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母女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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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正好,华灯摇曳,小小宫女的一句话伴随着轻风吹入耳畔。
林昭言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她就猛地站起身朝凉亭外看过去。
只见一个身穿粉色宫装的小宫女正神色焦急地说着什么,她的对面……
那个穿着一身素淡长裙,面容秀丽,气韵高雅,与这富丽堂皇的皇宫格格不入的女子,正凝着眉,神色仓惶,如玉般的脸上一片泪痕。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林昭言只觉得周身的景色迅速消失,眼前,只剩下这个素淡到极致却又美丽到极致的女子。
那女子好似察觉到了她的注视,一双如山涧泉水般清澈透亮的眼神朝她望过来,然后一怔,漂亮的眸中露出一丝丝困惑。
林昭言也直直地望向她。
四目相对间,有什么情愫在空气中渐渐升腾而起,细微的,却不容忽视。
那女子犹豫了几秒,然后迈开脚步朝她走了过来。
林昭言的身子瞬时僵住,她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想要跑想要大喊,可是她做不到,只能呆呆地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朝她越走越近。
她可真漂亮啊!
云髻雾鬟,娥眉青黛,明明五官不是毫无瑕疵的精致,却有一种别样的气质,好像皑皑的山上雪,又好像皎洁的云间月,那样高洁出尘,不染一丝尘埃。
如果墨霜的美是令人自惭形秽,心生敌意的话。
那么她的美,就是令人向往。不敢亵渎。
林昭言突然很想哭,这个只在梦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这个给了她生命却又无力保护她的女子,她终于在现实中见到了。
其实是怨过她的吧,不是怨她没有能力护着她,而是怨她为什么在发生这样的事情后还要待在那样的男人身边,为什么要这么软弱无能,为什么从来不去反击,哪怕是一杯毒酒,一把匕首甚至是一双手……
“这位小姐。我家娘娘同你说话呢!”脆生生的一道声音在耳畔响起。
林昭言猛地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来。
然后她就被自己方才的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潜意识里竟是想要自己的生母杀了皇上,犯下那等诛九族的大罪么?
到时候父亲一定首当其冲,说不定整个建安侯府都要跟着遭殃,又哪来她今日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怎么变得跟李夫人一样,被执念蒙蔽了双眼?
“小姐,我家娘娘同你说话呢!”脆生生的声音里明显透出了几分不满。
“素月,不可无礼。”柔和如春风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温柔和煦。
林昭言愣愣地看向她。
徐宛如就冲她一笑。脸上犹自带着未干的泪痕,“不好意思,素月并不是有意的。”
林昭言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徐宛如又道:“这位姑娘,请问你可曾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个子约莫这么高,穿着簇新的红色小袄,胸前还绣了一只小老虎?”
林昭言依旧摇着头。
徐宛如的脸上就浮出一抹失望之色,虽然掩饰得极好。但眸中的愧疚不容忽视。
“您是要找七皇子吗?”徐宛如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徐宛如略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林昭言抿了抿唇,道:“我见过七皇子,我会帮您找的。”
徐宛如更加惊讶。
林昭言就补充。“我是建安侯府的四姑娘,林琛是我爹爹,我曾经救过七皇子!”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是迫不及待的,说完才猛然发觉自己说的太多了。
她有些懊恼,可是来不及了,因为徐宛如的脸色已经变了。
“你,你是林琛的女儿?”她瞪大眼睛看着她,嘴唇都在哆嗦。
“我是。”林昭言点点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下意识地补充,“我父亲很疼我,他……”
“林昭言,太后娘娘不是还找你有事么?快去吧否则来不及了!”她尚未说完的话被林若言截断,她刚想反驳,林若言就牢牢抓过了她的手腕,拽着她就往前走。
林昭言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任由她拽着,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去,几次想要回头看一看徐宛如都被林若言拽的不得法。
徐宛如想要追上去,却被身边的素月拦住了,“娘娘。”
她回头,就见素月摇了摇头,一脸凝重地说:“不可以,现如今皇上对您已经多有不满,都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来过浣月轩了,您若是再和建安侯府的人扯上关系,就要彻底失去圣宠了。”
徐宛如自嘲地笑了笑,“我本就不想要什么圣宠。”
素月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您就算不为了您自己也该为了七皇子考虑,便就算是这样七皇子都时常被欺辱,倘若您失去了圣宠,到时候您和七皇子该何去何从?七皇子这条命又岂还能保住?”
这话一说果然戳中了徐宛如的软肋,她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雪白。
是,是啊,她就算不为了她自己也该为了自己的孩子考虑。
她从来都是身不由己,从来都不能真真正正地按照自己的意愿过活,因为她的任性,可能会连累了旁人。
从前是林琛,现在是睿儿,她必须得为他们着想,哪怕心里面早已经遍体鳞伤。
“小姐,认命吧,十五年了,您跟姑爷早已经不可能了。您为他守着这份真心,焉知他是否还想着您?就且看他生养的几个女儿,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这倘若不是在有爱的环境中长大,又怎能生出一股正气来?林三爷想必与他的夫人伉俪情深,他早已经忘了您,而您,何苦守着这份痴念。何苦害得七皇子沦落到如今的田地?”
徐宛如的身子猛地一震,本就煞白的脸更是感觉不到一丝生气。
素月的话实实在在地戳中了她心底最脆弱的一个点。
她为林琛至此,焉知他是否还爱着她?
如果他不爱她,那她所有的隐忍和坚持岂不是变成了天大的笑话,岂不是让父亲的在天之灵都得不到安息?
方才瞧见那林四姑娘,就是林琛与她初分别那年他的继室怀上的,从前她还可以欺骗自己是林琛被人设计了。可如今,瞧着那林四姑娘清丽如出水芙蓉般的模样,分明是极受疼宠的,倘若林琛真有一点对不起她的意思。又怎么会这样疼爱这个女儿?
他分明是已经忘了她!
徐宛如的身子摇摇欲坠,差点要栽倒在地。
素月及时扶住了她,又在她耳边喁喁私语,“奴婢听过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娘娘,您要忍。忍过了这些苦与痛,才能迎来阳光,才能……替老爷报仇。”
素月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很轻,若不是徐宛如耳朵尖。一定会被风吹散到空气里。
徐宛如回头望了素月一眼。
素月握住了她的手,“所以,娘娘还是忘了林三爷吧!”
徐宛如垂下眸没有说话。须臾,才复又抬起头来,她朝着林昭言消失的方向望过去。
那道纤细窈窕的身影已经看不清了。
林琛,我为你隐忍多年,既然你的女儿救了我的儿子,是不是算两清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那双如山涧泉水般的眸子瞬间变成了深潭湖水,黑沉沉的,好似望不到底。
“回浣月居吧!”她收回视线,迈步离去,这一次的步伐坚定稳固,似不能撼动分毫。
“娘娘不找七皇子了吗?”素月追上前问。
“睿儿就在浣月居。”徐宛如很冷静笃定地答道,先前的慌张无措令她蒙蔽了双眼,竟不曾想到睿儿也同她一样,在不想面对某些事的时候就会把自己锁在黑暗里,可内心的恐惧又深深存在,所以并不会离开安全的地方。
去年的除夕夜出了太子和六公主的事情,睿儿被吓坏了,害怕自己也会出事,才会把自己关起来。
他应该是在浣月居的某个小角落里。
想到这儿,徐宛如悲哀地叹了口气,因为她的懦弱,导致了睿儿的懦弱,遇事只会退缩隐忍,其实凭着那人如此疼宠他,他自不会在宫中被人那样欺辱。
人善被人欺,今后,她不会再让人有机会欺负他们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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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言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出现给徐宛如带来了多大的心理转变,她只是傻傻地被林若言拉着往前走,直到一阵冷风吹过,她才猛然惊醒过来。
“你松手。”她停下脚步,甩开了林若言的手。
林若言回头瞪她,“你跟宛妃无亲无故的,干吗要帮她?你之前不是还同我说过在这皇宫里谨言慎行,明哲保身才是正道吗?七皇子不见了就不见了,关你什么事?”
其实林若言是最好打抱不平的性子,今日这件事对象如果不是宛妃和七皇子,她一定会欣然上前帮忙。
可是,没有如果。
林昭言抬眸望着林若言看似忿然实则紧张的模样,长长叹了口气,“我知道,大约是对七皇子很有好感,今后再也不会了。”
林若言窥她表情平静如常,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她总感觉刚刚林昭言看向宛妃的神情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
她真害怕她就会跟宛妃从此相认再也不回建安侯府再也不认母亲再也不认她这个妹妹。
她太害怕了,才会迫不及待地将她拉走,却忘了自己这样做更会惹得林昭言怀疑。
不过林昭言早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也擅于掩饰,所以林若言还以为又躲过了一劫。
“走吧,我们去太后那儿,相信三姐和端王世子的事情已经得到解决了。”林昭言不让自己多想,拉过林若言的手就往御花园走去。
她觉得自己应该知足了,至少见到了从前只能在梦里见到的那个人,至于别的什么。她并不奢求。
她只希望,她能够过得好。
林昭言和林若言回到了御花园,果然就听人说太后为端王世子和林家的三姑娘赐婚了,其中不乏各种酸言酸语,甚至还有些知情者爆料说是林家的三姑娘为了能够嫁给端王世子不惜自毁名节,亲自上门去堵端王世子,然后让自己的丫鬟带着人捉奸坐实二人的关系,逼迫端王世子不得不给她一个名分。
当然这些只是人们私下的言论,是万万不敢光明正大地说出来的。
林昭言想倘若让林瑾明听到了这些个儿话,估计要背过气去。指不定又要做出什么比撒泼打滚更可怕的事情来。
但她肯定是听不到的,因为陆氏为了防止她闹事,早就借口她身子不舒服让婆子将她扭送出了宫,就连方才太后赐婚的时候都是陆氏代替林瑾明上前接的旨,而之后陆氏大约会将她软禁起来,然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一定要说服她嫁给端王世子方才会放她出来。
林昭言听曼双形容陆氏那故作矜持又迫不及待的样子,唇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她想就算是她不怂恿陆氏多带几个夫人前去找,光就陆氏一人撞见这件事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让林瑾明嫁给端王世子。
因为这在她眼中是一门好婚事。她认为的好婚事,绝不会去管林瑾明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愿。
所以这件事只要有陆氏,她之后是不必再费什么心思的。
只是太后大约会找她谈话。
果不其然,等宫宴结束后。大家陆陆续续地散场离去,林昭言就被太后身边的绿珠通知留下来作陪。
陆氏满脑子想着回去怎么安抚林瑾明,闻言并没有什么意见,简单叮嘱了几句后就随她去了。
林若言倒是想要留下来。刚刚见过宛妃之后,她很不放心将林昭言单独留下来,不过皇命难违。她只能很不舍的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皇宫,不过离去前还是很仔细地交代了她一番,什么除了太后不要跟任何人说话,什么跟太后说完话就赶紧回府不要到处乱跑,什么不许再多管闲事等等,总之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个意思,皇宫不是久留之地,皇宫里的人更不是好东西,还是咱们侯府最安全。
林昭言听了实在忍不住要笑,在延陵刘府的时候她把建安侯府批判的一文不值,现在却又把建安侯府夸成了一朵花,可想而知判定一件事物乃至是一个人好不好,还是要看参照对象的。
绿珠领着她一路往慈宁宫而去。
林昭言心里还惦记着一件事情,便主动找她谈话,“绿珠姐姐,我七妹在宫里过得如何?今日我都没有看见她。”
绿珠对林昭言很有好感,大约源自于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能准确无误叫出她的名字,人总是希望自己被重视的。此刻闻言,也便很爽快地回答她,“林七姑娘在宫中颇受圣上喜爱。”
颇受圣上喜爱……
又是这句话,上次在宛姨娘那儿也听说过,她就一直放在了心上。
因为这句话实在是太有深意,令人浮想联翩。
按理说林行言是在太后身边做事,不是要得太后的喜爱才对么?
得圣上宠爱?这是什么道理?总不见得皇上在太后那儿见林行言活泼乖巧,聪慧伶俐,肖似故去的六公主所以把她当女儿一般疼爱吧?
就算是那样,问起人的时候也不该略去太后只说得皇上宠爱吧?
宛姨娘可能是为了炫耀可以理解,但绿珠这么聪慧的女子,会不知道这句话可能引发的误会?
还是说,她故意的?
想到这儿,林昭言瞄了绿珠一眼,状似不解地问道:“得皇上的喜爱?皇上也能见到七妹吗?”
绿珠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眸中饱含着深意,“林四小姐,这您可就不懂了。虽说皇上日理万机,是没什么机会见到林七小姐,但林七小姐却是能时常见到皇上呢!”
这显然矛盾的一句话说出来,林昭言却瞬间明白了过来。
是林行言主动勾引皇上。
她先前可就奇怪了,皇上这人再怎么渣再怎么变态。也不会去主动染指太后身边的丫头,别说这丫头才只有十二岁,光就她林琛庶女的身份他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口啊!
但如果是林行言主动送上门的,男人本性,这么娇丽可口的一个小萝莉,的确是会令人犯下冲动之罪。
当然,现在有没有犯还不得而知,总之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以后是肯定会犯的。
林昭言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恶寒。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皇上在抢了一个人的老婆后怎么还好意思染指人家的女儿?
简直是太变态了!
还是说他不过是顺水推舟,想再气父亲一次?逼得父亲造反好找理由光明正大地除去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如果不是她阴谋论了。这个想法实在是太有可能了,反正她不信皇上一个在情场上摸爬滚打二十几年,拥有后宫佳丽三千的人会真拜倒在一个未满十二周岁的小姑娘裙下。
林昭言觉得她要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就算阻止不了皇上和林行言发展奸|情,也要阻止林琛对皇上动怒,需要让他知道,这一切是你那女儿自己倒贴上去的,可不是皇上强迫。
与此同时,她也对林行言表示十二万分的无语。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聪明是聪明,却不用在正途上,为了所谓的一步登天,竟不知羞耻地傍上比她爹还大的男人!
难怪绿珠是这样的语气。她想太后估计都被气得无语不想再管了吧?
“林四小姐不必替林七小姐感到忧心,她在宫中过得很好,物质好,精神也好。”绿珠又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
林昭言更加确定这一切是林行言主动为之。
不过既然绿珠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问什么,很快敛下了思绪,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往慈宁宫而去。
太后正坐在慈宁宫的正殿之上。穿着宫宴时尚未来得及换下的华丽宫装,端坐在宽大精致的雕花鎏金座椅上。
太后其实生的很瘦弱,只是平日里仪态万方,气场强大,才给人造成一种威武霸气,无坚不摧的错觉。
此时此刻,她卸下一身的故作的强势,眉眼低垂,神情疲惫,方才让人觉得她不过是个迟暮的老人。就算是此刻穿着那样繁复的华服,擦上那样浓丽的脂粉,也掩饰不住她躯壳下一颗早已经疲惫不堪的灵魂。
当太后很辛苦吧?
能爬上这个位置人谁手上没有沾染过鲜血,谁脚下没有踩踏过白骨?只是年轻的时候为了所谓的目的利益不择手段,认为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哪怕丢弃灵魂也毫不畏惧,临到老了,人性本善的一面才渐渐显现,便开始后悔,开始害怕,开始弥补,可再怎么样,也赎不清来自于内心深处的罪孽。
太后从前救下她的性命乃至于现在想让她嫁给端王世子都是为了给自己赎罪,只是如今这份赎罪的机会被人强行终止,她不知道之后该用什么办法赎罪,才会露出这样疲惫又颓然的模样吧?
说实话,林昭言并没有多少同情。
太后曾经救下过她,所以她不恨她,却也不会去感激。
因为倘若当年不是太后的默许,皇上再有能耐,也不能不顾众人的反对强抢了宛妃。
这其中是出于政治考量也好,是出于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纵容也好,总之她的漠视毁了一个原本该是幸福美满的家庭,毁了一个原本该快乐无忧的女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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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我又生死时速了,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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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假定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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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娘娘,林四姑娘已经到了。”绿珠轻轻出声,提醒尚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太后。
太后这才回过神来,掀开眼帘望了望正垂首立在殿下的林昭言,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她这一生做过很多坏事,就算是做好事也带着别种目的。这个孩子,是她唯一单纯地只想为她着想的人。
她希望她远离纷乱,远离苦难,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全新开始她的生活。
她为她打算得好好的将来,就这样被毁掉了。
唉……
太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她还能怎么办呢?
“昭儿,你过来,陪哀家说会儿话。”她收起思绪,朝林昭言招了招手。
林昭言抿唇,略有些犹豫。
她不知道太后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真相,更不知道太后知道真相后会怎么处罚她。
欺君罔上?就算没这么严重,也该治她一个目无君主,自以为是的罪名。
可就算是这样她又有什么办法?就算是这样,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会这么做。
想到这儿,林昭言撇开了那一丝犹豫,迈开步子,坚定地朝殿前走去。
太后并没有像她想象中的让她跪下或者训斥她,而是直起身子拉过她的手,让她在她身边坐下。
林昭言受宠若惊,更多的则是不解,“太后娘娘?”
