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患难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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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言的心脏倏地揪成一团。
是谁来了?
不会是二皇子。
二皇子现在应该及时去安排他的计划,而不是将时间浪费在救她身上。
那么就只有……
林昭言脑中闪过楚文含笑的眉眼,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如果她现在被救下了,所有的计划就都要功亏一篑。
可她此刻担心的却不是这个,而是他的安危。
在延陵的时候虽然亲眼见证过他的武功,但却不清楚周霆琛的底细,想他能上战场抵御万敌,身手就不可能会差。
如果他敌不过周霆琛该怎么办?
周霆琛不杀她是因为还想要慢慢折磨她,可是他不一样,他如果输了,周霆琛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
想到这儿,林昭言全身上下皆因害怕而颤抖起来。
便是方才她差点摔下高台,她都没有这么害怕。
外面传来一阵阵尖锐刺耳的剑啸声,仿若天外龙吟,根本不用看,林昭言就能想象出那刀光剑影,杀气腾腾的场面。
高手过招,林昭言不敢乱喊乱叫,哪怕心里担忧到极致也生怕会令他分心而害了他。
她只能挣扎地坐起身子,将耳朵贴到车壁上去听。
只听“咻”的一声,好像离弦之箭破空而出,带着残暴凛冽的杀意和摧枯拉朽的强大气势。
是驾车之人射出的一箭。
兵不厌诈,兵不厌诈啊!
林昭言的心几乎要从胸口蹦出来。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心。刚刚修剪过的,涂满了鲜艳的凤仙花丹寇的指甲深深嵌入了血肉里。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黑暗中,有浓郁的血腥味钻入了鼻尖。
应该流了很多血。
不会是她的。因为她分明听见了锐器刺破皮肉的声音。
不会是周霆琛的,因为她也分明听见了一声闷哼,他的声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林昭言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结,大脑也前所未有的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原本还愁找不到机会对付你,没想到你为了个女人自己送上门来!萧歧,这一世你活该要被我折磨死!”
可就在她不知所措之际,紧闭的车帘突然被掀开,然后有什么东西被重重扔了进来。
“既然你们要做一对亡命鸳鸯。那我就成全你们!到时候说起来,就说你们是私奔未遂才双双跳崖,相信萧王府和皇家为掩盖丑事,定不会彻查!”
林昭言才猛地反应过来,被扔进来的是萧歧。
他没有死?!
这个认知让她瞬间狂喜,她顾不上可能会激怒周霆琛,连忙凭着感觉朝萧歧扑了过去。
“萧歧,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触手却是一片温润粘滑。
是血。
她的身子又一僵。
突然有双手轻轻握住了她,宽厚温润。带着些微的安抚和温柔。
“你别怕,我没事的。”他轻轻出声,因为受了伤,听起来很虚弱。
林昭言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心脏好似被什么紧紧攥住,又胀又痛,令她难受得喘不上气来。
“你怎么这么傻……”想要对他说太多话。千言万语,到头来。却只汇成了这一句话。
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会这么傻。
她根本不值得啊!
“萧歧……”
“嘘。”他却突然将她扯了过来。薄薄的嘴唇贴着她的耳垂道:“我是故意的,不受点伤他很难相信我落败,你放心,那箭没有伤到我的要害,只要止住了血,很快就会没事的。”
“你……”林昭言的身子又是一颤。
他又缓缓地笑了开来,“我知道你和二皇子的计划,我不会妨碍你们,只是留你一人被周霆琛掳走我终究无法安心,所以我是来陪你的。昭儿,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你。”
他呼吸间的热气悉数喷洒在她的耳畔,带着数不尽的温柔情深,林昭言的喉头一哽,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你别怕,一切有我。”他安慰性质地握紧了她的手。
林昭言需要死死咬紧牙关才能抑制住自己即将破口而出的尖叫和呼喊。
他怎么这么傻,他怎么会这么傻?!
“死到临头了还有时间谈情说爱,谁能想到看上去知书达理的二皇子妃这么不知廉耻!”车帘突然又被掀开,周霆琛带着狂暴怒意的吼声一下子传了进来。
林昭言下意识地挡在了萧歧面前,她怕周霆琛会伤害他。
谁知道周霆琛却是冲上来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然后不容分说地将她压倒在了车厢内,“既然你这么不要脸,不如也满足下我怎么样!”
林昭言看不到他的神色,却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他此刻铺天盖地的怒火与仇恨。
“你说要是我在他面前强要了你,他会怎么样?你又会怎么样?你们一定会很痛苦吧?哈哈哈,你们痛苦我就快乐了!你们越痛苦我越是快乐!”周霆琛哈哈大笑着,粗噶的手掌已抚上了她的脖颈,大有一路向下的趋势。
林昭言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大约是萧歧在场的缘故,她并没有那么害怕。
她咽了下口水,稳住自己的呼吸,正待开口与他谈判,那厢萧歧已经淡淡开口:“那就请你随意好了。”
周霆琛一顿,猛地转过身看他,“你说什么?!”
萧歧斜靠在车壁上,依旧云淡风轻地望着他。“我说请你随意,你听不懂人话是么?”
周霆琛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你不是很爱她么?!”
“那又怎样?”萧歧刺啦一下撕开衣摆,垂眸认真研究着自己腰腹上的剑伤。始终是面无表情,“我让你停手你就会停手么?那我让你放了我们,你会不会放了我们?”
“你做梦!”周霆琛气急败坏。
萧歧轻轻一笑,“那不就得了,既然我阻拦不了,又何必浪费唇舌。”
他用手按住不断流着血的伤口,然后用撕下来的衣摆布条认真替自己包扎了起来。
周霆琛看得太阳穴突突发跳,心底的怒火也濒临爆发边缘,他猛地松开林昭言朝萧歧冲了过去。一拳打在了他从容镇定的脸上。
“你根本就不是真爱她,你们都不是真爱她!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她会爱上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他将萧歧打倒在地上,却还嫌不够,又用力去撕扯他的伤口,原本都已经止住了血的伤口又一次流出血来,这一次流的更多更猛,瞬间浸透了他方才包扎好的布条。
不是不痛的,萧歧却连哼都没哼一声。面上始终淡定从容。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呢?我既然决定追来救她,就已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你觉得我连死都不怕,还会在乎那些身外之物么?”萧歧淡然地望着他。纵然此刻被他压倒在地,身体处于劣势,可气势上却不输分毫。甚至他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强大自信令他瞬间在这场精神博弈中占于上风,两厢对比。竟然是完好无损的周霆琛更显得狼狈不堪。
萧歧见他脸上已经初现裂痕,又轻轻一笑。“不如你现在就把我们杀了吧,我们也好早日到地府团聚,那时候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妨碍我们了。”
“你想的美!我不会那么轻易让你们死的!”周霆琛激动地叫了起来,妒火叫他失去了理智,“我要慢慢折磨你们,我要让你们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他说着,猛地从靴筒里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朝萧歧的左肩刺了进去,脸上全是发狂般的笑意,“我不让你死,我要折磨你,我要折磨你!”
林昭言听到动静,吓得失声尖叫,“你若敢伤他分毫,我即刻就咬舌自尽!”
萧歧脸色惨白,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可还是咬着唇,一字一句笑道:“那好,你先死,我随后就来。”
周霆琛果然没有再动,沉默片刻后又将匕首从萧歧的左肩胛上猛地拔出,“好!既然你们这么情深意重我就成全你们!不过不是现在,我既要让你们死,也要让你们遭受万人唾弃!”
萧歧总算受不住地闷哼了一声。
林昭言吓得全身发抖,等感觉到周霆琛掀帘出了车厢,才敢朝萧歧扑过去,“你这是何苦?!”
萧歧对着她轻轻一笑,“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否则凭他阴晴不定的性子,不定就心血来潮杀了我,到时候我还怎么护你周全?”
林昭言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可她不敢在这种情况下煽情,而是迫不及待道:“你帮我把眼罩和绳子解开,我帮你包扎伤口!”
她闻到了很浓重的血腥味,真怕萧歧没被周霆琛杀了,反倒自己失血过多而死。
谁知萧歧却道:“不必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你被蒙住眼睛也好,至少不会看见我虚弱狼狈的样子,我不想让你看见。”
林昭言喉头一哽,无言以对。
萧歧突然将她拉了过来,然后轻轻环住她的腰,将头靠在她的怀里,“嘘,不要说话了,我们好好睡一觉吧,等睡醒了,一切都会好的。”
他的声音渐渐虚弱,林昭言知道他是精疲力尽,心里酸涩地想哭,可却只能将他搂得更紧,轻声道:“好,我答应你,一切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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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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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言被发现不见的时候龙舟赛已经结束了。
是林若言发现林昭言并不在凉棚内看书,问了伺候的丫鬟才知道她是被二皇子带走了。
于是便去二皇子处喊人,方才得知,林昭言不见了。
林昭言从来都不会让人担忧,她便就算是要离开也会先打声招呼,所以一听说她不见了,建安侯府的人就知道是出事了。
林若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立刻要出去找她,却被刘氏拦了下来。
“你要怎么找?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你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只会添麻烦,你听母亲的,先回府,母亲留下来跟二皇子商讨对策。”
刘氏的担心并不比林若言少,只是事已至此,再担心也无济于事,只有尽快想到办法,才能降低林昭言发生危险的可能性。
可林若言却听不进去,不依不饶道:“我不走,我不回府!我一定要找到她,我一定要亲自找到她!”
刘氏头疼极了。
林若言却又道:“你不帮我找我去找别人帮!我绝不会坐以待毙的!”说完,也不顾刘氏的阻拦,快速冲了出去。
刘氏急得大喊,“快,快去拦着五姑娘!别让她乱跑!”
她都不确定林昭言是怎么消失的,万一是被人掳走的,万一掳走的她的人是针对建安侯府,那么若言去找,不正是往火坑里面跳么!
“若姐儿这丫头从小就倔。但凡是她认定了事情就绝不会改变主意,自私任性。从来都不会为别人考虑。”陆氏瞧着,便在一旁说风凉话。
反正消失的又不是她的女儿。林昭言是死是活关她什么事?再说她那倒霉身份,死了才好呢,省得以后惹麻烦!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她平安归来,这被掳走的消息传了出去,那她跟二皇子的婚事也算是吹了,皇家可不会要一个不干不净的儿媳妇!
到时候,建安侯府只有她的瑾姐儿嫁的最好,身份最高!
陆氏越想越觉得开心。唇边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殊不知,她的一切反应都收入了萧焕眼底。
还包括这屋子里所有人的反应,这府中,谁对林昭言是真心,谁对林昭言是假意,这一刻,皆入目了然。
萧焕心里在盘算着今后该怎么让这些落井下石、虚情假意的人付出代价,面上则十分从容镇定道:“诸位莫慌,我自有对策。”
“二皇子有办法吗?”刘氏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问道。
萧焕含笑点头,视线又轻飘飘地落到陆氏身上,意有所指道:“我已经知道是谁将林四姑娘掳走,也早有应对之策。只是还请在座的各位管住自己的嘴,不要因一时口快惹祸上身,你们要知道。乱嚼舌根的人可是会下拔舌地狱的哦!”
陆氏的脸色“刷”的惨白。
她惊恐地瞪向萧焕,萧焕却已经笑吟吟地转开了眸子。
“母亲。我劝您别折腾了,您斗不过二皇子的。”林瑾明倾身到陆氏耳边低语。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陆氏的手瞬间攥紧,眸中全是不甘和愤恨。
萧焕将所有人都支了出去,只留了刘氏下来。
“二皇子,您说您知道昭儿是被谁掳走的,她是被谁掳走的!”众人一走,刘氏便失去了镇定自若,脸上的不安和慌乱尽显。
萧焕从袖中掏出一只绛紫色绣丁香花的荷包,眸光变得幽暗深邃,“这只荷包,是成南伯府的大少爷周霆琛所有,所以,还请夫人和我一道登门去问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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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言漫无目的地狂奔着,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去哪儿找林昭言,她只是太过恐惧害怕,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所以哪怕她知道自己做的都是无用功,还是想要奋力一试。
就像是对陆言之,她其实根本无法确定自己能不能打动他,可就是无法轻易放弃,任何事,只有试过了,才不会后悔遗憾。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联想到了陆言之,她体力透支停下来的时候,竟发现自己站在了成国公府的凉棚外。
她先前偷偷来过。
龙舟赛已经结束,成国公府的人也陆续准备离开。
陆言之的妹妹陆霈之眼尖瞧见了她,忙朝她挥了挥手道:“若言,你怎么来了!”
众人都朝她望过来。
林若言有些不自在,她踌躇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先跟长辈们请过安后,方才问陆霈之,“你哥哥来了吗?”
她之前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陆言之,可这并不代表他没来。
果然便听陆霈之道:“来了啊,还在凉棚内收拾东西,你找他有事么?”
世子夫人秦氏见状,似笑非笑道:“若姐儿,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你母亲呢?我们今日来得晚,也没来得及和她叙旧,现在倒巧,走走走,带我去看看你母亲。”
林若言咬着唇,垂头沉默不语。
她知道秦氏不喜欢她,祖母说过,秦氏喜欢知书婉和的大家闺秀,也想给陆言之找一个贤内助帮他分忧,阖府上下,她最中意的其实是刚刚嫁出去的二姐林娉止,只是林娉止的父亲是庶出,身份匹配不上,她这才退而求其次看中了自己的亲侄女林瑾明。
可谁知道,半路突然杀出了一个端王世子。
结果,联姻的重任就落到了她林若言身上。
秦氏肯定十万个不乐意,否则也不会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还迟迟拖着不肯来提亲。
否则,她也不会同意陆言之去临安。
林若言突然很想哭,可还是硬生生逼回了自己的泪水,抬眸望着秦氏,坚定道:“姑母,我找言之表哥有很重要的事儿。”
秦氏见她不识抬举,正待出言训斥,那厢陆言之突然走了过来,“母亲,是我找她过来有事的。”
秦氏脸色一变。
陆言之已经走到了林若言身边,对她安抚一笑,“若言,你且随我过来吧!”
林若言怔怔地看着他。
“言之!”秦氏不满地喊道。
陆言之回头,淡定从容道:“母亲请放心,我自有分寸。”
秦氏一噎。
可随即又想到陆言之长久以来对林若言的态度,表情才算缓和了一些。
她可一点都不希望林若言这么咋咋呼呼、刁蛮任性的主儿做她的儿媳妇!
她宁愿毁了两府长久以来的联姻也不会让言之娶这么个祸害回来!
言之应该也拎得清!
陆言之自然是拎得清的,他以为林若言是要找他表白,心里头拒绝又不伤人的话早已经想好,正待说出口,却见林若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吓了好一跳,心想他可什么都还没说啊!
随后便听见林若言哭着道:“言之表哥,你救救我姐姐吧,她被人掳走了,求求你快去救救她吧!”
陆言之的脸色瞬时煞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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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言和萧歧此时已经被周霆琛带到了一间四面封闭的屋子里。
只在屋顶上开了一扇小小的天窗通气。
林昭言眼睛上蒙着的黑布也已经被周霆琛解开,不过为了防止他们逃跑,捆绑在他们身上的绳索又多了一道。
好在他们也没打算要跑。
周霆琛将他们扔到屋子里后并没有继续折磨他们,只撂下一句让他们好自为之的狠话便出了屋子。
林昭言猜测他是要去善后。
此时应该是未时,正是烈日高悬,可这间屋子里却异常的潮湿阴暗,空气里全都是腐烂发霉的异味。
林昭言闭上眼睛良久,才适应了屋子里微弱的光线。
她第一时间就是去看萧歧。
可饶是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也不免被萧歧此时苍白虚弱的样子吓了一跳。
他此刻紧紧阖着双目,脸色发青,嘴唇发白,身上穿着的白色袍子也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明显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
怪不得他从进屋后一直都没有说话,这个样子,他还怎么说话!
林昭言急得团团转,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挣扎着挪到他身边,不断地呼喊,“萧歧,你醒醒,萧歧,你醒醒……”
千万不能让他睡着,千万不能!
“萧歧,萧歧,你快醒醒啊!”她又拿手肘用力撞了撞他。
“别推了,我醒着。”萧歧缓缓睁开了眼睛,无奈道:“我失血过多又颠簸了一路,需要好好养精蓄锐,你就别折腾我了。”
林昭言见他思路清晰,对话自如,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可随即就有些委屈,“我还不是怕你出事!”
见她眼眶红了,萧歧无奈失笑,“是我不好,你别生气,只是我的确有些累了,你让我好好睡一觉吧!”
他都这样说了,林昭言自然无法拒绝,看他的样子也的确以为他没事只是需要休息而已。
于是她点了点头,“好,你睡吧!”
萧歧对她笑了笑,“你别担心。”
“恩。”林昭言点点头,“我不担心。”
她是真的不担心,她相信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一切都能化险为夷,平安无事。
可是到了晚间的时候,她才发现她错了,大错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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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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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时节,盛京城的酷暑尚未来临,有风馁馁,花香自来。
位于城东成南伯府的清婉阁内栽种了大片大片的西府海棠。
海棠花开,明丽娇媚,如同少女白玉脸颊上所涂的点点胭脂,红粉相间,煞是好看。
周宛瑜穿着一身杏黄色的杭绸襦裙,配碧色半臂,上头用苏绣绣上了几朵折枝杏花,腰间系着同色细带,层层叠叠,飘逸飞扬,腰间还坠了一块水头极好的翠玉压裙以及一只素青色绣丁香花的荷包。
她此刻正撑着脑袋坐在石榴花树下的石凳上,眉心紧蹙,表情苦闷,从前一双明媚发亮的秋眸如今也染着了一层淡淡的哀愁。
耳畔不断回想起秦阊对她说的那些话,温柔款款,情深意重。
“你这些话都是从哪儿听来的?玉雪是我的嫡亲妹妹,也是待你甚为宽容和善的长姐,长久以来,我待你如何,她待你如何,你难道还瞧不分明吗?如今玉雪已嫁入了建安侯府,我也是打算要娶你为妻的,你怎么能相信这样的污言秽语呢?这明显就是有人在栽赃陷害啊!”
栽赃陷害……
是吗?是吗?
昭言姐姐与秦阊哥哥无冤无仇,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栽赃陷害他们?
可是秦阊哥哥和玉雪姐姐待她的好,也是有目共睹,那些都不是假的。
那么什么才是假的呢?
如果说一次误会是巧合。那两次三次还会是巧合吗?
昭言姐姐从一开始就让她疏远秦阊哥哥,到如今还是让她不要嫁给他。
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蹊跷的吧?
秦阊哥哥也不会骗她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姑娘!姑娘!”就在她沉思苦闷之际。耳畔突然传来了秋棠惊慌失措的声音。
她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便见着一袭碧青色襦裙的秋棠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我不是让你们都在外面候着么?”因为心里苦闷,她难得严肃了起来。
秋棠却顾不上那么多了,一张俏脸煞白一片,“姑娘,您快去外院看看吧,出事了,出大事了!”
