,“未尝不可。”又补充,“他跟秦阊的关系并不算好,如果被他知道了秦阊和秦玉雪之间的关系,我相信你一定能事半功倍。”
林昭言陷入了沉思。
如果真得到了镇南伯府内部的人的帮助,结果肯定是毋庸置疑的。
可关键是,要利用一个才见过一面的陌生人。难。
“你我就此别过吧,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我们早已不是一路人了,你今后莫要再来找我了!”可就在她纠结的时候。凤清公子却狠狠推了她一把。
没有防备她当即摔倒在了地上。
她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看他,只见凤清公子已经回到房间,随后重重关上了门。
林昭言却捕捉到了房门紧闭前他扔给她的一个眼神。
她当即恍然大悟。
果然不出片刻,还在对面的秦禄就跑到了她的面前,关切道:“小兄弟,你没事吧?可有摔疼?”
林昭言愣愣地看着他。
他还以为她摔傻了,当即气急败坏地站起身去敲凤清公子的房门,“喂,当头牌很了不起么?有三皇子罩着就很了不起么?!你有什么资格目中无人。你有什么资格打人!”
“那秦公子又有什么资格管凤某的事儿?”凤清公子清冷孤傲的声音从屋内响起。
秦禄气急,又“砰砰砰”地敲门,“我还就是有资格了,我还就是管定了!凤清,你给我出来,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
林昭言见好就收,赶紧站起身,上前劝道:“没事的,我没事的。秦大哥,你不用管了。”
秦禄却不依不饶道:“你既叫我一声大哥我就不能不管,今日我必会为你讨一个公道!”说完竟要伸脚去踹门。
林昭言及时拦住了他,额头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
她虽是男装扮相。但难保不会有熟人在此认出她来,这件事可千万不能闹大了。
可她好说歹说了半响,秦禄依旧不为所动。势必要和凤清公子当面对峙,一决高下。
林昭言叫苦不迭。心想凤清公子你到底是怎么惹着人家了?
“阿禄,你莫要再胡闹了。”这时。从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柔媚婉转,低吟浅绕,带着说不出的万千风情。
林昭言光听着这声音身体都酥了,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身体和心瞬间化成了一汪柔软的水。
眼前的这个人,肤若凝脂,媚眼如丝,朱唇皓齿,只穿着一件简单的柳色的长衫,可却丝毫掩盖不了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媚态,一颦一笑间皆是逼人的艳色夺目。
林昭言想这世上总算能有一个人可以和墨霜比美了,那就是眼前之人。
“阿禄,跟我回去吧!”他却完全无视林昭言惊艳的眸子,上前拉过了秦禄的手。
方才还义愤填膺,气势汹汹的秦禄,立刻柔软了下来,异常乖顺地被他拉着往前走。
看那副表情,明显已经是被迷得云里雾里,七荤八素。
林昭言也终于回过神来。
是青衣。
这个漂亮得不凡间之物的人是青衣,是个男子,梨花馆的前招牌,秦禄的“偶像”。
原来他竟长得这般美艳动人。
虽然凤清公子也很漂亮,但跟他比起来还是有一些差距的,她果断开始怀疑三皇子的审美。
难怪秦禄要这么“痛恨”凤清公子了。
论实力,两人不分伯仲。
论样貌,明显是青衣更胜一筹。
所以凤清公子能踢掉青衣成为新的头牌,摆明了就是有黑幕,那么作为脑残粉的秦禄自然不会甘心。
不过也可以由此看出,凤清公子的实力不容小觑。
“诶,等等等等!”秦禄在被拉着走了老远之后,才终于回过神来,想到了还有林昭言的存在。
“青衣,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介绍给你认识!”他跟青衣说完后,就屁颠颠地冲到林昭言面前,炫耀,“怎么样,我早就说过青衣很美,我没有骗你吧?”
“是很美。”林昭言实事求是。
秦禄嘴巴都笑咧了,“所以你以后不要再搭理凤清公子那种目中无人的家伙了,今天要不是看在青衣的份上,我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林昭言扑哧一笑。
秦禄又极其自然地勾过她的肩膀,“你别怕,以后有我罩着你!”
林昭言咳嗽了一声,道了声谢后,不着痕迹地推开了他。
凤清公子这一招果然有效,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啊!
秦禄又要将她介绍给青衣认识,林昭言连忙找借口推辞了。
她总觉得青衣也不是简单的角色,那一双眼睛似要看透人心,这样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妙。
秦禄并没有为难她,林昭言很快得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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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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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后的十几日里,林昭言一有时间就往梨花馆跑,很快就与秦禄打成了一片。
诚如凤清公子所言,秦禄是个热情单纯,嫉恶如仇的好少年,在听她以代入他人的方式说了秦玉雪的事情后,立刻拍桌子表示这样的人不能忍,一定要揭穿她的真面目。
另一方面,林昭言也将每日的进展都跟马氏汇报,只等到时机成熟由马氏自己出马,实施计划。
毕竟她是个局外人,还顶着未来二皇子妃的身份,不适合参与到这件事中。
让秦禄晓得秦玉雪的事情并不困难,几张嘴,几个疑点,再等他自己发现不对后,一切可以说是水到渠成。
时间很快进入三月中旬,婚期前夜,身在侯府的林昭言便收到了凤清公子的来信,里头是秦禄的字迹。
上面说,他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只等着侯府的人来演出一场好戏。
林昭言看着信上的内容,勾唇浅笑。
谁能想到表面上看起来热情单纯的秦禄,也会做出这种陷害兄妹背叛家族的行径?
这其中的原因她并不清楚,不过结果她很高兴。
有一句话说得好,如果你行的端做得正,就算别人想害你也无从下手。
秦玉雪不过是罪有应得罢了。
她将信交给了马氏,一切都由她处理,自己则静静在府中等待消息。
这一等就是两三个时辰,林昭言让曼双去府门外张望了几次,马氏一行人都还没有回来。
时间过了子时。林昭言已经昏昏欲睡,曼双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姑娘。若是你累了就先去歇息吧,等到大少奶奶回来了。奴婢立刻通知您。”
林昭言点了点头,由曼双服侍了正准备去榻上睡觉,守在外面的曼华就进了屋子,“姑娘,大少奶奶她们回来了。”
林昭言的睡意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看上去怎么样?”
曼华摇摇头,“除了大太太脸色不怎么好看,老太太和大少奶奶的神色都很平静,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林昭言皱了皱眉。那到底是成了还是没成?
“姑娘,咱们要不要去看看?”曼双试探地问道。
林昭言摆摆手,“不用,大嫂会主动来找我的,现在去恐怕会被老太太发现。”
曼华点点头表示明白。
林昭言就继续坐在屋子里等,不过不同于先前的困倦,她现在是精神满满,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直觉告诉她马氏应该成功了,可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或许……是太平静了。
对。平静,这样的平静根本就不像是发生了大事的样子。
明日就是婚期,这时候爆出丑闻一定会引发轩然大波,怎么可能会这么平静?
就算马氏失败了。也不该如此平静。
难道说……马氏根本就没有去做那件事?