“你莫要多说什么,哀家只是想跟你说会儿话罢了,你听着就好。”太后截断了她的话,显然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林昭言心中虽然惊诧,但也只好听命行事,安静地坐到了她的身边。
“哀家跟你说个故事吧!”太后笑望着她道。可林昭言分明看到了她心底浓重的悲伤。
她的心没由来的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太后就用她如晨钟暮鼓般的声音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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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暗香浮动,慈宁宫的殿外也挂满了各色花灯,随着轻风摇曳,在地上投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影,绚烂而浮华。
紫禁城一向都是如此华贵绚丽,奢华迷离的表象总是会让人不自觉地沉沦,可剥开这些鲜亮艳丽的外衣,不过是万丈深渊。森森白骨罢了。
林昭言立在长廊下极目眺望,紫禁城外的天地又大又宽广,可以任由苍鹰翱翔。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这是怎样一种自由豁达的境界。
只是可惜了,在这深宫之内,被尘世繁华所扰,翱翔的双翅生生被缚,只能变成任人取乐的工具。
太后,纵然站在万人之巅。也有凡人无法理解的冰冷和寂寥。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在这个迟暮的老人心里,有过那样美好又伤感的过去。
有情人……
唉,林昭言叹了口气。收起那些没由来的伤感情绪,迈步朝前走去。
“林四姑娘好本事。”却在这时候,从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带着些慵懒。带着些调笑。
林昭言回身望过去,只见华灯月影下,站着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的男子。约莫二十五六的模样,眉飞入鬓,眸若桃花,嘴角还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明明该是十分精神的长相,但因为他斜倚着廊柱,几缕发丝垂散,给人一种慵懒又洒脱的感觉,十分矛盾,却也十分和谐。
林昭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她记得这个男子,先前在御花园的时候,宫宴尚未开始之前,就是他用毫不掩饰的目光审视她,张狂得不可一世。
他是二皇子。
“奴婢见过二皇子。”果然,便看到身边的绿珠冲他福了福身。
林昭言被他**裸的目光打量着,心生不爽,觉得这人也太没有礼貌了,但强权下不得不低头,也只能福了福身表示尊重。
“你是林家的四姑娘林昭言对吧?”二皇子又这样直白地问道,甚至直呼她的闺名。
林昭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说是,显得轻浮了,说不是,又显然是撒谎。
她正犹豫间,绿珠率先替她答道:“回二皇子的话,这位姑娘的确是建安侯府家的四姑娘,请问二皇子可是有什么事吗?”
二皇子挑了挑眉,“是就行了,我有事情找她,你先下去吧!”
“这……”绿珠很是为难,“二皇子,林四姑娘毕竟尚未出阁,您这样贸贸然找她谈话,孤男寡女,唯恐对林四姑娘的声誉有损。”
“怕什么,反正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知,只要你不说,又有谁会知道?”二皇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挑了挑眉,用十分暧昧的口吻道:“再说了,如果真那么不幸被第三个人知道了,那我就是娶了她又如何?反正她长得也不赖,而二皇子妃的身份也不差,想必她也是愿意的。”
放屁!
林昭言已经忍不住在心里飙脏话了,这是什么人呐?怎么这么自以为是,目中无人?
绿珠也是瞪大了眸子朝林昭言望过去,看她的表情,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林昭言郁闷,但这是在皇宫,万事谨言慎行,她就算再不满也不能表露出来,谁叫面前这人有个当皇帝的老子?
这毕竟是一个拼爹的社会啊!
“绿珠姐姐,我与二皇子从前并不相识。”林昭言只好隐忍着怒火,保持着风度,对绿珠微笑着解释。
“没错,我从前的确没有见过她。”二皇子倒也大大方方的承认。
林昭言刚要松了一口气,却又听二皇子道:“不过以前不认识不代表以后不认识,现在这不是就要认识了么?有一句成语说得好,似曾相识,林四姑娘给我的就是这种感觉,我总觉得上辈子林四姑娘跟我应该是一对凄苦的恋人,只是因为某些遗憾不能在一起,所以这一辈子老天爷补偿我们。让我在最美好的时光遇见了她。”
天雷滚滚。
林昭言浑身上下都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愤怒的力气都没了。
要她相信二皇子真对她一见钟情那才是见鬼了!
别忘了,他可是墨霜的入幕之宾呢!
绿珠的嘴巴更是张的可以塞鸡蛋了。
她也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二皇子痴迷墨霜的事情人尽皆知,人人都道墨霜运气好,青楼名妓被达官显贵、皇子皇孙看上的并不少,但鲜少有人能被这样重视抬举,凭着二皇子对墨霜的一片真心,将来就算替她挣不到皇妃的身份,也能挣个侧妃当当。
可如今,一向痴迷墨霜的二皇子。竟然表露出对建安侯府的四姑娘一见钟情的意思?
林四姑娘,美则美矣,可跟墨霜之间还是差了五个林七姑娘那么多。
二皇子什么时候换口味了?
绿珠吃惊过后,不禁摇了摇头。
男人啊,本性都是一样的,亏得宫里的那些个天真单纯的小姑娘把二皇子渲染成什么五百年难遇的痴情种。
毕竟嘛,墨霜这事对于端贵妃或者上位者来说不好,但对于平凡的小姑娘来说,那可就是梦想。
谁不希望遇到个像二皇子这样英俊潇洒。有权有势又痴情的男人?
结果事实说明,男人信不得啊!
绿珠暗暗决定要将这件事告知好友红柳,让她不要再成天发春肖想不能想的东西。
然后绿珠又光明正大地做了个决定,迅速退下。给这对未来的有情人腾出一个空间,并且用眼神告知他们“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哟”。
林昭言吐血内伤。
“二皇子,您到底是何用意?”等绿珠走了,林昭言也不想装什么谦卑守礼。抬起头冷冷地对他说道。
二皇子咧嘴一笑,“我就是对你一见钟情啊!”很无赖的样子。
“二皇子以为我会信吗?”林昭言嗤笑一声,也不打算跟他兜圈子,直接道:“二皇子这么做到底有何深意,何不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只有贼眉鼠眼的宵小之辈才会采用恶劣的行径达到目的,我相信二皇子君子有道,定是不会那么做的。”
林昭言这句话明显是在暗讽他,可二皇子却一点都没有生气,反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拿这么大顶高帽子给我戴还真不习惯,我就要当贼眉鼠眼的宵小之辈,就要用不正当的行径达到目的了,你又能奈我何?有本事你就咬我啊!”
林昭言一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二皇子却笑嘻嘻地看向她,眼神明显挑衅,像是在说“跟我斗,你还嫩着呢!”
林昭言发现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又不能直接走,在不知道二皇子想要干什么之前,她的任何一个举动都可能对她不利。
他都能在绿珠面前说那些暧昧的话,谁知道明天是不是真会求皇上赐婚?看他这副架势,真能做的出来,到时候,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必须得安抚他,必须得知道他的真实目的。
于是林昭言深深吸了一口气,放低了姿态道:“好,那小女请问二皇子到底有何贵干?只要是小女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二皇子。”
二皇子这才挑眉笑了出来,“这还差不多嘛,姑娘家的,在男人面前就得放低姿态,你将自己摆的高高的,还说那些刻薄的话,谁心里会舒服?你说我说的对也不对?”
对个屁!
你怕是被墨霜服侍惯了,认为女子都该像她一样温柔善良,春风拂面,殊不知你只是付了钱的恩客,她必须要对你卑躬屈膝,言笑晏晏罢了。
倘若叫你晓得她是如何对待她心尖尖上的人,就该知道一味的善解人意不过是因为她不在乎你罢了。
林昭言心中冷笑,面上却恭敬道:“小女谨遵二皇子的教导。”
二皇子方才满意地笑了。
“其实,我方才那样说是真想和你定亲的。”二皇子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正色道。
可他这一正色,林昭言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二皇子!您不要再开我的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二皇子眨了眨眼睛,突然倾身到林昭言面前,吹了一口气道:“我是说假定亲。”
鼻端传来淡淡的酒香。是宴会上款待重臣的桃花酿,林昭言的脸色“刷”的一下涨得通红。
她仓促地往后退了两步,佯装镇定道:“二皇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二皇子瞧着她满脸通红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逗你可真有趣,墨霜就从来不会脸红,永远浅笑吟吟的模样,有时候真想把她那张脸凿开,看看里面到底会不会有别的什么表情。”他说着。眸中浮出一抹怅然,不过掩饰得极好,很快又消失不见。
林昭言不免替他可怜,喜欢上墨霜那样完美的女子,其实是很痛苦的,因为你挑不出她的错来,却也走不进她的心。
倘若是逢场作戏也便罢了,怕就怕,是真爱。
许是林昭言怜悯的目光太过明显。二皇子猛弹了下她的额头,“你这丫头,这是什么表情?喜欢本皇子的女人多得是,需要你可怜吗?”
林昭言吃痛。捂着额头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是痛的,是惊的。
她跟这位二皇子也不过才“认识”一刻钟而已,怎么他表现得一副跟她很熟的样子?便是连萧歧都没有对她有过这样亲昵的举动,这人是自来熟还是怎么着!
“别这么瞪着我。你要是不服气就打回来,只要你有胆子在我头上动手。”他一副嚣张不可一世的样子,甚至将脸凑到林昭言的面前。那欠扁的神情真让林昭言有一种一脚踹上去的冲动。
不过最终理智占于上风,她没胆子动手。
二皇子用一种“我就知道你没胆子”的眼神鄙视完林昭言后,收回了自己的俊脸,然后赶在林昭言真发飙前进入了正经的话题,“我母后要帮我找皇子妃了,便是那西北来的沈忠凌,去年在围猎场上受了伤,现如今总算养好了,可她原本该是赐婚给萧歧那小子的!但我母妃也不知道脑子抽什么疯,竟同皇祖母说要将她嫁给我!如今我这推不掉又不想娶的,只能找个人来当挡箭牌了。”
林昭言嘴角抽了抽,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人说自己亲娘脑子抽了的,估计端贵妃听到了能气得背过去。
至于这位沈忠凌,她是略有耳闻的,好像是西南伯的侄女,去年五月来京,本是打算嫁人的,结果在围猎场上出了事,差点就命丧黄泉,不过好在太医妙手回春,救回了一条命后就一直在宫里头养着,之后也没什么消息传出来,没想到再听到她的消息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西南伯虽然执掌几十万大军,但毕竟是沈忠凌的叔父,非亲生父亲,这个差距是很大的,表面上看娶了沈忠凌是与西南伯联姻了,其实就是个空壳,西南伯有自己的儿女,万不会为了个嫁出去的侄女费心费力的。
所以娶沈忠凌也就是名义上好听一点,这场婚事于政治利益上是起不到一丝一毫的帮助的。
所以,娶沈忠凌也就相当于向皇上表明了自己并不想争储的决心,告知世人他们是要退出战局。
但,端贵妃真这么看得开?
林昭言不信,完全不信。
“所以,你不能娶沈忠凌,却又要向皇上和世人表明决心,才特意来拿我来当挡箭牌的吗?”林昭言抬眸,深深地看了二皇子一眼,眸中皆是了然。
不能娶沈忠凌,因为对将来争夺皇位没有任何帮助,但又要皇上卸下疑心,才能更方便某些暗箱操作。
只需要端贵妃提出赐婚之事,皇上和太后就会以为端贵妃和二皇子无意于皇位,再借由二皇子所谓的真爱推脱掉婚事,真是一举两得。
而她的身份,更可以让二皇子免除怀疑。
因为她是建安侯府的人,建安侯府是属于三皇子党派的,跟二皇子党派素来势不两立。
倘若二皇子娶了她为妻,就是跟建安侯府联姻了,只要他不是丧心病狂到可以毫不犹豫牺牲掉结发妻子的地步,他就不会想跟建安侯府闹翻,也就不会去和三皇子争皇位。
二皇子在外的名声应该素来是洒脱不羁的。本就不是什么野心的代名词,再加上娶了她,就可以完完全全消除了皇上的戒心。
而三皇子一党看在联姻的份上,行事必然要收敛几分,否则只会更惹得皇上忌惮不满。
这样一箭三雕的好计策,真是让人佩服!
林昭言觉得二皇子狂妄不羁的外表之下,有一颗缜密到可怕的心。
不过,她是不是该感谢他?
感谢他没有设计让她不得不嫁给他,因为最后只要让她暴毙身亡再娶个对他有利的继室,结果还是一样。
可他只说做一场戏。假定亲,那对于她的人生而言还有转圜的余地。
虽然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了,总比丢了性命好。
二皇子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却不是惊讶于她分析出了事情的真相,而是惊讶于她的异想天开,“你可真厉害,我就是单纯不想娶沈忠凌,因为我不爱她,娶了她也会到外面花天酒地。寻欢作乐,这对她是非常不公平的。我不想害她,更不想违背自己的本心,我是一定要娶墨霜为妻的。只是现在我还没有能耐,需要时机罢了。”
要娶一个青楼女子为正妃的确没有那么容易。
可……“就这么简单?”就只是,为了墨霜?
“就这么简单。”二皇子也皱紧眉头,甚至歪着脑袋认真地盯着她。“我以前最想凿开墨霜的脸,现如今却是想凿开你的脑袋,想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说着。还真煞有介事地揪过了她的头发,“让我瞧瞧呢!”
林昭言赶紧躲开,眉头都要打结了。
她刚刚分析了那么一大长串的东西,结果转眼却跟她说是她阴谋论了?人家二皇子的目的是单纯的不能再单纯的“因为爱情”,她还能再说什么?
那她也单纯一点好了。
“不,我不答应。”林昭言直截了当,“我凭什么要跟你假定亲毁自己名誉?等跟你解除了婚约我还能嫁到好人家吗?我为什么要损己利人?”
“因为,你必须得答应呀!”二皇子眨了眨眼睛,一脸的理所当然。
林昭言冷眼看他,“就算你是二皇子也不能强人所难,我不答应,就是不会答应。”
“哦。”二皇子点了点头,永远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既然这样的话,那我这就去告诉皇祖母,你之所以陷害你的三姐嫁给萧别,是因为你喜欢我,想要嫁给我,我立刻去求皇祖母赐婚,想必皇祖母一定乐意之至。”说完,拔腿就走。
林昭言百分百确定他真能做得出来。
“你站住!”她心都气疼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嘿嘿……”二皇子转身,冲她灿然一笑,“肯答应了?跟我定亲?”
“是假定亲!”林昭言咬牙切齿,“你会后悔的!”
反正因为那句“助龙飞天又红颜薄命”的预言她这辈子也不打算嫁给任何人,名声差不差对她不重要了,她只想在未来以不可抵抗的力量到来前可以明哲保身,离开盛京这个是非之地,倘若成为二皇子的未婚妻子,对她将来要办的事肯定会有很大的帮助。
至于二皇子,既然他现在算计她,那么就别怪她将来无情无义,那句预言一出,二皇子再想逃离储位之争也不可能了。
“你一定会为你今日所做的事后悔的。”林昭言复又抬起眸,冷冷地重复了一遍。
二皇子却依旧是毫无所谓的样子,甚至以为她是在赌气,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感觉你比墨霜可爱多了,我都真有点喜欢你了。”
林昭言躲开他的手,冷笑了一声。
二皇子也不介意,继续笑着说:“既如此那咱们就说定了,可不许反悔,反悔的人,你懂得哦!”
“但愿二皇子将来不后悔。”林昭言不想再跟他多言,扔下这一句话转身离去。
二皇子望着她消失的背影,失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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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小昭儿第一个成婚的对象其实是二皇子吗(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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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也真是的,耍耍那些大臣也便罢了,连小姑娘您都不放过,直接告诉她是利益交换不就得了?何苦让人恨您?”福安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现了出来,脚下没有一点动静,显然是绝顶的轻功。
二皇子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那样就无趣了,我同你说过什么,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
“趣味。”福安接下了他的话,“奴才知道,可林四姑娘显然就不是个好耍弄的,您当心弄巧成拙。”
“怕什么?”二皇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她马上就要是我未婚妻子了,自然是我占上风的。”
“可是……”福安还想再说什么。
二皇子很快打断了他,“别可是了,走吧,咱们去找母妃,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省得她整天没事干替我物色皇子妃,都把念头打到沈忠凌身上了,那西北悍妇,娶回家不得要了我的命!”
福安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亦步亦趋地跟着二皇子离去。
昭华殿内,刚刚换下盛装的端贵妃正仰躺在紫檀木贵妃软榻上,神色慵懒,媚眼如丝,额上的梅花花钿还没有卸除,正由小丫鬟服侍着进食羊乳羹,淡淡的奶香味飘散在空气中,合着缠枝青花炉鼎内的熏香,营造出一种奢靡的氛围。
“娘娘,皇上退宴之后,又让林七小姐去书房侍奉了,美其名曰,挑灯磨墨。”宫婢素娥一边半跪着替端贵妃揉肩,一边轻声禀告。
跪在另一侧的宫婢素心则嗤笑,“什么挑灯磨墨,宫婢那么多,哪用得着她一个世家小姐?依奴婢看。怕是在床上侍奉吧!”