“什么?”周宛瑜心中一动。隐隐有不安之感。
她向来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娇女,祖母、父亲、母亲以及家中的长辈没有谁不宠着她护着她,深宅内院里的弯弯绕绕,肮脏龌龊他们都十分巧妙地避开了她,什么都不让她知道。
所以往往这府里发生什么大事她都要在事后才会知道。
有一次哥哥院子里的丫鬟绿墨怀着孩子沉塘自尽,尸体被捞上来的时候都被泡的变了形,分不清模样,说是肚子还被湖里的鱼精咬了个大窟窿,孩子都被吃掉了!这么严重可怕的一件事她也是在三个月没瞧见绿墨后去向人打听。庶出的八妹告诉她的。
如今,如今这是出了什么大事了竟然会来通知她?
可见,是比死了人还要重要的事儿!
“到底出什么事了?”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秋棠的声音已经沙哑,哭着道:“奴婢不知道。奴婢不知道,只知道是二皇子带了人将咱们府包围住了,说是要来抄家!外院那头已经乱作一团了。夫人都急得晕过去了!原本老夫人是不准奴婢来请您的,可是二皇子拿出一个荷包。问是谁做的,奴婢瞧着那上头绣着的丁香花与您绣的一模一样!三姑娘也瞧了出来。便急急地让奴婢过来喊您,说是您惹下的祸自己承担!姑娘,姑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只荷包,一只荷包怎么就要抄家了?!”
秋棠越说越害怕,越说越恐惧,好像自己下一秒就会人头落地一样!
周宛瑜下意识地捂紧了自己腰间上的荷包。
抄家,抄家……
她从小到大都没经历过什么事,别说是抄家了,蚂蚁被踩死都没叫她瞧见过,此刻闻言,当下直挺挺地就要晕过去。
“姑娘!”秋棠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亦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她从小跟着周宛瑜一块儿长大,同样没经历过什么风雨,说是丫鬟,却比普通人家的小姐还要矜贵,此时出了事,也只想晕死过去一了百了。
可是现实容不得她们再逃避退缩啊,二皇子一行人在外院虎视眈眈地候着,就差没强行冲进来抄家,老夫人、夫人也是毫无办法,三姑娘还想去给萧二少爷递消息,可是二皇子的人却早已将伯府围的滴水不漏,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关键时刻,大少爷又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她们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她们能怎么办,她们能怎么办啊!
“姑娘,二皇子还没有硬来,他还愿意讲道理,只要您出去见他一面,告诉他那只荷包是谁的,又是怎么回事,说不定一切都会没事的!”
小丫鬟没见过世面,还以为只是普通情情爱爱的纠葛,以为是不是六姑娘和二皇子私下有过什么牵扯,毕竟二皇子素来纨绔的诨名在外,以为只要姑娘安抚几句就会平安无事。
她殊不知,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调动禁卫军将整个伯府包围,能在顷刻间就将他们伯府所有的势力按压下去,就一定是早有准备,怎么可能会是二皇子恣意任性的玩闹?
而这个道理,经历过多少次浮沉的周老夫人却是一清二楚。
她此刻正坐在前厅上首的黑漆楠木堑螺纹背椅上,望着屈尊坐在下首梨花木雕花椅上,手里执着个青墨团花骨瓷杯把玩着,一脸笑意吟吟的二皇子。心中的震撼一波接着一波。
她怎么没想到,越是看起来美丽无害的东西。就越是暗藏着致命的奇毒和危险。
他们总是在你毫无防备之际,张开血盆大口。森森獠牙,将你拆之入骨,吞之殆尽。
二皇子,从来就不是一个善茬啊!
如若不然,朝中的二皇子党派又怎会见天的日趋壮大,在朝中的势力也越发的如日中天。
难不成还真以为是端贵妃一个后宅妇人的功劳吗?
端贵妃再怎么雷厉风行,手段毒辣,毕竟局限在一方皇城之内,又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培养这许多幕后势力?
他们竟真以为二皇子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沾花惹草,败坏家财。
伯爷甚至还笑言端贵妃生了个这么不成器的儿子却还妄图用自己的势力谋取储位当真愚蠢。
如今看来,到底谁比谁愚蠢?
二皇子信步闲庭地来到他们府上,说是来恭喜他们拔得此次龙舟赛头筹,有说有笑的,他们起初虽也怀疑他突然登门的目的,但到底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又是皇子,只好把他迎了进来。
可谁知。这就坏了事。
二皇子坐下来喝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把他们给包围了,神不知鬼不觉,这摆明了就是早有准备!
而如果不是二皇子告诉他们,他们恐怕到现在都不会知晓!
这世上最可怕的莫过于在你面前言笑晏晏的那个人用力捅了你一刀你却毫无自觉。
还有更可怕的是。你不知道为什么。
就像他们现在一样。
方才二皇子言笑晏晏地说一会儿要抄他们的家,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却不告诉他们为什么。甚至还心血来潮地拿了一只荷包出来问是谁绣的,然后就一直坐在下首等。表情从容淡定,笑意深深。好像真是来坐客一样!
这样子让他们觉得他就像是一只故意逗弄老鼠的猫,而他们就是那只鼠,送到嘴边的鼠。
可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此时此刻,只有等待,只能等待,哪怕心急如焚,也必须静下心来,必须要等二皇子出手,方才能有效回击!
“好无聊啊,怎么还不来?”萧焕一拢手中的杯子,抬了抬下巴示意一旁站立的黄衫丫鬟,“你去厨房替我做一碗羊乳羹来,要新鲜的羊乳,多放蜂蜜,不甜不给银子啊!”
小丫鬟立时手足无措地立在那里,嗫嚅着不敢回话。
“怕什么?我又不会打你。”萧焕挑了挑眉,又环顾了下四周噤若寒蝉的众人,失笑,“你们都这么紧张干什么?都散了吧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本皇子只是要抄家不是要杀人,告诉你们只是给你们一个心理准备,瞧你们害怕的。”竟然是一副言之有理的样子。
周老夫人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
什么叫“只是抄家”?!
什么叫“该干嘛干嘛”?!
她现在觉得二皇子会愿意告诉他们真相纯粹是想欣赏他们害怕又不知所措的表情。
这么大的事儿,他竟然还在玩!
“那你怎么还不抄?你现在是想要干什么!”饶是周静瑜性情冷淡,此刻也被二皇子逼得频临崩溃边缘。
等待死亡的过程往往比死亡更令人畏惧。
萧焕直起身子,淡淡地朝她瞥过去,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腰间的绛紫色绣丁香花荷包,轻笑一声,道:“萧铭是个极聪明稳重的,你作为他喜欢的女子,却连最基本的冷静沉着都做不到么?”
周静瑜一噎。
萧焕又变成了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只怕我真要抄了,你就要后悔莫及了。没想到我好心好意,只想给你们多一点时间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儿,你们却不识抬举。罢了罢了,既然你们不领情,我也就不必热脸贴冷屁股了。”
说着,又笑吟吟地望着周静瑜道:“但我给你个机会写信给萧铭怎么样?不过不是求助哦,写封情信,也算是最后一别了。”
周静瑜的脸色登时变得一片惨白。
连周老夫人这样内敛稳重的也不由晃了晃身子。
二皇子说得如此信誓旦旦,摆明了他们是在劫难逃!
大厅里本来就恐惧到极致的丫鬟登时崩溃,一时间哭的哭,晕的晕,场面顿时乱作了一团。
萧焕依旧眸中带笑,仿佛根本没有看到眼前的场景一样,冷漠的叫人心生寒意。
“二皇子一向自诩英明,学的是魏晋名士潇洒不羁的风格,如今这样欺辱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就是二皇子学出来的成果么?”可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道冷厉严肃的声音,好像春日田地间劈过的惊雷,瞬间打破屋子里原本哀切绝望的氛围。
众人都惊喜地朝门外看过去。
“大哥!”周静瑜看到从门外踱步走来的黑色身影时,就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扑了过去。
瞬间的狂喜让她没来得及思考明明二皇子四面封锁了伯府,周霆琛却是如何能进来的?
她只以为,他们得救了!
殊不知,这才是真正的开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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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死罪(高|潮)
恭喜本文终于突破300大关啦!恰好这又是非常重要的一章,高|潮章哟,撒花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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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焕闻言,脸上的表情并未有丝毫变化,而是笑吟吟地转过头,凝视着盛满怒容的周霆琛,须臾,歪头一笑,无赖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辱妇孺了?我是打她们了,还是骂她们了?”
周霆琛一噎,怒气已经频临界点。
他万万没有想到,二皇子竟然会带人包抄伯府!
他是哪根筋不对了!
可他的怒火尚未来得及发泄,萧焕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还是说……我将她们都掳走了?”
周霆琛的脸色猛地一变。
萧焕的笑意更深,根本不理会他突变的脸色,继续说道:“你要责怪也只能责怪你府上的人太过软弱无能,世家大族为何能百年屹立不倒?靠的可不光是男人在外面打拼奋斗,内宅间女子的眼界和手段也相当重要。你在外面拼搏厮杀呼风唤雨,轮到你府上这些人,被我吓唬个两句就晕的晕,倒的倒,我看当真正的危险来临,也只会是个累赘。”
“你!”周霆琛的太阳穴突突发跳。
他发现论口舌,他的确辩不过这些从阴暗内宅里摸爬滚打过来的人!
他说不过萧歧,也说不过二皇子!
但是凭武力,凭在朝堂的手腕与能力,他会怕他们?!
不过就是些只会嘴上功夫只会欺负女人的孬种罢了!
萧焕对他的怒火视而不见,甚至觉得说的有些口干了。还拿起一旁茶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在周霆琛充满怒意的眼神下轻啜了一口后。才又淡淡地朝他望过去。
“相比较起你——周霆琛,我对付你府上这些女眷的伎俩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对你而言根本不值一提。”萧焕说着,声音陡然严厉了起来,望向周霆琛的眸子也带着浓重的化不开的怒意,“你将我的皇妃掳走,甚至差点将她推落高台,你觉得,我不该为她讨一个公道说法么?你觉得,你府上这些女眷吃亏了吗?”
他萧焕从来就不是良善之辈,只是不屑于对付人。可现如今周霆琛招惹上了他,他就不介意跟他斗个死去活来!
你伤我的女人是不是?好!既然你没成亲,那我就把这些悉数报复在你祖母、你母亲、你妹妹身上!
别想跟他扯什么仁义道德,也得看看你配不配!
周霆琛竟然被萧焕看得匆匆往后退了两步。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什么叫平地一声雷?这就是!
原来二皇子会找上门来,是因为他们家大少爷掳走了人家的准皇妃!
难怪了,难怪二皇子会这么生气,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这种事啊!
“霆琛!”周老夫人气得大吼,只感觉胸口处像是郁结了血块,闷得她喘不过气来。“二皇子说的可是真的?!”
身为伯府的长子嫡孙,霆琛除了性子偏执冷漠了些,一直都是伯府的骄傲,是她在人前引以为傲的资本!
可如今。如今这个引以为傲的嫡长孙竟然会干出掳人绑架的事儿,这掳走的,还是建安侯府的嫡女。太后钦赐的二皇子妃!
这个罪名一旦落实了,霆琛打拼下来的仕途算是毁了。成南伯府尚未稳固的根基也会彻底动荡!
她怎么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霆琛又怎么能这么糊涂!
周静瑜也是怔怔地站在那里,手指尚还拽着周霆琛的衣袍无法反应。
大哥掳走了二皇子妃?
大哥掳走了林昭言?!
这。这是怎么可能!
“所以……”萧焕缓了缓,又恢复了从容淡定,视线落到周霆琛黑色袍子下摆的一大块暗渍,像是吹干的血迹。
眸光越发的幽暗,他淡淡道:“你把我的皇妃掳走,我便要彻查到底,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第一个要查的,就是成南伯府!”
二皇子的语气坚定不容置喙,周老夫人虽觉得这是耻辱,但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我没有!” 周霆琛却迫不及待地反驳,甚至反咬一口道:“我没有!二皇子纵然不满琛与三皇子交好,也不能没事找事,血口喷人!”
就算二皇子猜到是他掳走的林昭言那又怎么样,没有证据,纵然他是皇子是天之骄子也不能胡来!
他成南伯府可不是能任人捏扁搓圆的!
“琛劝二皇子可不要因一时的鲁莽冲动而坏了大事,皇上向来英明神武又明察秋毫,倘若二皇子执意为之,琛不惜死谏也要向皇上讨要个说法,到时候二皇子落得个仗势欺人,行为不端的名声,可谓是得不偿失。”
二皇子身为皇家长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周霆琛只能拿皇上来压他,话里话外都暗含警告之意。
“是吗?”萧焕却一点也不害怕,手指无意识地抚着腰间的绛紫色绣丁香花荷包,视线则轻轻落到周老夫人头上绣着一丛忍冬青的抹额上,“那就等我搜查完你再去告状吧,届时我是被削爵还是被软禁都与你无关,你就顶着你这颗英明神武的脑袋,做好你风光无限的大将军即可。”
周霆琛若不是刚从庄子上回来,看二皇子如此信誓旦旦的模样,简直都要怀疑林昭言是不是真的被他藏在府内了!
“二皇子!”一直都未出声的周老夫人突然站了出来,然后以保护般的姿态挡在周霆琛身边,盯着萧焕一字一句道:“成南伯府虽只是新贵,根基自不如百年的世家大族牢不可摧,但我周家人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泾渭分明,二皇子此番前来。不分青红皂白地便将臣妇等人都软禁起来,甚至无凭无据便冤枉霆琛掳走准皇妃。此番作态,传出去不仅是陷二皇子于不义之地,成南伯府更枉论在盛京立足!还请二皇子好好掂量掂量是非轻重,臣妇言尽于此,倘若二皇子仍旧执意为之,那臣妇为了忠义两全,便只能请二皇子踏着臣妇的尸首去搜查了!”
周老夫人的一番话娓娓道来,说的是情真意切,慷慨激昂。首先便将成南伯府与林昭言失踪的事情划清了界限,再点名这一切都是二皇子在无理取闹,希望二皇子为了双方的声誉能及时收手,最后表明决心,宁愿玉石俱焚也不会让成南伯府白白遭受屈辱!
一般这种情况下,当家的老太太都已经拿出积年的声誉和自己的性命做担保,哪怕就是再怀疑是对方掳走了自己的未婚妻,也该卖一个人情,之后再徐徐图之。
毕竟对方不配合。真闹出了人命,还是个有品阶的外命宗妇,之后就算是查出了真相也不得善了。
没有哪个皇帝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子为了个女人去逼死朝中重臣之眷的。
德行有亏,就真与储位无缘了。
周老夫人打得是这样的如意算盘。殊不知,站在她对面的这个二皇子,从来就不是个正常人。自然也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衡量他。
“是吗?”萧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表情就像是听了一出寓意深远的大戏。
周老夫人还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正待松一口气,那厢二皇子却突然上前。不由分说地解下了她头上戴着的抹额。
周老夫人大惊失色,包括其他人也都吓了一跳,不过等看清二皇子的动作时又都松了一口气。
“二皇子这是在干什么?”周霆琛震怒,他向来注重长幼尊卑、礼义廉耻,便就算二皇子出生天家身份高贵,可他毕竟是晚辈,怎么能在周老夫人的头上动手动脚!
萧焕却压根不搭理他,而是指着抹额上绣着的忍冬青道:“这个刺绣的手法我一眼便瞧着眼熟,约莫是初学生手,好多地方绣的还不太平整,可周老夫人却愿意将这样一个绣工拙劣的抹额戴在头上,想必是绣这东西人在周老夫人心中的分量很重,就如同给周大少爷绣荷包的这位。”
萧焕在系在腰间的荷包拿下来,呈上前给周老夫人看,笑意吟吟道:“这是我在高台上捡到了,另外还捡到了一支皇妃头上的朱钗,我想,大约是周大少爷将皇妃掳走的时候掉下来的吧!”
周老夫人接过一看,脸色立刻大变。
广绣的绣法,在盛京并不流行,宛瑜房里头有个原籍广州的丫鬟!
是宛瑜绣的,一眼便能看个分明。
况且这制荷包的料子用的还是夏日放发下来的份例,是上好的云綾锦,这绛紫色,正是分给宛瑜的那匹!
周老夫人越想越觉得胆战心惊。
周静瑜同样也是脸色大变。
方才二皇子将荷包拿出来问是谁绣的时候,祖母因离得远并没有看清,她却是亲眼见周宛瑜缝制过这个荷包!她知道祖母不愿意让宛瑜牵扯进来,才会偷偷遣了秋棠去寻人!
她也以为是一桩风流韵事,没想到竟是在这儿等着他们!
“如何?这个证据够充分了吧?周老夫人还要阻拦么?”萧焕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周老夫人如鲠在喉,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萧焕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然后朝外面招了招道:“既然周大少爷回来了,周老夫人也同意了,那也就不必再等了,进来搜吧,当着周大少爷的面,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搜个清楚,届时搜出什么来可不要再冤枉是本皇子陷害他!”
他方才在一屋子女眷,势力最弱的时候没有下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在等周霆琛,等他回来,当着他的面把东西搜出来,让他无可辩驳,让他退无可退!
“我今日根本就没有……”周霆琛反驳的话在二皇子毫无情绪的眸中戛然而止。
他的手攥得紧紧的,面色也一片铁青,他今日根本就没有带着这只荷包出来,应该说他从来就没有带过这只荷包!
他嫌弃宛瑜绣的难看,早在拿到手的时候就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如今,如今竟然在二皇子手中!
是他身边出了叛徒!
周霆琛气得不行,几乎立刻要将那叛徒揪了出来,将他抽皮拆骨,五马分尸!
可是他必须要淡定,这宅子里已经围满了二皇子的人,再加上二皇子手上又捏着这个证据,贸然反抗并不是明智之举,反倒会让人觉得他心虚。
让他搜便搜吧,除了这口气咽不下去之外也没有什么损失!
林昭言远在城郊庄子上,难道还能长了翅膀飞进来不成?!
至于这口气,这份屈辱,不着急,总有一天,他要让二皇子加倍奉还!
周霆琛和周老夫人默许了搜查,二皇子的人就迅速行动了起来。
萧焕兴趣盎然地盯着周霆琛青红交加的脸色看,又岂会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大约唯一猜不透的只有他自己了。
萧焕勾唇浅浅的笑,伸手招来了心腹,附耳低语,“你让福安可以将皇妃带回来了,周霆琛的那个心腹仔细解决,留活口,逼他招供。”说着,一向笑吟吟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黯淡,“至于……至于其他人,你让福安看着办,总之有一点,事后我不想听到关于皇妃和他之间的任何一点传言。”
心腹得令,很快退下。
周霆琛望着快速退下的二皇子心腹,脑中有什么东西稍纵即逝,想要抓住,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他总觉得有哪里出了问题。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周霆琛绞尽脑汁,努力想要想出个是非曲直。
就在这个时候,派去搜查的禁卫军之一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地上,“启禀二皇子,未曾找到林四姑娘踪迹,但是属下们从周将军的暗室内发现了一件绣了龙纹的长袍!”
他的声音就像是阴雨天里落下的冰雹,一下一下,掷地有声地砸在人的心上。
阴雨连绵,突如其来的冰雹又以雷霆之势落下,打得人是措手不及。
绣了龙纹的长袍……
龙袍!
谋逆反叛,这是抄家灭九族的死罪啊!
周老夫人下意识地朝屋外看过去。
透过桃花纸糊的窗棂,可以看到,初夏的,明晃晃的,晨间还闪着金光的天顷刻间黯淡了下来。
“祖母!”