林昭言越想越觉得可能,眉头都要打结了,她不相信马氏会临阵退缩。可现在的情况又让她不得不怀疑。
林昭言的纠结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马氏很快就来了。
马氏一看到她。就迎上前,严肃道:“昭儿。婚礼如期举行,我一会儿还要去筹备婚礼事宜,不能在你这儿太久。”
林昭言的心重重一跳,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马氏叹了口气,环顾了下四周道:“说来话长。”
林昭言挥手让曼双退了下去,才拧着眉道:“怎么了?难道没有成功吗?还是大嫂您根本就没有去做那件事?”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秦玉雪也的确如你所言把真相招了出来。只是……”马氏说着,顿了顿,痛心又无奈地望着林昭言,“只是,结果却不在我们的预料之中。”
“大嫂是什么意思?既然秦玉雪都招了,那还有什么问题?”林昭言困惑不已,此时此刻,她不由后悔没有亲自去实施这个计划。
马氏苦笑一声,道:“问题就是,祖母和母亲根本就不在乎秦玉雪腹中的孩子是不是阿珏的,她们只在乎秦玉雪是镇南伯府的嫡长女,她们只在乎秦林两家的联姻,你懂了吗?”
难道一切真的被凤清公子料中了?
查出真相,只是让两家难堪,却不能真正改变什么。
“那……祖母是什么反应?镇南伯府的人又有什么表示?”既然事实已然如此,再痛心也没有用了,尽人事知天命,她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提到这个,马氏摇头失笑,“能有什么反应?祖母或许早有预料,表现得相当宽容大度,她说既然婚期在即,迫在眉睫,为了不让秦林两家折损颜面,所以婚礼会照常举行,至于婚后怎么办,就看镇南伯府的意思。而镇南伯府被自家的大小姐当众打了这么大一个脸,本来就无地自容,羞愧难当,不知如何是好,听到祖母这一番话还不是感激涕零,感激不尽,秦大夫人更表示会引掉秦玉雪腹中的孩子,镇南伯也表示会给侯府一些相应的补偿,定会给祖母给阿珏一个满意的交代。总之,这件事闹出来后,镇南伯府怕是要很长一段时间受制于侯府了,从大局上看,倒是好事一桩。”
“可是对大哥呢?对大嫂你呢?”林昭言做这些事本来就不是为了建安侯府,现在被林老太太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心里真是怄得慌!
“我早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所以倒也还能接受。”马氏微微一笑,拉过林昭言的手,安抚道:“昭儿,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有时候有些事并不能完全顺心如意,现在这样的结果。秦玉雪引掉孩子,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真面目。所有人都觉得亏欠了我,我已经很满足了。总好过。让秦玉雪嫁过来蹬鼻子上脸,现在这样,她便是嫁过来也只是个摆设。再者,她毕竟是个小姑娘,如若不嫁到侯府来,镇南伯府也容不下她,她能去哪里?怕是很快就会没命吧?就当是做一回善事了。”
林昭言可不想做这样的善事!
“大嫂你就是心太软了,秦玉雪这种能和自家大哥**的女子必定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她嫁到侯府来就是个祸害!祖母只为了建安侯府的未来考虑。却丝毫没有考虑你和大哥的处境!”
这回轮到马氏惊掉了下巴,“你, 你说什么?!”
林昭言奇怪地看着马氏的神色,“大嫂你怎么了?”
马氏急切地抓住她的手道:“你说秦玉雪腹中的孩子是她大哥的?秦大少爷?!”
“大嫂你不知道?!”林昭言也是惊愕万分。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未跟马氏说过秦玉雪和秦阊的关系,先前是因为并不确定,后来是被秦玉雪腹中的孩子转移了注意力。
她只说那不是林珏的孩子,却从未说过那是秦阊的孩子。
“难道秦玉雪没说孩子是父亲是谁吗?”林昭言急着追问。
“没有。”马氏摇摇头,眸中写满了不可置信,毕竟未婚先孕跟**。还是有相当大的差距的。
“秦玉雪只说那孩子并不是阿珏的,孩子已经有四个多月了,只是刻意用了药使脉象摸起来只有三个多月,还说她并不是有意要害阿珏的。只是那日去找大哥说这件事,恰好碰上了喝醉了酒的阿珏,才临时起了邪念。她说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太害怕了才会如此。希望我们可以原谅她。”
林昭言听出了不对劲,追问:“大嫂难道不奇怪她有了身孕的事儿为什么要找秦阊而不是孩子的生父吗?”
“秦夫人说秦大小姐与秦大少爷从小要好。感情笃深,秦大小姐什么事都会和秦大少爷说,把他看得比父亲还重要,所以出了这么重要的事儿,才会第一时间告诉秦大少爷,以期寻求他的帮助。”
“秦夫人?”林昭言皱了皱眉。
马氏点头,也微蹙了眉心,“秦玉雪那时候被吓坏了,一边说一边哭,所以秦夫人闯过去替她说话的时候,大家都以为她是护女心切,现在听你这么说,倒像是去打断秦玉雪的话一样。”
他们之前的计划就是要选在人多,特别是两家家长都在的时候审问,秦夫人如果一开始就冲过去拦着摆明了就是心虚,可她在秦玉雪说到一半,差不多把真相都说出去的时候拦着,大家只会认为她护女心切。
看来秦夫人也是个厉害角色,在那种时候都能沉得住气,牺牲长女救下长子,将损失降到最小。
林老太太自认为占了上风,将来,还不知道是谁吃亏呢!
“昭儿,如果真如你所言,那秦家的人真是太可怕了!”马氏惶惶然了起来,“昭儿,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林昭言的神色也相当凝重了起来,“棋差一招啊,如今就算将这件事说出去也没人信了,反倒会被认为是咱们无理取闹,秦玉雪嫁过来的事实已经无法改变,大嫂,唯有今后小心提防。”
“我只怕她会对你大哥不利。”马氏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她不爱你大哥,必然不会和我争宠,她嫁进侯府恐怕也是为了求一处庇护。我怕的是,她将来会为了秦大少爷,做出什么对阿珏不利的事情。你要知道,这种女子一旦执着起来,相当可怕。”
林昭言明白马氏的意思。
秦玉雪和秦阊的感情本就是不被世俗接受的,他们内心必定要受到强烈的道德谴责,在这种情况下她都能义无反顾地为秦阊孕育孩子,足以证明她爱的有深沉多可怕。
从那个梦境中就可以看出,哥哥为了妹妹杀死原配发妻,那么身为妹妹的丈夫,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
可是,事实已然如此,他们又能怎么办?