素娥也哧哧发笑,“那林七小姐不过同四公主一般大小,可那股狐媚劲却是四公主再修个二十年也追不上的。”
“去你的。”素心啐了她一口,“那小蹄子岂能跟咱们四公主相提并论?四公主乃是金枝玉叶,骨子里透出高贵,那小蹄子不过是个庶出的贱骨头罢了!否则,焉会放弃太后身边的红人不当,去勾引皇上?太后现如今都被气得不管她了,方才又喊了建安侯府的四姑娘去说话,怕是悔不当初。”
素娥又笑。“相比较太后,恐怕是静妃娘娘气得更厉害,我听说她近段时间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整日跟太后娘娘请示要请林老太太入宫看望,说是想娘了,分明就是想责怪林老太太管教不善,放了个庶女进宫同她争宠夺爱。”
素心也掩面一笑,“亏得太后没有听她的。不过按照这个趋势下去,离她同建安侯府决裂也不远了。”
“到时候少了建安侯府的支持,三皇子势单力薄,她还以为自己真能掀起什么风浪。不过成为了一颗弃子罢了……”
“你们两个又嘴碎什么?这些话也是你们能说的?当心祸从口出,哪天掉了脑袋!”这时,从门外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
两个宫婢连忙站起了身,恭敬行礼。“贺嬷嬷。”
贺嬷嬷一脸不满,手里还端着个红木描金托盘,里头放了些青花瓷的瓶瓶罐罐。散发出清淡的香气。
这是给端贵妃敷脸用的玉露凝脂膏。
她走上前,将托盘交给素娥道:“少说话多做事,你死没关系,可别连累了娘娘!”
素娥忙垂头应“是。”
端贵妃却掀开眼帘,似笑非笑地说:“贺嬷嬷,别这么严厉,这些个儿话本宫很爱听,反正是在本宫的寝宫,随他们去吧!”
贺嬷嬷一脸无奈地瞪着端贵妃,“娘娘!您什么时候也这般幼稚了?说又能说出什么?林七小姐得宠,对您可也没有半分好处!”
“她不得宠,对本宫也没有好处,可她得宠了,却是能让那贱人心力交瘁。”端贵妃温声开口,可话语里却透着怎么也暖化不了的寒意。
贺嬷嬷叹了口气,还想再说,却被端贵妃打断了话头,“贺嬷嬷,您又让香料房的人偷工减料了,这香味也太淡了,淡的都闻不出了。”
玉露凝脂膏,香味愈浓,效果越强。
可同时,毒性也越烈。
贺嬷嬷向来反对端贵妃用这种类似于“饮鸩止渴”的方法驻颜,可偏偏端贵妃劝不听,她也就索性把这件事揽到了自己身上,却每回都让人偷工减料。
端贵妃知她一片好心,每回面上都不说什么,只是会让宫婢重新去弄一份来罢了,这一次,是防止她继续说教,将这事拿到了台面上。
贺嬷嬷果然被噎住,正考虑着用什么理由来解释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你们都聚在那儿干什么?开茶话会吗?”
二皇子!
贺嬷嬷心中一喜,连忙转过身去,果然就见一身锦袍的二皇子环胸斜倚在门口,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二皇子,您怎么来了?”贺嬷嬷赶紧迎上前,喜悦之情不以言表。
“我来看望嬷嬷啊,想您了!”萧焕直起身子,冲贺嬷嬷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平日里严肃的贺嬷嬷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只想贺嬷嬷都不想母妃吗?”端贵妃幽幽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怎么会?”萧焕闻言一笑,才抬脚悠哉哉地往里走,待看到端贵妃斜倚在贵妃榻上的慵懒模样,赶紧用手蒙住了眼睛,“母妃,您能不能把衣服穿穿好?就算是在自个儿寝宫也注意点影响行不行?”
端贵妃都要被他气乐了,“你这死小子还知道来看望我,我还以为你早忘了这世上还有个娘呢!”虽是责怪的口吻,但眸中全是宠溺。
萧焕依然捂着眼睛,闻言夸张道:“怎么会呢!我就算是忘了我姓什么也不能忘记生我养我的娘啊!”
“胡闹,这话能乱说!”端贵妃已经整理好了衣襟走上前,“啪”地一下拍开他捂着眼睛的手,“你姓萧,这姓不能忘!”
萧焕吃痛,一边揉着手一边委屈道:“您也太狠了吧?我这细皮嫩肉的可不能这么虐待!”
端贵妃横了他一眼,“谁叫你胡言乱语?”
萧焕瞬间又笑嘻嘻的,“好好好,我姓萧,不会忘的。”
端贵妃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又斜睨了他一眼,“说吧,来找我什么事?又缺钱花了?”
二皇子以往每回来昭华殿都无一例外要顺些值钱的物件回去,宫里头都传二皇子把朝廷给的俸银全砸在了墨霜身上,导致日常开销困难,需要端贵妃接济才能勉强度日。
“瞧您说的。”萧焕脸色一肃,“我是那种人吗?”
“是。”端贵妃毫不留情地打击。
萧焕嘴角一抽,讪讪道:“您这样说可就没意思了啊!”
端贵妃莞尔。
贺嬷嬷赶紧拉过他们母子道:“都别说笑了,二皇子,刚刚在宴会上没吃什么东西吧,奴婢去帮你盛碗羊乳羹来?”
萧焕用鼻子嗅了嗅,“好香。”
“这是自然了,这可是嬷嬷亲手熬的,用的是最……”
“我不是说羊乳羹。”二皇子打断了贺嬷嬷的自夸,然后斜睨了端贵妃一眼,“您又用那些污糟玩意儿了?”
这回换端贵妃神色讪讪,“不关你的事儿,小孩子别管那么多。”
萧焕冷笑一声,“我不管?我不管怕以后我孩子不知道自己的亲祖母长什么模样!那种东西也是能随便用的?”说着,又抬高了嗓音,冲宫婢们厉声吩咐,“给我扔了!今后再让我发现你们让贵妃用那玩意儿,可就别怪本皇子心狠手辣!”
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二皇子几乎不发脾气,可不代表他没有脾气,还记得有回有个小宫婢说墨霜‘一张朱唇万人尝,一双玉臂千人枕’,不幸被二皇子听到,隔天那小宫婢就消失不见了,至今都没有找到她。
其实大家心里清楚,她得罪了二皇子,一定是没命了。
每个人都有底线。
二皇子的底线是端贵妃、四公主,还有……墨霜。
端贵妃素来强势霸道,可在这个儿子面前却是没有一丁点脾气的,闻言,赶紧给宫婢们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带着玉露凝脂膏先行退下。
宫婢们如释重负,捧着托盘匆匆告退。
贺嬷嬷安抚了几句,也离开了寝殿。
不一会儿,原本热热闹闹的寝殿就只剩下端贵妃和萧焕两个人了。
端贵妃见萧焕的脸色依旧阴沉,咳了声道:“今后不用就是了,瞧你这副样子,好像你是长辈一样。”
“您不靠谱我能怎么办?”萧焕白了她一眼,然后一撩衣袍到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又指了指对面的空位,朝端贵妃示意,“母妃,我有重要的话要同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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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计中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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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贵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儿子向来不靠谱,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和她说?
“是关于您儿媳的。”萧焕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端贵妃更是吓了一跳。
儿媳?以往每回同他说起娶妻的事儿他都一脸的不耐烦,然后再东扯西扯岔开话题,实在茬不开就会找机会开溜,总之二十三四岁的人了,府里连个侍妾都没有,谈到女人就逃避,要不是因为有个墨霜,她都要怀疑这儿子是不是哪方面有问题!
“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端贵妃好整以暇地到他对面坐下,打算跟他好好探讨探讨。
萧焕却睨了她一眼道:“我看上了有用吗?您不是早替我物色了西南伯家的大小姐沈忠凌?”
端贵妃脸色一变,“你知道了?”
这件事她还没有想好怎么跟焕儿说,就是怕他会反弹又闹出什么事来。以往这些个例子真是不胜枚举,从前太后和皇上还会为他操操心,近几年都破罐破摔随他去了。
所以她跟太后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太后虽然同意了,却很担心焕儿的反应,让她好生安抚。
结果他倒是消息灵通,再看他的反应,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意见。
端贵妃的心重重一跳,“你同意?”
萧焕似笑非笑的,“怎么母妃不希望我同意?您不是一直想要抱孙子吗?”
端贵妃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她是料定了他会反弹的,没想到这一次他居然不按常理出牌!
“我想着母妃为我的婚事操劳了这么久,实在是太混账了,再加上年岁渐长,也明白了些事理,决定这一次听母妃的,就娶了沈忠凌吧。反正她叔父是西南伯,配我也不寒碜。”萧焕依旧笑嘻嘻的,表现出一副很善解人意的样子。
端贵妃的脸色更加难看,“你不是喜欢那什么墨霜吗?你不是一直为了她留着皇妃的位置吗?怎么?一片情深就要付诸东流了?”
“母妃若能同意我娶她,我自然是更加欢喜的。”萧焕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待瞧见端贵妃突变的脸色,又悠然地补充了一句,“母妃若是不愿意嘛,我也只能忍痛弃爱,做一回孝子了。”
端贵妃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儿子是她生的,她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
“怎么母妃不高兴?”萧焕挑了挑眉,笑问道。
“你不能娶沈忠凌。”端贵妃也不打算再跟他兜圈子了,直截了当道:“沈忠凌只是母妃蒙蔽你皇祖母和父皇的障眼法,母妃并不是真要你娶她。”
萧焕惊愕地看向端贵妃,“竟然如此?”
“别在母妃面前装。”端贵妃白了他一眼,“母妃可不吃你这一套。”
“被看出来了,真懊恼。”萧焕叹气,可神情哪有半分他所说的懊恼。
端贵妃对自己的儿子也只能无语。
“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端贵妃又正了正神色,“母妃不跟你兜圈子,你也别跟母妃耍花招,你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你?”
萧焕立刻换上了一副笑嘻嘻的表情,甚为亲昵地拉过端贵妃的手道:“既然母妃不是真要我娶沈忠凌,那么做戏之后总要找个理由甩掉她吧?母妃可想到了什么好的法子?”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端贵妃反手拍了拍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哦。”萧焕拉长了语调点了点头,然后神秘兮兮地凑上了前,“不过。我这儿也有个办法,不知道母妃觉得怎么样?”
“什么办法?”端贵妃被他带着,也不自觉压低了嗓音。
“就是……”萧焕卖了个关子,在端贵妃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开口,“娶建安侯府家的四姑娘为正妃。”
“林昭言?”端贵妃脱口而出,吃惊不已。
“怎么母妃认识她?”萧焕眨了眨眼睛,这回是真的困惑。
端贵妃摇了摇头,喃喃低语,“我原来是想设计让你娶林五的,至于林四……”她说着,又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反正都是建安侯府的嫡女,都一样。”
“林四比不得林五么?”萧焕好奇。
“这倒不是,只是林四那小姑娘瞧着就不是什么善茬,恐怕没那么好利用。但也许是母妃想多了,不管是不是善茬,出嫁之后就得从夫,母妃也相信你能降得住她。”说着,又拍了拍萧焕的肩膀,无限惋惜道:“既然你比较喜欢她,那就娶她吧,记得对她好一点,别再痴迷什么墨霜了,你要是真那么喜欢,等到事成,多少个墨霜得不到?还在乎这一点时间?”
端贵妃从来就不是好人,不当欺负儿媳的恶婆婆也就算了,怎么可能还让儿子对媳妇好一点?
萧焕太了解端贵妃了,他的眸光越来越冷,来时还抱着的一丝希望也在顷刻间破灭。
事成之后?
这是指的什么事成?
“看来不是林四阴谋论,是我太天真了。”萧焕苦笑一声,喃喃低语。
“你说什么?”端贵妃没有听清他的话。
“没什么。”萧焕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情绪,冲端贵妃眨了眨眼睛,“那就说定了,就娶林四,母妃记得早日提亲。”
端贵妃看萧焕的笑容不似作假,像是真的开心,不由奇道:“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林四的?母妃怎么从来不知道?”
萧焕很认真地答道:“她是第一个认出我画是赝品的人,我开始是好奇,好奇之后是欣赏,欣赏之后自然就上升为喜欢了。”
端贵妃还没见过萧焕对墨霜之外的任何人用过心,闻言不由心惊,“喜欢可以,切记不能爱上她,成大事者,最大的忌讳就是有弱点。”
“我是人。”萧焕简简单单扔下三个字,就起身离去。
端贵妃望着萧焕消失的背影,眉心紧紧拧起。
她的儿子,虽然从小通透聪慧,对万事了然于心,但却对什么都不在乎,有时候明明知道你在演戏,却不戳穿,甚至配合着你往下演,不是为了害你,而是因为好玩。
他是真的至纯至性。
这样的人,真的适合做帝王吗?
端贵妃陷入了迷茫。
而与此同时,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的静妃那儿却是另一番景象。
“你说什么?将玉露凝脂膏扔了?”静妃一双柳眉微蹙,朝身边的宫婢问道。
宫婢恭敬地回答:“回娘娘的话,是的,据说是二皇子让人扔的,因为这件事还难得发了脾气,端贵妃拗不过,只好让人扔了。”说着,又忧心道:“这还是从未有过的情况,端贵妃不会从此就不用了吧?大师说过,这得要连续用三年才有那种功效。”
静妃微沉吟片刻,然后轻笑了起来,“不会的,你忘了大师还说过一句话?这玉露凝脂膏一旦停止不用,那是有副作用的,开始是轻微的红肿,时间久了,脸部就会出现溃烂,你认为,贵妃娘娘舍得下她那一张脸吗?哪怕就是你我现在将那件事告诉她,她也未必会放弃。”
这脸,对于女人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尤其是对以色事人的后|宫女子,那张脸就等于是命!
端贵妃想跟她斗?哼哼,殊不知在两年前她就走入了她的局!
驻颜的玉露凝脂膏?呵呵,那是食人蚀骨的致命毒药!
可不单单,是少活几年……
“还有一件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宫婢又悄声说道。
静妃抬了抬手,“你讲,本宫听着便是。”她以为又是关于皇上和那小贱人的事儿。
谁知宫婢却道:“是关于林四姑娘同二皇子的,先前在慈宁宫殿外,二皇子突然叫住了林四姑娘,虽然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举止亲昵,连绿珠都给他们腾出了地方。奴婢怀疑,是不是林四姑娘同二皇子有什么……”她说着,犹豫了下才道:“有什么奸情,林四姑娘毕竟是建安侯府的人,怎么能跟二皇子扯上关系?这样不伦不类的,对咱们将来做事也有限制。”
这件事于静妃于三皇子真不是什么好事,必须要赶快阻止才行。
谁知道静妃却只是怔了一秒,随后就大笑出声,像是心情甚好,“他们既要和林昭言扯上关系那就由他们去吧,若是若姐儿我还会担心忧虑,但林昭言,哼哼,将来他们不要后悔才好!”
宫婢是静妃近五年才培养出来的心腹,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但听她将“林昭言”和“若姐儿”区分的这么开,就知道林四姑娘一定是不讨静妃喜欢的。
可再怎么不喜欢,那也是建安侯府的姑娘啊!
似是看出了宫婢的疑惑,静妃倾身附在她耳边喁喁低语了一番。
宫婢的眼睛瞬时瞪大,而后恍然大悟,“端贵妃还不知要惹祸上身了!”
静妃弯唇一笑,“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的,我可真期待那一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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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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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言回到建安侯府的时候已经戌时三刻。
天色全黑了,侯府大门外悬挂的红色灯笼洒下朦胧的光影,衬着贴上桃符的廊柱,显得格外喜庆热闹。
但心境使然,林昭言站在巍峨高大的府门前,却感受不到一丁点的喜悦。
她有些茫然。
明明端王世子的事情已经解决好了,事态正在朝她所预期的方向一步一步慢慢走,只要她小心翼翼别出什么大的纰漏,一般是不会有问题的。
可她怎么开心不起来呢?
是在害怕吧?害怕看不到前路的未来,害怕找不到回家的路。
建安侯府,再富丽再繁华,终究不是她所要的家。
而她的家,又在哪儿呢?
“姑娘,您怎么了?”曼双略担忧地看向她,自从姑娘慈宁宫出来后,情绪就一直低迷。
难道是因为三姑娘的事觉得愧疚么?
“端王世子是个好归宿,三姑娘现在不愿意,将来定会感谢姑娘的。”曼双又安慰道。
林昭言摇摇头,“我不是为了三姐的事儿。”
她对林瑾明并没有多少愧疚,这不单单是因为端王世子是个不错的归宿,而是林瑾明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她可以笃定,在同样的境地下,林瑾明会对她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她现在都自顾不暇,哪有那么多心思为林瑾明考虑。
二皇子……
她一定得弄清楚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好了,咱们回府吧!”想到这儿,林昭言重新打起了精神,将先前的那些伤感通通一扫而光。
现在的她,没有资本学什么林黛玉悲秋悯春!
她要振作起来,没有什么再能够打倒她!
林昭言领着曼双从侧门进了府,一路往麓玉堂而去。
她得和刘氏报个平安。
府内很安静。近乎诡异的安静。
别说今日是除夕佳节,就是往常这个点也不该如此安静,像是人为造成的。
“姑娘,您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啊?这路上都没有人的。”曼双也察觉了出来,悄声问道。
“恩。”林昭言点点头,不过她没有多想,只道:“去麓玉堂问问就行了。”
她们一路穿堂过院,很快抵达了麓玉堂。
早已经有人等在了那里。
“林昭言,你终于回来了!”是林若言,她一看到她就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拉着她好一通打量。
“怎么样?没事吧?太后跟你说什么了?你没遇上什么奇怪的事吧?”
那担忧的样子同林昭言第一次进宫回府林琛和刘氏的反应一模一样。
其实早就有端倪了,只是她自己一直没有发现而已。
林昭言扯了扯唇角,安抚地拍了拍林若言的手背,“我没事。”
“可你脸色怎么那么白?”林若言紧张地问道。
林昭言摸了摸自己的脸。
很白吗?