原来是她自己晕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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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获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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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四合,天上黑沉沉的没有一颗星子,白日沸反盈天的喧闹过后,就显得这样的夜晚格外静谧。
漆黑的夜色就如同上好的水墨在天际蜿蜒,浓重深邃,晦涩不明。
林昭言抬头朝上看去,努力想要透过半开的天窗看见外面的景色。
可惜,她眼睛看出血来,也只能模模糊糊看到房梁上雕刻着的“三阳开泰”。
她不禁苦笑。
三阳开泰?祛尽邪佞,好运常来。
对比他们现在的处境,可真是讽刺啊!
两个时辰前,他们突然被拽出了原先呆的屋子,眼睛被蒙住,马车九曲十八回,不知道绕了多少路,直将她绕得晕头转向,再也分不清东南西北才停了下来。
然后,他们就被扔进了这间屋子,更潮湿更腐烂更阴冷的屋子。
这是她所预料不及的。
原先她一直很镇定,周霆琛走了之后心更是放下了大半,她安安静静地等,等的人却不是周霆琛。
她心里很清楚,周霆琛回不来了。
谁曾想,等到的却是这么个结果。
看来周霆琛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林昭言收回视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她现在也不知道身处何方,只能等明日清早再想办法逃出去了。
好在周霆琛的这个心腹没有折磨他们,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萧歧,现在还没有人找到我们。如果到明日之前还没有,我们就要想办法自己逃出去了。你放心。周霆琛出了事,他的心腹一定会去确认真假。我们可以趁着那一段时间逃,不过得尽快,否则等他回来,我们必死无疑。”林昭言转向一旁的萧歧,尽量说得镇定从容。
那边长时间没有回应,昏暗中她并看不清萧歧的面容,便试探道:“萧歧?你又睡着了吗?”
“没有。”隔了一会儿,萧歧才轻声开口,听语气。很轻松从容。
林昭言松了一口气。
这段期间萧歧总说要休息,然后一睡就是好久,她很担心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只是在思考明日要怎么逃出去,你别担心。”萧歧又安慰性质地说了一句。
“恩。”林昭言点点头,也打起精神道:“你且放宽心吧,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的!而且我相信,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先前没有跟二皇子合作的时候,她这一招兵行险招就是一场豪赌,赌的是自己的命。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是现在,既然有了二皇子的帮助,她的把握就是十足十的,她相信二皇子的能力。
“是二皇子吗?”萧歧沉默良久。才又轻轻开口。
林昭言怔了下,随后大方地点点头,“是啊。未来的二皇子妃丢了,他们怎么着也得派人来寻啊!”
她不想将跟二皇子的计划说出去。在萧歧面前就更不行。
“皇家不会要声誉不清白的儿媳。”萧歧却这样说道,话语里透着淡淡的讥讽。
林昭言一噎。面色有些涨红。
萧歧的一语双关她岂会听不出来?
他是在指他跟她的过去,被人掳走是不清白,可再怎么样也好过与小叔子纠缠不休。
倘若被人发现她被掳走的期间都是跟萧歧在一起,别说嫁给二皇子,皇家为保存颜面,杀了她都有可能!
但她一点都不害怕。
不怕嫁不成二皇子,更不怕死,如果做了这么多这仍旧是她的命的话,她认!
“你不必这样说,我……”
“所以如果二皇子肯派人来救你,并且愿意压下这件事的话,他就是真爱你。”萧歧打断了她要说出口的话,淡淡道:“他既爱你,就一定会给你幸福。”
林昭言喉头一哽,说不出话来。
萧歧又继续道:“那你呢?你爱他吗?你跟他在一起,幸福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没有嫉妒不忿,没有落寞伤怀,林昭言也就毫无防备地真心回答:“我跟他在一起,很轻松很快乐。”
这是真的,虽然时常提醒自己要小心二皇子,不能跟他走得太近,但每每在一起相处,总是会不自觉地放下戒备和不安。
“是吗?”萧歧轻轻笑了两声,仍旧很正常。
林昭言能察觉到黑暗中他紧紧注视着自己的一双眼眸,毫不顾忌,毫无掩饰,就这样理所当然地望着她,好像要将她刻入血肉里。
林昭言不自然地偏了偏头,略有些尴尬道:“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休息一会儿养精蓄锐,明日一早还要……”
“你爱过我吗?”萧歧问道。
“什么?”林昭言的心颤了颤。
“我问,你爱过我吗?”黑暗中,他一字一句地重复。
多年以后林昭言回想从前,想到今日,想到此时此刻,都不免会觉得心悸。
他问她爱过他吗?
岂止是爱过?
可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不爱?
逃避?
大方承认?
哦,对了,她说的是:“你会为了我放弃追逐皇位么?如果不能,你又何必多此一问?”
是了,她就是这样回答的。
也许是恼他始终不明白她的心意,也许是恨他做不到将她放在第一位。
她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报复。
所以当时的萧歧是被反问得哑口无言,半天都没说得出话来。
林昭言也不想搭理他,翻身在潮湿的地面上躺了下来,也不嫌弃脏。只道:“你休息够了,现在换我了。”
萧歧又是半天没说话。
林昭言并没有在意。折腾了一天的她早已经是精疲力竭,所以阖上双眼的时候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总觉得这一切好像似曾相识。
好像,好像他们初次见面的场景……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嘶,嘶……”黑暗中有蛇吐着信子的声音。
萧歧怔怔地望着林昭言安静的睡颜,半响,轻轻开口:“再等等吧,再一会儿,在萧焕的人找来之前,我自会离去……”
黑暗中又传来了一阵叹气声。“你何必?注定得不到的东西,越留恋就越是痛苦。你看看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在逞强,你当真是不要命了你。”
萧歧轻轻笑了一声,透过从天窗内洒进来的月光可以看清,他此刻的一张脸已经白得不像个活人。
他一直都是在硬撑着,只为了能和她多相处一会儿。
他觉得自己情深意重,却好像,只感动了自己。
她问他。“你会为了我放弃追逐皇位么?”
是啊!他做不到,放弃不了,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多余的。
“她有自己的想法,也为自己规划好了未来。我再也不能去扰乱她了,这是最后一次,所以。你就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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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府的瑰逸阁内了一片紫藤花树,五月初夏。正是紫藤花开的时节。
微风馁馁,携着即将消失的春意。紫藤花如雪缤纷,密密匝匝地缠绕在花架子上,蔓延舒展,蓊蓊郁郁,美好得叫人心生向往。
萧焕独自一人坐在紫藤花架子下的秋千上,宽大的湛蓝长袍坠落在地,随着他无意识地摆动摩擦着地面上被风吹落的紫藤花瓣。
精致的衣摆瞬间染上了紫色的花汁,他却浑然未觉,依旧摇晃着秋千,好像十分的自在惬意。
可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未发一言,就是最危险的时候。
所以他此时此刻坐在这儿,全府上下,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他们都知道,二皇子都不愿意说话了,那么事情就真的严重了。
可是他们却不明白,准皇妃都已经找回来了,全须全尾,完好如初,对外的消息更是封锁得密不透风,二皇子又为什么不开心呢?
“二皇子,皇妃已经醒了,您要不要去看看她?”事关皇妃,福安再想保住自己这颗聪明灵活的小脑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来问一问情况。
其他人则巴不得躲得越远越好。
萧焕闻言,缓缓抬起头来,清晨的阳光和煦灿烂,紫藤花层层叠叠,衬得他的脸如白玉般俊朗迷人。
可他微微眯着眼睛,福安就知道,他哪有表现出来的人畜无害!
于是赶紧低下头,等待吩咐。
“我就不去打扰了,你问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全都满足她,但有一点,不准向她透露关于周霆琛的任何一点消息,明白了吗?”
“奴才明白!”福安低着头,如发誓赌咒一般地回答。
“下去吧!”萧焕挥挥手,继续摆晃着秋千。
福安却杵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头埋得越发低了。
“二,二皇子……”他终于是鼓起勇气开口。
“什么事?”萧焕不甚在意地问。
福安硬着头皮半响,心一横,豁出去般道:“皇妃,皇妃问跟她一起被掳走的那个人现在何处?”
“哦?”萧焕眯了眯眼睛,十分危险的样子。
福安心里是叫苦不迭,他哪里想当这个冲锋陷阵的第一人,可是怕皇妃当面问二皇子,到时候二皇子真生气了后果很严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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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不过乃们猜猜二皇子为什么会生气呢?(未完待续。。)
三百零二章 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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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焕沉默片刻,半响突然轻轻笑了起来,“那么你知道吗?”
福安赶紧摇头,“奴才不知道!”
萧焕笑意深深,“那不就得了,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知道的话就实话实说,跑来问我做什么?我会比你更清楚吗?”
一连串的话说得福安是哑口无言。
的确啊,是他找到的皇妃,他都没有见到那个谁,二皇子怎么可能知道嘛!
只是,二皇子不生气吗?
福安觑了眼萧焕笑吟吟的样子,连他都有些吃不准了。
“还有什么事吗?”萧焕静静地望着他。
“唔……”福安犹豫了一会儿,方才壮着胆子道:“还有一件事。”
萧焕的眉毛跳了跳,“你好像很闲嘛……”
“皇妃说她要回府!”福安闭上眼睛,趁着二皇子发难之前,一鼓作气地道:“皇妃得知自己在二皇子府,就说这于理不合,说要立刻回建安侯府!”
萧焕要跩向福安屁股的脚立刻顿住,拽着紫藤花架秋千的手指也紧紧攥了起来。
“回府?”他喃喃低语,从声音里并分辨不出什么情绪,但他的眸光却越发得幽暗深邃,“她是在问那个问题之前提出的,还是之后?”
福安怔了怔,随后反应了过来,忙道:“之后,之后!”
“很好。”萧焕一边点头,一边缓缓站起了身。落在他肩头的那些紫藤花瓣随着摆动轻轻飘落,没入黄土。归于平静。
“既然她不给我时间分析透彻,那我就只有当面问清楚了。”
福安才知道。原来二皇子刚刚不是在故作忧郁深沉,而是在思考问题。
他又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庆幸自己说得及时。
萧焕踱步进入瑰逸阁内屋的时候,林昭言已经坐在梳妆台前由丫鬟服侍着绾发打扮了。
她穿了一件新制的鹅黄高腰绣玉兰直罗襦裙,没有罩半臂,直罗料子清透飘逸,若隐若现间可以看到她肩背白皙玉润的肌肤。
墨发青丝,白玉瓷肌,屋角的青花缠枝香炉里飘出袅袅茉莉花香。清淡袭人,幽雅静谧。
是了,静谧,二皇子府从未有过的静谧。
萧焕凝立在屋外,看着这个背对着她而坐的沉静女子,竟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看懂过她。
他对福安说尽量满足她所有的要求,可他不确定,他给她的,是不是她想要的。
关于萧歧。关于周霆琛……
他迈步走了上前。
她浑然未觉。
帮她绾发的月巧却及时发现,连忙屈膝行礼,“二……”
萧焕却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拿过她手上的羊角梳,挥手让屋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
林昭言依旧没有察觉。
透过黄铜制的菱花镜可以看到她此刻凝眉抿唇,黑白分明的杏眼中染着一层淡淡的愁绪。俨然一心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怪不得月巧一向能言善令,此次也安安静静。未发一言。
萧焕伸手握住她的一束青丝。
她的头发生得极好,浓密乌黑、顺滑柔亮。晨曦的光和煦柔淡,透过桃花纸糊的窗棂洒在她的墨发上,更显得熠熠生辉。
萧焕尚未有所反应,手中的羊角梳就从她的发顶一下子滑到了发尾,那束青丝也狡黠地从手心溜过,柔柔的,痒痒的,直触他的心底。
他怔了怔,又拿起梳子从头梳到了尾。
一下,两下,三下……
他小时候见贺嬷嬷帮母妃篦发,嘴里总是念念有词,要数到九百九十九下,方才会停下,笑着对母妃说一句:“长长久久,寿与天齐!”
他不求寿与天齐,但愿能长长久久。
一百下,两百下,三百下……
九百九十七下,九百九十八下,九百……
“二皇子!”认真数着的节拍突然被人打断,萧焕一愣,抬眸恰好对上林昭言惊愕的眸子。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林昭言匆忙站起了身,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任谁从深思中回神发现自己身边换了个人都会无所适从吧!
最关键的是,她从未想过二皇子会帮她梳头发!
在她看来,这必须要是格外亲密和信任的人才能做的事儿!
“就差一点……”萧焕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盯着她垂散的发丝,落寞低语。
“什么?”林昭言没听懂他的意思。
“没什么。”萧焕却灿烂地笑了开来,甚至一如往常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方才帮你梳头才发现你头发这么柔顺,平日里曼双是怎么帮你绾发的?发簪都不会掉下来的么?”
林昭言见他好奇地盯着自己的头发研究,暗暗松了一口气。
方才瞧二皇子的神情,她还以为他在生气。
“你刚刚在想什么?我都帮你梳了小半个时辰了你都没有察觉。”萧焕瞪着她,似是有些委屈地问道。
“就,就在想我是怎么被救回来的。”林昭言斟酌了一下,答。
她没有说谎,她的确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怎么会一觉醒来就到了二皇子府?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是谁救的她?
萧歧呢,又去了哪儿?
二皇子又知不知道萧歧跟她关在了一起?
有太多的问题需要弄清楚,一时间就想的出了神,连帮她梳头发的人换了一个都不知晓。
“是福安救你回来的,昨日寅时在城郊一处破院子里找到的你,你当时昏迷着。大夫说是疲劳过度又长时间滴水未进造成的虚脱。这不,睡了一夜就好了。你方才吃东西了没?”萧焕一边解释,一边走到一旁的红木小椅上坐下。
林昭言也跟着坐到了他对面。点了点头道:“吃了,一起来就吃了一碗小米粥,现在胃里面舒服多了。”
“那就好。”萧焕也跟着点了点头,瞧神色轻松自如,并不像是知道了什么的样子。
但林昭言还是不放心,犹豫了一会儿,方才斟酌地问道:“福安救下我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其他什么人?”
“其他人?”萧焕静静地望着她,“你是指萧王爷的长子萧歧么?”
林昭言的心“咯噔”一跳。脸色也不自觉地发白。
二皇子竟然知道了!
可是瞧他的神情,镇定自若、闲适淡然,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林昭言告诫自己要镇定、镇定。
就算二皇子是真知道了又怎么样?反正周霆琛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他们正好就此分道扬镳。
虽然这不是她预期中的好聚好散,但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办法。
这么想着,林昭言果然镇定了下来,望向二皇子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心虚害怕,而是淡淡道:“既然如此……”
“这周霆琛果真是不怕死。掳走了你不说连子书都敢掳走,我看就算我们不出手,凭萧王爷的性子也弄不死他。”萧焕却笑吟吟地开口,甚至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不过这对你而言就是双喜临门了,解决了周霆琛不说还认识了子书,你要知道我皇叔一家的脾气性格都十分的古怪。整天板着个脸装深沉装严肃,子书尤甚!我原本还担心你嫁给我之后要看他们的脸色。不过如今你也算是与子书共患难过的人了,他应该不会为难你。”
林昭言怔怔的。半响都无法反应。
这,这是什么意思?
“你高兴傻了么?”萧焕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林昭言赶紧回过神来,垂眸复杂道:“没,我没事,你说得对,这是好事。”
是好事,二皇子不知道更好,她并不想跟他撕破脸。
萧焕也点头笑,“是啊,好事,的确是好事。”
快到嘴边的话都突然改了口,怎么能不是好事儿!
或许他的质疑、他的不满、他的心痛全都在那九百九十八下中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对她的包容和信任……
“你知道周霆琛怎么样了么?”想开了,也就不再藏着掖着。
林昭言摇摇头,狐疑地看着他,“他私做龙袍,是板上钉钉的死罪,还会有什么问题吗?”
“可不光是死罪。”萧焕用手轻叩桌面,一下一下,伴随着他说出来的话,直直地撞进林昭言的心里,“在龙袍内还发现了一沓周霆琛帮着三皇子与倭寇通奸的书信,通敌叛国,这可是满门抄斩灭九族的大罪!”
林昭言手一抖,猛地撞上了桌沿,痛得她立刻跳了起来。
她头一次这样慌乱失措。
皆因为,这件事太严重了,完全超乎了她的预期。
她只是想要周霆琛死,从未想过要成南伯府怎么样!
私做龙袍,虽然也有谋反嫌疑,但毕竟还没有更近一步的确凿证据,皇上从多方面考量,再有二皇子在一旁推波助澜,成南伯府最多会被抄家削爵,却至少能保住性命!
反正盛京之变就要来临,作为三皇子党派的心腹,成南伯府越风光就会越摔得越惨烈。
她这也算是提早帮他们躲避祸事。
可是,现在,现在……
“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凭借三弟的性子,一定会先发制人,他现在自诩羽翼已丰,早就对父皇迟迟不立储感到不满,这件事会是个导火索,逼他谋逆,逼他反叛,逼我跟他对抗,逼得整个盛京城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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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情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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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花缠枝香炉里燃着的茉莉花香越发的芬芳馥郁,窗牖外透进的阳光也越发灿烂温暖,可林昭言却觉得像是坠入了冬日冰冷的湖水里。
二皇子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令她的心更往下沉了几分。
她的身体也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却不知道是寒冷还是害怕。
“不,不是我……”想要说太多话,可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了这三个字。
不是她,这不是她的本意。
她不想害得成南伯府被满门抄斩!
真的不是她!
小小女子的脸上满是仓皇失措,素来沉静如水的眸中也藏着几近崩溃的慌乱和绝望。
是了,即将要害死几百口人命,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被巨大的歉疚生生压垮。
林昭言,毕竟不会是第二个墨霜。
萧焕站起身,一把将她拉过来搂入了怀中,然后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我相信,我相信不是你。”
林昭言啜泣着,依旧浑身发着颤。
萧焕这才发现,此时他怀里的这个,不过才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纵然平日里表现得再怎么镇定从容,也才是如花般娇嫩的年纪,也会有如此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时候。
萧焕更紧地搂住了她,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这样脆弱的她。
至少,他能够保护她,为她遮风避雨。
“莫怕莫怕。我已经将那些信尽数销毁,也不会有风声漏出去。一切都会按照原计划进行。”她头上熏染着好闻的玉兰香,沁人心脾。他忍不住伸出手,像安抚小猫儿一样一下一下地抚摸,然后低声承诺,“我绝不会让无辜之人枉死,也不会与三弟反目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龙袍里的那些信是谁放的他不知晓,可他却清清楚楚地知道那个人的目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在背后虎视眈眈着要看他们皇家自相残杀好从中获取利益的人究竟是谁,他心里也已经有了大概的判断。
三弟被权利皇位蒙住了双眼。可是他却不能。
他心系的,从来就不是那看上去风光无限实则丑陋不堪的虚位。
林昭言被他紧紧搂在怀里,脸贴着他宽厚的胸膛,可以闻到他身上特殊的清香。
二皇子从来都不熏香,他身上永远都带着一股淡淡的青草的味道。
很好闻。
林昭言泪盈于睫,抬起头来怔怔地看他,眼睛里朦朦胧胧,眼角还挂着一串晶莹的泪珠,看上去柔弱又娇美。
萧焕心中一动。忍不住就低下头去。
眼瞧着他的脸越来越近,林昭言猛地回神,立刻慌乱地低头躲避。
萧焕的嘴唇堪堪擦过她的额头。
她额前并未留刘海,因此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唇瓣的热度。
林昭言的心一颤。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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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二皇子府的温情脉脉,位于城东的成南伯府则处在了一片巨大的恐惧和绝望之中。
当家老爷不在。
当家少爷被抓了起来。
当家老夫人和夫人更是晕的晕,倒的倒。
只剩下几个手足无措甚至一心想着要逃出去的姨娘和小姐。
没了主心骨。丫鬟们更是乱了套,即将死亡的恐惧深深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有的人只知道抱头痛哭,有的人则趁着这最后的时间发泄平日里的不满。有的胆大的竟然开始抢夺财物,成南伯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不堪。
人心险恶,世间百态,只有在危难来临时才一目了然。
周静瑜站在厅堂前,冷冷地注视着大厅里的一切,心里的愤怒和痛苦越大,面上则越不动声色。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溜须拍马之辈此刻一个个露出本来的真面目,就像是撕开了人皮的外衣,露出里头的腐烂和龌龊,叫人从心底觉得恶心。
最镇定的大约就是芳姨娘了。
任黄嬷嬷怎么威胁恐吓亦或是哭诉求饶,她都无动于衷,仍旧不停地往衣袖里往怀里塞值钱的东西,还不忘叮嘱身旁紧紧跟着她的八姑娘。
“芳姨娘,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这些都是伯府的东西,你再这样是要被夫人打死的!”