“明日就是婚期,咱们就算想做什么也来不及了?假若现在悔婚。原本占上风的咱们立刻就理亏了,那对大哥更不好。”林昭言理智着分析这件事。最后得出的结论也只能是,“咱们只有娶秦玉雪回府。今后好好提防着她就好,反正她不是只为了寻一处庇护么,那就把她关到离雪松堂最远的院子去,离得越远越好,最好和整个侯府都隔离开来,咱们要尽量避免她接触侯府的人和事,相信祖母和大伯母都不会有异议。等到以后,两家的关系稳定下来,大嫂你再寻个错处将秦玉雪关到庄子上去。”
马氏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忧心忡忡地点头,“目前也只能如此了。”
今夜注定未眠。
除了忧心忡忡的马氏和林昭言,镇南伯府内是一片灯火通明。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掌上明珠般的秦家大小姐做出这等有辱门楣的丑事,还被人设计得当众亲口承认,足够他们一年半载都抬不起头来。
不过相较于局外人的尴尬和羞愧,最应该尴尬和羞愧的当事人秦玉雪却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态度。
“母亲,我不要打掉这个孩子,母亲。我求求你,我不要打掉这个孩子,我宁愿不嫁去侯府,我宁愿一辈子呆在家里。一辈子陪着你和哥哥……”雪白明亮的屋子里,秦玉雪瘫软在地上,双手紧紧环抱着秦夫人的身子。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上满是痛苦和绝望。
秦夫人又气又恨,想要推开她。可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和苍白脆弱的脸庞,又狠不下心来。
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纵然做了那等混账作孽的事儿,她还是舍不得。
“你以为母亲不心痛不难过吗?可现在不是母亲逼你打掉这个孩子,是建安侯府在逼母亲不得不让你打掉这个孩子!”秦夫人痛心地看着她,“你要是不把这个孩子打了,别说一辈子陪着母亲了,你这条命还有没有都不知道!你做出这等败坏门楣的事儿,不嫁去侯府,你祖母能容得下你?便就算是母亲求情把你送去礼佛,你祖母也一定会先让你把这个孩子打了,所以玉雪,无论如何,你都要放弃这个孩子,母亲再也没有办法帮你了!”
“不要!我不要!母亲,这是我和哥哥的孩子,是我和哥哥爱的证明,我要将他生下来,我不要打掉他!”秦玉雪紧紧抓着秦夫人的手,凄厉地尖叫着。
秦夫人的脸色立刻煞白,赶忙捂住了她的嘴,“这种事情你要再胡说八道,母亲就再也不管你了!”
秦玉雪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能嘤嘤的哭,可是抓着秦夫人手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松懈。
她要这个孩子,她不想打掉他,哪怕拼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秦夫人又是痛心又是无奈,不过更多的则是悔恨。
早知道如此,她当初就不应该因为心软而纵容事态发展下去!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啊!
因为她的溺爱,害了自己的孩子一生。
其实初初察觉到玉雪和阊儿关系的时候,她也被吓了个半死,几乎是立刻将玉雪送去了远在苏州的娘家,希望可以借此让这对兄妹分开,可谁知道她非但没能分开他们,反倒加深了这二人的思念,等到她以为风波过去再将玉雪接回来的时候,竟然有一次被她当场逮到他二人抱在一起。
身为母亲的她怎么能不痛心不愤怒,当时真是打死他们的心都有了,不过终究是舍不得,只好一个关进了祠堂罚抄女戒,一个送到了练兵场操练,就这样,两人都安分了不少,再三保证今后不会再犯了,她一时心软相信了他们,就放了他们回来。
这之后两人也的确安守本分,她甚至特意找产婆检查过玉雪的身子,知道她还是处子后放了心,也就日渐松懈了下来,等到再一次知晓时,就是玉雪哭着告诉她,她怀了阊儿孩子的时候。
那时候她是真的吓晕了,也气病了,足足病了一个月之久,在这期间,玉雪每天都来她病榻忏悔,又说她对阊儿的感情,说得情真意切,任何一个母亲听了都没有办法不动容。
她起初还下定决心要让玉雪打掉孩子,然后再帮她寻一门安稳的婚事尽快嫁出去,远离盛京。越远越好。
可到了后来,竟然又心软了。得知玉雪曾经想过要将一切嫁祸给建安侯府的大少爷,思来想去后。竟然就顺了她的心意,隐瞒一切,并且开始和建安侯府说亲。
他们做了好几手准备,最初是想尽快成亲,最好不要把怀孕的事暴露出来,这样对双方都好。又想着如果不幸被发现了,就说成是建安侯府大少爷的孩子,甚至买通了大夫,还用了药物制造假的脉象……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婚期越来越临近,除了被发现怀孕这件事,其他都很顺利。
可就在婚期前夜,他们以为这件事总算有个圆满落幕的时候,建安侯府的大少奶奶却来了这么一出,让他们丢尽了脸面却又根本无能为力。
她所能做的,也只有保住阊儿。
好在建安侯府的老太太善解人意,答应不声张,照娶玉雪。可她哪里不知道,林老太太是不可能让玉雪腹中的孩子平安降临的,与其等着她们用非常手段伤害玉雪,还不如她自己来。这样同时还能卖一个人情。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容不得谁不愿意。
“玉雪,你不肯打掉这个孩子。难道是想自己死么?”秦夫人一把将秦玉雪拽了起来,坚定了决心的她难得对秦玉雪展露出了严厉和凶狠。
秦玉雪只是哭。嗓子都哭哑了,“没有这个孩子。我宁愿死,母亲,我宁愿死……”
“你死了我不会再记得你!”这时候,突然从门口传来一道冰冷严厉的声音。
秦玉雪慌忙地转过头去看,正对上秦阊痛心的眼眸。
“玉雪,你若死了,我不会记得你,我会娶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忘了过去忘了你,和她举案齐眉,白头到老。”秦阊一步步走近,嘴里吐出如刀片一般残忍的话来。
秦玉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秦阊走到她面前站定,一把从秦夫人怀里将她扯了过来。
秦玉雪跌落在他的怀里。
秦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一字一句道:“玉雪,过去种种,咱们都忘了吧,我们注定是被世人唾弃的,注定是见不得阳光的,不要再让母亲伤心难过了。”
“我不……”
秦玉雪的痛呼还没说的出口,秦阊又倾身在她耳边道:“玉雪,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秦玉雪一怔,秦阊已经松开了她,转而朝秦夫人跪了下来,“母亲,儿子不孝,做出这等败坏伦常的事儿,你要打要骂,儿子全都接受,绝无怨言。”
秦夫人却只能摇头叹息,“事情都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说再多也无济于事了!你今后要做的,就是和玉雪彻底划清界限,再也不准和她见面!”
“儿子谨遵母亲教诲!”秦阊伏下身,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秦夫人赶快去扶,“你这是在干什么?母亲相信你,母亲相信你!”
“这是儿子应该受的,儿子犯下那等禽兽不如的事情,让母亲操碎了心,理应受到惩罚!”秦阊说得一脸正义凛然。
秦夫人反倒替他解释,“你也是年轻气盛,才会一时犯了错,改了就好,母亲相信你。”说完,又转向秦玉雪,“玉雪,你呢?你哥哥都这么说了,难道你还要执迷不悟么!倘若你真一门心思走到底,母亲就真的不会再管你的死活了!”