她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笑着道:“天色这么黑你都能看出来我脸色发白,真佩服你。”
林若言皱了皱眉。
“你眼花了。”林昭言这样回道,然后不给她疑惑的机会,岔开了话题道:“府上怎么这么安静?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切,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因为林瑾明!”林若言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面露不屑地回道。
“三姐?她还在哭闹吗?”
“岂止是哭闹,她差点就要死了!”林若言一脸夸张地说道,表情并没有多少同情。“她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根白绫要自缢,还好大伯母身边的墨香要进去安抚她,这才及时发现救了下来,否则早没命了。”
林昭言的心重重一跳。
她早料到林瑾明会反弹的。只是没料到她的反弹会这么大。
她居然想自杀?
林若言继续道:“祖母怕她再寻短见,派了七八十个丫鬟轮流去看管她,这不都去了她那儿。其他地方自然没什么人了。”说着,又不屑道:“要我说她也真是的,嫁给端王世子不好么?这婚事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白给她了还在那儿寻死觅活,而且嘴里还一直用恶毒的话诅咒你,说是你害了她!这可就好笑了,她自己行为不检被人逮了个正着还想拿你当冤大头,真以为咱们三房好欺负啊!她要真那么有能耐,就去说服陆氏抗旨啊!就会吵吵闹闹,以为死了就有用么?死了她也照样是端王世子未过门的妻子!居然还好意思让言之表哥来看望她,口口声声要言之表哥娶她!真是太不要脸了!”
林昭言的眉心皱的更紧,“祖母怎么说?”
“能怎么说?太后下了旨还能不嫁么?再说这婚事祖母也是求之不得,由不得林瑾明说不嫁!她要真不想嫁,当初就别做那不检点的事儿!”林若言愤愤不平地回道。
果然。
林昭言的眸光黯了黯,纵然早就知晓林老太太的态度,但此刻闻言还是不免觉得心寒。
她想,若这事搁在林若言头上,林老太太一样会狠下心肠逼她去嫁,而以林若言的烈性子,她会做出比林瑾明更恐怖的事情来。
此时此刻,林昭言不由十二万分的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因一己之私选择林若言,否则现在后悔莫及。
但林瑾明……
“若儿,你先进去跟母亲说我回来了,一切安好,我要去一趟荣升堂。”林昭言还是决定去看一下林瑾明,倒不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只是,有些事情务必要跟她说清楚,否则她真自杀了,对事态的发展无益不说,她也是会觉得愧疚的。
毕竟,她不是真的冷血无情之辈。
哪怕生活再将她逼上绝境,她也做不出让无辜之人枉死的事儿。
“诶!”林若言想要说些什么。林昭言就已经转身匆匆离去。
“真是,她就爱多管闲事,从小到大都是一样!”林若言忿然地跺了跺脚。
一旁的紫莺道:“可奴婢却觉得四姑娘这次做的是对的,万一三姑娘真要死了怎么办?她既然口口声声骂四姑娘,想必四姑娘去劝劝总没错的。”
“她才死不成!”林若言却不屑地哼了一声,“真正要寻死的人可不是像她这样,摆明是做戏给旁人看!”
她实在是很恶心林瑾明,本来出了这种事还挺同情她的,结果呢,她又是辱骂林昭言又是哭着让言之表哥娶她。还吵吵闹闹要自杀,这种小人的做法真是令人瞧不起。
她想如果换做是她,绝对不去做这种无用功,到时候没有作用不说,活像个跳梁小丑似的让人笑话,就算是真死了也没人可惜!
真要是不想嫁,真要是想报复,那就安安静静地不要闹,等到成亲当日。直接一杯毒酒或一把匕首结束了自己和那所谓相公的性命,到时候轰轰烈烈的,谁都记着你,并且。也是给那些人最大的报复!
瞧着林若言冰冷幽暗的眸光,紫莺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她太了解自己这个主子,五姑娘可不仅仅是面上狠,骨子里也狠。对别人狠,对自己狠,三姑娘这事要是落到她头上。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相较而言,三姑娘的这些吵吵闹闹,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林昭言还不知道自己一念之间的选择阻止了一场悲剧的发生,她此刻正赶在去荣升堂的路上。
果然越往荣升堂走,动静就越大,与西面的静谧冷清形成鲜明的对比。
好不容易抵达了荣升堂门口,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然后林瑾明尖锐又沙哑的吼声就随之响起,“放我出去,你们都放我出去!让林昭言那个贱人来见我,我要抽了她的筋,剥了她的皮,我要让她生不如死,我要将她千刀万剐,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
“三姑娘这也太恶毒了吧!”曼双听着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紧扯了扯林昭言的衣袖,“姑娘,咱们还是等三姑娘冷静下来再说吧,现在真不是时机。”
林昭言却摇了摇头,“就是要现在,这件事不同于其他,耽搁的越久她的恨越深,到时候更难解决。”
“啊?”曼双脸一垮,害怕道:“可万一三姑娘要是伤害姑娘怎么办?”
“这是我必须得承受的。”林昭言淡然回道,然后迈步进了院子。
院子里果然守了好多丫鬟,个个都诚惶诚恐,满脸焦急。
陆氏并不在院子内,恐怕是在荣寿堂与林老太太商量对策。
马氏在,正坐在院子内一颗槐树下的石桌子上,似是在出神,表情无悲无喜,看不出情绪。
槐树上挂满了大红色的灯笼,暖橘色的光华泻下,使她看上去更多了几分温婉柔和。
明日就是年初一了,也不知道林珏会不会回来……
林昭言这么想着,突听到小丫鬟惊愕的声音,“四,四姑娘!”
林昭言侧首,瞥见小丫鬟一脸见鬼的表情。
也是,林瑾明将她谩骂成了那样,什么恶毒的话都用了,按理说正常人该是避之不及,她倒好,上赶着送上门来了。
陷在自己思绪中的马氏回过神来,瞧见林昭言也是一愣,然后赶紧迎上了前,“昭儿,你怎么来了?快回去,这儿有大嫂看着,瑾姐儿不会出什么事的。”说完就把林昭言往外推。
与此同时,林瑾明休息之后的怒骂再一次响起,“林昭言,你不得好死,你陷害我,你一定会受到报应的!老天爷一定会惩罚你的,让你爱而不得,生不如死!你下半辈子都会活在痛苦之中!”
马氏的脸色顿时一变,下意识地捂住了林昭言的耳朵,“别听,快回去吧!”
林昭言却失笑着拿开了马氏的手,“大嫂,我没事的,她的那些个话儿,自己都没有逻辑。一忽儿要我赶快死,一忽儿又说下半辈子,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马氏就知她并没有生气,也不由失笑,“你倒也真看得开。”说着又疑惑道:“不过瑾姐儿脾气虽不好,但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若姐儿同她那么不对付她都不曾这样骂过,这回怎么会找上了你?”
这段话的言外之意就是:你是不是真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把林瑾明惹毛了?否则她怎么不骂跟她最不对付的林若言而是骂你呢?蹊跷。
林昭言耸了耸肩,“我想恐怕三姐是有所误会吧!”
马氏见她不肯说。也不好多问。
林昭言就趁机道:“大嫂,您让我进去跟三姐说几句话吧,我不保证说了她能冷静,但现在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不能一直这样关着她到出嫁吧?我听说婚期定的是明年六月,那就还有半年呢!”
马氏想了想,知道林昭言既然来了就不会想无功而返,也就不多费唇舌了,便点了点头。“那你小心一些,瑾姐儿现在正激动,千万不要再刺激她。”
“我知道。”林昭言点了点头,心里却没把马氏的话当一回事儿。
她不仅要刺激林瑾明。还要狠狠地刺激她,直到她清醒为止。
马氏带着林昭言进了里屋,先行敲了敲门,跟林瑾明打了声招呼。“瑾姐儿,昭言来探望你了。”
屋子里的谩骂声顿时止住,等了半响都再没有动静。
马氏看了林昭言一眼。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眼神后,终于拿出钥匙开了门。
林昭言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当门一打开,从里面飞出来一道白影的时候她并没有躲闪。
只感觉额头一阵刺痛,然后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林昭言才恍然明白过来,刚刚飞过来的是一只杯子。
“昭儿你没事吧?”马氏吓了一跳,赶紧去查看林昭言的伤势,这一看,脸色顿时变白,“你流血了!”
林昭言伸手摸了摸,触手是温热的液体,再拿下来一看,果然是血,不过倒不是很疼。
“林昭言!你还有脸来!”林瑾明尖锐的声音也适时响起。
“瑾姐儿,你太过分了!”马氏一边掏出帕子替林昭言止血,一边不满地冲林瑾明说道。
“我过分?我有她过分么?她毁了我下半辈子的幸福,我还想杀了她呢!”
“瑾姐儿!”马氏气急,“她是你妹妹,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我呸,她才不是我妹妹!她是个心肠歹毒的贱人!”林瑾明越说越气,四下梭巡了一下,看到床榻上的一个青花瓷枕头就顺手抄了过来,然后气势汹汹地朝林昭言冲了过来。
马氏脸色大变,拉着林昭言就要出去。
谁知道林昭言却岿然不动,手一直按着流血的伤口,表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
她抬眸扫向林瑾明愤怒的眉眼,淡淡道:“倘若三姐伤了我,那就彻底是三姐的错了。到时候,三姐不仅要嫁给端王世子,还要背负着骂名嫁过去,府里的人只会觉得你是祸害,送出去轻松了事,没有谁会因为你的离去而可惜。”
林瑾明脚步一滞,握住青花瓷枕头的手剧烈颤抖了起来。
林昭言又继续道:“倘若三姐肯心平气和地跟我聊一聊,我保证三姐后半辈子幸福无忧。”
“你以为我还会被你哄骗吗!”林瑾明“啪”得一下将青花瓷枕头摔在了地上,那发出的剧烈声响将屋内屋外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马氏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枕头要是真照脑袋上砸下来,不得砸出个碗大的窟窿,到时候她就算是神仙在世也救不了。
林昭言却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既然结果已经是这样了,三姐何妨不试上一试?反正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了。三姐若是听完我说的还是想不开,那我就站在这儿任由三姐处置,绝不逃跑,绝不还手。”
林瑾明冷笑一声,“这可是你说的!我要将你打死了也别找我负责!”
“不会。”林昭言微微一笑。
“昭言……”马氏有些害怕。
林昭言回身拍了拍她的手,“大嫂不必担心我,我没事的。还要烦劳您出去一下,有些话我只能和三姐说。”
马氏犹豫片刻,见她神色坚定,只好退了出来。不过却叮嘱她如果遇到危险就大喊,她就在门外候着。
林昭言笑着应好。
屋子里只剩下林瑾明和林昭言两个人了。
林昭言没等林瑾明问,直接开门见山,“相信三姐到如今已经能够看出来祖母和大伯母对你的态度,在这个家里,你根本没有任何地位可言,你不过就是一颗联姻的棋子,嫁给言之表哥是,嫁给端王世子是,嫁给任何一个有权有势的男子都是。所以。你再怎么挣扎谩骂,最后都逃脱不了嫁给端王世子的命运。”
她这一说,果然戳中了林瑾明的痛处。
林瑾明的一张脸急速惨白。
其实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与其说是痛恨林昭言设计她,不如说是对母亲和祖母深深的失望和心寒。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区区一个端王世子,就能抹灭了十几年的祖孙情谊!
母亲还好,在她闹了自缢后哭着骂了她一顿,就想着要怎么帮她推脱这门婚事。而祖母呢?她是铁了心要将她嫁给端王世子为建安侯府牟利,她甚至将她关起来,还将母亲叫过去谈话。
虽然她不知道她们会谈些什么,但最终的结果。母亲怕是会妥协的吧?
谁让她不是儿子呢?谁让她还有个正在走仕途的大哥?
原来,她自诩千娇万宠,在利益面前什么都不是!
“所以,既然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这个命运,为什么不能欣然接受呢?至少也该是风风光光将自己嫁出去。让众人看看你到底嫁到了怎样一个好人家,让众人知道你有多幸运。总好过将你强塞进花轿里,又狼狈又仓促地去完成本该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到时候。她们同样是利用了你,却不会对你愧疚更不会感激你,反倒觉得你是个好不容易丢出去的麻烦。三姐,你想成为麻烦吗?为建安侯府奉献一生后却叫他们觉得你是麻烦。”
“你别再说了!”林瑾明恶狠狠地打断了她的话,又咬牙道:“我会这样,还不都是你害得!”
“我并没有害你。”林昭言却嗤笑着摇了摇头,“端王世子是个好归宿这一点你我心里都清楚,只要你放正了心态,将来必定风光无限,可倘若你一心钻进牛角尖,那自然是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你别再为自己狡辩了!”林瑾明低吼,却显然有所动摇。
林昭言便趁热打铁,“三姐,再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如果不是我,你后半生一定会过的很惨,因为言之表哥一定不会娶你,你应该能感觉出来,否则也不会上我的当。既然言之表哥不会娶你,那你能嫁给谁呢?瞧瞧现在祖母的态度,再瞧瞧祖母从前是怎么对待大姐的,你就能知道,你只会成为政治联姻的筹码,成为她们利益争端下的牺牲品。”
林瑾明的脸色更是刹那间惨白。
她清楚林昭言说的实在是太对了,以前她还自恃受宠,以为要什么母亲和祖母都会满足她,可通过这件事,她才看出来,是她太傻了,她太天真了!
因为利益,至亲的亲人将她锁起来,任她声嘶力竭地哭喊求饶都无动于衷。
原来她什么都不是。
倘若她真的得不到言之表哥的青睐,那她会嫁给谁?
像大姐夫一样娇生惯养,懦弱无能的世子爷?还是像二姐夫一样门第清廉,仰人鼻息的书生?
都不是她想要的,她过惯了大小姐的日子,做惯了怀春少女的美梦,实在无法忍受交给碌碌平庸之辈。
相较而言,端王世子,似乎真的是个不错的归宿。
林瑾明想起端王世子坚毅挺拔的轮廓和身影,他身上似有如无的男人味以及他浑厚宽广的胸膛,耳根子竟然微微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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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时速的真令人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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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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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娘同意嫁给端王世子了!
这条消息瞬间震惊了侯府上上下下,包括正在商量对策的林老太太和陆氏。
她们都不明白,原本还吵吵闹闹,又是砸东西又要自缢的三姑娘,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愿意嫁了!
后来据知情人士爆料,说是四姑娘承受着人身风险不顾安危进去劝慰三姑娘,却被不分青红皂白的三姑娘用杯子砸中,三姑娘因此心虚,又听了四姑娘的几句谆谆教导,方才恍然大悟,回心转意。
然后又有传闻说其实三姑娘和端王世子这件事就是四姑娘策划的,四姑娘是因为愧疚才会去劝慰三姑娘,因为心虚才会被砸了也不吭声。
当然这件事并没有得到证实,第一,端王世子是个好归宿,四姑娘这算是害三姑娘吗?她傻吧!第二,四姑娘自从被三姑娘砸了之后就闭门不出,关在屋子里养伤,就连大太太要去探望都被三太太赶出来了,所以谁也套不到话。
于是就这样过了几天,就在三姑娘和端王世子这件事渐渐趋于平静的时候,从宫里头又传来了一件万众哗然的事情。
太后因四姑娘与二皇子情投意合,有意为其赐婚!
这条消息无异于在平静的湖面上投入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巨浪。
建安侯府的四姑娘同二皇子要成亲?!这两家简直是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
整个盛京城都一片哗然。
一时间建安侯府成了老百姓茶余饭后最热衷的谈资。
也是,一下子有两个嫡女被太后赐婚,一个嫁给端王世子,一个嫁给二皇子,这样天大的荣耀是别人家十几辈子都盼不来的!
不过乍然的震惊过后,又不免觉得诡异,细细思量才发觉,这建安侯府同二皇子不是死对头么?太后将他们家的嫡女指婚给二皇子。这不是缺心眼是什么?
而二皇子竟然同意娶,建安侯府竟然同意嫁,就更加缺心眼了。
不过皇家人的心思老百姓们是猜不透的,只能感慨几句那四姑娘成了二皇子妃也不知是好事坏事,说不定被当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相较而言还是那位嫁给端王世子的三姑娘要幸运的多。
讨论来讨论去,没讨论出什么名堂,不由期待后续的发展。
生活嘛,无非就是看别人笑话又被别人看笑话罢了。
建安侯府在太后赐婚后,也处在一片混乱之中。
因是新年。本来宾客就多,这件事一出,往来宾客更是络绎不绝,熟悉的,不熟悉的,甚至只是沾亲带故平日里都没什么联络的都上赶着跑上门来恭贺一番,其热闹堪比花市。
而空闲下来的时候,林老太太就隔三差五地就将建安侯林琨叫去谈话,常常一谈就是半天。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谋划什么东西。
陆氏则是整天沉着张脸,脸色阴郁得让所有人都退避三舍,还因此吓坏了几位随母亲前来的小姐们。
大家心里都清楚,原本太后给三姑娘赐婚。正是大太太风头鼎盛的时候,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四姑娘,照样是太后赐婚,而且还是赐婚给二皇子。将注意力全都抢去了,白白便宜了三太太。
可只有陆氏自己心里清楚,她气的是林昭言心机重。为了攀上二皇子这一根枝,设计陷害瑾姐儿嫁给端王世子,实在是太可恶了!