“什么伯府什么夫人,都事到如今了还跟我装什么高高在上!你们家大少爷犯了诛九族的大罪,全府都要跟着陪葬!我不陪,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只要跟你们成南伯府势不两立,我一定不会死的!二皇子一定会放了我!玉儿,你愣着干什么?赶快拿啊!不拿放出去了你吃什么,你还当你是小姐么!”
一串连珠炮似的话说出来,说得众人是一愣一愣的。
还能这样么?只要跟伯府势不两立就能活下去么?
抱头痛哭的丫鬟也忘了哭,全都盘算着该怎么跟伯府划清界限。
抢?砸?烧?
不不,大约是杀了当家的夫人和小姐立的功劳最大!
在死亡面前,哪里还有什么人性和忠义可言?
有的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啪”!
只听一声巨大的声响响彻厅堂,瞬间将众人的邪念打压了下去。
“谁敢背叛伯府?!还妄想逃出去吗?也得看看我手上的鞭子同意不同意!”
然后就是芳姨娘撕心裂肺的哭喊。
原来那声音是三姑娘一鞭子抽在了芳姨娘的皮肉上。
只见芳姨娘瞬间被抽倒在地,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也痛得扭曲了起来,“你这小……”
她骂人的话尚未说出口。周静瑜手里握着的鞭子又狠狠地抽了过去,劲风翻卷。是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啊!”芳姨娘又是惨叫一声。
周静瑜恍若未闻,扬起手里的鞭子。再抽了过去。
“啪”“啪”“啪”……
数十道声音接连响起,每一道都用尽了全力,不是警告,是真要取人的性命。
芳姨娘也在这一声声鞭笞中渐渐失去声响,最终,归于平静。
“姨娘……”八姑娘颤抖着跪了下来,一张小脸上满是仓皇失措。
“不准哭!”周静瑜又一鞭子抽在她的脸上,怒斥,“你再为了这贱妇哭。下一个就是你!还有在场的人都给我听清楚了,谁要是再存着一丁点的邪念,人如此物!”
说着,一下子抽翻了八仙过海红木大方桌上的一只青墨团花骨瓷杯。
粉身碎骨。
这就是下场。
众人都懵住了,怔怔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芳姨娘,再也不敢造肆。
在面对暴力和背叛时,哭诉、讨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根本毫无作用,你只有用更大的暴力去压制它,让它害怕让它心悦诚服!
这就是周静瑜的道理!
芳姨娘被人拖了出去。原本混乱不堪的厅堂终于趋于平静。
周静瑜吩咐几个方才一直忠心耿耿的丫鬟小厮看住那些个可能蠢蠢欲动不安分的丫鬟小厮,又让人将厅堂内的八仙过海红木大方桌挪到堂屋门前,自己则搬了张椅子在门前坐下。
“只要还有我在,谁都别想逃出去!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谁要是存了二心,就给我提前死!”
一番话说得魄力十足。再加上她手上握着染满芳姨娘鲜血的鞭子,众人皆垂头不语。
周静瑜见场面终于镇住。也一下子瘫软在了椅子上,捏着鞭子的右手也直发抖。
死亡……
她会不害怕么?
不,她也怕,很怕很怕。
可是害怕无济于事,人若在危难前只晓得退缩、逃避、哭泣甚至是忘恩负义,那也枉为人。
大哥被抓了,祖母和母亲都卧病在床,还有个嫡妹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根本不知道人情冷暖世间险恶。
她只能强大起来!
周静瑜轻轻叹了口气,随后打起精神,招来了黄嬷嬷,道:“你去帮我把父亲书房里的笔墨纸砚拿来,还有信封和青铜印泥。”
“姑娘要写信么?”黄嬷嬷忧心忡忡地问,“二皇子虽然离去,但府外全都守着他的人,现在这信还能寄出去么?”
“二皇子答应让我写一封信,他会说到做到。”周静瑜笃定地回道。
她心里隐隐有一个预感,成南伯府不会有事。
从二皇子看到龙袍内搜查出来的一沓书信时突变的脸色,到他将书信拢入怀中并吩咐身边人谁都不准说出去的时候,她就预感,他们不会有事。
她不清楚那些书信是什么东西,可她知道,二皇子想针对的,或许只有大哥一人。
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可要完全依赖二皇子的怜悯太过被动,她必须要自救!
黄嬷嬷将笔墨纸砚和信封、印泥都拿了过来。
周静瑜握着白玉管豪笔,沾上上好的澄泥砚,一手飘逸的飞白就在遍地洒金的澄心堂纸上一字一字地落了下来。
不到片刻,落款,塞入信封,加盖青铜印泥。
这一封信,就要送入遥遥相隔的城西萧王府内。
五月的天, 日丽风清,和风习习。
周静瑜立在廊檐下看湛蓝的天空和云卷云舒。
院墙角落里昨日被踩坏的牵牛花又在努力伸展。
周静瑜闭了闭眼睛。
萧铭啊,我还等着嫁给你。
我还等着与你举案齐眉,白首偕老。
我还等着你真的爱上我——只是周静瑜。
所以,我想要努力地活下去。
你一定,一定要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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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下一章,真相大白!关于前世的一切即将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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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真相大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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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言踏着清晨和煦温柔的阳光回了建安侯府。
侯府的人一早就得到了消息,刘氏带了人候在二门外等她。
许是不想勾她想起那段可怕的回忆,许是不想要徒增伤感,刘氏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拉着她的手,轻轻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林昭言分明看到了她眼角的泪痕。
她没有说穿,也跟着笑,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回了麓玉堂,并没有瞧见林若言,林昭言细细询问,才晓得昨日林若言求着陆言之去找她,结果在跟着找的途中被捕兽夹夹伤了脚,现在正在青杏阁静养。
“五姑娘昨日听说您被找回来了,还硬撑着要去二皇子府看您,夫人不准,她就哭,后来还是二皇子送了她最爱的桃花酥来,她才抽抽噎噎地叮嘱二皇子明日一早一定要将您送回来,这才罢休。”
听了曼双的话,林昭言心里又是温暖又是歉疚。
“她的伤没什么大碍吧?”话出口,已然哽咽。
曼双尽量装作轻松的样子,“没事,大夫来看过了,说只是皮外伤,并未伤筋动骨,将养个十天半月就好。”
林昭言放了心,便要去看她。
曼双却拦住了她,道:“陆表少爷在里头,您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了。”
陆言之?
林昭言微讶地看着她。
曼双抿唇一笑,凑到她耳边轻轻道:“五姑娘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昨日是陆表少爷一路将她背回来的。看脸色可担心了,而且今天一早就过来探望五姑娘了。夫人怕打扰他们还没有说您回来的消息。”
林昭言恍然地点了点头,也真心地为林若言感到高兴。
出了麓玉堂。她又象征性地去给林老太太和陆氏请安,她们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盯着她看的时候一副要训斥又不敢训斥的样子,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让她退了下去。
林昭言觉得很奇怪,自从她回了府,她就觉得府中的氛围很奇怪。
如果说刘氏和曼双曼华是不想惹她难过才故作的轻松无谓,可是侯府的其他人看到她也都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甚至有些丫鬟的眸中还带了暧昧。
林昭言问曼双,曼双支支吾吾地不肯回答。
等到了晚间。林琛从友人处归来,大家坐在一起吃晚膳的时候,林昭言才晓得,原来侯府的人,除了跟去龙舟赛的那些,其余人都不知道她被掳走的事情,包括林琛。
曼双被她问得招架不住,才终于告诉她,“是二皇子的主意。他怕您声誉受损,及时封锁住了消息,还叮嘱我们不准将这件事传出去,甚至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您昨日找回来后。他又来了一趟侯府,除了给五姑娘带来桃花酥安慰她,还去找过老太太和侯夫人。奴婢虽然不清楚他说了什么,但窥老太太和侯夫人的反应。该是警告。”
二皇子在林昭言失踪后将侯府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谁是朋友谁是敌人也一目了然。
他虽表面嘻嘻哈哈常常给人不正经的感觉。但他骨子里却承继了端贵妃的雷厉风行,做事也向来泾渭分明。
对于林若言这样真心又带着些任性的小姑娘,那就用哄。
对于林老太太和陆氏这种虚情假意甚至是心思不轨的人,那就威逼。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手段,都只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为了林昭言。
林昭言怔怔地愣在原地,她不傻,又岂会分辨不出二皇子的真心?
只是她却迷茫了。
她不懂,二皇子为什么要真心待她?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不就只是场交易吗?
交易交易,只谈利益,何谈感情?
所以二皇子为了他自己的声誉对外封锁消息她能够理解,可却弄不明白,他在侯府事事为她着想是为了什么?
难道二皇子喜欢上了她?
林昭言想起二皇子那个情不自禁的吻,心“咯噔”一跳。
倘若不是她躲避及时,那吻是要落在她唇上的。
这是第二次,第二次二皇子想要吻她。
她不会再傻乎乎地天真地归结为是二皇子想跟她开玩笑。
所以她当时都吓傻了,回神之后慌不择路地就要逃,连质问都说不出口。
二皇子却及时拉住了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笑吟吟地问:“你确定要这样出去?我是无所谓,就怕毁你清誉。”
她才反应过来,她散着头发,连外裳都没有穿。
于是二皇子招来了月巧替她更衣打扮,全程都笑意吟吟,甚至专门研究了月巧是怎么帮她绾发的,又对她说:“等我学会了以后帮你绾发可好?”
她都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了,只记得二皇子的闲适从容,将她的慌乱无措衬得无比可笑。
她也就逼自己镇定下来,梳妆完毕后果然没有再胡思乱想。
可是现在,曼双的一番话又搅乱了她的心湖。
她有些手足无措,完全不能够想象,如果二皇子真的喜欢上了她,她今后还怎么坦然地面对他?
她利用他的时候又怎么才能够做到心安理得问心无愧?
她突然很不希望二皇子对她好,因为她大概是怎么也无法还清的。
心里已经装满了一个人,又怎么还能装得下第二个呢?
林昭言闭了闭眼,这样纠结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她安寝时都没有消失。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始终浮现着二皇子张扬恣意的眉眼。
她逼迫自己不去想,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可心里藏着事。睡眠就有些浅。
她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林昭言,林昭言……”
她翻了个身。以为是林若言来找她,睁开了眼睛。“什么事?”
回答她的却是一室的黑暗和无人的寂静。
她睡觉一向轻,屋子里是从不留灯的,可守夜的丫鬟来看她的时候都会拎着一盏清油灯。
没有人来,难道是她的幻听?
林昭言这样想,却又听到一声轻轻浅浅的叹气,“你不能喜欢上二皇子,一定不能……”
漆黑的深夜,空荡荡的房间,幽幽叹气的女声……
林昭言瞬间毛骨悚然。睡意全无。
“你是谁?!”她猛地从床上翻身而下,抬脚就朝门外跑去。
她知道萧歧和二皇子都派了人保护她,所以能悄无声息闯入她屋子里的人,武功一定十分高强。
硬碰硬,不是明智之举。
“你别跑,我不会害你……”幽幽的女声又一次响起,带着无限的哀思和婉转。
林昭言瞬间头皮发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你在哪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停在门边,果真没有再跑。
她心里清楚,这样武功高强的人,想要她的小命简直是轻而易举。她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还是不要把无辜之人牵涉进来。
“我就在你身体里……”
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回答。
这一刻,林昭言感觉像是有无数只老鼠从头顶掉落,然后钻进她的衣服里。四处乱窜。
从未有过的害怕和恐惧,她僵在那里。无法给出任何反应。
又是一声幽幽地叹气,“我才是林昭言。才是建安侯府的四姑娘……”
林昭言浑身一个激灵,恐惧的感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和不可置信。
林昭言?!
原主!
“你,你没死?!”
怎么会,没死,她如何借尸还魂?
又是一声叹气,“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也不是有意现身想要吓你,只是,你千万不能动摇心意,你一定,一定不能喜欢上二皇子……”
又是这句话。
她一开始的这句话。
林昭言皱了皱眉,努力逼自己镇定下来。
良久,她总算是接受了现实——真正的林昭言还没有死,她一直跟自己共用一个身子的悲惨现实。
她苦笑一声,道:“你突然现身,是想要我离去吗?”
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共用的,男人不可以,身体,更不可以。
真正的林昭言出现了,她这个仿冒的还不是要退位让贤?
心里说不出的感觉,顶着林昭言的名义活了这么久,久到她都忘记了自己是借尸还魂而不是真正的林昭言。
林琛不是她的父亲,宛妃不是她的母亲,林若言也不是她的亲妹妹……
她是一缕孤魂,来自异世,这个朝代,没有任何人是她的亲人。
她却真把自己当成了林昭言,用尽全力地替她孝顺父母、友爱姐妹、认真活着。
可临了,真正的林昭言回来了,她才发觉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枉然,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
可是,却不后悔。
“并不是,我与你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已经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无法离开,我也并不想让你离开。你活得比我好,好很多很多,如果不是你,这一世,我大概还是那样悲惨的结局。”
林昭言怔了怔,“你,你在说什么?”
什么悲惨的结局?这个林昭言也会预言么?
“林昭言”苦笑了一声,回答她心底的疑惑,“其实,你并不是会预言,你脑海中时常浮现出的画面并不是你所谓的预言,那是我,是我的记忆。因为,我又重新活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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删删改改,才发现过渡难写到cry,还是无法交代前世,下一章就可以了,应该能把疑惑什么的全都解开的吧,心塞……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五章 真相大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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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室内一片寂静,林昭言站立在门边,隔着轻纱帘幕可以感觉到外面朦胧的灯影,打着薄薄的光穿透进来。
昏暗中,她的声音显得无比的凄凉和落寞。
林昭言的心一瞬间揪了起来,却也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她。
“你,你是说,你重生了?”良久,林昭言才找回了一丝自己的声音。
她叹了口气,没有回答,算作默认。
“那,你为什么不好好活下去?为什么……”要任由她占领她的身体?
如果是她,重来一次,定要活得风光潇洒,既然已知未来会发生什么,那就相当于手里握着一张王牌,避开祸端,灭掉仇敌,守护至亲,好好地活下去。
“重来又有什么用?重来就一定能过得好吗?我还是我,还是那样软弱无能的性子,什么也争不了,什么也躲不掉,所以上一世才会落得个那样凄惨悲凉的结局,再来一次,不过是重蹈覆辙罢了。”她却苦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自嘲和落寞。
林昭言喉头一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毕竟,她不是她,纵然做过几次关于前世的梦境,也生生感受到了她所遭遇的苦楚,可终究无法切实体会,感同身受。
“所以,当我在一次病重中醒来,竟发现身体里多了一个人的时候,我没有犹豫没有挣扎,我甚至是庆幸的。感谢上苍的怜悯。我知道我终究是太软弱了,我没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我任由你占领我的身体,我将希望寄托于你。期待你能够改变我的未来,帮我孝顺父母,友爱姐妹,好好地活下去。”她说着,笑了笑,怀着真诚的感激道:“结果事实证明,你的确比我做得好,虽然很多时候不乏受到我情绪的影响,但你比我坚强多了。你跟母亲,也比前世我与母亲的关系好。前世,我临死之前,都没有见到母亲对我笑过……还有若言,若言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我很对不起她,她前世对我不好,我就以为她是坏的,我也不理她。把她当做敌人,直到,直到她死了,我才晓得。她对我那么重要,她是我的亲妹妹啊……”
林昭言的心一揪,慌乱道:“你说若言会死?”
怎么会。若言怎么会死,难道是陆言之?
“不是他。”‘林昭言’否定了她心中所想。宽慰道:“你莫要担心,若言不会死了。她已经避开了属于她的祸事,这一世,她一定能好好地活着,如同她的性子,活得阳光明媚,恣意潇洒。”
林昭言大舒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林昭言”轻笑一声,“现在我已与你分离,你对若言还这么关心,可见你是真的爱她。”
“你什么意思?”林昭言的眉心跳了跳。
“林昭言”又轻轻一笑,话语里带着恶作剧般的狡黠,“我不是同你说过了吗,我们先前是融为一体的,你的情绪必然会受到我的影响。所以,你对母亲的淡漠,对父亲的崇拜,对若言的包容其实都是我对他们的感情。”
林昭言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须臾,突然想起一事,厉声道:“难不成我对陆言之莫名其妙的排斥,对周霆琛的恐惧乃至是对萧歧的感情都是因为你?!”
她无法形容这一刻自己的心情,就好像在顷刻间所有的信仰被打破,那些她本来早已经认定是事实的东西突然全部被推翻。
她不是她,甚至连她的感情都不属于她!
她只是被用来改变命运的工具,她像一个傀儡被操纵着!
所有,当她对二皇子动摇的时候,一切不受控制,真正的林昭言就站出来制止她了对吗!
这些话不必说出口,林昭言知道她必然能够听到。
果然便听她着急解释,“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所想的这样。我承认,虽然我的确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从而影响你扰乱你,但我大部分时间是不会出来的,你所有的感受与感情都是来自于你自己,你不是我的傀儡!”
林昭言却无法听进去她所谓的解释,什么叫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从而影响她?
还不是她像个傻子似的被她牵着鼻子走!
难怪,难怪她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难怪她时常想狠下心来的时候感情却不受控制!
林昭言心里已是怒极,可她知道再生气也无济于事,一切都已经发生了,难道还能挽回么?
林昭言握紧双拳,反复深呼吸方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只问你,我会爱上萧歧,是不是受你的影响?”
“我……”她支支吾吾的不敢回答。
林昭言闭了闭眼睛,饶是早已经猜到了答案,当现实以无法挽回之势呈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
原来,连这段感情,都是假的。
“不是假的!不是假的,阿歧很好,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你跟他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你一定要和他在一起,替我好好地和他在一起!”