秦玉雪看了秦阊一眼,得到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后,才垂下头,艰难道:“女儿,女儿知道了,女儿一切都听母亲的……”
秦夫人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秦玉雪不自觉地摸上了自己的小腹,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
孩子,娘没用,娘保护不了你,你放心,娘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会替你讨回公道,总有一天会把你重新接回来的。
秦夫人自然不会知道秦玉雪内心的想法,她在为终于解决了这桩棘手的事而高兴,她想那建安侯府的大少爷也是个一表人才的,玉雪跟他相处久了,未必不会喜欢上他。
玉雪和阊儿之间的感情,很可能只是错觉而已。
她又看了眼秦阊道:“阊儿,你妹妹就要嫁出去了,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婚事了。自从沁澜离开后,你一直没有再娶,娘瞧着成南伯府的六小姐和你走得很近,她好像喜欢你,你喜欢她吗?”
秦阊看出了秦夫人的意思,微微一笑,“儿子都听母亲的,一切但凭母亲做主。”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二章 所谓爱情(含童可爱和氏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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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言不知道怎么开口。
林若言却率先道:“还有为什么啊,他妹妹能做出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周宛瑜更是瞪大了眸子,“玉雪姐姐,玉雪姐姐怎么了吗?”
秦玉雪怀有身孕的事除了秦林两家的人之外,对外一直都是三缄其口,所以在外人看来,不过是秦玉雪为爱痴狂甘愿做二房也要嫁给情郎的一桩爱情佳话罢了,只是如今这佳话因为林珏的离京和秦玉雪的病重变得令人唏嘘扼腕。
周宛瑜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闺阁小姐就更不可能知晓了。
林若言刚想说,林昭言就及时拦住了她,“当心隔墙有耳。”
而后又对周宛瑜道:“不如去我们那儿聊吧?”
建安侯府的凉棚不仅大,里头的格局也布置的精巧,是有隔间的。
萧歧的考虑一向周全。
周宛瑜咬唇想了想,终于点点头,“好!”
她原本明快的心情因为林昭言的一句话瞬间落寞了下来,以至于走在路上的时候一直低垂着头,明显兴致不高。
林昭言看了她好几眼,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她现在都自顾不暇,实在是没有什么精力去烦神旁人的事儿,可周宛瑜……毕竟不是旁人。
她是她的朋友。
她们很快抵达凉棚,楚文看到她平安归来很是高兴,恭敬地给她行了礼。一时却忘了要给林若言和周宛瑜行礼。
好在她二人都不是计较礼节的人,只是好奇地将视线在林昭言和楚文之间来回穿梭。
她们也看出了不对劲。
林昭言尴尬地咳嗽了一身。忙将这件事囫囵带过,就拉着她们进了凉棚。
陆氏和刘氏看到她们这么快回来了很是奇怪。
林昭言解释说是外头太吵所以才决定回来聊。
陆氏和刘氏也就没有怀疑。陆氏更笑着说:“小姐妹总是有体己话要说,昭儿又素来喜欢清静,就让她们去内间好好叙叙旧吧!”
林昭言正奇怪陆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便又听到她说:“带上瑾姐儿一道进去吧,我们大人说话她一个小孩子想必也觉得无趣。”
林昭言的视线落到林瑾明面无表情的脸上,方才明白过来陆氏的意思。
林瑾明自从答应了和端王世子的婚事之后整个人就变得异常安静,甚至可以说是孤僻,好似要与世隔绝一般。
陆氏或许是被她这样的转变吓着了,生怕她什么时候又要做傻事。才想让她尽量与人多接触多说话。
林若言不由嘀咕,“我们可不欢迎她!”
林昭言慎重地想了想,觉得秦玉雪的事情全侯府都知道,就算林瑾明在场也没有关系,她还不想当众得罪陆氏,便笑着点头道:“便是大伯母不说咱们也要叫上三姐的。”
陆氏顿时喜逐颜开。
林瑾明也抬头望了她一眼,待对上她含笑的眸子又立刻垂下了头,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等进了内间,没等林昭言开口说话。林瑾明便率先道:“你们说你们的,可以当我不存在,我只是不想听她们在外面言语龃龉,才顺势躲进来图个清静罢了。你们放心。我不会偷听你们说话。”
她说完这段话,也不理会她们三人的反应,便径直走到了屋角的紫檀软榻上坐下。又顺手抄起一本摆在一旁红木案几上的书,垂眸认真看了起来。
凉棚内也开了几扇窗。她此刻正巧坐在窗棂旁,有细碎的阳光粼粼洒入。伴随着初夏的习习凉风,林瑾明一身烟柳色的阮烟罗长裙,好似一下子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稚嫩、刁蛮霸道,长成了温婉谦和、知书达礼的亭亭少女。
林昭言奇怪地看着她,包括林若言都有些不能反应,印象中,林瑾明可从来不是这么好相与的人。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她?
林昭言并没有多想,很快拉着周宛瑜到一旁的桌椅上坐下,开始进入正题。
“秦玉雪嫁给我大哥做二房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吧?”
周宛瑜神色凝重地点点头,“玉雪姐姐早就和我说过,她有个很爱很爱的人,只是要在一起困难重重,我曾经还鼓励过她,却从来不知道,原来那个人是你大哥……”
“那个人不是我大哥。”林昭言出言打断了她的话。
周宛瑜怔了怔。
林若言已经迫不及待道:“她在嫁给我大哥之前肚子里就有了孩子,而且根本不是我大哥的!”
周宛瑜夸张地瞪大了眸子,好半响才找回了一丝自己的思绪,“怎,怎么可能?”
玉雪姐姐那样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儿?
“怎么不可能!”林若言不屑地哼了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若不是我大嫂聪慧设计逼她说出真话,我大哥就要被她给害了!”
周宛瑜还是不可置信,“那她腹中的孩子会是谁的呢?”
她盯着林昭言,企盼她能够给她一个答案。
林昭言望着她原本剔透如琉璃的眸子,此刻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霭,就好像久积成灰的玉佩,变得不再那么通透发亮,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宛瑜,你猜到了不是么?”
周宛瑜的脸色刹那间惨白。
什么她猜到了?
她猜到了什么?
秦阊哥哥吗?不,不会的,根本不可能的!
她瞪着林昭言,扯开唇角笑了两声,“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宛瑜,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林昭言闭了闭眼。不忍心看到她眸中的痛心和绝望,“这一件事。我早已经提醒过你,现在秦玉雪有了身孕的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你再逃避。”
周宛瑜“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我不信!”
林昭言抬眸静静地望着她,“信与不信,这都是事实。宛瑜,你莫要再执迷不悟了。”
林若言看着她二人打哑谜似的对话,急得抓耳挠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信不信的?”