但她气归气,却不会多加阻挠,因为她知道,这门婚事表面看着风光无限,背后不过是血海深渊罢了。
林昭言,你总有一天要后悔莫及。
至于处于事件核心地带的三房,更是忙得不亦乐乎。
倒不是忙着接待宾客,因为刘氏早就交代下去,这个新年一律不见客。
而是因为除了当事人林昭言以外,其他的人对这门婚事是坚决不同意,甚至拧成了一股绳,天天正经事不干,就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变着法子要推拒这门婚事。
因为此,林若言和林琛两父女的关系也难得融洽,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奴婢觉得五姑娘那个办法可行,可以装病,特别厉害的那种病,拖它个三年五载,就不信二皇子还能等!”曼双从麓玉堂归来,又报告了他们的最新进展。
“恩。”林昭言正侧卧在贵妃榻上看书,闻言,毫不在意道:“那你们装吧,反正我装不出来。”
曼双恨铁不成钢,“姑娘!难道您真想嫁给二皇子?那是好归宿么?根本就不是!指不定等到哪天二皇子和三皇子水火不容的时候,您就成了他们之间的牺牲品!老太太现在是想要消除宫里头那些人的戒心,就顺水推舟把您送出去,您可不能跟着犯了糊涂!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嫁给端王世子呢!”
“是我愿意的。”林昭言翻了一页书,淡淡回道。
曼双瞬间瞪大了眼睛。
林昭言从书中抬眸,静静地对上曼双惊愕的眸子,“曼双,你了解我的,我不愿意的事儿,没人能逼我。既然这么多天过去,我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你们就该明白,我是自己愿意的。”
“姑,姑娘……”曼双还是不可置信。
这门婚事不好,别说她跟在姑娘身边这么久,便是连个外人都能看出来,这婚事是政治联姻,现在二皇子和三皇子还没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两者有所牵连还能帮着对付对付外来势力的侵犯,可一旦两个人之间的利益矛盾爆发,那就势必要牺牲掉一个,作为三皇子娘家人的二皇子妃,这样不伦不类,夹在中间能讨着什么好处?
这婚事对皇上、对二皇子、对建安侯府都有好处,唯独对姑娘没有好处!
哦不对,老爷说还有个萧王府,一旦二皇子和三皇子握手言和了,哪怕是暂时的。对萧王府都是有害无益。
老爷还说二皇子和三皇子其实原本感情还好,毕竟嘛,圣上正值壮年,离驾崩仙逝还有好长时间,这时候就想着争储位闹得兄弟不睦,哪个皇上心里会舒服?
可这几年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逼得二皇子党和三皇子党争锋相对,势不两立,就差要举兵相对,坐实谋反的罪名了。而这股无形的力量,正是萧王府的势力。
他们正在隔山观虎斗,好让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
可如果姑娘成了二皇子妃,那就缓和了二皇子和三皇子之间紧绷的关系,那于萧王府而言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是势必要除去的。而且一定会假借端贵妃和二皇子的名义除掉,这样就更可以让二皇子和三皇子水火不容了。
这种政治斗争,细细思量真是可怕至极。
“你别说了。我与二皇子情投意合,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
“姑娘!”曼双气急,“老爷说二皇子是个冰雪聪明的,他该是已经察觉出了近几年来和三皇子之间是纷争都是萧王府在捣鬼。所以才会想要娶你为妻,这样既可以消除皇上日益剧增的戒心,又可以暂时和三皇子结成联盟一起对付萧王府。他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您,他是在利用您!”
“父亲不在仕途这么多年。居然将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的这么透彻,也难怪皇上对他那么忌惮。”林昭言失笑地低语。
“姑娘!”曼双瞪大了眼睛,一张俏脸气得通红。“奴婢不信您不清楚这件事背后的阴谋,您为什么还要嫁给二皇子!难道您是真的爱他?您从前说过真心喜欢的那个人是二皇子?”
真心喜欢的那个人……
林昭言的心一跳,好像有一根针刺入,轻微得痛。
她真心喜欢的那个人恐怕就要跟她成为敌人了。
诚如父亲所言,她嫁给二皇子,就是跟萧王府过不去。
可她,就想要跟萧王府过不去了,她一点都不想他成为九五至尊的皇上。
等到她将一切想要做的事情都安排好,如果还有缘分的话,她想要和他重新在一起。
怕只怕,时间会将他们的缘分消耗殆尽。
“不会的,太后会帮我的,你忘了前天太后又将我召进宫的事么?”
林昭言说的是大实话,应该是二皇子跟太后提了这茬,太后并没有贸然赐婚,而是将她传进宫,问她自己是不是愿意,她以为她是喜欢二皇子的。
林昭言并没有正面回答,没说不喜欢,也没说喜欢,她只是适时地垂下眸装娇羞,一切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然后太后就让她回府了,不过在她离去前说了一句‘有哀家护着你,定不会让焕儿欺负你’。
这句话乍一听是单纯地为孙媳妇撑腰,但林昭言却心里清楚,太后指的是其他,关于以后。
她听了只是笑笑,并没有多少感激涕零,因为她自己就能解决这件事,嫁给二皇子,不过是她顺水推舟的一个计策罢了。
既可以制衡萧王府,又方便今后行事,顺便,还解决了某件一直压在她心头的困惑。
关于她到底是谁的孩子……
既然太后肯让她嫁,那么她是林琛的女儿就无疑了。
她重重松了一口气,不管太后是如何确定她的身世,总之但凡有疑问,太后就不会让她嫁。
相信林老太太和林琨这几天讨论的也是关于这个话题。
而林老太太,在得知了她是她的亲孙女后,还是毫不留情地将她卖了。
“太后真的会帮您吗?”曼双有些狐疑。
皇家的人,在他们眼中只有利益,会有那么好心?
“会的,就算她不帮我,我也会自己想办法,你放心,你家姑娘我又不是傻子。”林昭言俏皮地对她笑了笑。
曼双却瞬间泪崩了,“姑娘!您怎么会喜欢上二皇子啊,还要为他遭这份罪!二皇子根本就不是好人,他跟那个墨霜牵扯不清的,外面都传言二皇子要将墨霜娶回家当侧妃!”
林昭言见她真哭了,不由失笑,“娶就娶呗,哪怕就是他现在娶回家我也无所谓。有什么好伤心的?”
二皇子将墨霜收了她才高兴呢,但她真怀疑二皇子有没有那个本事?
曼双还是抽抽噎噎的,“姑娘何必这么委屈自己,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只有自己一人?”
林昭言无语。
“姑娘……”
见曼双又要发表长篇大论,林昭言赶紧打断了她的话,“你去帮我铺纸研墨,我要写封信让曼华交给宣文,那件事情可以提前着手准备了。”
是关于周霆琛的事情。
原本她是想找准时机再出手,但现在因为二皇子的事情,这个时机可以提前了。
“对了。还有那位镇南伯府家大小姐的事情,宣文他查的怎么样了?”
今天是大年初八了,林珏还是没有回府,马氏派人去公中打听过,得知他竟然已经离开盛京去了永州办事。
她看办事是假,躲马氏才是真,也不知道陆氏到底在林珏面前说了什么,竟让一向对马氏情深意重的林珏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几天因为二皇子的事情,她为了清净。一直躲着众人,只偶尔去马氏那儿转一转,眼瞧着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打理府中之事,心里不免酸楚。自然更想要帮她查清楚秦玉雪要嫁给林珏做二房的真相。
“还没有查出来,曼华说,镇南伯府戒备森严,秦家大小姐最近更是闭不出户。别说查药材了,就是吃食都是在院子里带着的小厨房解决,她院子里都是秦夫人拨过去的心腹。嘴紧的什么都撬不出。”曼双说着,奇怪地感慨了一句,“奴婢觉得这里面定是有什么蹊跷,好端端的,跟外界断绝联络干什么?”
林昭言拧紧了眉,她也觉得蹊跷。
“我会想办法的,你让曼华再催宣文盯着点,总会露出端倪的。”林昭言这样叮嘱。
曼双也就不再说什么,迅速退下去帮林昭言准备笔墨纸砚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林昭言依旧在屋子里躲清静,期间林琛、刘氏和林昭言都来找过她,无非是在听了曼双的话后知道她是心甘情愿,纷纷来劝她放手罢了。
林琛更是把萧王爷和皇上多年前的恩怨纠葛翻出来说事,得知这二人原本兄友弟恭,当年于储位上根本没有现如今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剑拔弩张,原本可以好好地做一对忠臣贤君,传为佳话,后来却因为一个女人闹翻了,之后萧王爷退居封地,联合当时的几位藩王要谋朝篡位,好在太后发现及时阻止,并说服皇上将萧王爷留在盛京,给他军权,这才稳固住了局面。
“你别瞧现在风平浪静,但争端一触即发,这好在二皇子发现及时,没有上了萧王府挑拨离间的当,否则到时候和三皇子兵戎相见,得益的只会是萧王府。但是,二皇子再怎么聪明,父亲都不希望他算计到你头上,你嫁给他不会有好结果的,他现在利用建安侯府,将来还是会和建安侯府翻脸,到时候你如何自处?”
林昭言听着林琛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片刻后,问道:“您说皇上因为一个女人和萧王爷闹翻了,那个女人是谁啊?萧王妃吗?”
林琛的脸一垮,“你能不能关注重点?”
“我是在关注重点啊!”林昭言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
林琛绝倒,憋了半响才无奈道:“我也不清楚,我还是听先生说的。”
“先生?”林昭言更好奇,“父亲的先生是谁?”
林琛苦笑一声,“父亲的先生是从前的阁老徐生,后来因被人陷害,被皇上满门抄斩了。”
徐生……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徐生应该是她的外祖父了。
林昭言心里没由来的酸涩,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沉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父亲当年既是外祖父的学生,那跟母亲,该是少年结缘的一段佳话吧!
“所以,父亲跟你说了这么多的事儿,原本不该让你小姑娘知道的,但父亲也是没有办法了,你不能嫁给二皇子。”林琛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回到了原先的话题上。
他不是不伤心。也不是忘了,而是伤痛被提及太多次,早已经痛到麻木。
林昭言心里却依旧不怎么好受。
对她生母的事情知道的越多,她就越难受越不舍,想着如果不是因为皇上,她现在肯定可以过得很幸福,所以她一定要让皇上付出代价!
他害了那么多人,不该将这江山坐的如此安稳!
“我一定要嫁给二皇子!”林昭言坚定了眸光,不容反驳地回道。
她一定要嫁给二皇子,要让皇上尝一尝被众叛亲离的滋味。他的那把龙椅,拽他下来的不会是萧王爷,而是他的亲儿子!
她这一刻流露出来的荣光不可逼视,林琛彻底被震撼住了。
“父亲,你有没有很想做很想做的事情,哪怕就是牺牲了性命也在所不惜的事情?如果你有,那就不要再劝我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林昭言又收敛了眸光,对着林琛。几近哀求地说道。
林琛怔怔地看着她不能反应,他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徐宛如,她对着当年想要不管不顾闯进皇宫救她的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
“阿琛,好好活着。你莫要让我白白牺牲了。”
她牺牲的不是性命,而是心。
此时此刻,他们的女儿,对他说出了同样的话。
林琛魂不守是地离开了沁芳阁。林昭言却知道他是被说动了。
她心里说不出的悲哀。
她知道父亲不会无缘无故跟母亲情投意合了,他一定是有所决定,决定了要牺牲。所以想要在生命的最后时光弥补母亲,弥补他多年来的亏欠。
可她,不愿意他牺牲啊!
她想要父亲好好活着。
林昭言眨了眨眼睛,抬头往上,将要流出来的眼泪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隔日,果然再没有人来劝她,所有的人,包括母亲和林若言都接受了她即将要嫁给二皇子的事实。
之后就是择婚期,因为林瑾明和端王世子的婚期是在六月份,她要在他们之后,可后半年都没有什么黄道吉日,选来选去,选定了明年的三月初八,宜嫁娶宜搬迁。
至此,林昭言就真正成了二皇子的未婚妻,未来的二皇子妃。
就在赐婚给二皇子的事情告一段落,林昭言着手筹备大事的时候,收到了一封来者不善的信。
信上并没有署名,但从信纸上散发出的淡淡香味可以得知,这是墨霜寄来的信。
生有异香,这也是墨霜受到众人追捧的原因。
可是,她寄信给她干什么?
难道她已从延陵回到盛京了吗?
那……他也回来了吗?
林昭言的心情就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甚至有些心虚和害怕。
如果他回来了,一定会知道她跟二皇子定亲的消息,虽然他们早就一刀两断了,但她潜意识里还是不希望他误会。
怀抱着这样紧张忐忑的心情,林昭言拆开了信。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
“明日辰时,碎月轩见。”
字迹同墨霜上次给她提供萧歧住址的字迹一模一样。
看来并不是萧歧要找她。
林昭言微微失望,不过很快自嘲一笑。
也是,上次分别之时,她将话说得那么决绝,萧歧又不是没心没肺的,怎么可能还想要见她?
再说,她就算是见了萧歧又能说什么?跟她炫耀我就算是离了你也能嫁个更好的吗?
林昭言苦笑着摇摇头,然后将信叠起来拢入衣袖,没有再胡思乱想。
等到第二日,林昭言就找了个理由说要出府。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她愧疚,林老太太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这次也没有再派闫嬷嬷跟着她,而是随她自己带丫鬟出去。
林昭言不无乐观地想,果然顶着个未来二皇子妃的头衔就有许多好处。
她坐上了马车,前往信中所说的碎月轩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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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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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月轩是一间环境清幽的茶馆,位于盛京城的西面,地处闹市,临近醉花楼,离建安侯府并不远。
林昭言不过一刻钟就抵达了碎月轩门外。
往常碎月轩这个时候人来人往,今日却是异常安静,大门微敞,无人上前。
林昭言蹙了蹙眉,她想该不会是墨霜将整个茶馆都包下来了吧?可她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哪来的本事?
但凡开在闹市区的酒楼茶馆,背后都是有贵人撑腰的。
她心里没由来的紧张,脑中先前压下去的一个想法又浮现了上来。
手脚不自觉地发软,她挨靠着马车不敢上前,直到曼双再三催促,她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再迈步朝前走去。
不管是不是他,既然来了,她就不能退缩。
碎月轩的人并没有阻拦她,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便道:“林四姑娘是吧?我家主子已经在楼上等着了。”
他的态度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毫无礼貌,曼双就有些生气。
林昭言却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稍安勿躁。
上次绿翘也是,对她言语讥讽,冷眼相加。
虽说墨霜对她的态度还算好,但她身边的人一个个对她充满敌意,她不信,墨霜身为主子,会一点都不知晓?
也正因为此,她确定了,找她前来的不会是他。
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林昭言没让自己多想,抬脚朝楼上走去。
曼双要跟过去。
那人拦住她,“抱歉,只有林四姑娘可以上去。”
“为什么?”曼双怒目圆睁,“倘若你们要害我家姑娘怎么办!”
那人无动于衷。“只有林四姑娘一人可以上去。”
曼双气急,正要再跟他理论,林昭言拦住她,“曼双,在楼下等着吧,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曼双还想再说什么,被林昭言一个眼神示意,只好偃旗息鼓,“好吧,奴婢在楼下等您。倘若您有什么事记得要喊奴婢。”
林昭言失笑,点了点头就朝楼上走去。
楼上是包厢,分一个个独立的房间,门扉紧闭,林昭言有些迷糊,都没有跟她说在哪个房间等她,总不能让她一个个敲门吧?
这个墨霜,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想了想,抬脚朝最里间走去。
既然要谈事情。那就得选在隐蔽的地方。
“林四姑娘。”她正走到最里面,抬手要敲门,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冷冷淡淡。极其熟悉。
林昭言转身去看,果然是绿翘。
她本能地皱起了眉,“你家小姐呢?”
“哦,不对。现在应该叫您二皇子妃了。”绿翘却无视她的话,讥诮一笑。
林昭言的眉心蹙得更紧,她没空陪绿翘言语相讥。“你若不愿说便罢了。”说完抬脚就走。
真是好笑,明明是她要找她谈事,弄得好像她上赶着求她似的。
谁知道绿翘却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我让你走了么?”
她用了很大的力道,不是拽她,像是个刻意捏她。
林昭言吃痛,要甩开她却发现她力道大得惊人,怎么都甩不掉。
“就你这样也称得上是学过功夫?公子的脸都怕是要被你丢尽了!”绿翘继续冷言讥讽,丝毫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林昭言听她提到萧歧,胸口一闷,“你什么意思?倘若你家小姐将我叫来是为了欺辱我,那大可不必,诚如你们所愿,我与你口中所谓的公子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好一个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我就说过你是贱人小姐还为你说好话,如今看来你果然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绿翘言语恶毒,表情也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样子。
林昭言气极反笑,知道自己论武力拼不过她也就不再挣扎,而是冷下脸,讥诮道:“你家小姐一直都是这样么,自己无能就将责任都推脱到旁人身上?”
“你!”绿翘抬手就要打她。
林昭言也不惧,冷冷抬眸迎视她,“你这一巴掌倘若落下来,我可以保证让墨霜名誉扫地!”
瞧见绿翘一张脸气得通红,又嗤笑道:“再说了,你家小姐不是和二皇子情投意合么?我听说二皇子还要将她纳为侧妃,既然如此,你家小姐今后就要给我请安叩首,你现在替她埋下仇恨真的是在帮她么?”
“果然你就是为了报复我家小姐!知道自己迷惑不了公子就去迷惑二皇子!不过你不会得逞的,二皇子总有一天会知道你的真面目!总有一天你会受尽千夫所指!”