听着她慌乱失措的话语,林昭言嗤笑一声,“你凭什么?你自己没有本事和他白首偕老,凭什么将你的执念你的感情强加在我身上?你凭什么要求我为了你活下去!”
“可你也是爱他的不是吗?就算没有我,你还是爱他的不是吗!你现在仔细想一想,仔细感受一下,你是不是还爱着他?没有了我的影响,你就当真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林昭言’慌乱地说着,急切地想要证明着什么。
林昭言的心不可遏制地抽痛起来,就好像有人拿锋利的刀子刺入她的心脏,不断地翻搅。
“我只知道……我会喜欢上他,是受到你的影响。”她一字一句,艰难地开口,“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让自己喜欢上他,理智不允许,现实不允许,我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就是我的感受。”
或许是太痛了,她紧紧揪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努力想要忽略掉从心底泛起的一阵一阵的痛楚。
天翻地覆也不外如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这么深的感情都是错觉,不是她,是旁人的执念罢了。
“林昭言”陡然激动了起来,尖锐道:“你怎么能够这样,难道就因为我,你就要磨灭掉和他所有的感情和过去吗?!你仔细想一想,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为你下厨的时候,他对你笑,他帮你买玫瑰酥,他教你习武,他万事为你着想的时候!这些都不是我,这些都是你自己啊!还是说,你当真喜欢上了二皇子,你要与他假戏真做?!”
“假戏真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上一世里唯一跟你没有任何交集的人,是切切实实用我自己感情去感受到的人!”林昭言也激动地反驳。
她哑口无言。
林昭言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突然现身就是为了阻止我喜欢二皇子?嗤,你大可放心,无论是萧歧还是二皇子,我如今的处境都不允许我儿女情长。”林昭言无意再与她争论感情之事,她有更重要的事要问她,“你能否和我说一说上一世的事儿,具体的事儿,你的,其他人的,每个人的结局。你要知道,我对未来一知半解,虽然努力在改变命运,但难保不会出现意外,既然你都经历过,那就全都告诉我,我也好避开祸端,替你!活下去。”
她刻意加重了“替你”两个字,带着浓浓的自嘲和讽刺。
其实她占了人家的身子,本来就没有资格去说什么,理应替她孝顺父母、友爱姐妹,只是,关乎爱情,她实在无法让自己做一个傀儡。
“林昭言”的情绪也瞬间低落了下来,良久都没有出声。
林昭言也不着急,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一边耐心地等。
大概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林昭言”才又一次开口,这一次,也冷静理智了许多。
“你做过几次梦吧?梦到自己穿着嫁衣嫁人,梦见自己被火烧,梦见自己倒在血泊里惨死?”
林昭言颔首,“是有过几次,都是你经历过的?”
“是啊,都是我经历过的。”她笑笑,声音听起来云淡风轻,但林昭言能够想象她内心的痛苦。
她突然很同情她,上一世活得那样悲惨,好容易可以重来一次,却被她这个外来者占了身子,而且还越发不受控制,逼得她不得不现身挽回局面。
“你不必同情我,这些都是我自作自受,我识人不清,我软弱无能,我活该落得那样的下场,我也从未有过不甘,我重生,更不是为了报仇,大概,是太爱他了,想要和他再续那短暂的前缘吧……”
夜更深了,浮光掠影,月色渐浓。
她的声音绵软婉转,好像江南柔柔的春风,又像是一曲琵琶评曲,将那充满爱恨情仇、喜怒哀乐的过去娓娓道来。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六章 忆往生(大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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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将前世的感情线从头到尾都讲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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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城的三月春寒褪散,已是繁花似锦,绿水浮波。
沁芳阁的小院里栽种的腊梅已经凋零,正是百花争春的季节,却显得有几分凄凉和颓败。
我怔怔地立在廊檐下看着腊梅光秃秃的枝桠,又抬头望望天,院子里太|安静了,能够清晰地听到西院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今日是七妹的生辰,宛姨娘特意找了人来给她庆贺。
生辰,真热闹啊!
我几乎从未感受过的热闹。
我从小就不受宠,在这硕大的侯府,就好像是被人遗忘的存在。
除了父亲,从来都没有关心过我,包括母亲。
可父亲总是很忙,整日整夜的不着家,我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只知道很少能见到他的身影。
我常常看见母亲偷偷地哭,一个人落寞地坐在屋子里抹眼泪,明明伤心的要命,却假装很坚强。
我小时候不懂,母亲哭,我也就很伤心,于是便会跑上前去安慰她,却总是被母亲一把甩开,她骂我,说我是扫把星,说这一切都是我害的。
那时候我才多大啊,不过是四五岁的年纪,正是依赖着母亲缠着她讲故事的年纪,可却被亲生母亲那样的厌恶排斥,看我的眼神恨不得要杀了我。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我问过林嬷嬷,问过紫莺姐姐,甚至问过曼双。可她们谁都不能回答我。
林嬷嬷见我问得多了,便会伸出手摸着我的头安慰。“好孩子,永远不要恨你的母亲。她也是身不由己,她也是有苦衷的,今后,你避着她一些就是。”
我听不懂母亲的身不由己是什么,可我却听懂了最后一句话。
避着她就是了,避着母亲,母亲就不会再厌恶我了吧?
于是我就开始这样避着,从从前总是喜欢缠着母亲,哪怕就是被她漠视乃至是训斥也要缠着她的小姑娘。渐渐长成了总喜欢躲在屋子里,尽量避免见人的大姑娘。
母亲还是没能喜欢上我,她每回看见我总是冷着脸,皱着眉头,哪怕我将头垂得再低再低也能感受到她冷漠的视线。
可我好像并不是很伤心,时间久了,再柔软的心也变得坚硬冰冷。
所以当我听说母亲要将我嫁给城东王守备家的嫡次子时,我以为我的一生大概也就这样了,平平凡凡。庸庸碌碌,却也不能说是不好。
从来没想过会遇见他。
遇见这样一个人,一个改变了我一生的人。
还记得那是五月,石榴花开的季节。
侯府里只有荣升堂栽种了石榴花。大片大片的,流光溢彩,骄阳似火。美极了!
若言最喜欢石榴花,想要一串石榴花环。可她懒得与侯夫人打交道,便指使我去。
我也不愿意见着侯夫人。她那张脸虽总是笑着,但我总觉得她比板着脸的母亲更可怕,总好像能随时吃人似的。
可我又没有办法,若言受宠,府中上下的人都喜欢她,我怕得罪了她日子更不好过,便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可心里到底是害怕,没敢同侯夫人打招呼,只是傻乎乎想攀上院墙去偷采几朵。
我刚爬上去,手还没有碰到开出院墙外的那一株石榴花枝,便听到身后有个声音问:“你在干什么?”
我当时被吓坏了,干坏事被当场逮到,匆忙地转过头去看,谁曾想脚下一个踩滑,直直地从院墙上跌落了下来。
院墙很高,我甚至能听到耳畔旁风的呼呼声,我紧紧闭着眼睛,等待疼痛的来临。
可我等到的,却是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与那清淡的似有若无的沉香。
安宁的味道。
我突然就不那么害怕了,“刷”地一下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举世无双的俊朗容颜。
或许是养在深闺的缘故,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长得这样好看的男子。
眉目如画,温润如玉,风姿灼灼,好看的不像是个真人,倒像是从画儿里走出来似的。
我看痴了,明明被他抱在怀中,却忘了从小背诵的《女戒》,忘了男女有别,忘了礼义廉耻。
我只知道,我的一颗心跳得好快好快,似乎要立刻从胸腔里蹦出来。
“你没事吧?”他对着我笑了一下。
我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话。
一笑倾人城,二笑倾人国,三笑倾人心……
说得大抵就是这样的笑容吧!
“言之,你这是在干什么?”侯夫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些微的不满。
我当时晕乎乎地都忘了害怕。
他及时将我放了下来,我听到他与侯夫人解释了一番,然后侯夫人便先离去了。
他便转过身弹了下我的额头,“姑娘家的就算不注重形象也要注意安全,方才爬上院墙那种事可不能再做了。”
我愣愣地瞧着他。
他又对我展开一抹笑,“你是侯府的四姑娘吧?幸会,我叫陆言之。”
我记不太清他当时是不是这样说的了,只记得,那天的阳光格外耀眼,石榴花也比平日里开得更灿烂艳丽。
之后的事好像便是水到渠成,我知道了他叫陆言之,是侯夫人的亲侄儿,几天前刚从江南回来,方才十五岁。
姑娘家总是喜欢美丽的事物,知道他的名字后,便好像能随时听到“陆言之”这三个字,从三姐嘴里,从若言嘴里,从二房五房的姐姐妹妹嘴里。
我知道,她们都喜欢他。
谁又不是呢?少女怀春的年纪。谁能够对这样一个优秀到完美的男人产生抵抗力呢?
我自然也是了,只是我却不敢妄想。甚至不敢像三姐和若言那样光明正大地讨论他。
因为我心里清楚,我配不上他的。
所以当收到他送给我的信件和一串石榴花环时。没有人能够想象我当时激动的心情。
我开心得绕着屋子跑了好多圈,曼双以为我是疯了。
有个第一封信,自然就有第二封,第三封,第四封……
寒来暑往,春夏秋冬,每隔半个月一封信,从不间断。
就这样我们熟悉了。
许是因为年纪尚小,感情还是朦朦胧胧的。只要能通信,能知道对方的消息就已经心满意足,从未想过要更多。
直到他将我约出去,第一次亲吻我的时候,我这才晓得,原来感情还能这样热烈甜蜜,犹如鲜花锦簇,烈火烹油。
除夕夜的时候我见过紫禁城内放的烟花,层层叠叠。绚丽耀眼。
我一直以为没有什么能比烟花更美丽,却原来,是我从前没有遇到过。
我与他的感情便就这样正式开始了。
他待我很好,虽然是暗地里偷偷摸摸的。但从来都没有亏待过我。
我要什么,他就给我什么,我不要什么。他也总能猜到了再送给我。
他其实很忙,小小年纪便名满京都的他可不像一般的纨绔子弟成天只晓得招猫逗狗。无所事事,可他却总能抽出空来陪我。然后趁着无人的时候一把将我搂住,随后亲吻我,对我低声承诺,“昭儿,你等着我,我定会娶你为妻。”
年少的我哪里懂那么多啊,总以为只要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就能一辈子长长久久,天荒地老。
我想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
所以对待这份感情,我始终都是怀着虔诚的敬畏的态度,从不敢亵渎分毫。
他突然更忙碌了起来,忙到整天在外面奔波,忙到几个月都不能来看我一眼。
我心里其实是害怕的,从一开始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对等,我始终很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我担心他是不是对我厌倦了,我担心他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可我不敢问,我怕问出来,他会觉得我无理取闹,会开始讨厌我。
我只能耐心地等,等他来找我。
我想,哪怕就是他来同我诀别也是无所谓的,反正我本来就配不上他,他不要我了,也实属人之常情,我就当,过去是做了一场美梦罢了。
从没有想过他会对我说那样一句话。
设想了千万种可能,连最痛彻心扉的都设想过了,就是没想到,这世上原来还能有那样伤人的话语。
“昭儿,你嫁入萧王府好不好?就当是帮我,帮我一个忙。”
撕心裂肺也不过如此。
我真的不知道,他是如何能将这句话用那么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出来的?
我问他:“言之,你是不要我了吗?既然不要,离开就是,何必要我嫁给旁人?”
他看着我说不出话来,我分明瞧见他眼底的挣扎和痛苦。
我以为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正待问他,他却像是下定了决定一般,握着我的肩膀道:“我不是不要你,我只是逼不得已,等到事成之后,我会重新将你赎回来,会不计前嫌地继续爱你,娶你为妻。昭儿,你就当做是帮我一个忙,成全了我们一年多来的感情好不好?”
他说得那样理所当然,好像我不答应便是天大的罪孽一样。
我深爱的男子,要我嫁给旁的人。
他还说赎回来……
所以他是把我当成物品卖出去了么?
我哧哧地发笑,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你要将我卖给谁,又为什么要选中我?”
我说得很平静淡然,因为心如死灰。
他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只不断反复呢喃,他不会不要我的。
可是我却不想要他了。
我不是不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到痛苦、不舍和挣扎,可我却不想要一个软弱无能的男人。
他既无情我便休,我自然不会傻到为了帮他去嫁给一个陌生的男人。
尤其是在我偷听到侯爷与祖母的对话后。
原来萧王府要娶我皆是因为想要和建安侯府与三皇子结成联盟一同对付二皇子。
联姻自然是上上之选。
我听到祖母说:“瑾姐儿是你的亲女儿。若姐儿性子又刚烈无惧,怕是她宁肯自缢也不愿联姻。只有四丫头了,四丫头性子绵软。与世无争,能嫁给萧王爷的长子也算是她上辈子积了德,她不会不愿意的。”
我又听到侯爷说:“萧王爷行事一向手段毒辣,他这次为了对付二皇子愿意和咱们结成同盟,难保哪一天他不会在除去二皇子后过河拆桥,与我们制约作对,到时候,四丫头首当其冲,或许连命都保不住。”
祖母便冷笑一声道:“四丫头是不是我府上的种还难说呢。他们皇家要内斗厮杀与我们何干?我们要做的就是认清形势,找准时机,做对侯府最利用的事儿!你切莫因儿女情长毁了大局。再者,不是说这四丫头是萧王爷长子点名要求娶的么,否则临儿也不会再三叮嘱咱们要四丫头呀!”
侯爷连连应是。
我却像是坠入了万丈深潭之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那么陆言之要我嫁入萧王府也是受了三皇子的指示么?
三皇子是他追随的主子,我却只是他年少无知的一段感情,孰轻孰重,自见分晓。
再伤心再痛苦再愤怒再绝望也没有用了。对于无心之人,我的苦痛恐怕只会沦为笑话。
我要逃,我要逃出去!
一旦坚定了这个想法我便迅速付诸行动,可我却高估了我的能力。低估了祖母的无情。
我被发现了,被软禁了起来,除非等到萧王府的八抬大轿将我抬出去。否则我是不能再迈出房门半步的。
万念俱灰,大概就是我那个时候的感受。
陆言之突然深夜偷偷地跑来看我。给我带了点心和茶水,又抱着我哭。说他对不起我,说让我等等他,等他有了能力之后一定会给我幸福。
我那时候被关押了半个多月了,吃得不好,睡得不好,穿得不好,什么都不好。
大抵人最脆弱的时候总是容易被感动被攻陷,我也不例外,我就当真以为他是逼不得已,是真的爱我。
诚然那个时候我已经毫无退路,便就算是再信他一次又如何?
我又傻傻地信了他,甚至,我不想被那个素未谋面的萧大少爷夺走我的第一次,而将我的身子毫不保留地交给了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个时候,但凡我能有一点能预料到未来的事儿,我就不会那么傻,绝对不会!
可是没有如果,我与陆言之就这样偷偷摸摸地好像偷情一样过了半年,直到萧王府的八抬大轿将我抬出去,我都没能等到他想到办法救我。
成亲那日,半个盛京城都热闹非常。
百姓们几乎都来围观了。
也是,一个是权倾朝野的萧王府,一个是家大业大的建安侯府,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侯府在排场上还是没有委屈我的。
我嫁的格外风光!
可我却一点也不开心,不甘、绝望、愤怒充斥着我,要不是还惦念着陆言之对我的承诺,要不是还等着他救我离开,我想凭我当时的恨意是会一把火烧了整个喜堂的吧!
我被喜娘搀扶着,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走,走向那个立在喜堂门外等着我的男人。
透过朦朦胧胧的龙凤呈祥盖头我并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只知道他长得格外高大,长身玉立,英俊倜傥,给人一副十分沉稳内敛的感觉。
并没有想象中的顽疾和暴虐,虽还是排斥,但至少松了一口气。
喜娘将红绸的一端塞到他的手上,示意可以进入内堂拜天地了。
我心里说不出的厌恶排斥,可立在那儿没有动,须臾却感觉红绸那段微微动了动。
我一怔,那边又动了动。
我抬起头来,透过红盖头只能够看到他沉稳笃定的脚步,缓慢的。坚定的,一步步地往前走。
我纷乱烦躁的心好像也在这一刻随着他的步伐平静了下来。
我知道他是在帮我。
事到如今。我的反抗显得太不自量力,要想让萧王爷和萧王妃高兴。我不能流露出一丁点的抗拒。
认了命,我便跟着他的步伐进了内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我浑浑噩噩地像个傀儡似的被操纵着拜完了天地,然后就被众人簇拥着送入了洞房。
他作为新郎自然是要跟过来掀盖头的。
我其实很害怕,走路的时候脚都是在抖的。
“不必害怕,等一会儿进了新房喝完交杯酒,我会让丫鬟婆子都出去。你可以一个人静一静。”耳畔却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容忽视的关切和温暖。
我从来没指望过这段婚事能圆满美好,更没有期待过我的夫君会是个什么模样。
死过一次的心,哪有那么容易动摇?
可我不得不承认,当时,我是真的被感动了。
或许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反之,则一样成立。
素未谋面的男子,政治联姻的夫君。从来没有指望过的一个人,却对我说出那样一番体贴温暖的话,这对于当时心里遭受到重创的我来说,又怎么可能不动容呢?
不过也仅限于动容而已。
但是如果我早知道有一天我会那么爱他。绝对会在这一刻就爱上他,而不是在后面浪费那么长时间的光阴。
我们被喜娘牵引着进了新房。
喜娘唱了一番吉祥的话之后,他便挑开了我的盖头。
屋子里头红烛摇曳。光彩照人,我闭了闭眼。有些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等到再次睁开时。眼前便出现了一张惊为天人的脸,红烛在桃花纸糊的窗棂上跳跃,他的眸中光华璀璨,熠熠生辉。
“好久不见。”他笑着对我说。
我一怔,才猛然想起来我曾经在灵运寺救过他。
是三年前的事情。
当时他不知道是被谁所伤,身上全是被鞭子抽打的伤痕,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我正巧撞见,那时候年纪还小,没什么男女大防的概念,再加上人命关天,我便将他带到了我所在的厢房中照料他。
他临走之前曾经说过会报答我,我从来都没有放在过心上,却不曾想,他竟然是萧王爷的长子,我竟然还嫁给了他!
一瞬间的错愕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狂喜,我觉得自己委实幸运,我想既然是他的话,我就有救了!
我可以求他放了我,我可以求他帮助我,我甚至不必再担心圆房的问题。
我高兴极了,开心地对着他笑,笑得比屋子里摇曳的红烛还要灿烂耀眼。
他轻轻弹了下我的额头,眸中也满是笑意,不过可能是碍着有人在场,他很快收敛,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对我说:“你累了一日,先在新房歇息吧,我去外面宴客。”
然后,又凑到我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乖乖地等我回来。”
我当时并没有注意他话中的情意,我在为自己的柳暗花明感到庆幸和欣喜,我听了他的话,乖乖地坐在喜堂内等。
丫鬟婆子都被支使了出去,大概是他为了方便我毫无顾忌的休息。
我再没想到,我没等到他,等到的却是一场噩梦。
周霆琛,那个我到现在想起来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男人,他竟只是因为见过我一面就三番四次地纠缠我,不打算放过我,从前还只是口头上的暧昧,可在我的新婚之夜,他却打算对我用强……
我实在是不想再提起那段恶心的过去,总之他并没有得逞,外面有人的脚步声传来,可他得不到我竟然宁愿毁了我。
当我倒在火海中,大火越烧越旺的时候,我以为我完了。
我当时不甘心极了。
我恨极了。
我恨母亲的漠视,恨祖母的无情,恨陆言之的薄情寡义,更恨这曲折离奇的命运!