然而却没有人理会她。
周宛瑜依旧瞪着林昭言,眸中是不甘、委屈和绝望。
林昭言也站起身,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宛瑜,这世上好男儿的千千万,你何必……”
“我快与他定亲了。”周宛瑜轻轻说。
林昭言的手一颤。
周宛瑜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唇边浮出一抹笑,“昭言姐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诚如我之前所说,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不是我,你也不是他。你不会懂的。”
“宛瑜……”林昭言还想再说。
周宛瑜却已经抽出了自己的手,垂下眸静静道:“我要去问问他,我要听他亲口承认。”说完。不顾林昭言的反应,转身。提起裙裾,拔腿就冲了出去。
她像是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屋内。林昭言只觉得周身一凉,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林昭言回过神来,拔腿就要追出去。
“不必追了,她现在钻进了牛角尖,是你说什么都无济于事的。”林瑾明的声音却从角落里淡淡传来。
林昭言脚步一滞。
林瑾明继续道:“她与我不同,言之表哥从未给过我任何希望,所以你三言两语要我死心很容易。可我瞧她的情况,怕是那男人给过她不少甜言蜜语的承诺,你我都是女人,应该懂得,沉浸在爱情中的女人大多无法自拔,又有几人能理智地看待问题呢?”
林昭言转过身,眸光复杂地看着她。
林瑾明依旧斜靠在紫檀软榻上看书,神情安静慵懒,大约是察觉到了林昭言的注视,她将手中的书摊在膝上,抬眸静静地注视了她一会儿,突然,展颜一笑。
“我只是看透了,从前年纪小,又备受宠爱,所以爱憎分明,任性冲动。我总以为,无论如何,母亲会帮我,父亲会帮我,建安侯府会是我最安全的依靠。谁能想到,我最后败在了我这引以为傲的性子上,谁能想到,我以为最安全的依靠却生生地将我推了出去,叫我独自一人面对凄风苦雨。你不是我,你永远不会晓得那一阵子我是怎么过来的,我真的想过要死,不是恐吓不是威胁,是真真切切地想要死。”
林昭言的心脏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掌紧紧地攥住,压迫得她喘不上气来。
她一早就该知道的,林瑾明那样高傲恣意的性子,哪怕端王世子是个再好不过的归宿,她也不会愿意要这场被人陷害的婚事。
“对不起……”千言万语,也唯有化作这三个字,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林瑾明却笑了笑,笑容很真诚,不是挖苦和讽刺,“你不用对不起,我还得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能认清这世间险恶,怎么能明白这么多事理?”
林昭言说不出话来。
林瑾明继续道:“其实我心里明白,你是为了我好,你从小就是绵软的性子,凡事宁愿自己吃亏也不会去害别人。我虽然不晓得你是因为什么变成如今这样,但我知道,倘若端王世子是个性情残暴亦或是个冷血无情之人,你一定不会设计让我去嫁。”
“是。”林昭言点点头。
林瑾明扬起一抹笑,可接下来却话锋一转,变得凌厉了起来,“可明白是一回事儿,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儿!起初的时候我怎么都无法原谅你对我欺骗和伤害,哪怕就是你成功劝住了我去自缢,我还是没有办法原谅你!我心里恨啊,越想越恨,我甚至发誓以后发达了一定不会放过你,我一定要叫你好看,让你也尝一尝生不如死痛不欲生的滋味!”
林昭言望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禁从心底打了一个寒颤。
她相信林瑾明所说,恨得要将她千刀万剐。
“可是后来我却改变了这个想法!”林瑾明又灿烂地笑了开来。一双眸子就好像被夏日雨水冲刷过的琉璃朱瓦,变得晶莹剔透了起来。“因为有人告诉我,这世间种种,不过就是一场镜中花水中月,活在真相之外的人觉得万事美好,生活顺遂,而活在真相之内的人就注定求而不得,痛苦一生。其实何必,真相之外真相之内都不过是自己的选择,幸福与痛苦也往往只有一念之隔。有时候真相,往往是森森白骨万丈深渊,何必非要一探究竟?我依旧可以认为祖母疼我,父母爱我,而端王世子是太后为了抬举我给我赐下的婚事,简单的快乐其实很容易。”
林昭言的心重重一颤。
活在真相之外吗?
简单的快乐吗?
所以她就是因为太追求真相才会活得如此不快乐吗?
“虚伪的快乐要来又有何用!”林若言在一旁听着,不屑地嗤了一声。
林瑾明也不恼,依旧微微笑着,“不是虚伪的快乐就是残酷的现实。两者只能选其一。言之表哥根本就不会爱上我,这是残酷的现实,而端王世子能够给我虚伪的快乐,你觉得。我该怎么选?”
其实她那日去见端王世子是下定决心后要和他退婚的,可谁知却被他这番娓娓道来的镜花水月论彻底颠覆了原先的想法。
他含笑问她:“你要怎么选?”
大约是他的笑容也如那镜中花水中月,隔着雾蒙蒙的眼睛虽然看不真切。但格外美好,又或许是被残酷的现实磨平了所有的棱角。所以,她选择虚伪的快乐。
知道真相后。大彻大悟下所选择的虚伪的快乐,她不是不明白,而是甘之如饴。
也正是因为此,她才会有了如今的平和与宁静。
林若言还是不屑一顾,她没有吃过什么苦,一直都活得潇洒恣意,如果能一辈子如此,倒也是天大的幸福。
林昭言却久久陷入了沉思。
她当然知道林瑾明突然说这段话出来是因为周宛瑜的事儿,她想要告诉她,周宛瑜未必想知道真相,或许她也想选择虚伪的快乐,这种事作为一个旁观者是没有资格替她做决定的。
林昭言也明白,周宛瑜如果执迷不悟,她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她只是通过林瑾明和周宛瑜想到了自己。
虚伪的快乐,到底什么才是虚伪的快乐呢?
如果什么都不去想,像现在这样,倒也活得轻松自在。
“一个人开心与否痛苦与否其实都在一念之间,如果你觉得活得痛苦,那就试着改变自己的现状,如果改变不了,就只有改变自己的心态。”林瑾明从软榻上起身,拂了拂衣摆,将书规整地放回原处,站在那里,盈盈微笑。
林昭言突然很羡慕她,也羡慕林若言和马氏。
她们一些改变了现状,一些改变了心态,过得都很好。
她却还在纠结着痛苦着。
大约真是她自己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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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宛瑜并没有回成南伯府的凉棚,她被林昭言的一番话彻底搅乱了心智。
她说要去找秦阊,可又不知道去哪里找,更不知道找到了该如何开口问他,所以只能孤身一人,漫无目的地游荡。
龙舟赛快要开始了,河道两旁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热闹。
欢声笑语,沸反盈天,可她怔怔地站在那里,脑海中回想起林昭言对她说过的话,就如同坠入三九天的冰窖,冷得透彻心骨。
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该怎么办?
温润宽和的秦阊哥哥,善解人意的玉雪姐姐,他们曾经对她那么好,难道都是假的么?
她想起秦阊每次望向她都笑意吟吟的眸子,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疼痛。
秦阊哥哥,秦阊哥哥……
“宛瑜,你一个人站在这儿干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是一如往常的温柔款款。
周宛瑜身子一僵。
她一动都不敢动。
然而那人却走上前来,温润如玉。俊朗精致的眉目间徜徉着笑意,“龙舟赛快要开始了。这里人多眼杂,快回去吧!”
周宛瑜怔怔地望着他。
秦阊依旧眉目含笑。见她不动,不由伸出手刮了下她的鼻头,“傻了吗?”