绿翘说这段话的时候,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林昭言不用看也知道肯定已经淤青了。
她对绿翘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了,纯粹是无语,也不知道墨霜那样通透空灵的女子,身边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是非不分,可以称得上的是恶毒的丫鬟。
还是说不过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林昭言嗤笑一声,不打算再说什么,就这么跟绿翘僵着,她就不信墨霜会一直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果然在绿翘又开口骂她不要脸抢了萧歧又抢了二皇子的时候,就在她们所处位置的屋子里传来了一道清泠的女声。
“够了绿翘,让林姑娘进屋吧!”
正是墨霜无疑。
林昭言抬了抬眉,看这意思,绿翘刚刚说的那些话墨霜一直都听得到?
她又扯开唇角笑了笑,看来这次墨霜并不打算在她面前装好人。
绿翘闻言,果然松开了她,冷冷道:“算你走运!”
林昭言瞥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推门进了屋子。
墨霜一袭白衣若雪,墨发轻绾,安静地坐在临窗的椅子上。一双剔透如墨玉般的眸子静静地朝她看来。
她没有丝毫尴尬,也没有丝毫愧疚,神色无波无痕,就像是在看一件可有可无的物件。
林昭言早就知道墨霜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又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情绪,见状并不生气,也面无表情地迎视过去。
墨霜这才轻轻勾起了唇角,淡淡道:“我代替绿翘替林姑娘说一声抱歉了。”
“你真要道歉是不是该跪下来求我?”林昭言也勾了勾唇角,“否则我可不会接受你这样毫无诚意的道歉。”
墨霜一愣。
“你不要得寸进尺!”绿翘在一旁咬牙。
林昭言依旧笑看着墨霜,“如果你做不到的话。那就不必要浪费口舌。”
“林姑娘似乎不一样了。”墨霜才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地说了这么一句。
林昭言挑眉一笑,“人总是会变的不是么?就像我从前也不知道原来墨霜姑娘你并不是个善茬。”
墨霜又怔了怔,看向林昭言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些微的探究。
林昭言并不避讳她的探究,只是敛起笑容,沉下脸道:“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不必拐弯抹角,也不必试探我,我如今没有功夫陪你做戏。”
墨霜失笑着摇头。“不过才月余,林四姑娘就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这叫我有些话也不知道从何开口了。”
“既然这样,那就不必说了。告辞。”林昭言不打算陪她瞎耗,现在墨霜于她而言就是个添堵的,实在没必要在她身上浪费精力。
谁知道她刚转身要走,墨霜就在她身后轻轻开口。“我想让林四姑娘去见一下公子。”
林昭言脚步一滞,心里刺刺的痛。
“墨霜姑娘对他还真是情深意重!”她转身,对着墨霜冷冷一笑。“不过你这次大可不必再试探我,我已经是二皇子的未婚妻子,顶着这样的身份去见旁的男子实在不妥,倘若他又有什么事了,正好给你个机会,你也不必再教唆你的丫鬟给我脸色。”
“小姐,我就说她是个冷血无情的贱人,您偏偏还要跟公子说她是有苦衷的!”绿翘在一旁愤愤不平,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林昭言现在恐怕已经死了千百次了。
墨霜也轻轻蹙眉,“林四姑娘当真要嫁给二皇子?”
“否则你以为呢?”林昭言打量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不过我听说二皇子是墨霜姑娘的入幕之宾,难道墨霜姑娘因为这件事发觉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其实是二皇子,所以想要我同萧歧重新在一起,好成全你和二皇子?”
墨霜知道她在开玩笑,可脸色还是变了变,不过很快恢复如常,轻轻一笑,“墨霜同二皇子不过是知己好友,外头那些传闻当不得真的。”
“哦。”林昭言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既如此,那我就不必担心了,祝福墨霜姑娘可以尽快找到真爱。”
墨霜神色复杂地看了林昭言一眼。
今日林昭言所有的反应都不在她的预料之内,她隐忍又带刺,绿翘欺她,她不在意,她说好话,她不接受,简直软硬不吃。
“墨霜姑娘还有事么?如果没事的话,我要先走一步了。”林昭言坦然地迎视她的目光。
她有什么好躲躲闪闪的,她一无愧于心,二无愧于萧歧,三无愧于墨霜,她堂堂正正,没必要矮人一等。
“我还有一件事。”墨霜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又恢复成了高高在上的仙人之姿。
“你说。”
“从前我同林四姑娘说过吧,希望你莫要让公子伤心,可如今你没有做到,那么,墨霜再请求你一件事,你既然决定与公子恩断义绝,希望你再也不要出现在公子面前,哪怕就是无意间碰见,也不要给公子任何希望。”墨霜说着,扬唇对她一笑,“林四姑娘,你能答应我吗?”
林昭言也静静地望向她,并没有直接应下,而是道:“如果我答应你的话,那墨霜姑娘可否也答应我一个请求?”
墨霜颔首,“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儿。”
“很好。”林昭言微微一笑。“既然我很快就要嫁给二皇子,自然是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惦念着别的女人,我希望墨霜姑娘今后可以和二皇子斩断联络,哪怕就是二皇子去找你,你都不能再见。”
墨霜一怔,尚未来得及回答,绿翘就忍不住道:“你这恶毒的女人,二皇子与我家小姐相识在先,是知己好友,凭什么不能见!”
“你家小姐喜欢的明明是萧歧。为什么还要招惹二皇子给他机会?”林昭言似笑非笑地朝绿翘看过去,眸中带着明显的讥诮和不屑,“还是说,你家小姐很享受被二皇子全心全意喜欢的感觉,所以舍不得放弃?”
“你血口喷人!”绿翘恼羞成怒,抬起扬手就要扇林昭言的耳光。
“绿翘!”墨霜拦住她,又对林昭言抱歉一笑,“不好意思林四姑娘,恕墨霜不能答应你的这个请求。”
“为什么?”林昭言挑了挑眉。笑问道。
其实她对二皇子和墨霜之间的事情不感兴趣,纯粹就是想给墨霜添堵,没想到她居然大大方方地说不能答应,这倒是令她惊奇不已。
墨霜又笑了笑。“这个问题也恕墨霜不能回答。”
林昭言又挑了挑眉,“那么也恕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我与萧歧的事情我们自会处理,实在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插手。我见或者不见他,都由我自己说了算,而他见或者不见我。也由他自己决定。别说你现在跟他还没有修成正果,哪怕就是修成了,你也没有立场干涉我的思想。”
察觉到墨霜脸色一变,又轻笑着添了一句,“当然,我并不会做出什么道德败坏,令你困扰的事儿。”
墨霜垂下眸,半响都没有言语。
林昭言看着她终于不再那么高高在上的模样,兴趣盎然地想,倘若二皇子在场,就能圆他人生一梦了——凿开墨霜的脸,看看她除了微笑之外的其他表情。
今日墨霜的表情可谓是丰富多彩呢!
“既如此,那墨霜就不留林四姑娘了,请便。”墨霜再一次开口的时候,脸上又挂上了完美的笑容。
林昭言勾了勾唇角,转身离去。
“对了,墨霜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林四姑娘。”墨霜在她走到门边的时候又一次开口,也不等林昭言反应,径自说道:“秋雁山居图的真品在墨霜手上,林四姑娘的父亲因为二皇子愚弄拿到手的是赝品,明日墨霜就会将真品双手奉上,还请林四姑娘的父亲莫要因此动气,与二皇子岳婿失和了。”
林昭言脚步一顿,说了声谢谢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她一走,墨霜脸上的笑容便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和怅然。
“小姐,这个林四实在是太油盐不进了,也不知道这么刺激一下她到底有没有作用!她该不会是真喜欢上二皇子了吧?”绿翘愤愤不平地说道。
墨霜摇摇头,苦笑道:“连我都猜不透她的心思了,不过没关系,我本就没打算一次成功,反正还有一年多,有的是机会。”
绿翘脸色就更加难看,“咱们这么劳心劳力是为了什么?公子也真是的,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可会记得你的好?”
“别说了,是我心甘情愿的。”墨霜叹息着摇了摇头,“倘若事事都要求回报,那就不是真心了。”
绿翘一噎,知道墨霜对萧歧的心思,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道:“下面就是对付二皇子了,我总觉得这次赐婚的事情二皇子其实是自愿的,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该不会已经知道了咱们的真实身份吧?”
墨霜却很笃定地摇了摇头,“二皇子虽然冰雪聪明,但他太好玩,无异于朝堂之争,就算他发现和三皇子之间的不对劲,也不会怀疑到我头上。况且,他这次会同意娶林四姑娘,怕也是为了我。”
绿翘一想也对,“二皇子对您是真的痴心一片,怕是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要他放弃喜欢您,他都不会答应。”
“我靠的也就是他的这番真心。”墨霜淡淡一笑,眸中无波无痕,好像那个爱她爱到能付出生命的男人,于她而言不过就是一件能达到目的的工具罢了。
林昭言这边出了碎月轩,脸上的欣然和从容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冰冷和阴郁。
墨霜这次找她,表面上看着是为了萧歧,实际上却是为了二皇子。
她想她不喜欢二皇子都有些被气着了,更枉论她喜欢上二皇子。
看来墨霜的目的是要拆散她和二皇子,却一定不会是因为她自己想和二皇子在一起。
她能够看得出来,墨霜对二皇子并没有真心,应该是为了什么别的目的。
难道墨霜一开始接近二皇子就是别有目的吗?
会不会……同萧王府有关?
“姑娘,您没事吧?”曼双见林昭言从出来后到坐上马车一直都沉着脸,终于忍不住问道。
林昭言回神,对上曼双担忧的眸子。失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
“真的么?”曼双还是担心,“奴婢看您脸色有些不对劲。”
林昭言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想大概是因为被绿翘捏伤手臂的原因,虽然她一直装得无所谓,但其实很疼。
她想无论墨霜对她的敌意是真是假,绿翘肯定是真恨她的。
这个绿翘,说不定喜欢萧歧,是个危险分子。她得好好留意着。
“真的。”林昭言点头,为了防止曼双再追问下去,就岔开了话题,“一会儿咱们去找一下宣文。我得问问他那件事办的怎么样了。”
“前几天刚交代下去的,应当没有那么快吧!”曼双果然上当,道:“不过去问一下也好,既然出来了就该好好利用时间。”
林昭言松了口气。正待吩咐车夫将马车掉头,却听到外面一阵“吁”声,然后马车就突然停了下来。
林昭言和曼双对视一眼。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厢车帘一挑,又有个人影钻了进来。
林昭言吓了一跳,迅速往后退了几步,待到细细一看,更是惊愕万分。
“二皇子!”曼双失声尖叫,脸色还有些发白,显然也被吓得不轻。
正是了,这个光天化日闯进林昭言马车内的就是二皇子萧焕。
萧焕对上她主仆二人惊愕的样子,咧嘴一笑,“怎么,一个两个好像第一次看到我似的。”说完,还伸过手将歪倒在车壁上的林昭言扶了起来,“瞧你,见到夫君我就这么激动?”
林昭言差点没一口口水喷出来,她缓了半天才平复了心情,瞪着萧焕道:“你,你怎么上来的!”
“跳上来的,你府上的马车并不是很高。”萧焕一本正经地回道。
林昭言一噎,“我是问你你怎么会上来!男女授受不亲,你光天化日闯入我的车架这传出去成何体统?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萧焕却漫不经心道:“这有什么关系?你我本来就已经定亲了,这在盛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上我未婚妻的车架谁敢胡乱嚼舌根?”说着,还安慰似的拍了拍林昭言的脑袋,“别怕,谁敢说你半个不字,我找我爹削他脑袋。”
林昭言的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二皇子绝对是故意的!他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俩定了亲似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制造暧昧,让她没有机会再反悔。
“你下去,我还有正经事要去做。”林昭言反复吸吐了几口气,总算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萧焕却无视她的第一句话,兴致勃勃道:“什么事啊?好玩么?刺激么?带上一个我好不好?”
“不带。”林昭言想也不想地拒绝。
“为什么?”萧焕可怜兮兮地瞅着她。
林昭言不为所动,“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带着你。”
“你真不带?”萧焕却突然凑上了前,一脸坏笑着说:“那你可不要后悔哦?”
林昭言本能地往后倾倒,“你想要干什么?”
“嘿嘿……”萧焕阴险一笑,“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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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坑货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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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就猛地勾过她的脖子,一张俊脸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贴了上来。
林昭言脸色大变,几乎是立刻抬手朝他呼了过去。
“你想谋杀亲夫吗?”萧焕却眼疾手快地抓过了她的手,又在她想要挣扎的时候抓过了她的另一只手,将它们反绞在她身后,然后身子往前倾倒,将她整个人都压倒在了车内的软榻上。
被压倒的重力导致呼吸一滞,脑袋有瞬间的空白,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二皇子已经紧紧贴了上来,身子之间毫无缝隙,脸与脸之间也只有一公分的距离。
林昭言的脸色刹那间惨白,身子也瞬间透凉如冰。
“姑娘!”曼双也总算回过神来,叫喊着就要扑上前来。
“你若是乱动,我不保证你家姑娘没有危险哦。”萧焕冲曼双灿然一笑,可这笑容却叫曼双透体生寒。
曼双僵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萧焕这才满意地点头,又转过头望向林昭言,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庞以及充满惊惧的眼神,无声地叹息了一下,随后倾身,附在她耳边喁喁低语,“你这样,可真叫为夫伤心呢!”
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在她耳边,还带着若有似无的清香,林昭言的身子更是僵冷得像一块冰。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萧焕却冲她眨了眨眼睛,贴在她耳边暧昧低语。
林昭言身子一颤,挣扎地推了推他,“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别动。”萧焕搂紧了她,“你若是乱动我就不保证会不会对你怎么样了。”
林昭言身子一僵。
萧焕就冲她咧嘴一笑,“我开玩笑的。”
林昭言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虽然这样暧昧的距离让她很排斥很难受,但她知道二皇子并不是真要对她行不轨之事。心情也就没有方才那么紧张。
不过放松下来之后,心里的困惑就更加强烈,“我不动,但你至少要告诉我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就不告诉你。”萧焕却恶劣地吐了吐舌头,完全一副恶作剧的孩子模样。
林昭言皱紧了眉头,她不信二皇子会无缘无故地做这种事。
她还想再问,二皇子却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好了,你就先安静被我压一会儿,很快就好。”
也不知是被他的动作还是被他的话惊着。林昭言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她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像二皇子这样我行我素的人。
不像徐修谨是刻意使坏,也不像是薛慎之是武装自己,他是真的真性情,并且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不过嘴被他捂着,她的那些困惑也问不出,只好听他的话安静地被他压着,果然一会儿之后,他就缓缓直起了身子,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压在身上的重物消失。林昭言长长舒了一口气,此刻只觉得手脚发软,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起来吧!”二皇子很好心地伸手要将她从软榻上拉起来。
林昭言却用力甩开了他的手,自己挣扎着爬了起来。
“姑娘!”曼双也连忙扑了过来。眼眶泛红,眼角含泪。
林昭言平复了下自己的呼吸,然后拍了拍曼双的背,“我没事的。”
曼双反倒簌簌地落下了眼泪。
二皇子见状。很惊奇地道:“哎呀你哭什么?别说我没有对你家姑娘怎么样,就算怎么样了这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我可是你家姑娘的夫君呀!”
“现在还不是!”曼双恶狠狠地转头瞪他,“就算是。我家姑娘不愿意你也不能强迫!”
“为什么?”二皇子眨了眨眼睛,满脸不解,“身为妻子,最重要的不就是取悦自己的夫君吗?你该庆幸我欢喜你家姑娘,难道她嫁给我之后独守空闺才是你想看到的么?”
萧焕这明显是在偷换概念,但他说得有理有据,曼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二皇子。”林昭言轻轻出声,眸中并无波澜。
她这么淡定倒是叫萧焕一怔,不过很快龇牙咧嘴地道:“怎么娘子是不是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林昭言嗤笑一声,“你说的的确不错,你是我未来的夫君,又是二皇子,你要对我怎么样我的确无法反抗,也没有立场反抗,但我希望你明白,什么叫尊重,什么叫心甘情愿。”
“尊重什么的都是没有本事的男人才谈的,因为得不到才会扯什么尊重作为维护面子的借口,我完全不必啊!”表情不可一世到逆天。
林昭言彻底被噎住。
面对没皮没脸还权大势大的人,她甘拜下风。
曼双也是被二皇子这么不要脸的态度惊到了,瞪大了眼睛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萧焕看着她主仆二人的脸色变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我跟你们开玩笑的!”
林昭言:“……”
萧焕又道:“我明白你说的意思,但我这不是没有办法嘛,有人在监视我们呐,自然要给他们点东西看看喽?否则人家监视的这么辛苦,多可怜。”
他这一说,林昭言反倒怔住了,“监视?”
“是啊!”二皇子眨了眨眼睛,然后转身,“车帘可以放下来了。”
林昭言才惊觉刚刚车帘一直都是半开的。
这么说……他们刚刚在马车里的“互动”都被人瞧见了?!