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不公平,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倘若让我重来一次,我一定要让伤害过我的人都付出代价!
大概那时候怨气太重了吧。死后肯定也是化作厉鬼,所以连阎王爷都不打算收我。
我奄奄一息的时候。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芝兰玉树。挺拔俊朗,正急切地迈着步子朝我冲过来,再不复他拜堂成亲时的镇定从容。
现在回想起来,大概第一次对他心动,就是那个时候吧!
他救了我,自己却被倒塌下来的横梁砸伤了手。
我左脸上也被火燎伤了一块。
新婚之夜,一场大火,新郎和新娘受伤的受伤,毁容的毁容。很是在一阵子内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与他却在彼此的照顾中渐渐产生了感情。
他本是极优秀的人,遇到他我才发现,原来从前我觉得陆言之天下第一不过是因为我没有见过世面罢了。
他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他文武双全,精通史实诗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他。
我曾经想过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考他,可他总能够回答上来。
我挫败极了,却又矛盾地有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这样厉害的一个人是我的夫君!他将来必定能成大器!
我这样为他自豪着。可等养好了伤,去给王爷和王妃敬茶请安的时候,我才发现,我错了。
在王爷和王妃面前。他不再是那个侃侃而谈,神采飞扬的阿歧,他变成了低调内敛。隐忍克制的萧大少爷。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可我却从王妃看他的眼神中察觉出了刻骨的恨意。
我总觉得。王妃总有一天是要杀了他的。
我害怕极了,犹豫再三。还是将这个发现告诉了他。
他却好像早就知晓一样,十分淡定从容地说:“所以,我才要自己强大起来,我才要知晓那么多旁人不知道的东西。”
许是瞧见我脸上的担忧和心疼,他又捏了捏我的脸,调侃道:“你这么心疼我我该怎么报答你?以身相许怎么样?”
我嗔他你不是早就是我的人了吗,说完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深意。
是了,成亲两个月以来,我们一直没有圆过房。
我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
我原本是不打算跟他圆房的,因为我不爱他,可如今既然我已经爱上了他,我便愿意为了他付出全部。
两个年轻气盛的孤男寡女,圆房不过是情到浓时,水到渠成的事情。
我们当夜便圆了房。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第一次什么也不懂,竟然没有质疑我的落红,反而抱着我温情脉脉地说了许久的话。
我以前从来不觉得和陆言之的一段旧情是耻辱,那是第一次,他紧紧搂着我的时候,我尤其后悔和陆言之曾经的那段感情。
不过后悔归后悔,我却是庆幸的,庆幸他什么也不知道,庆幸我可以隐瞒过去。
那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人总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就像是萧王爷和萧王妃,他们对不起阿歧,就不要责怪阿歧将来的冷血无情,哪怕人人都道阿歧心狠手辣,见证过萧王妃毒辣的我,却觉得那不过是罪有应得罢了。
又或许是周霆琛,他被阿歧捉到我面前,我抽出剑刺死他的时候,我也从不畏惧和后悔。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每个人都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所以,我的报应和代价也来了。
我有了身孕,在成亲三个月后。
我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每个人都笑意吟吟地恭喜着我,可只有我,只有阿歧知道,我们圆房,才一个月不到。
哪里来的三个月的身孕!
相较于阿歧的脸色铁青,我的脸色则惨白得像一张纸。
这是陆言之的孩子。
阿歧没有对我怎么样,没有逼我落掉这个孩子,也没有将我休弃,更没有将真相公之于众。
他只是不理我了。
他开始整日借口公务繁忙,白天不在家,夜里睡在书房。无论我怎么寻找机会和他说话,他都将我视作空气。不听我解释,也不质问我。
府里的人都在传大少爷有了新宠。甚至有人在我耳边叹息,说男人就是这样,在妻子有了身孕的时候不说多加照顾,反倒喜欢在这个时间段找新欢。
也有人劝我索性就给他纳一房妾室。
而我,则在想着要不要落掉这个孩子。
女人都是有天生的母性的,我虽痛恨陆言之的负心薄情,但始终狠不下心伤害腹中的孩子,这么一纠结,孩子就六个多月了。想落,也落不掉了。
阿歧还是不理我。
我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给他纳妾。
我想去同王妃商量,王妃却说我们夫妻的事情自己看着办,她一个外人无法插手。
萧王妃的表情冷漠到了极致,便就算是一个毫无亲缘的外人也不会如此。
那个时候阿歧就一直在背后培养自己的势力,我就知道,王妃,不会有好下场的。
于是我就自作主张给他张罗了一个妾室。
他知道后没有说什么。只是死死盯着我的眼神恨不得要将我千刀万剐,随后就一甩袖子离去,我听人说,他始终没有去临幸那个妾室。
自此之后。我也就不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我们的冷战一直持续到孩子降生,当稳婆乐呵呵地恭喜他喜得千金时,他冷着一张脸。将稳婆吓了一跳。
“出去。”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稳婆那些“男人不能进血房”的大道理便噎在了嘴边,最后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他向来都有威慑人的本事。
我虚弱地躺在床上想要笑。
他却抱着孩子走过来。跟我说了我被诊出身孕后的第一句话,“孩子是谁的?”
我颤了颤。随后垂眸,老实回答:“陆言之……”
“很好。”他微微一笑,表情看似无波无痕,可我分明看到他泛白的指节。
他还是介意。
很介意很介意。
也是,又有哪个男人不介意呢?
他又对我说:“一,孩子送给陆言之,你和我好好过日子。二,你和孩子都留下,我会养活你们。”
养活……
我知道,他未说出口的话是“可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你”。
我闭了闭眼睛,选择了或许当时对我而言最正确的决定。
孩子被送走之后,我有一阵子精神恍惚,毕竟那是我的孩子,是我怀胎十月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
他或许也是觉得亏欠了我,抱着我喃喃低语,“以后,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很多,很多。”
我也紧紧抱着他,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我知道,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我也以为我们今后终究会好起来,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世事难料。
当“嘉靖之变”以洪水猛兽般的汹涌之势席卷而来,打得整个盛京城是措手不及。
三皇子受人挑唆,趁着皇上病重,在嘉靖关受贼人挑唆发起兵变,一路攻城略地直抵盛京。
二皇子在盛京监国,得到消息的时候三皇子已经打到了辽东,他迅速领军去辽东抗敌,将盛京城暂时托付给手腕了得的端贵妃。
可他忘了,当暴力来临前,手腕和智慧永远拼不过拳头和兵器。
盛京城的二皇子党派和三皇子党派也立刻以水火不容之势对立起来。
当时的整个盛京城内一片血雨腥风,怨声载道,灾荒之年也不过如此。
建安侯府隶属于三皇子党派,有我这个嫁出去的姑娘在,理所当然来寻求萧王府的帮助。
可建安侯说得对极了,萧王爷是心狠手辣,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他趁着两派斗得两败俱伤之时,立刻发动出击,由阿歧领军的兵队几乎是立刻将其制服,而萧王爷也入宫制住了端贵妃,彼时,端贵妃正给皇上喂下穿肠的毒|药。
其实我心里清楚,那毒|药根本就不是端贵妃给皇上喂下的,如此说法,只是为了给谋朝篡位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好占据道德制高点罢了。
谋反的,不是他们。他们只是平定谋反的功臣。
可是结果呢,三皇子被斩首于午门。二皇子消失不见,皇上驾崩。剩下能当皇帝的,也就只有同样姓萧的萧王爷了。
可萧王爷在春风得意之时,大概怎么也没有想到,真正将他拉下马,逼他走入黄泉路的会是他的亲儿子。
阿歧在殿前细数萧王爷和萧王妃十桩罪状然后将他们斩落殿前的时候,整个朝野上下都为之动荡了。
我当时也被他的残忍吓到了,虽然明白是萧王爷他们罪有应得,因为萧王爷甚至在平定战乱后想要阿歧杀了我,他说建安侯府的人都是祸害。是阿歧拼死才将我保了下来,所以我不会同情萧王爷。
但是,别人不明白啊,他这样做,是会落人口舌的。
可是他却听不进我的劝,杀父弑母后还不够,又派人将萧二少爷软禁了起来,幸好只是软禁,没有对他做的别的什么事。
我明白。他对这个兄弟是有感情的,可是却害怕萧二少爷会因他杀父弑母一事怨恨上他从而对他不利。
他自从登上皇位后就变了,变得更加阴鸷易怒,反复无常。
我甚至无从安慰他。
我心里深爱着他。可我却渐渐觉得跟他的距离越来越远。
当他活捉到周霆琛让我一刀杀了他解恨的时候,当他追杀陆言之逼得他消失隐匿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回不去了。
他再也不会是我的阿歧。
后|宫里的生活那么沉闷压抑,纵然他夜夜与我缠|绵。我还是觉得冰冷恐怖。
我一点都不想要他当这个皇帝。
他却以为我是怪他没有册封我为皇后。
他说:“等你诞下龙子,我定为你册封。否则,怕是堵不住百官悠悠众口。”
我岂会不明白他对我的心意?
从最开始我们成亲的时候,到如今我们都贵为人上之人,一直以来,他对我的就只有包容和爱护。
我决定抛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好好地爱他,好好地陪他活下去!
事到如今,他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们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打情骂俏,夜夜缠|绵。
终于,我有了身孕,三个月,他那天还在上朝,我欢天喜地,太医诊过脉后便拎着裙摆去找他。
自从入宫以来,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可我走到桥廊上的时候,我碰见了一脸阴鸷的惠妃,也就是当初我自作主张为阿歧纳回来的妾室。
我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何以用这种眼神看我,疑惑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她便伸手用力往我胸前一推。
我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滚落了下去。
紫禁城的桥廊为了漂亮,是用汉白玉做的石阶,足有十八层。
我一路向下滚去,听到了惠妃哈哈大笑的声音,“你死了,皇上就是我一个人的了,皇上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她怎么会这么傻?
我死了,阿歧一定会杀了她,一定。
我真的觉得她好傻。
傻得我想笑,可是小腹处却瞬间绞痛了起来,一抽一抽的,像是有人拿着刀子在我小腹处翻搅。
我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双腿间流失了。
一点一点的,流失了。
我紧紧捂住小腹,想要挽回他,可身体却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我终于停止了滚动,摔倒在了地上,迷迷糊糊间我看见了天上的太阳,正被乌云遮挡。
我想,紫禁城的天果然不如外头的阳光明媚……
“不好啦!皇后娘娘摔倒了,皇后娘娘摔倒了!”
闭上眼睛前,我听进了小宫人慌乱无措的哭喊。
也是,阿歧没了我,一定会更加的反复无常,心狠手辣。
我也不想走啊,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好累,太累了,我好想好好休息一下。
阿歧,孩子,但愿我们来世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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斟酌了一天,删删改改了一天,通宵码字到凌晨的结果。
用类似于林昭言番外的口吻叙述前世,大概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不喜勿喷,作者还要顶着锅盖去补眠,宽面条泪。
ps:这章主要讲的是林昭言的感情线路,至于其他的线路会在后文讲,譬如墨霜,譬如林琛与宛妃,譬如二皇子等等等等。
再ps:这一世的萧歧和林昭言没有过在灵运寺救命的情节,所以他们的感情线路是不一样的,还有萧歧不是重生不是穿越,爱上这个林昭言也跟前世木有任何关系,别混淆了。
窝补眠去了,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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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坚定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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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就是我一生命运的终结了。”宛转悠扬的女声,淡淡的,带着些自嘲地为那段轰轰烈烈的过去做出了总结。
夜更深了,青花缠枝香炉里燃着淡淡的玉兰花香。
月光如水,透过半开的窗牖照射进来。
林昭言怔怔地看着窗牖旁琉璃碧玉花斛里插着的白玉兰,看着它随风摆动,一颗心也跟着飘荡沉浮。
她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听完了这前世今生的故事,她就好像再也没办法将自己置身事外了。
原来,林昭言的过去那样悲惨凄凉。
原来,萧歧曾经那样深爱着她。
那么他喜欢她,是否也有一点受到前世的影响呢?
是否他这一世爱上的,只是她躯壳下的另一个灵魂,那个曾经陪他走了半生的灵魂。
先前还说过不想像傀儡似的被摆布,此时此刻,她却因纠结萧歧到底爱上的是谁而心痛彷徨了。
诚如“林昭言”所说,其实,她根本没有办法抹灭他们的过去。
在延陵的过去,那样美好,美好的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心痛。
她也一直认为他理智稳重,冷静自持。
却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也曾为了爱情,冲动得像个孩子。
林昭言闭了闭眼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而是淡淡道:“所以。你重生而回,就是为了与他再续前缘吗?”
许是那段过去太令人心痛了。哪怕只是一点就能将人折磨得痛不欲生。
“林昭言”静默半响,总算才艰难地出声。“是啊,我想要陪着他,陪着他走完以后的人生。他那么好,好到我觉得做什么都不够,好到我觉得哪怕背叛了全世界也心甘情愿。可是他却活得那么痛,我知道他其实并不是真想要争那高位的,只是逼不得已,只是身不由己,如果他不去争不去夺。死的那个就会是他。没有人了解他的苦痛,哪怕是我也无法完全了解。所以,谁都没有资格说他的不是,谁都没有资格怪罪他,他是那样好的人,像天上的明月,他不该活得如此苦痛,他应该要很幸福很幸福,可他除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他只有我了,我又如何能离开他?”
“所以,你不甘心。你重生了,你想要陪他走完这一世长安,可你却没有能力扭转前世局面。所以,你才希望我替你守护他。对吗?”林昭言紧紧握着拳,也一字一句艰难地开口。
她没有声响。或许是觉得心虚。
林昭言嗤笑一声,讽刺道:“那你可有为我想过?可有想过我是不是愿意做你的傀儡,是否愿意一辈子被你牵着鼻子走……”
“你不会的。”她却匆忙打断了她的话,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落寞,“我方才其实骗了你,我并没有与你融为一体,一个身子里,怎么可能有两个魂魄,其实我早就该在十年前生病的时候死了,只是心里不甘,想要活着见到他,才会躲在你的灵魂背后,做一个偷窥者。现如今,我越来越无法控制你,因为我快要消失了,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一天一天地变轻,我能感觉到自己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我太害怕了,可我无法控制,所以,我才想在消失前把一切都告诉你,我希望,你能够替我好好陪着他。二皇子有那么多人爱他陪伴他,可是他却只有你一个人……”
林昭言的心不可遏制地抽痛起来。
她也很想陪着他的,她也很想与他白首偕老,一世长安……
“他所要的是那把高高在上的龙椅,可是我却不想,诚如你所言,后|宫的生活那样孤寂冷清,哪怕就是我经历重重困难险阻与他在一起了,谁又能保证皇宫里的生活不会抹灭掉我们所有的情意?我不敢赌,不敢拿自己的人生赌,你明白吗?”
“怎么会呢,阿歧不是那样的人……”
“那是因为你没能与他走到最后!”林昭言打断了她的话,带着几分决绝和冷意道:“无论你是要离开还是继续生活在这具身子里,我的人生,我必定要自己做主,谁都别想操纵我,你不行,侯府不行,萧歧也不行。”
她哑口无言。
林昭言不给她也不给自己机会儿女情长胡思乱想,继续道:“照你方才所说,我已经算是避开了好几桩祸事,只剩下一桩,那就是‘嘉靖之变’,不过我早在部署准备,如果不出意外,应该能够逃开。只是我却有一点不明白,你上一世的时候没有人提及那句‘助龙飞天,红颜薄命’的预言吗?还有父亲和宛妃,他们的事情难道没有牵涉到你吗?”
她方才听真正的林昭言说的那段过去,已经能将今生大致与之重合。
上一世,萧歧是因为林昭言救了他所以对她一见钟情才刻意怂恿萧王爷来侯府提亲,那时候虽也有利益因素,但大多是为了真心。
这一世,因为她穿来的缘故没能有那么一段“美救英雄”,萧歧自然也不会爱上她,可是利益链不变,他还是想娶建安侯府的姑娘,不过挑中的是林若言罢了。
好在之后因为一系列的原因这件事没有得逞,否则怕是林若言的将来悲惨无比。
上一世,陆言之的负心背叛,周霆琛的变态狠毒,都是造成林昭言命运悲惨的罪魁祸首。
这一世,她避开了陆言之,解决了周霆琛,可是却多了一个什么该死的“助龙飞天,红颜薄命”的预言,又该死地和皇家秘辛扯上了关系。
难道真的是林昭言命里该绝,还是她哪辈子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老天爷才会变着法子地整她?
‘“前世我根本没有去延陵。也不认识什么薛慎之先生,自然不会有这句预言。我几乎都怀疑这是不是无端端编造出来的!至于父亲和宛妃的事儿,当时的确是造成了轰动。只是那时候我已经嫁给了阿歧,阿歧自然会护我周全,甚至怕我伤心难过都不让我去打听这件事。我只知道,父亲和宛妃双双撞死在太极殿的柱子上殉情了,其余的,我一无所知。”
林昭言“咯噔”一跳。
双双殉情?!
父亲和宛妃竟然是那样的结局么!
“那母亲呢?母亲最后是什么结局?”林昭言迫不及待地追问。
“母亲?我听说她是回延陵了,好像,好像也跳湖自杀了。”低沉落寞的声音,却不见得有太大的伤心。毕竟,真正的林昭言对刘氏没有太多的感情。
可林昭言的心却紧紧地揪了起来。
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一定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你记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什么年份什么月份什么日子?!”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真的不是很清楚,前一世,除了父亲外,我对整个建安侯府都没有什么感情,最后又是以那样惨烈的方式嫁了出去,我几乎是跟建安侯府斩断了联系。我自然也不会知道父亲和宛妃之间的爱恨情仇,我唯一记得清楚的是,那是庆元二十四年,院子里的栀子花格外的清香……”
庆元二十四年……
栀子花开的季节……
也就是说。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林昭言这厢在烦恼沉思,那厢她却叹气道:“这些不过都只是父亲和宛妃的选择罢了,你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因为你根本没有办法改变其他人的命运,就像是宛瑜。她前世被最信任的丈夫害死,如今你与她说。她就会听吗?管得越多,你只会越痛苦,你现在都自顾不暇。我觉得,与其你去担心父亲和宛妃,不如想想墨霜,她可是厉害的角色,前一世将二皇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差一点就在监国那段期间提前发生内乱!”
墨霜!
听到这个名字,林昭言果然高度警惕了起来,她一直都认为墨霜不是个善茬。
“墨霜怎么了?她会怎么样?”