周宛瑜下意识地往后一躲。
这回轮到秦阊怔住了,半响才道:“宛瑜你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周宛瑜摇着头,拼命摇着头。
秦阊赶忙上前扶住她的肩膀,“宛瑜你不要吓我,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的眸中是真真切切的关心和担忧,不是假的,绝对不是假的。
周宛瑜的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得掉落下来。
秦阊更是不知所措。
他根本不知道周宛瑜发生了什么事。也无从安慰。
周宛瑜却突然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仰着头,一字一句地开口,“秦哥哥,你永远不会骗我的对吗?”
秦阊不知道她何有此一问,只是惯性地点了点头。
周宛瑜破涕为笑,嘴唇噙出一抹暖意,“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秦阊还是莫名其妙。不过也只能陪着笑,可他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抵达眼角,便听周宛瑜迫不及待地问道:“外头有人传言你与玉雪姐姐两情相悦,甚至玉雪姐姐还怀过你的孩子。秦哥哥,这不是真的对吗?”
秦阊的脸色刹那间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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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舟赛在一阵阵锣鼓声中开始了比赛,外面本就沸反盈天般的热闹更是以铺天盖地之势席卷而上。那一声声激烈的呐喊和喧哗声带着要刺破人耳膜的尖锐和狂热。
林瑾明和林若言跟随着侯府众人前往高台上观赛助威。
林昭言借口身体不适,独自一人留在凉棚内休息。
不。更准备点说是在沉思。
林瑾明的话给她带来了很大的震荡。
改变自己的现状亦或是调整自己的心态。
她能够做什么?
她有本事篡改那句“助龙飞天,红颜薄命”的预言吗。她有本事阻止萧歧不要去当那个皇帝吗?
在这种情况下她除了自保难道还敢奢求萧歧为她放弃江山吗?
现状不可改。
那么调整自己的心态?
怎么调整?
林昭言陷入了沉思。
正在这时候,肩膀处突然被人轻轻一拍。
林昭言的思绪瞬间回拢,身子也瞬间僵住。
能在这个时候自由出入她凉棚的人,还会是谁呢?
心不自觉地颤抖,她想努力装作淡定地转过身,可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她根本动不了。
“一个人坐在这儿想什么呢?”耳畔却突然响起了一道慵懒悠扬的声音。
林昭言仓促地转过身去,入目是二皇子笑意吟吟的眸子。
就像是三伏天被人从头到脚浇下了一盆冰雪,那暗藏的热切和激动悉数被浇熄,只余下一片冰冷。
“这是怎么了?看到我就这般激动?”二皇子冲她龇牙咧嘴的笑,一如往常的没皮没脸。
心里说不出的释然或失望,她面上却恢复了镇定平静,无视二皇子暧昧的话语,淡淡道:“你怎么进来的?”
不怪她方才会错认为是萧歧,完全是因为这凉棚外守着个忠心耿耿的楚文,她不信楚文能放二皇子这么大咧咧地进来。
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二皇子挑了挑眉,两三步走到她对面坐下,笑咧咧道:“你弄个会武功的丫鬟就想拦住我?也太不把我当回事儿了!”
林昭言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我可没那精力和你斗。
她索性也转身坐下来,伸手拿起桌上的润瓷浮纹茶盅替他倒了一杯茶,问道:“你没把人家怎么样吧?”
二皇子伸手接过,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拿起茶盅仔细端详了片刻,又将茶水凑到鼻下闻了闻,方才轻啜一口道:“这是上好的毛尖,御赐圣品,怎么会拿来供凉棚内使用?”
林昭言的身子一僵。
二皇子又道:“还有这茶盅,看着简单却是前朝古物,你家来观赛还特意带茶叶和茶具来么?”说着又侧首打量了一下四周,啧啧称奇,“这简直就是将哪个大户人家的前厅给搬过来了!林昭言,你跟萧王府的人很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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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被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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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言努力压制下心里不断滋长的惧意,她告诫自己要镇定镇定。
她跟萧歧的过去,一定不能让二皇子知道,否则前功尽弃。
于是她努力撑起一抹笑容道:“我还不是沾了你的光,之前有户人家的小姐也不服对我们的特殊照顾,却被人毫不留情地呛了句,说有本事你家也出一个皇妃和世子妃呀!”
她说的不假,二皇子就算要查也查不出什么端倪。
萧焕闻言“扑哧”一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爱了?”
林昭言下意识地往后躲。
好在萧焕没有不依不饶,而是问:“龙舟赛那么热闹你怎么不出去看?”
“我对这种万民同欢的热闹本就没甚兴趣,还不如躲在屋子里看书清净。”林昭言懒懒地答,她知道二皇子最喜欢热闹出风头,就对他道:“二皇子若是有兴趣便自行去看吧,记得告诉我谁家赢了便成。”
谁知萧焕却道:“这有什么意思?既然你不愿意去,那我就留下来陪你一块儿,你这儿可有什么异志野史?”
林昭言满头黑线,忙道:“既如此那我还是陪二皇子一起去看龙舟赛好了,我从前一次也没看过,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个比法。”
相较于和二皇子孤男寡女地留在屋子里看书,她更愿意陪他在大庭广众下看龙舟赛。
萧焕的脸立刻笑成了一朵花。
二皇子有专属于二皇子看赛的高台,萧焕自是不乐意和建安侯府的一群人挤在一块儿看的。所以抓着林昭言的手硬是将她拽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二皇子的高台建造的要比一般人家的高且大,视野更加辽阔。对于河面上的比赛状况也要看得更加清楚。
林昭言既来之则安之,平静地接受了二皇子自作主张的安排。
河面上的龙舟赛进行的如火如荼。数十只龙舟摇浆呐喊,奋力追击,咬得难舍难分。
河岸上的人们也都在助阵示威,尖叫呐喊。
林昭言凝立在高台之上,远眺河面,观看战事,感受微风轻拂,阳光微醺,心境逐渐平和。
二皇子与她并肩站立。初夏的习习凉风吹拂他们的面颊,翻卷起衣袍一角,湛蓝色的锦袍与月白色的长裙如同藤蔓纠缠,碧波流水,相映成趣。
原本在河岸旁观看龙舟赛的百姓也被高台上的一对俪影吸引,忍不住感慨一句男才女貌,妙偶天成!
可却也有人,“啪”的一声,折断了手中纳凉的折扇。
“啊。我想起来了,我有个东西要送你,你等我一会儿!”令人赏心悦目的美景总是不乏破坏者,如今这个破坏者却是“风景”本身。
林昭言下意识地转头看他。他却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
无奈地摇了摇头,林昭言重新将视线转投到龙舟赛上,余光却恰好瞥见人群中一抹黑色的身影。
心重重一颤。她要仔细看去,那抹黑影已经消失不见。
皱紧了眉头。林昭言立刻转身要去找萧焕。
萧焕已经手拎着油纸包大步迈了过来,舒朗俊秀的脸上挂着阳光般的笑意。
他献宝似的将手中地东西递到林昭言面前。“你猜是什么?”