林昭言的一张脸顿时红得可以滴出血来。
“你,你实在是……”她刚想怒骂出声,二皇子就一把将她扯了过来,附在她耳边低声絮语,“你既然答应了陪我做戏,就得做全套的,否则……功亏一篑。”
他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在她耳边,林昭言身子一僵。而后捏紧了拳,也压低了嗓音道:“我答应陪你做戏,可你也该注意分寸,否则我不介意功亏一篑。”
萧焕挑眉轻笑,“我知道,就算我求你了成不成?再说,我也没有真占着你什么便宜,以后也不会占你便宜。”
林昭言冷笑,而后狠狠推开了他,“希望二皇子说到做到。”
“自然。”萧焕笑嘻嘻的。
曼双盯着他们俩。一头雾水。
“接下来咱们去哪儿?”萧焕闹了这么一出,不仅没有丝毫尴尬,反倒很坦然地推开曼双,在林昭言身边坐了下来。
曼双的脸皱成了一个包子,有苦说不出。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皇子皇孙也能比地痞无赖更厚颜无耻。
林昭言也有些气闷,不过她知道对付二皇子这种没皮没脸,软硬不吃的人是不能较真的,否则得把自己气死。
她深呼吸了一下,方才道:“一会儿我让福叔把马车驶到不远处的巷子口。你就先下去吧!”
“你不是还要办正经事么?”
“是啊!可是那关你什么事!”林昭言几乎要将这句话脱口而出,好在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忍住了,换了句道:“没事了,我要回府了。”
“这样啊!”萧焕点了点头。然后抬高了嗓音冲外面的福叔道:“调个头,去二皇子府。”
“去二皇子府干什么?”林昭言瞪了他一眼,也抬高了嗓音对福叔道:“不去,回侯府!”
“我带你熟悉熟悉地方。顺便给你看样好东西。”萧焕微笑着作答,又对福叔道:“去二皇子府。”
“没兴趣。”林昭言剜了他一眼,吩咐福叔。“回侯府。”
“去二皇子府。”
“回侯府!”林昭言懒得再跟他说,直接对福叔道:“福叔,你别忘了你是靠谁吃饭,你若是不听我的,回去我就让母亲把你赶走。”
“福叔,你若不去,可就不仅仅是丢了饭碗哦!”萧焕意味深长地开口,又笑吟吟地补充了一句,“哎呀,我有点忘了我爹是谁了,谁能告诉我?”
林昭言:“……”
论拼爹的重要性。
林昭言最终不得不在强权底下低头,同时也放了已经凌乱的福叔一条生路,随着萧焕去了二皇子府。
而在他们走后,不远处的一家客栈里,临窗的屋子里坐着一个黑衣男子,他手中握着的茶盏已经被捏得粉碎。
碧绿的茶水合着鲜红的血液滴答滴答地落了下来,冷阳从窗口洒入,青石地面上泛起一片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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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府就位于紫禁城脚下,与三皇子府比邻而居,离建安侯府也只有一刻钟的路程。
因为二皇子尚未封王拜将,再加上大燕国素来有勤俭节约的美德,所以身为龙子凤孙的二皇子的府邸并没有想象中的奢华精致。
从外表看就是一座普通的三进宅院,没有雕梁画栋,也没有亭台楼阁,看上去简单得很,跟那些世家大族的府邸比差了好几个档次。
林昭言初下马车的时候还有些惊奇,看了二皇子好几眼,心想这个传说中我行我素,纨绔成性的二皇子竟然把自己的府邸布置得这般清朴,瞧着倒像是什么两袖清风,清心寡欲的官员所住的地方。
还是说,真如外头传言的,二皇子将所有的家当都砸在了墨霜身上,所有导致生活拮据,入不敷出?
啧啧,林昭言不由感慨红颜祸水,更庆幸自己并不是真要跟二皇子成亲。
不过话说,二皇子要跟她假成亲的目的该不会还有一个原因——骗建安侯府的嫁妆吧?
“你这是什么眼神?”萧焕敲了下她的脑袋,“你放心,嫁过来饿不死你的。”
林昭言瞪了他一眼,“别动手动脚的。”
萧焕摊了摊手,“好吧。”又补充了一句,“我尊重你。”
林昭言:“……”
萧焕领着她进了皇府,里面也跟外面给人的感觉差不多,并没有什么别有洞天,但萧焕还是不厌其烦地为她介绍各处景色和各个院落,称职的像个旅游景区的导游,并且还不忘跟路过的下人介绍她的身份,称她为“你们未来的皇子妃”。
二皇子府的下人也同他们的主子一样,尽显逗比本质,完全没觉得自家主子在没成亲前就将对象带回府有什么不妥,甚至自动忽略了“你们未来的”这五个字,亲切地称呼她为皇子妃,顺便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
什么“小红”“小绿”“小黄”,所有的下人加起来可以开一个颜料坊了,林昭言在听到一个长相清丽娟秀的小丫鬟自称“小黑”时,实在忍不住朝二皇子吐槽,“你就不能取点正常的名字吗?”
萧焕挑了挑眉,一脸无所谓道:“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嘛,你要是不喜欢你就重新替他们取一个呗!”
小黑一脸激动,“奴婢谢皇妃赐名!”
林昭言:“……”她还没取呢!
不过最终她还是替小黑取了个新名字,名唤“青黛”,符合她的气质。
小黑,哦不,青黛立刻感激涕零地跪了下来,想来二皇子独特的起名品味将她坑得不轻。
“看来小黑与你很有缘嘛,送给你吧!”萧焕大手一挥,就将青黛转送给了林昭言。
林昭言想要开口拒绝,萧焕又道:“你带回府调教调教,她熟悉皇府种种,人脉也多,将来你嫁过来可以省下不少心思。”
原来青黛是二皇子府的管事姑姑身边的红人,二皇子府没有主母,平日里一切事物都由她跟在管事姑姑身边打理。
林昭言神色复杂地看了萧焕一眼,她可不信他这套说辞,恐怕这青黛是要放到她身边监视她的。
“你我成亲一定会损害到某些人的利益,小黑会武功,可以保护你。”谁知道萧焕却倾身到她耳边,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林昭言抬眸惊讶地望着他。
萧焕对她微笑。
林昭言心情复杂地垂下了眸,难道真的是她阴谋论了吗?
“姑娘。”曼双推了推她。
林昭言回过神来,发现二皇子府的那些个红、黄、蓝纷纷捂脸轻笑,她先是不解,而后才反应过来刚刚萧焕的动作太过暧昧,让他们误会了。
脸色不自觉有些红,林昭言正想找个话题化解尴尬,那些红、黄、蓝就很自觉地退了下去,包括青黛,说要回去收拾东西,一会儿跟皇妃回府。
林昭言望向他们暧昧的眼神,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主子坑也就算了,连丫鬟都一个个这么坑爹。
幸好,幸好她不是真要嫁过来,否则日子没法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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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隐形富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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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焕却向她炫耀,“怎么样,我府上的人被我调教的不错吧?一个个懂事又伶俐,最关键的是会看脸色行事。”
“不错。”林昭言诚实点头,“他们对你很衷心,别看他们现在对我热情又客气,那是因为你给我脸面,等到哪一天你对我不好了,他们也会像他们的名字一样给我十二分的颜色。”
什么“皇子妃”,什么感激涕零,那不过是看在二皇子的面子上。
否则单就一条尚未过门就登门造访的罪名就够她受的。
流言蜚语,向来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器。
不过,二皇子不会让这件事传出去就对了。
而她,也并不在乎。
“嘿嘿,你别看得这么透彻嘛!”萧焕讪讪地笑,“我不会对你不好的啊!”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林昭言也似笑非笑地回了这么一句。
萧焕又带着她往前走,穿堂过院,拐过长廊,终于在一处院落前停了下来。
“进去吧!”萧焕冲她歪头示意,也不等她表示,径自推门进了院子。
院子内的布置也很符合二皇子府的整体风格,只是多栽种了一些花草树木,看上去除了清朴外又多了几分清雅脱俗的韵味。
林昭言眼尖瞄到院墙角处一片红粉相间的花朵,她在书上看到过,是西边一种很知名的品种,稀少珍贵,极难养活,一株就抵万金。
二皇子这儿居然有一大片。
她又跟着二皇子进了屋子,才发现他屋子里所有的桌椅板凳都是金丝楠木所制,屋内各处的摆件也都是极其珍贵的前朝遗物,光就窗台上摆放着的白玉插屏。就足够在盛京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下一大块土地。
林昭言神色复杂地朝二皇子看过去。
有钱人,还是个超级低调的有钱人。
也是,他一个皇子,不过是拿着皇家的俸禄,更直白点说是老百姓的血汗钱,要被人晓得他这么有钱,多少会有意见。
自古吃皇粮的都得低调,跟商户人家满身金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是背道而驰的。
“二皇子,您终于回来了!”这时候。突然从里间闯出来一个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清秀端正,眉宇间还有一丝呆萌的气质。
林昭言瞧着就生出一股好感。
“咦,皇妃也来了?”小少年看到林昭言,连忙恭敬地福了福身。
萧焕替林昭言介绍,“这是我的贴身小厮福安,人蠢手拙,贪财吝啬。最关键是没有自知之明。”
林昭言的嘴角抽了抽。
福安更是小脸一垮,“二皇子您何必……”
“不过他有个最大的优点。”萧焕却又扬了扬眉,在福安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开口,“我喜欢。”
我喜欢。这就够了。
福安顿时笑靥如花。
林昭言的嘴角抽得更厉害,若不是有个绝世美人墨霜,她严重怀疑这主仆俩是不是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密。
不过她很快恢复了镇定,这二皇子府就没有一个正常的。她必须得学会淡定。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萧焕又一本正经地看向福安。
福安点头如捣蒜,“奴才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整理出来了,整整齐齐。任君翻阅!”
“恩,做的很好。”萧焕颔首,“下去领赏吧!”
“不会又是太后赏赐的玉露糕吧?”福安一脸狐疑。
“不是。”萧焕摇摇头。
“那是什么?”福安面色一喜,两眼放光。
萧焕嘻嘻一笑,“是玫瑰糕。”
福安的脸一垮,眸光迅速黯淡。
林昭言实在看不下去了,“你连身边的人都坑?”
“怎么?怕我欺负你?”萧焕冲她挑了挑眉。
林昭言:“……算了,当我没说。”
萧焕哈哈大笑,然后一把抓过她的手,“走吧,随我去书房,给你看样好东西!”
林昭言猝不及防,只能被他拽着,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去。
曼双要跟过去。
福安及时拦住她,“走吧,你就随我去吃玫瑰糕吧。”
曼双狠狠瞪了他一眼,“让开!”
“不让。”福安摇头,并且解释,“我不坑你,真请你吃玫瑰糕,那是宫里赏赐下来的,味道可好了。”
曼双:“……神经病!”
“你骂我是神经病我也不能让啊!”福安眨眨眼睛,表情同二皇子如出一辙,“大家都是出来为人办事,互相体谅一下啦!”
曼双眼瞧着林昭言已经被拽进了屋子,她回天乏术,不由气得大哭,“你跟你家主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倘若你们敢欺负我家姑娘,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福安好奇地接话。
曼双的一张脸憋得通红,“我就告诉太后!”
福安啧啧摇头,“一看你就没威胁过人,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我家主子最不怕的就是太后了。”
“……”曼双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最终哭着夺门而出。
福安望着曼双离去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对手太弱,完全没有成就感。”然后以一种独孤求败的架势边摇头边出了屋子。
林昭言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人被萧焕的人欺负成了什么样,她现在完全被二皇子书房内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吓着了。
“你到底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林昭言实在忍不住问道。
这些东西都是市面上已经找不见的,失传了很久的文物珍宝,很多东西朝廷花大力都没有找到,居然全在二皇子的书房里。
这事儿他那皇帝老子知道吗?
“别关注错重点。”萧焕将她盯着某幅王献之失传已久的山水画的脑袋扭过来,“看书案,有样重要的东西给你看。”
“那幅画是真品还是你临摹的?”林昭言虽然被扭着脑袋,但还是忍不住要去张望。
实在是因为她是王献之的脑残粉,要不然上次也不会因为冲动害林琛惹下了事。
“你猜。”萧焕却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她推到了书案旁,拿起书案上的一卷册子,递给林昭言道:“你仔细看看这个。”
林昭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将视线落到册子上。
白纸黑字。
她的脸色豁然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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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交换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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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纸黑字上,密密麻麻写的全都是关于周霆琛的大小琐事,包括他爱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熏香以及府中的侍婢和每日找谁侍寝都写的一清二楚,毫无半点遗漏。
是她让宣文查的事情。
此刻,却一字不落地出现在了这本册子上。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林昭言捏紧了册子,抬眸望进萧焕的眼,指节泛起一片青白。
萧焕扬唇轻笑,“我知道你和他有仇,我也有,所以,我帮你好不好?”
周霆琛是三皇子的人,手里又握着些许兵权,如今他在朝堂如日中天,对二皇子的确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二皇子称他为敌人也不足为奇。
可林昭言还是本能地不相信他,“你要什么条件交换?”
“你想要我提什么条件?”萧焕却笑吟吟地反问道。
林昭言一愣。
萧焕又道:“既然你一定要交换条件才肯相信我的话,那不如就帮我画一幅画吧!就是刚刚你看到的那副王献之的山水画,你临摹一副,只要可以以假乱真,我就帮你好不好?”
林昭言皱起了眉头,她知道他在开玩笑,可还是不相信他会这么不求回报地帮她。
他一定是别有目的。
“我不需要你帮我,这件事情我会自己解决。”林昭言冷冰冰地回绝。
萧焕却像是早就料到了她的答案,反驳的话也迅速脱口而出,“你自己怎么解决?看你查的这些个事儿,我大概已经猜到了你要怎么做,可你无权无势的,要想成功着实困难,可有我帮你就不一样了,再加上你现在二皇子妃的身份。相信一定事半功倍,将周霆琛那个讨厌鬼一举拿下。”
“所以,你是在利用我对付周霆琛?”林昭言想到了这个可能,脸色缓和了些。
她想一定是二皇子想铲除周霆琛,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办法,正好瞧见她所布置的计划,就想推波助澜,帮她也是帮自己一把。
“要是这么想你能舒服些那你就这么想吧!”萧焕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反正我是要除掉周霆琛的,他太讨厌了。一直教唆三弟与我反目,弄得我最近都不能好好玩耍了。”
林昭言听他孩子气的回答,不由莞尔。
“那你是答应了?”萧焕也咧嘴一笑。
林昭言连忙敛下笑容,一本正经道:“恩,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查到这些事的?”
萧焕眨了眨眼睛,“我喜欢你,我就关注你,然后自然就查到了。”
林昭言才不会信他这些话,不过清楚他不会告诉她真相。也就不多费唇舌去问,只道:“你将我叫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你也太让为夫伤心了。”萧焕一副控诉地表情瞪着她,好像她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林昭言瞥了他一眼。“不然还留下来替你做午膳吗?”
“这也未尝不可。”他倒是果真思索了起来。
林昭言:“……”
“好啦,跟你开玩笑的。”萧焕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林昭言皱着眉头躲开,他好像特别喜欢摸她的头,她又不是宠物!
萧焕也不介意。想了想跑到一旁的墙上取下了那副林昭言方才一直盯着看的山水画,然后递给她道:“给你。”
林昭言吃了一惊,然后眼睛发亮。“你要送给我?”
萧焕一脸的‘你太天真’,道:“美得你!刚刚不是你说要交换条件的吗?给你回去临摹,你若是画的没我好,我就不帮你。不过你既然能看出来我的画是赝品,想必功底不会差,我看好你。”
林昭言:“……”
这厮一定是在趁机报复!
林昭言还是接过了画,萧焕装模作样地安慰了她几句,又跟她说关于周霆琛的事情会用书信通知她,大约就在这几天,然后就送她出了屋子。
曼双正坐在院子里的石亭上吃东西,她对面坐着萧焕的贴身小厮福安,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东西,逗得对面的曼双直乐,差点要将嘴里吃的糕点喷出来。
“这两个人倒是逍遥自在。”萧焕在她身后凉凉出声,“福安这死小子,倒学会借花献佛了。”
他指的是曼双正在吃的糕点,好像是他刚刚赏给福安的玫瑰糕。
林昭言则皱了皱眉,她不太希望自己的丫鬟和二皇子府的人走得太近。
毕竟,一切都只是做戏,当不得真的。
“曼双。”她迈步走过去,“咱们该回府了。”
曼双连忙站起身,跑到林昭言面前,笑得一脸春光灿烂,“姑娘,二皇子身边的人都是好人!”
林昭言看了福安一眼,这人给曼双吃什么**药了?
福安对上林昭言的视线,恭敬地福了福身,“二皇妃安好。”
曼双在一旁笑,“福安,那个故事下次有机会再听你说。”
“没问题。”福安也满脸笑意,看来跟曼双相处十分融洽。
林昭言又皱了皱眉,扯过曼双道:“回去了。”
曼双点点头,又转过身去给萧焕道别,这一次态度明显恭敬了不少也真心了不少。
林昭言觉察到了危机感,拉着曼双就要走。
身后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拽住了她。
林昭言猝不及防地转身,正对上萧焕笑吟吟的眸子。
“别忘了青黛。”他说。
林昭言心情复杂地离开了院子。
“林四姑娘可真不好骗。”福安感慨,“相较而言,曼双简直太单纯了!”
“你怎么骗人家小姑娘了?”萧焕敲了下他的头,“记住一点,凡事掌握分寸。”
福安委屈地揉自己的脑袋,“奴才知道,再说了,就不许奴才真喜欢人家啊!”