“你可知道墨霜是谁?她是前朝明太子的遗孤元辰公主的后代!你也知道咱们的太祖皇帝是怎么打下的江山,反燕复明的口号在燕国初建时喊得格外响亮,因为这事死了一批又一批的贤士,而后这呼声虽小了下去,但一直存在,直到上一任嘉善皇帝继位才算是彻底清除了前朝余孽,可是万事总有漏网之鱼,墨霜与元辰公主的堂弟后人就是其中之二,他们一直蛰伏隐忍着,想挑动咱们内乱,趁着不备将我们杀个措手不及。前一世的墨霜也跟这一世一样,周旋于盛京城内所有的上流显贵之间,获取了不少的情报,为她以后铺了一条很顺畅的路,她更是勾引到了拥有强大势力的二皇子,听说迷得二皇子晕头转向的,监国那段期间早朝都不上了!我当时还觉得二皇子昏聩无能,可今生窥见你与他的相处,才发觉他并不是表面上的那样,或许上一世墨霜会失败,跟他脱离不了关系!”
林昭言一直都知道墨霜不简单,却从来不知道她是这样复杂的身份!
她所要做的事儿也比她想象中的大太多太多。。
她竟然是想要整个大燕王朝都不复存在!
这该是有多大的野心呐!
“所以我才要你小心她一些,上一世她并不认识阿歧,这一世也不知道怎么就认识了,还仇恨上了你,她那样的手腕能力,我怕她对你不利。你要知道,纵然她上一世以失败收场,可好像还是逃了出去,这件事一直都是阿歧心头的一根刺,派了很多人搜查她的踪迹都无功而返,她谋逆反叛都没死,你可想而知她有多大的能耐。”
林昭言久久无法言语。
她又说:“总之,这一世的大方向虽与前世相同,但在细节之处发生了太多太多的变化,所以你要想活下去,一定要小心提防,任何人都不可以轻易信任。”
“那二皇子呢?二皇子是什么结局?”林昭言想了想,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萧歧登上了皇位,二皇子又会怎么样呢?
她总觉得这样一个潇洒张扬,恣意洒脱的男子不该沦为皇权斗争下的牺牲品。
“谁知道呢,他消失了,阿歧也找不到他。”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但愿他是在什么地方好好地活着吧!他那样的男子,本就不该出生在皇家,他应该是一匹良马一壶清酒,鲜衣怒马倚剑江湖,永远活得自由潇洒,无拘无束。”
林昭言怔怔的。
她想起二皇子永远笑吟吟的眸子,心想,她说的是对的吧!
他本就该远离这皇权纷争,带着他的从容潇洒行走江湖去。
反正,他会作假画,不愁吃喝,没了二皇子这层身份的禁锢,反倒是好事。
至于她,不应该成为他的负累。
“你当真爱上他了吗?”小心翼翼的声音,藏着说不出的悲伤落寞。
林昭言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没有,爱一个人哪有这么简单容易?我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他罢了,我希望他将来可以过得很好很好,而我知道,我给不了他这样的生活。他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曾经那样深爱的女子在看穿了她的真面目后都能毫不留恋的潇洒放弃,更何况是一个打算利用他的我?他也会很痛快地对我放手的,绝不会拖泥带水,你大可放心。”
“那你是决定和阿歧在一起了么?”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雀跃和欣喜。
林昭言却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目前为止,我只想要活下去,保住自己的命,守护住至亲的命!至于感情,至于未来,我没有精力去想,我甚至觉得,孤独到老没有什么不好。”
她同真正的林昭言不同,她不是感情至上的人,她不会为了爱情奋不顾身,不管不顾。
身为现代的人的她,骨子里还是固执的自我吧!
能自由地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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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母子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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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了,丑时的梆子一声声极有规律地在离皇城极近的九井胡同外响起。
“夜半三更,小心火烛……”打更人尖细的声音在这静谧如水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须臾,打更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皇城内外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寂静到能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能听到散发着甜腻香气的槐树上的蝉鸣。
也能听到,位于九井胡同的唯一一座府宅内发出的凄厉嘶喊。
在这本该沉睡的深夜里,这样好像人刺破人耳膜的嘶喊声,叫人禁不住从骨子里打了一个寒颤。
“给我打,狠狠地打!你们其他人也都给我看着,这就是背叛主子的下场!”
萧王府的正院内,树木葳蕤,繁花开遍,可就在这样美的景色中,院中央放置着一条红木光面长凳,凳上趴着个只着一件亵衣,亵裤被拉到膝盖处的十五六岁的小丫鬟。
她身侧站着两个人,正挥舞着三尺宽的长棍狠狠地朝她毫无遮挡的腰下部位打去。
“啪”“啪”“啪”,一下一下,伴随着小丫鬟凄厉的尖叫声,以及空气中那连花香都掩盖不了的浓郁血腥味,将圈成一旁围观的几个胆小的丫鬟直吓得晕了过去。
这是在执杖毙之行。
年轻的小丫鬟得罪了萧王妃。
她此刻面色死白,冷汗涔涔,因为疼痛。嘴唇已经被咬得破碎不堪,嘴角的血迹也一丝丝渗了出来。
这样惨烈的状况。却不能叫坐在檐廊下,悠然喝着茶的萧王妃动容分毫。
她穿着一身极其精致华丽的紫金色右衽夹金丝绣丹鹤牡丹纹的十六幅综裙。梳着高高的朝凤髻,一双凤眼迷人魅惑,又带着说不出的犀利。
下面的凄厉喊叫声声入耳,她却闻若未闻,白皙修长的手指执着粉彩折枝牡丹茶盅轻轻啜饮,神色悠然地像是在赴一场百花春宴。
站在她边上的康嬷嬷窥她表情,又望了望下面渐渐消失的声响,才终于淡淡开口,“从你们刚进王府时我就说过。这做下人,最重要的就是头脑清醒、安分守己、谨言慎行,如今秋芜为了得到二公子青睐,私自将王妃的日常行踪告知二公子,触了这三条大忌!所以,这就是她的下场!”
秋芜的声音终于彻底消失,底下站着的一群下人也都面色惨白,摇摇欲坠。
萧王妃也终于回到了现实,斜长媚眼淡淡地从满身血迹没了声响的秋芜身上。移到吓得几乎要昏过去的其他人身上,勾唇一笑,对康嬷嬷道:“扶我进屋歇息。”
康嬷嬷连忙去搀扶,又对着底下冷声道:“丢出去喂狗!”
底下人迅速开始行动。
康嬷嬷瞥了几眼底下那几个站不起来的下人。凑到萧王妃耳边轻声道:“王妃此招已见成效,依奴婢看大公子摆在您院子里头的那个细作一定不敢再轻举妄动。”
萧王妃轻笑一声,笑容里藏着刻骨的冷意。“我可不是要那细作偃旗息鼓,我要她因恐惧去找她的主子。届时被我逮到证据,我就可正大光明地对他做点什么。王爷也休想再替他求情!”
康嬷嬷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王妃对大公子是真的恨之入骨啊,恨到连二公子的人都毫不在意地牺牲了。
“王妃,您杀了秋芜虽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但奴婢就怕二公子会反弹啊,他如今已经因为那成南伯府的三小姐与您冷战数日,奴婢就怕再这样下去,二公子会与您母子离心呐!”
说起这个,萧王妃脚步一顿,面色更冷厉了下来,“他要是想让那周静瑜早些死,大可继续和我作对!”
康嬷嬷也叹了口气道:“原本此次正好可以借着二皇子的力量除掉她,谁知她竟胆大包天到敢送信给二公子求助,又好死不死地叫秋芜将此事告诉了二公子,当真是……唉,秋芜也是死有余辜!”
檐廊下挂着的琉璃灯盏随风摇曳,那白晃晃的光忽明忽暗地洒在萧王妃的脸上,使得她的面色晦暗不明。
她立在原地一会儿,随即收敛神色,挥挥手道:“扶我进屋,我总不会让事情脱离我的掌控就对了。”
康嬷嬷见她似有十足把握,颔首,佝着身子扶住她的手就要往里屋走去。
“母妃!”正在这个时候,院子里头突然传来了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
萧王妃一顿。
康嬷嬷循声望去,那满脸怒容,还夹着心痛、失望、焦急的人不是二公子又是谁!
“二公子怎么会……”他不是被王妃软禁起来了吗?
“母妃,您杀了秋芜!您杀了秋芜是不是!”没让她们多想,萧铭已经快速几步上前,素来从容镇定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愤怒和绝望。
萧王妃淡淡地转过身,萧铭已经冲到了近前,眸中的愤怒恨不得要将人吞噬殆尽。
萧王妃心中一痛,面上却毫无情绪道:“你这是在为了一个丫鬟数落母妃,要跟母妃过不去吗?”
“我不是为了一个丫鬟愤怒,我是在为母亲的残忍无情而愤怒!”萧铭立在廊檐下,看着萧王妃的冰冷漠然,心痛得都要抽搐起来。
这就是他的母亲啊,从小疼他爱他的母亲!
“秋芜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问了她几句话,她如实回答又有什么不对!什么勾引主子、不自量力,您要栽赃罪名也不能如此血口喷人!”
“放肆!”萧王妃气得浑身发抖,“这就是你对母妃说话的态度?!为了个丫鬟,你要反了不成!”
“母妃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您杀了秋芜不就等于是告诉我您也是要静瑜死吗!”萧铭对萧王妃素来尊敬,可这次,恐惧和绝望交加下的愤怒使他失去了理智,第一次对萧王妃出言不逊,“您明明知道她是我喜欢的女子,您明明知道我想要娶她为妻,您先前也答应了我同意让她进门,您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您是要逼着我也去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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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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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意让她进门?”萧王妃气极反笑,“我何时同意让她进门过?我只是由着你折腾,不阻拦不表态而已!这样你就认为母妃是同意了?铭儿,你素来聪颖,何时为了个女子连这最基本的判断都没有了!”
萧王妃的眼中满是痛心失望。
萧铭怔了怔,往后退了两步,随即恍然大悟。
母妃这是想要让静瑜身败名裂,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让静瑜进门!
是他,是他被喜悦冲昏了头脑!
“铭儿,母妃绝不会让一个罪臣之女嫁入王府玷污王府的名声!”萧王妃又给他最后一击,“如今周霆琛图谋叛变被抓,也只能说是她命里的造化,你要想害得你父王被二皇子盯上那你尽管去救,到时候大不了母妃跟着你们一起陪葬!”
萧铭的脸色刹那间惨白。
萧王妃又和软了脸色,上前握住萧铭的手道:“天涯何处无芳草?铭儿,难道你真要为了一个女子至母妃和你父王的安危于不顾吗?成南伯府正值多事之秋,明哲保身才是正道,如今利用这件事和他们撇清关系,你也不会落得个负心薄情的名声,一举两得,岂不正好?”
康嬷嬷也上前劝解,“二少爷,您就不要再执迷不悟了,那周静瑜非您良配,您还是听王妃的话不要再管了。您要知道,王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呐!”
萧铭的脸色更白了,他怔怔地立在那里。看着萧王妃循循善诱的模样,心里就像是有千根针直刺而入。
良久。他突然冷笑一声,在萧王妃诧异的神色中一点一点抽出了自己的手。如墨玉般剔透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然后一字一句地开口:“所以,母妃是想要我娶西南伯的侄女沈忠凌,好为父王增添助力,好让您一路直上青云对吗?”
萧王妃的脸色一白。
萧铭继续冷笑,话中暗藏着不屑,“母妃当真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父王好,又或者说。您只是为了您自己?我知道就算没有周霆琛一事您也不会放过静瑜,拿儿子心爱女子的血来为自己铺路,就是母妃所谓的为了我好吗?!”
“你!”萧王妃的脸色又顿时变得铁青。
康嬷嬷的脸色也变得难看极了,连忙劝道:“哎哟二少爷您这都是从哪里听到的闲言碎语?可千万莫要遭那起子心思不正的小人蒙了心,王妃对您的心日月可鉴,您这样说就等于是在拿刀子生生捅王妃的心呐!”
“我说的不对吗?”萧铭的半边脸尚还带着萧王妃为他特质的银质面具,银器在皎白的月光下泛着森寒的光,便就算是他立在琉璃灯盏下,那莹润的暖光也没能令他有半丝暖意。
他冷冷地道:“母妃要把沈忠凌嫁给我的事儿还打算瞒我多久?是要等到大红盖头一掀。我才会知道吗?”
当初大哥将这件事告诉他的时候他还不信,后来暗中几番查探才终于确定了事实,他那时候早已经跟母妃提起过要娶静瑜的事,母妃虽没有正面回应过却总是言笑晏晏的。他一直以为她是同意的,所以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愤怒地想要冲过去质问。
可理智拦住了他,他隐忍数日。刻意对外放出要娶成南伯府三小姐的消息,他以为母妃会来责难。谁知母妃听闻只是笑笑并未多言,他那时候哪里晓得母妃存的心思。只以为自己得逞了,只以为母妃仍旧是深爱他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的!
谁知道,谁知道今日将所有平和虚伪的表象撕开后,现实是这样的残酷龌龊,令人恐惧!
他甚至不知道,母妃到底还瞒着他做过些什么!
“那周静瑜就这么好?”许是气到极致,萧王妃反而一点点平静了下来,看着萧铭的眼神也不再是痛心愤怒,而是淡淡的失望,更多的,则是毫无顾忌的冷厉,“铭儿,我不管她有多好,也不管你有多爱她,你要想让她还能好好活着,就给我绝了这个念头!事到如今,母妃也不怕跟你说实话了,你要娶沈忠凌,一定要娶,不光是为了你父王,也是为了你自己!那把高高在上的龙椅,今后只能由你一人来坐!其他人,谁都别想……”
晴天霹雳!
萧铭错愕地,不可思议地,难以置信地看着萧王妃。
母妃,母妃是想要让他当皇帝!
不是父王么,不是大哥么,怎么会是他?!
像是猜出了他心中所想,萧王妃一字一句道:“你父王不可以,他欠我的,一个龙椅都不够偿还!至于萧歧,他是个孽种,是我心头永远无法抹去的一根刺!我绝不会让他沾染分毫。”
萧铭从来不知道萧王妃有这么大的野心,巨大的变故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所以铭儿,你是母妃的唯一了,你要不想母妃死,你要真把母妃当生你育你的娘亲,你就不要再想那周静瑜的心思了。”萧王妃说着,闭了闭眼,突然疲惫至极道:“实在不行,母妃同意让她进门为妾,对于一个罪臣之女,也不算是亏待了……”
☆★☆★☆★
萧铭魂不守舍地走到树木葳蕤的小道上,繁茂的枝叶遮挡住了天上皎洁的明月,使周围看起来那样的黑暗空虚,无边无际。
萧铭怔怔地望着前方好似要吞噬人的黑暗,内心深处的迷茫和恐惧令他不敢再继续走下去。
母妃的话还历历在耳。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是这条黑暗的走道,一直被蒙蔽着双眼,由其他人牵着鼻子走,自以为前路坦荡,鸟语花香,殊不知,撕开遮蔽的幕布,才发现是漆黑一片。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或者真是一片芬芳四溢。
或许,是万丈深渊,白骨森森。
争夺皇位,就是一场豪赌。
他立在这里,看不清楚前路,不知道黑暗尽头等待他的到底会是什么,身后却还能感觉到院子里明亮的烛光。
现在后退还来得及。
往前再走几步,后路就也看不清了。
要赌吗?
用已知的安稳幸福赌未知的权倾天下?
“二少爷,您永远不会知道王妃所受的痛苦和屈辱,您是她唯一的希望啊!如果连您都忤逆她,让她失望,王妃就当真什么都没有了,您让她如何还能活下去?”
康嬷嬷的话言犹在耳,母妃伤心绝望的眼神也清晰地镌刻在他的脑海中。
他不知道母妃受到的屈辱到底是什么,却能够从母妃的眼神中看出她是真的悲痛绝望。
母妃素来疼他宠他,她会因为大哥背不出书拿竹篾子打大哥的手心,却不会对打碎了她珍贵古董花瓶的他说一句重话。
母妃对谁都严厉,唯独对他,几乎要疼进骨血里。
就连这次,他误以为母妃欺他骗他,却原来不过也都是为了他。
这样好的母妃,他又怎么舍得让她伤心难过?
萧铭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
可脑中突然又闪过周静瑜淡淡的眉眼,那样的平静淡漠,与世无争。
静瑜说过,她想要和他回父王的封地去,远离盛京,远离纷争,做一对平凡却快乐的夫妻。
静瑜不喜欢盛京城,更不喜欢皇宫。
他答应过她的,要一辈子护她平安快乐。
萧铭的脚步又立刻顿住。
进退两难。
一面是敬爱的母亲,一面是深爱的女子,萧铭深深地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挣扎之中。
“二少爷,二少爷!”耳畔突然传来了几声焦急的呼喊。
萧铭茫然地回神,对上了一双满是急切的眸子。
“什么事?”他下意识地问。
“二少爷,不好了!不好了!大少爷突发疾病,高烧不退,您快去看看他吧!”
萧铭的心“咯噔”一跳,完全回过神来。
大哥生病了?!
“找太医了没有?”萧铭急忙问道。
“没有王妃的口谕,奴才们根本进不了宫!这深更半夜的,成安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一个大夫,现在正替大少爷把脉!”
“别要什么口谕了,你就说是我病了,病得快要死了,我就不信有人敢拦住你!”萧铭急得也顾不上避讳,忙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太医,我这就去看大哥!”
他太清楚大哥的性子,隐忍克制,低调内敛,一般不到最严重的时候根本不会说出来,曾经就有一次他中了箭,疼得差点休克也没透出半点风声,直到三个多月后他有一次无意间撞见他肩头的伤口,才听他说出了事情始末。
他说的时候表情云淡风轻,就像是在闲话家常,可他却从那淡淡的三言两语中听出了当时的生死一线、惊心动魄。
他院子里的那些下人也清楚他的性子,所以若非这一次实在是太严重了,是绝不会来找母妃索要口谕的。
这是通往母妃院子的路,他知道成允来的目的。
只是……
他闭了闭眼,脑中闪过萧王妃方才提及萧歧时狠毒的神色,心里清楚明白,母妃不会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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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回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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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讲述了萧歧曾经美好的过去,和萧铭淡淡的温情,我会说我码得掉眼泪了嘛……【泪点低,莫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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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二少爷,谢谢二少爷!”成允感动得差点落泪,他原本就没指望萧王妃,心里正是忐忑不安,恰巧瞧见二少爷,便赶忙上前求助。
果然!
兄弟连心,这府上也只有二少爷是真心待大少爷的!
成允激动地进宫去请太医,萧铭则火速赶往了萧歧的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便是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儿,丫鬟小厮们也一如往常的稳重寡言,各司其职,若不是他们脸上藏不住的焦虑忧伤以及那淡淡飘来的药香,是完全看不出这院子里的主子正徘徊在生死一线的。
萧歧调教下人的手腕是一流的,院子里的人无一不训练有素、忠心耿耿,无论放到哪一个府上,都至少是管事级别的素质。
只是可惜了,在萧王府,为萧歧办事,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
萧铭望着这一院子的人才,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摇摇头不让自己多想,迈步走了进去。
“二少爷!”下人们看到他,脸上乍现光彩,就像是快要溺水而亡的人突然抓住了救命的浮木。
“二少爷,大少爷正在里间救治,大夫说是失血过多又寒气侵体导致的高烧昏迷,此刻正在为大少爷施针,您是否要进去瞧一瞧?”