林昭言无心理会,而是凝重道:“二皇子,我刚刚看见……”
“玫瑰酥!”萧焕却大声喊了出来,又将手中的油纸包递近了几分,一副求表扬的样子,“你不是最喜欢吃玫瑰酥了吗?还说只有延陵五香斋的玫瑰酥才最好吃,这不,我特意让人从延陵快马加鞭带回来的,你看!”
林昭言望着他脸上张扬恣意的笑容,视线又落到他手里拎着的玫瑰酥上,心里顿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
其实,她一点都不喜欢吃甜食,更不喜欢吃玫瑰酥。
她喜欢的,只是曾经送玫瑰酥给她的那个人。
那份感觉。
“你,你从何得知的?”压下心底的酸涩和落寞,林昭言故作云淡风轻地问道。
萧焕倒也不隐瞒,实话实说,“曼双告诉我的,她说你总念叨着延陵五香斋的玫瑰酥。”
“我就知道是她,叛徒。”林昭言喃喃低语。
“我可都听清了啊!”萧焕却龇牙咧嘴地凑上前,“你要是不喜欢她了,可以把她送给我啊!反正福安总念叨着要娶她,这下正好,两全其美!”
“你想的美!”林昭言瞪了他一眼。
萧焕也不在乎,耸了耸肩道:“你不乐意就算了,反正早晚有一天你是我的人,你的丫鬟自然也就是我的人。”
“做梦。”林昭言听他又说胡话,索性将头转过去不理他。
不过想了想,还是补充一句,“我们之间只是交易,这一点我从未忘记,也请二皇子牢牢记住,认清身份,摆正位置,不要总是给人造成误会。”
萧焕拎着玫瑰酥的手一颤,面色也有些发白,然而不过是一瞬,他就又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样子,好似方才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他避重就轻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别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我又不欠你的!今天可是龙舟赛诶,咱们就坐在这高台之上,吹吹风,喝喝茶,吃吃点心,多惬意啊!”
林昭言叹了口气,气闷又无奈。
二皇子追求的是无拘无束的快乐,他毫无章法,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怎么开心怎么来,奇招尽出,她几乎无力招架。
到头来。还是只能顺着他。
“好了,我知道了。”
“这才乖嘛!”萧焕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你再等我一下,我去泡两杯茶来。”
“喂……”望着他又一次消失不见的身影。林昭言只能无语望苍天。
龙舟赛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方才还难舍难分的战事已经初现胜负端倪,行在最前头的那只龙舟是红棕色的,龙头上插着的旗帜赫然写着一个“周”字。
是成南伯府的龙舟。
林昭言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想要将龙舟上的情况看个分明。
成南伯府赢了比赛并不奇怪,他们本就是马背上打来的荣耀,府上几乎个个会武。
她奇怪的是,方才看到的那个黑影是否真是她所想的那个人?还是她眼花了?
二皇子的高台虽然建造的高且大,能清晰地看到赛事。但毕竟离湖面略远,想要看到龙舟里的情况还是很困难。
林昭言扶着栏杆,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努力看,才勉强看到了几个人影。
好像都不是。
难道方才的那个人真的是他?
林昭言皱起眉头,思虑片刻后打算去找二皇子谈一谈,却在转身的时候脚下一个踩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后倒去。
高台上设置了栏杆,却不高。只齐腰,这样倒下去,绝对能摔个面无全非。
林昭言只觉得这一刻大脑异常清晰,她甚至都没有尖叫。因为尖叫毫无用处。
她只是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保命的东西。
电火石花间,她果真抓住了一个东西。
宽厚的。温润的,带着厚厚茧子的。人的手。
应该是二皇子吧!
在被那个人拉上来的一刹那,林昭言紧绷的神经悉数松懈。她腿一软,整个人都瘫软在了“二皇子”怀里。
也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了一丝害怕。
差点要摔死的恐惧令她全身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谢,谢谢你……”好半响,她才找回了一丝自己的思绪,挣扎着要从他怀里起来。
他却死死扣住了她。
鼻尖飘来了若有似无的冰薄荷香。
这不是二皇子的味道!
林昭言的心重重一跳。
“方才不是还很依赖我么?怎么,刚把你救上来就要弃我而去了?”冰冷的阴森的,暗藏着狠毒的声音。
林昭言慌乱地抬起头来,入目正是周霆琛嗜血的笑意。
他是怎么进来的!
林昭呀惊恐地瞪着他。
周霆琛垂眸望着她笑,甚至伸出粗噶的手掌摸了摸她的脸颊,“好滑,方才若是我没有抓住你,这么漂亮的脸蛋就再也看不见了。”
林昭言的心不自觉地发抖,她不断地深呼吸,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她不能慌,她不能自乱了阵脚。
镇定,一定要镇定!
“你是怎么进来的?”林昭言平稳了呼吸,一字一句地问道。
她是不信二皇子会被周霆琛设计的,二皇子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周霆琛能自由出入一定是二皇子愿意让他进来!
二皇子是要有所行动了吗?
周霆琛勾唇一笑,俯首凑到她耳边,吹了一口气道:“你说呢?”
林昭言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努力往后仰,企图避开这令人窒息的恐惧,“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周霆琛的目的无非就是杀了她,可他刚刚竟然救了她,这令她有些猜不透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你别想指望有谁会来救你,倘若不是我,你刚刚早就死了。”周霆琛又不依不饶地凑了过来,冰冷的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垂,“林昭言,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好久了,今天,终于让我等到这个机会了,我不会那么轻易让你死的,我要慢慢折磨你,我要把你带给我的痛苦十倍百倍的奉还给你。”
饶是早就知道周霆琛对她的恨意,可此刻听闻这席话她还是不免觉得恐怖。
她到底是怎么得罪他了,值得他一个大男人这样不遗余力地跟她过不去?
然而她还没有想通,只觉得眼前一黑,就再也没有了意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章 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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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言做了一个梦。
很长很长的梦。
像是漫长的一生。
梦开始的时候她是立在石榴花树下,梳着双髻,留着薄薄刘海的娇俏少女。
疏影横斜,五月的石榴花红艳似火,花开绚丽。
她穿着一袭素白长裙,衣袂飘飏,双目似水,清甜明丽,她正眺目遥望前方。
夕阳西下,如血残阳中有一抹白色身影渐渐走近,芝兰玉树,姿容挺拔。
她开心得笑了起来,拎起裙摆朝前方奔跑过去。
可是跑着跑着,画面却变了,周围的一切更红了,到处都是红色,红艳艳的,像是要拜堂成亲的喜堂。
她也变了,那个穿着白色襦裙的娇丽少女突然穿上了艳丽的红色嫁衣,衣摆上用金线绣着龙凤呈祥,精致逼真,栩栩如生。
大约是门极好的婚事。
可她却不开心,被厚重的胭脂水粉所堆出来的红润脸色下是巨大的空洞和绝望。
她垂在红色嫁衣中的双手冰冷的像个死人。
她此刻像是个傀儡被左右两边的喜娘搀着走,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凝立在暖光中的红衣男子。
那是她的夫君吧!