萧焕看着小丫鬟沉稳淡定的模样。颔首,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那从路边抓来的大夫也并不是个庸医。
他在小丫鬟的带领下进了内屋,一眼便瞧见正在床榻边上施针的背影。
穿着白色的棉麻布长衫。看背影还很年轻,施针的手法虽很娴熟,但显得轻佻,略失稳重了。
萧铭的眉头瞬间又皱了起来,这大夫到底靠谱不靠谱?
不过心里再着急,却不敢在这种时候打扰。
好不容易等那大夫拔出了最后一根针,正抬头擦汗之际,他几步走了上前,“我大哥怎么样了?”
年轻的大夫被吓了一跳。慌忙地转身看他,随即一愣,笑道:“原来是你啊!”
“什么?”萧铭皱了皱眉,不理会他的搭讪,重复,“我大哥怎么样了?他到底会不会有事?”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年轻的大夫却满脸不可一世道:“当初你被人打成那样不还是被我救活了,我可是有多年治病救人的经验的,你别胡乱怀疑我的技术!”
“是你?”萧铭盯着他半响,总算是迷迷糊糊有了一丝印象。
“是啊是啊!”年轻的大夫高兴地咧开了嘴。“二少爷终于记起来了?”
萧铭望着他晶晶亮的眸子,抿唇失笑,“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徐煜!”年轻的大夫迫不及待地回道,心里则想着发达了终于发达了。走在路上闲逛都能被拉到萧王府来,当初误打误撞救的人居然也是萧王府的二少爷,真真是好运来了挡都挡不住哇!以后他就可以飞黄腾达。光耀门楣,娶好几房漂亮可人的媳妇了!
生活太他娘的美好了!
“如果此次我大哥平安度过。我赏你黄金百两,同时。留你在王府做御用大夫。”萧铭的回答并没有让他失望,甚至超出了预期。
徐煜连忙跪下身,喜不自禁道:“小人谢过二少爷!”
“起来吧!”萧铭摆摆手,对待救过他的人,他向来不吝啬回报。
徐煜又笑着起身,大约是心里太高兴了无人“宣泄”,便对着萧铭叽叽喳喳道:“想当初二少爷满身是伤被一个小姑娘背进来的时候可把我吓坏了,不满您说,当时深更半夜的,路上又没什么人,我怕你们是不是被什么仇家追杀了还不敢救您,可看那小姑娘瘦弱不堪地背着您,累得一张脸都白了,我心这么一软,这不,您现在生龙活虎地站在这儿了吧!所以呐,相信小人的医术,大少爷绝对不会有事的!”
萧铭听他提及过去,心底也是柔情四溢,连眸光都不自觉温柔了起来。
静瑜为了救他真的吃了很大的苦。
他们素未谋面,她却真心实意地对他。
这份感情甚至可以说是恩情,他又怎么能辜负?
萧铭又想到萧王妃,眸光逐渐黯淡了下来。
“你下去吧!”他对徐煜道:“我要单独陪陪我大哥。”
徐煜分得清形势,立刻撤退。
澄澈明亮的屋子里就只剩下兄弟二人。
萧铭走到萧歧的床边坐下。
萧歧此时惨白着一张脸,眉头紧蹙,薄唇紧抿,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可就算是这样,就算是在梦里,他也没有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不容许自己有半分脆弱。
有时候大哥的坚强隐忍简直超乎人的想象。
萧铭不自觉伸出手碰了碰他的额头,发现他烫得惊人。
“大哥,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不自觉地有些心疼,特别是在想到萧王妃对待萧歧的态度后。
母妃说大哥是孽种,是耻辱,是她心头永远的一根刺。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大哥不是母妃亲生的吗?因为大哥从小不受宠一事他还特意调查过当年的事儿,就怕大哥是不是抱来的亦或者是父王同别的女人生的。
可事实证明,母妃的的确确在他之前怀过一胎,生产的月份也与大哥的生辰一模一样,大哥也是被稳婆亲手从母妃产房里抱出来给父王看的!
听当时的家仆说,母妃和父王都是极高兴的!
他也听说,在大哥五岁之前。是极受母妃宠爱的,当时的宠爱程度丝毫不亚于现在对他。甚至是在他出生后,母妃对待大哥也是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里怕摔的地步。
毕竟。大哥是长子嫡孙,是母妃的第一个孩子,又怎么会不疼不爱?
可到底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副不伦不类的样子?
曾经深爱的儿子突然之间就好像成了有血海深仇的仇敌。
一夕之间,天翻地覆。
母妃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
而大哥,又到底该有怎样一颗坚韧不屈的心才能承受得了这样的变故?
他那时候还小,唯一只记得的是,大哥被母妃用鞭子抽打的不敢回院子,缩着小身板躲在大厨房烧火的炉灶里,蓬头垢面。瑟瑟发抖。
他却以为大哥在同他捉迷藏,想拽着他出来玩。
至今为止,他都能记得大哥当时惊恐绝望的眼神。
“铭儿,你救救我,你让母妃别打我了,我会听话,你让母妃别打我了……”
才六七岁的大哥,还没有养成如今的内敛隐忍,稚嫩的求救声在以后的几年一直都在他的耳畔回荡。
“啪嗒”一滴泪从萧铭的眼眶滑落。他看着此时苍白脆弱的萧歧,与记忆中那个躲在炉灶里的孩子重叠,心里的酸涩就再也克制不住地蔓延开来。
“大哥,为什么会这样。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悲痛中的萧铭并没有发现,此时躺在床榻上的萧歧,也悄然落下了一滴眼泪。不过很快,没入了发丝之中。
只余下眼角处一道浅浅的泪痕。
六七岁的萧歧。终会有长大的一天。
伤痛,也只会化作坚强。合着眼泪鲜血一起吞进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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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很快就赶来了,看过萧歧,说的是与徐煜一样的话,还夸赞了徐煜施针及时,否则怕是萧歧被救回来了也会落下病根。
之后又开了药方,让每日按时服用,十日之后方可痊愈。
萧铭大松了一口气,千恩万谢地送走了太医后,果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赏赐了徐煜黄金百两,又命人给他去办理留在王府的手续。
丫鬟们抓了药方立刻就去熬药,萧铭则听了太医的话不停地用湿帕子给萧歧降温。
忙忙碌碌了一整个晚上,终于在第二日清晨的时候萧歧醒转了过来。
他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床榻边,撑着下巴,昏昏欲睡的萧铭。
心里头暖意徜徉,像是潺潺的溪水流过心湖,熨帖了他原本千疮万孔的心。
唇边也不自觉地浮出一抹笑意,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半睡半醒的萧铭立刻睁开了眼睛,“大哥怎么了?”
萧歧莞尔,“我没事。”
萧铭怔怔的,好半响才回过神来。
“大哥你醒了!”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萧铭呼啦啦地扑过去抱住了萧歧。
尚未痊愈,萧歧被他撞得轻咳了两声,不过更多的则是尴尬别扭。
“都多大的人了,又不是三四岁的孩子。”他推了推萧铭,但没用多大的力气。
萧铭依旧笑意徜徉,没松开萧歧,反倒抱得更紧了,“大哥,我方才梦见我们小时候了,你带着我避开宫人爬到高高的树上摘果子给我吃,结果被母妃发现责骂了我,因为是我怂恿大哥去的!还有在蜀地的时候,我们偷跑出去遇上了狼群,大哥你抱着我躲在树木灌里,还是父王带着兵马才找到我们的!大哥,你还记得吗?”
无忧无虑、丰富多彩的小时候,五岁之前,是他这一生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候,他又怎么会不记得?
只是,不愿去想。
“又胡说,那时候你才多大?两三岁的孩子就能记事了吗?”萧歧淡淡地岔开了话题。
萧铭猛地起身,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萧歧,“我记得,当真记得!”
萧歧失笑,萧铭是神童,从小记忆力惊人,两三岁的时候就能把《三字经》倒背如流,记得这些日常小事也不足为奇。
那时候,他们一家四口,温馨和乐,兄弟情深,真的是很幸福……
“你照顾了我一夜,被母妃知道又要不满,还是赶快回去歇息吧!”萧歧斩断了对过去的怀念,清醒之后,他又给自己筑上了一道坚硬的铜墙,将脆弱迷茫悉数隐藏,只余下冷静、强大、无坚不摧。
萧铭一清二楚,眸光也不自觉黯淡了下来。
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对萧歧道:“无碍的,我与母妃吵了一架,她近日应该不会想理我。”
萧歧吃了一惊,“吵架?”
这母子二人素来感情笃深,萧王妃从来是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萧铭说的,怎么会突然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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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好大一盘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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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铭苦笑一声,黯然道:“还能是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静瑜了,母妃说,她最大的让步就是让静瑜进门为妾。”
萧歧的眉头深深地锁了起来,“你答应了?”
萧铭摇头,“我什么都没说,母妃说她乏了,我就离开了。”
“那你想如何选?遵守母命还是遵从内心?”萧歧看着他,淡淡地问道。
“我不知道。”萧铭依旧摇摇头,表情极是痛苦纠结,他突然上前抓住萧歧的手道:“大哥,你觉得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忤逆母妃,我不想母妃伤心,只是,只是我也不想对不起静瑜,我想与她白头偕老!大哥,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不是你,无法替你做任何决定。”萧歧却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然后望着萧铭,一字一句道:“我只知道,能够遵从自己的内心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儿,人这一辈子,所要做出的选择千千万万,有多少是身不由己,又有多少是随心所欲?出生、家世、父母你都没得选,倘若连婚姻爱情都不能自主,那是一件极其可悲的事儿,而你,并不是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
萧铭怔怔地,好半响才道:“大哥是要我选静瑜吗?”
萧歧轻笑着摇了摇头,“我是要你遵从自己的本心,你倾向周静瑜,你便娶她为妻,你倾向母妃。你就对她放手。不过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唯有一点你要记住。千万不要让人家做妾。妾是什么?妾是要一辈子屈居于人下,一辈子给你另外一个女人磕头请安。就算身份高贵如端贵妃,还不是一样要给皇后屈膝?哪怕你再爱她,身份地位永远都改变不了,甚至就是死后,她也无法与你合葬,你明白了吗?”
就像是他对昭儿,那句预言不是破不了,只是,不想让她为妾。不想在今后的生活中彼此抱怨,消磨掉他们之间的情意罢了。
萧铭的脸色因为这一番话突变,仓惶道:“倘若我让静瑜做妾,她那样高傲的性子,一定会恨死我的!”
萧歧点了点头,“所以,你要怎么选?”
萧铭拧眉挣扎良久,才下定了决心,豁出去般道:“我选静瑜。我要遵从自己的心!”
无论母妃会多么失望,他都不想成为为母妃活着的傀儡。
他不喜欢当皇帝,不喜欢朝堂争斗,更不喜欢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他只想要静瑜,和她相濡以沫,白首到老!
萧歧也溢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萧铭的这个决定。让他心里也松快了几分。
大约是因为他没有办法遵从自己的本心,才会对萧铭的选择格外在意。
“可是成南伯府被二皇子包围了。静瑜也被关了起来,她写信让我救她。我如今被母妃困住,毫无办法。”萧铭又焦急地向萧歧求助,“大哥,你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萧歧蹙了蹙眉,虽然一早就知道二皇子和林昭言的计划,但面对这个结果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大舒服。
如今能守护昭儿的人,变得不再是他了。
“你放心,二皇子为人坦荡直率,不是会牵涉无辜的人,成南伯府的其他人定不会有事,实在不行,我也会帮你想办法,保周静瑜无虞。”萧歧没让自己多想,很快下了决定。
现如今走到了这个地步,再也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了。
放手的东西,就由着他去吧!
“那沈忠凌怎么办?西南伯怎么办?”萧铭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眉头又紧锁了起来。
西南伯在西南的势力如日中天,得罪了他,着实不是一件好事。
“这个你不必担心。”萧歧却弯唇轻轻一笑,眸中藏着能将人凝结成冰的冷意,“我……会替你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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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周霆琛私做龙袍,企图造反一事便在盛京城传了开来。
整个朝野都为之震惊。
皇上知道后更是震怒非常,立刻下旨削去了他的少将封号以及成南伯府的世袭爵位,更罚处其宗室,直系亲属无论男女被罚充军,宗族旁支也都要被没抄家产,充盈国库。
举朝哗然。
谋逆大罪,痴想尊位,这对于一个刚受重用,势力尚微的新贵之府而言实属于螳臂当车,飞蛾扑火,几乎是摆明了会失败的事儿。
再加上周霆琛在朝堂之中也积聚了好些人脉,有很多大臣都与他私下有过关联,及时撇清是不可能的了,便开始上谏说是有人栽赃陷害,要求皇上彻查此案。
周霆琛是三皇子一手培养起来的左膀右臂,现在被砍断了也心疼不已,原本是打算按兵不动的他渐渐被朝中的风声动摇,也开始站出来为周霆琛求情。
这言官上谏实属正常,他们每天总要在朝堂上演几出悲愤欲绝,慷慨激昂的触柱大戏,无论好事坏事都要弹劾一番好像才能显出他们的能耐,所以皇上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
可三皇子身为皇上亲生子,有人要拉他老子下高台,他不说同仇敌忾,竟然还帮着对手说话,这一下就触怒了皇上最不能碰的那一根神经。
据说皇上在宣和殿内当场发飙,气得将玉玺直接朝跪在殿下的三皇子砸了过去,大骂他是逆子,还说他与那周霆琛沆瀣一气,也有谋反的嫌疑,要将他一并处死。
这话一说可不得了,虽然众人都知道是气话,但皇子沾上这种事,首当其冲的就是底下那帮大臣。
一帮三皇子党派的大臣都呼啦啦跪了下来,大喊着“皇上三思啊!”
三皇子也被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跪下来求饶解释。直说“儿臣并无此意。”
皇上看着他肝胆俱裂、慌乱失措的样子心中更气,若不是二皇子及时站出来求情。循循善诱地说了一番好话,三皇子非要被降罪不可。
不过虽然如此。三皇子也被吓得不敢再胡乱蹦跶,安分守己了好一阵子。
林昭言身处建安侯府,也能感受到被三皇子连累后那种惶惶不安,小心翼翼的氛围。
又因为她是准二皇子妃,林老太太几乎是隔三差五将她拉过去“谈心”,所言无非就是让她不要忘本,让她关键时刻去找二皇子保住侯府之类的话。
林昭言面上一一应了,心里却满是不屑。
倘若是二皇子出了事,怕是侯府把她撇的比谁都清吧。到时候又会记得她是侯府的姑娘吗?
不过她倒是意外三皇子竟然会蠢成这副德行。
直到后来无意间和二皇子聊天说起此事时,才晓得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他漫不经心地说:“我虽不想与三弟反目成仇,但他实在讨厌,所以就用别的方法给他点苦头尝尝,否则你真以为有那么多言官不怕死啊?”
林昭言无奈失笑,心里面却痛快极了。
天知道她看到林老太太整日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心里面有多高兴!
二皇子又说:“而且,因为这件事,我又知晓了几个没查出来的三皇子党派呢。虽然没什么证据,但小心提防总是好的。”
林昭言尤其欣赏他这种处事方式。
我不害你,你也休想要害我,你若不依不饶。我自也不会一味退让。
她觉得,在这个世上,活得像二皇子这么明白的人委实不多。
当然这些都只是后话。现在她还在为了成南伯府遭受牵连的事儿担忧。
虽然二皇子一早就说过让她不必担心,说他一定有本事改变皇上的判决保成南伯府无虞。但她还是被心里巨大的愧疚压得喘不过气来。
没有私通叛国的信尚且如此,倘若那封信真叫有心人拿去做了文章。别说成南伯府,身为三皇子母族的建安侯府都必死无疑!
到底是谁的心肠竟然狠成这样?
她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凤清公子,因为龙袍就是她让凤清公子偷偷藏入周霆琛府内的。
周霆琛生性多疑,府中机关重重,陌生人根本陷害不了他,可身为三皇子宠信的凤清公子就不一样了,他又有武功,趁着入府唱戏的时候栽赃陷害简直是易如反掌。
可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凤清公子是痛恨建安侯府,可建安侯府还有个她呀!
她虽与二皇子有了婚约,但毕竟还没嫁过去,仍旧属于建安侯府的一份子,侯府出了事,她必定会遭受牵连,那么疼爱妹妹的凤清公子,绝不会冒险。
那么会是谁呢?
简单的一沓信,却会害得盛京城内多少权贵牵累其中?
到时候朝政动荡,人心不稳,当真是用最小的付出获得了最大的回报。
关键是掌握住了这个时机!
谁会这么厉害?
“墨霜。”脑中有个声音轻轻道。
她一怔。
“或许是萧王府。”那个声音又继续,“朝政动荡,只有对他们两方最有利。”
“你确定?前世也有过么?”林昭言追问。
“是,我确定。前世虽没有这件事,但我肯定是他们中的某一方,或许是联手也未必。”
林昭言的眉心深深地拧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是萧歧的主意?”
墨霜可是为萧歧办事的!
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她怎么说也是建安侯府的人,萧歧为了皇位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撇开她了吗?
“怎么会是阿歧呢,你怎么对他连这点信任都没有?”真正的林昭言的声音听起来有强烈的不满。
林昭言松了口气,随后就觉得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道:“照你的意思是,萧王府除了萧歧外还有人认识墨霜,并且和她有了合作?”
“林昭言”沉默片刻,大约是在消气,半响才轻轻道:“恩,目前分析出的结果就是这个,至于那人是谁,是萧王爷或是萧王妃就不得而知了。”
“可能会是萧二少爷吗?”林昭言又追问,毕竟真正的林昭言嫁入萧王府两年多,对萧王府的情况和人脉比她熟悉。
“不会。”她斩钉截铁道:“可能你不清楚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我只能说,谁都有可能背叛阿歧,只有铭儿不会。”
“哦。”林昭言也就放了心,她可不希望看到什么兄弟反目的悲剧戏码。
“不过萧王妃嘛……”她冷笑了一声,“最有可能。”
林昭言知道萧歧不受萧王妃喜爱的事儿,却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闻言,迫不及待地问道:“萧歧是不是不是王妃亲生的?哪有亲生母亲会这样对待自己孩子的?”
“是不是亲生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有一颗好狠毒的心。”她的声音听起来全是愤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她对阿歧做过的那些事永远都不值得被原谅,她死有余辜。”
林昭言被她话中的冷意吓到,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具体的事儿你就不要问了,反正你也不打算和阿歧在一起,你只需要保住你的命即可,管阿歧那么多私事干什么?他从来都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也不会希望你知道他不堪的过去。”
林昭言突然又听她这一番赌气的言论,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不跟他在一起,与我关心他在乎他有矛盾吗?”
她一噎。
林昭言也不想再跟她争辩,主动转移话题道:“既然你说是墨霜的话,我会让二皇子暗中注意她的动向,总之不会让她得逞。”
“恩。”她也没有不依不饶,自从林昭言与她敞开心扉后,她的执念便减淡了许多,明白了自己再怎么爱也不该将这份爱强加上旁人身上的道理,这阵子的相处,偶尔出来说话也是提点她,不会再一味地求她甚至是逼迫她和萧歧在一起。
不过她变得这么善解人意,反倒叫林昭言觉得愧疚了。
有那么一瞬间的念头,她想把身体还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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