红烛摇曳间,他的眉目并不清晰,她越是努力想要看清他的脸,眼前就越是模糊。
她快速往前走了几步,想要一探究竟,可是眼前红艳艳的喜堂却突然变成了炙热的火海。要将她吞噬其中。
好烫好烫!
身体好像要被烧穿了一个洞。
正痛不欲生之际,画面又一转。
她突然倒在了血泊之中。
周身上下全是血。又是红色,鲜红色的。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从双腿间不断流出的血。
随着血越流越多,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热能在消失。
原本还热得发烫的她瞬间觉得好冷。
好冷好冷。
像是置身在数九隆冬的寒窖。
怎么会这么冷呢?
好冷啊!
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呼吸越来越困难,像是快要溺水而死的人,每呼吸一口气带来的是更大的窒息和如针刺一般的疼痛。
痛苦、绝望、不甘、愤怒,所有的情绪交杂在一起,她想要大喊出声,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丝丝呻|吟。
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飘渺虚无,像是来自恒古遥远的天际。
“阿歧,阿歧……”
一声一声,却清晰得不容忽视。
心脏处突然如刀绞一般痛了起来。
林昭言猛地睁开了眼睛,入目是一片昏暗漆黑。
她被人用黑布蒙住了眼睛。
她感受到了颠簸的感觉,像是马车行驶在并不平坦的路上。
身体上下虽然被颠簸得很痛,但是跟梦里的锥心刺骨比起来,这些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林昭言也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想,幸好是梦。
此时此刻。因为那个梦,她竟然觉得被周霆琛绑架已经没有那么恐怖。
黑暗中,人的视觉被封闭,其他感官就尤其强烈。
她闭上眼睛静静聆听。
片刻。得出结论。
两个人,一个和她在车厢,一个在赶路。马车正朝南走,此时大约已经出了盛京城。
不知道周霆琛到底想要干什么。而且就算知道她此刻也无能为力,索性就让自己平静下来。尽量保存体力。
说实话,她并不是太害怕,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不会出事。
算起来,被周霆琛绑架还是她计划之中的事儿,并不是意外,也没什么好担忧。
会有人来救她的。
这么想着,她又闭上了眼睛,脑中已经在分析方才的那个梦了。
梦,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
尤其是她的梦。
前世、现在、未来,总该有一个结果。
梦中发生的一幕幕此时还清晰地在她脑中浮现。
现在是不可能的,她根本不记得自己发生过那些事。
只剩下前世或者未来。
她觉得前世的可能性更大。
在梦里面,那个女子的悲欢离合和喜怒哀乐她全都能感受到,可却不是感同身受的感受。
而是像一个看客,随着剧情的深入而产生的心旌摇动而已。
可要说不是她,在身体的疼痛却毫不含糊,她到现在甚至都能感觉到那切肤般的疼痛。
这种感觉就是像是,明明是她,却又不是她。
前世,如果真是前世……
她明明是穿越而来,哪里来的前世呢?
难道说……
林昭言想起她梦中呢喃着喊阿歧的样子。
阿歧?
是萧歧么?
她从来都不会如此称呼萧歧。
不,不对,有过一次。
那是她第一次对萧歧心动的时候,她脱口喊出的就是“阿歧”。
现在,这个梦境里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却口口声声喊着萧歧的名字,还这样亲昵自然。
再回想起自己开始时对萧歧莫名其妙的心动,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脑海中慢慢形成。
难道说……
“阿歧,呵呵,没想到你这一世心心念念的人居然还是他……”耳畔突然有人在呵气,还伴随着不甘又落寞的声音。
林昭言的身子瞬间僵住。
“难道你醒了?”周霆琛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声音也陡然变得兴奋了起来。
林昭言更是被他的笑声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觉得周霆琛已经疯了,被自己的执念折磨疯了。
她无法跟一个疯子讲道理,更不敢跟一个疯子对着干。
她只能尽量平静地安抚他的情绪。“是,我已经醒了。你又想要怎么样呢?”
“你说我想要怎么样?”周霆琛的声音更是染上了嗜血的笑意,他又伸手摸上了林昭言的脸颊。甚至一路下滑到她的脖颈,“你猜猜,我会对你怎么样了?”
因为长期习武,他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茧子,粗噶的手掌摩挲着她细腻柔滑的肌肤,让她从心底生出一股厌恶和恐惧。
她想起很久之前周霆琛第一次想要害她的时候所做的事儿,浑身更是一个激灵。
“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我只知道,我必须阻止你去做什么。”林昭言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黑暗中对他微微一笑,“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她不能让自己表现出害怕,周霆琛现在就像是一只逗弄老鼠的猫,她越是害怕他就越是兴奋,她必须要有足够的从容镇定。
果然周霆琛闻言便放开了她,兴趣盎然道:“哦,你倒是说说,你想要什么交易?”
林昭言继续微笑,缓缓道:“我保证不跑、不闹、不吵。充分配合你,你先放开我,拿掉我的眼罩,你就算是要杀我。也要让我死个明白。”
周霆琛怔了怔,随即失笑,“你倒是比我想象中的镇定多了。这样的魄力我可只有幸在你杀我的时候看到过,你一早如此。也不会走到那个地步。”
林昭言皱了皱眉,没听懂他的话。
周霆琛却不给她机会多想。很果决地道:“我不能答应你这个交易,你再换一个。”
林昭言弯了弯唇角。
她确定了自己方才的那个猜测。
往南边走,又出了城,周霆琛应该是想把她带到成南伯府的庄子上。
庄子上有人,他大概是怕她知道了会乱喊乱叫。
周霆琛啊周霆琛,你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么,殊不知这只会成为你葬身的利器!
她面上却极失望道:“没了,我只有这一个要求,既然周公子做不到,那便算了。”
周霆琛半响没有言语,可林昭言知道他在打量她。
她并不畏惧,因为看不见,反倒还少了一丝心虚。
“呵呵,林昭言,我都有些舍不得杀你了。”他突然这样说道,然后在林昭言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凑了上前,“不如我说一个交易吧,你做我的女人,一辈子听我的话,我便不杀你,如何?”
林昭言咬紧牙关才没有让自己怒骂出声,而是冷笑一声道:“周公子要娶我?”
“自然不是。”周霆琛断然否认,“我要你做我的外室。”
“也就是见不得阳光?”林昭言迅速回问,不等周霆琛回答,便哧哧一笑,“真是谢谢周公子的抬爱了,不过我没有兴趣,你还不如杀了我。”
“你!”周霆琛被激怒,一双手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阴冷道:“我有什么不好,让你宁肯死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他的力道极大,是真要掐死她。
林昭言被他掐得喘不上气来,拼命摇头挣扎。
“大人,有个人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正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道吼声。
林昭言只感觉到呼吸一轻,是周霆琛松开了她,然后他就站起了身,朝外走去。
林昭言瞬时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没来得及懊恼自己的冲动,便听到周霆琛阴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没想到是你!好,你既然不怕死,送上门来给我杀,那我就成全你!”
然后是锐器破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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