“你还是别了。看林四的反应,你要是再敢招惹曼双,她不定要和我怎么翻脸。”萧焕一脸不赞同道。
福安鼓了鼓脸,“那是您自己没本事搞定她……”
“你说什么?”萧焕眯起了眼,又活动了下筋骨道:“好久没练拳了,也不知道退步了没有……”
“奴才开玩笑的!”福安抱头鼠窜,一下子退开了好远。
萧焕佯装要追上去。
“二皇子。”这时候,却有丫鬟匆匆来报,“墨霜姑娘前来拜访。”
萧焕脚步一滞。
福安也敛起了笑意,“二皇子……”
“让她进来吧!”萧焕又恢复了笑意。转身,潇洒地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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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言这边则带着曼双和青黛往府门口走。
青黛是个腼腆内向的女孩子,话不多,看上去善良可欺,小白兔似的。
林昭言看不出这样的小姑娘竟然会武功且还是二皇子府管事的一把手。
她很好奇,便问道:“青黛,你从前是做什么的?怎么会来的二皇子府?”
她不担心这么直白的问题青黛会不回答,因为就方才她一路走来问的几个问题而言,青黛都答得老老实实。一板一眼,半点都不藏着掖着,这也让她产生了‘青黛这小姑娘实在是太实在了一点都不像二皇子府的人’的错觉。
当然她知道定不会是她表面看到的这样,凭萧焕的腹黑程度。他不会放这样的小姑娘在身边,更不会把她送给她了。
果然青黛便答道:“奴婢从前是杀手,有一次刺杀失败被组织抛弃,是二皇子救了奴婢将奴婢带回了府。”
杀。杀手?
林昭言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你多大了?”
啊不对,这个问题她刚刚问过。青黛说她自己也不知道。
“奴婢也不知晓。”青黛又老老实实回答了一遍,“奴婢从记事起就在组织杀人,八年后遇见了二皇子,如今在二皇子府已经有六年了。”
按照记事的年纪是五岁的话,青黛如今也不过才十九岁,况且看她的模样,最多十五六岁吧!
也就是说,青黛两三岁就开始杀人了?
林昭言从脊背爬出了一股寒意。
“皇妃不用担心,奴婢永生都不会对皇妃不利。”青黛转头,认真地对林昭言说道。
林昭言一愣,“为什么?”
“因为皇妃是第一个给奴婢名字的人。”青黛一本正经地回答,表情相当严肃,不是在开玩笑。
林昭言的嘴角抽了抽。
好吧……
萧焕给起的那个小黑也的确不能称之为名字,而做杀手的时候估计用的都是代号什么的。
“今后,我也会对你好的。”林昭言无力地抬起爪子拍了拍青黛。
不好还能怎么着,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又打不过人家。
“奴婢谢皇妃恩典!”青黛感激涕零,又要跪下来谢恩。
林昭言赶紧扶住她,“不必了不必了,你在我这儿不用跪来跪去的,你今后就跟曼双共事,她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又对曼双道:“你带着她一些。”
曼双点头,拉过青黛,“我家姑娘比你家主子好伺候多了,没那么重的规矩。”
“二皇子不讲规矩的。”青黛却眨了眨眼睛,“每次奴婢下跪二皇子都会惩罚奴婢,可这个习惯奴婢改不掉。”
“慢慢改。”林昭言又抬手拍了拍她。
青黛笑眯眯的,“皇妃您真好!跟二皇子一样好!”
“咳咳。”林昭言尴尬地红了脸,道:“今后不要叫我皇妃了,我还没有过门,就随曼双一起叫我姑娘吧!”
青黛点头,“好的,皇妃。”
林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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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真心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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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这都还没有过门呢,就皇妃皇妃的叫,可真不要脸。”这时候,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道凉凉的女声,带着明显的不屑。
林昭言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她也懒得搭理,拉过曼双和青黛的手就要走。
谁知那人却不依不饶地挡在了她面前,“林四姑娘作风可真开放,不晓得太后她人家知晓不知晓?”
林昭言抬眸朝她望过去,冷冷道:“让开。”
“我就不让你又能奈我何?”绿翘挑衅地看着林昭言,“不信你试试,我们起了争端,二皇子到底会帮谁。”
“他帮谁我管不着,只是你最好别给你家小姐抹黑。”林昭言说着,抬手掀开了自己的衣袖,只见洁白如玉的手上赫然有一道青紫的瘀伤。
她又望向绿翘,似笑非笑地道:“你说,倘若二皇子看到了这伤,他就算面上帮你家小姐,心里也会有意见的吧?没想到仙女般的墨霜,身边会有这么恶毒的丫鬟。”
“你!”绿翘一张俏脸通红。
林昭言又沉下脸道:“我不跟你吵是因为我懒得跟你这种人计较,但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倘若你真将我惹毛了,我不介意两败俱伤。”
绿翘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曼双认出来这人是上次在延陵找林昭言的绿衣女子,初始还觉得诧异,但方才听她跟林昭言的对话,又瞧见林昭言手臂上的伤,心头火气直冒,冲上前就开骂:“我家姑娘让你滚你听到没有!好狗不挡道,我管你跟二皇子是什么关系,谁要敢欺负我家姑娘我就让谁不好过!”
绿翘的脸色就更加难看。
曼双却越说越气。“亏我还以为这二皇子府的人都是好人,原来是我太天真,也有你这样恶毒的人!”
林昭言心里生出一股暖意,都有些想感谢绿翘了。
倘若不是她,曼双就要被那什么福安拐走了,这样也好,识清二皇子府人的真面目,从此只有合作,不讲真心。
“好好好,你牙尖嘴利。我还就恶毒了,就欺负你家姑娘了!我倒要看看,二皇子到底站在谁那边!”绿翘说完这些话,就抬手朝曼双冲了过来。
“小心!”林昭言脸色大变,连忙将曼双拉了过来。
电火石花间,有一道倩影飞速闪过,速度快得让人以为不过是自己眼花了。
可下一秒,林昭言就听到了绿翘的惨叫。
她忙松开曼双朝声音来源处望过去,顿时惊在了原地。
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曼双更是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绿翘此刻正仰躺在地上。眉心紧皱,冷汗直冒,嘴里不断溢出呻|吟,似是十分痛苦。
而刚刚那道倩影。也就是青黛,正站在她边上,表情冷漠,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原本瘦瘦小小的身体此刻却像是蕴着无尽的能量。令人不敢逼视。
“倘若还有下一次,我会杀了你。”她淡淡地说,声音没什么情绪。却叫人从骨子里打起寒颤。
这是属于杀手的警告,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林昭言这才彻底相信,青黛,真的是个武功高强的杀手。
也终于明白了,二皇子将青黛放到她身边的真正原因。
“你好自为之。”青黛扔下这一句话,就转身朝林昭言走去。
“皇妃,您没事吧?”脸上的冷厉消失,她又变成了那个单纯可爱又带着些腼腆的小姑娘。
林昭言本能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青黛脸上浮出一抹笑,“有奴婢在,定不会让皇妃出事的。”
林昭言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她不知道把这样的青黛留在她身边好不好。
“青,青黛,你好厉害!”曼双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脸崇拜地朝青黛看过去。
青黛垂下头,腼腆地微笑。
“小黑,你竟然……”
“我叫青黛。”青黛转身,打断了绿翘的话,“二皇子已经将我送给了皇妃,我就是皇妃的人,理应保护皇妃的安全,你若是不服气,大可以让她去跟二皇子告状。”
这个“她”不用明说,大家心知肚明。
绿翘脸色一变。
青黛又道:“不过我想她不会的,因为再深的感情在毫无节制的索取下也会消耗殆尽,她是个聪明人。”
绿翘的脸色就更加难看。
林昭言在一旁看着,暗暗地想,青黛……该不会喜欢二皇子吧?
坐在回侯府的马车上,曼双又将青黛夸了一通,再顺便辱骂了绿翘几句。
青黛一直低垂着眸,腼腆地笑。
林昭言则若有所思地看着青黛,脑中已经勾勒出了她与墨霜、二皇子三人之间的一段爱恨情仇。
“皇妃手上的瘀伤并无碍的,回去用药酒涂抹一下,隔日便能痊愈。”青黛柔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林昭言回过神来,才发现是曼双在问她手上的伤势。
曼双顿时松了一口气,而后又愤愤道:“那什么绿翘的真是太恶心了,下次别让我再瞧见她!”
青黛莞尔,“她也是为了她的主子。”
“是那个墨霜吗?”曼双一脸鄙夷加愤怒,“不过是个青楼女子,给我家姑娘提鞋都不配!都怪二皇子不明事理给她脸面,这还没过门就这么嚣张,将来要是过了门,我家姑娘还有好日子过吗!”
“她不会嫁给二皇子的。”青黛淡淡一笑,笑容里蕴着些许苦涩,“她并不是真靠男人生存的青楼女子,二皇子于她而言,不过是一颗棋子。二皇子明白,却是,甘之如饴。”
“那我们姑娘算什么!”曼双气得跳脚,她原本以为二皇子和墨霜之间的传闻是外人添油加醋杜撰的,可如今连青黛都这么说,看来是真的了!
那他还招惹她们家姑娘干什么!
“姑娘,您听听!”曼双委屈地哭出来,“您千万不能嫁!”
青黛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皇,皇妃……”她有些惶恐地朝林昭言看过去,“奴婢并不是有意要这么说的,二皇子如今很喜欢您,只要您以真心待他,二皇子一定会忘了墨霜的。”
林昭言失笑,“我知道,我不生气。”
“真的吗?”青黛有些狐疑,哪个女子听到自己未来的夫君深爱着别人会不生气?
虽然二皇子没有跟她明说为何突然要娶林四姑娘,但二皇子不是个会拿婚姻大事开玩笑的人,他一定也是喜欢林四姑娘,所以决定娶她,并且彻底忘记墨霜那个冷血冷心的女人。
“真的。”林昭言点点头,她又不喜欢二皇子,有什么好生气的。
当然这些话是万万不能在人前说出来的,只好装作善解人意道:“从他决定娶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相信他是准备忘了墨霜的,可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忘的,我愿意给他时间。”
青黛感动得热泪盈眶,“二皇子能娶到皇妃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皇妃您放心,奴婢不仅会保护您的安全,也会保护您的感情,一定不会再让墨霜搅乱二皇子的心智,一定要让二皇子彻底忘记她!”
林昭言“扑哧”一笑,“我信你。”
青黛又拉过她的手,殷殷道:“不过皇妃您自己也要努力,要多和二皇子接触,多让二皇子发现您的好,坚决不能给墨霜任何可趁之机。”
林昭言囧了囧。
青黛到底是有多讨厌墨霜啊,感觉一提到墨霜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不过,她喜闻乐见。
曼双一听,也跟打了鸡血般亢奋起来,“对!一定要让二皇子彻底忘了她,到时候看她还嚣张什么!”
林昭言看着她二人,无语凝噎。
如果她告诉她们她比较希望的是墨霜爱上二皇子,然后两个人双宿双飞,会不会被打死?
算了还是不找麻烦了,反正等她做完了她想做的事儿,二皇子如何就与她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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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香叶百菊悄然盛绽,微风吹拂,有若有若无的清香钻入鼻尖。
这是一种极其低调的花品,并不秾丽娇艳,放在万花丛中,很容易被人忽略。
可它却又极其珍贵,千金难求,只因为它花开不败,芳香永存。
墨霜的脚步在香叶百菊前停滞,唇边漾起一抹浅笑。
她曾经说过,她想要永远不凋零的花。
原来,他记得。
“我原本是想将它们送给你的。”有一道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洒脱悠扬,懒散随意,可细细听来,却又带着股说不出的怅然。
“现在呢,不想送了吗?”墨霜轻笑着反问,然后转身,坦然地朝来人望过去。
对面的,正是二皇子萧焕。
萧焕挑了挑眉,“现在……香叶百菊却是只能送给真心相爱的人。”
是相爱,而不是单方面的付出。
萧焕意有所指,墨霜却不为所动,只对他绽开一抹清丽绝伦的笑容,“那二皇子,可找到了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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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龌龊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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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有澄澈的冷阳倾洒在她的身上,白衣墨发,姿态翩跹,宛如峻岭山巅上不化的冰雪,宛如天高云淡中舒展的微风。
那样从容,那样自信。
那样高洁得不可攀附。
冷风清扬,空气中传来淡淡的幽香,像是香叶百菊,又像是她。
“你从来都是这般自信。”萧焕也微微扬唇,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浮现些许令人琢磨不透的深意,“可我,若是放弃了呢?”
不是不爱了,是放弃了。
你所有的自信,不过是基于我的执着。
可我若是放弃了,你,又算得了什么?
墨霜从未见过二皇子这样漠然的样子,漠然得让她心惊,漠然得……让她失去了自信。
然而这不过是一瞬间的动摇,她很快收敛了心神,对萧焕露出一抹淡定从容的微笑,“二皇子,是还在生墨霜的气吗?”
她一向通透聪慧,很快分析出了二皇子反常的原因。
强大的自信,除了美若天仙的外貌,所必须的,还有一颗七窍玲珑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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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言这边已经抵达了侯府,跟曼双和青黛套好了说辞,说是在路上偶遇二皇子,机缘巧合之下才将青黛送给了她,就去了荣寿堂跟林老太太禀告。
林老太太一听青黛是二皇子送的,二话没说就同意她进府了,并且也懒得听林昭言她们废话是怎么送过来的,又该提拔为几等丫鬟,只让林昭言自己看着办,就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林昭言窥她神色难看,表情阴郁,猜测她是遇到了什么事。
等带着青黛去了麓玉堂给刘氏报备的时候。方才从紫鹃嘴里听说,皇上要封林行言为婕妤了。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林昭言满脸惊愕,虽然早就知道林行言和皇上有一腿,但林行言毕竟才十二岁,要发展奸|情也该悄悄的,可皇上居然光明正大地拿到了台面上!
他就不怕官员上奏,参林行言一个狐媚惑主的罪名?
啊,不对,不对。皇上巴不得这样呢!他要的是静妃同建安侯府心生隔阂,好断了三皇子的羽翼。
原本这件事皇上可能还想不到,但谁让林行言上赶着凑上去呢,人家不顺水推舟才怪!
怪不得林老太太的脸色那么难看。
“什么时候的事?就方才的事儿!方公公亲自登门来说的,行姐儿怀孕了,瞒都瞒不住了!”刘氏的一张脸气得铁青,虽然林行言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但身为嫡母,闹出这么荒唐的事儿。她的一张脸也没法搁了,而且还会连带着拖累了林若言的婚事!
“噗……”林昭言一口茶水喷出来,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怀孕了?
她可才十二岁啊!
“这事是真的假的?莫不是误会了吧!”
曼双也忙道:“对啊对啊,七姑娘不过才十二岁。咱们姑娘这年纪葵水还没来呢,怎么,怎么能……”说着,脸就腾地红了起来。
未出阁的姑娘家。对这种话题总是难以启齿。
刘氏也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忙道:“算了算了,这事儿你一个小姑娘就不要多问了。事已至此,也只能让她好自为之。”又指着青黛道:“这是二皇子送给你的丫鬟?”
林昭言点头,脑中依旧想着林行言的事情。
她实在是难以想象林行言怀了皇上的孩子,如果是真的,这也太恶寒了吧?
“既是二皇子送的,那就提拔成一等丫鬟吧,今后就跟着曼双一起照料你的日常生活起居,等到你成亲那日一同陪嫁过去。”刘氏看见青黛,郁闷的心情总算安慰了一些,想着二皇子能送个人过来,对昭儿应当也有几分真心。
至于今后的夺嫡之争,昭儿聪慧,定能明哲保身。
她是一介女流,对朝堂之争没有那么敏感,只是吃够了夫妻离心的苦,觉得只要二皇子是真心对待昭儿,一切就不成问题,先前她会反对,不过也是因为外头传言的那位墨霜罢了。
如今看来,该是以讹传讹。
林昭言点了点头,对刘氏的安排并无任何意见,她的心思还在林行言那儿。
“母亲,七妹真的有了身孕?找太医检查过了么?”
“你这么关心这个干什么?”刘氏瞪了她一眼,“她不知廉耻弄大了肚子,你打听这些也不怕污糟了耳朵!”
林昭言吐了吐舌头,“她毕竟是父亲的女儿,我就想弄清楚。”
“事实就是真有了身孕,太医检查过了,如今已经从太后那儿被接到坤宁宫安胎了。”刘氏说着,又嗤笑了一声,“这胎也不知道会安得怎么样呢,你祖母明日就要进宫去探望她。”
林昭言的心“咯噔”一跳,她明白刘氏的意有所指。
林行言这胎,肯定是保不住的。
皇上担心太后会下毒手,将林行言接到了心地纯善的皇后那儿,却不知,不仅是太后,其他所有人都不会允许林行言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静妃不允许,端贵妃不允许。
林老太太……也不会允许。
“行了,她的事儿你不必管,母亲自会想好对策,绝不会因她一人之耻连累了你和若言。”刘氏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退下去。
林昭言知道自己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只好带着曼双和青黛退出了屋子。
在院子里恰巧遇到了要来找刘氏的林若言,她忙跟她分享了林行言怀了龙种的事情,不同于刘氏的愤怒气闷,她是满满的幸灾乐祸。
“就林行言那点不入流的小聪明和小手段,她也只能干得出这种事来,就算进宫了又如何?还真以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嗤,你瞧着吧,她不把自己折腾得粉身碎骨绝不会善罢甘休!”
林昭言对她的话表示深刻的赞同。
林行言的确是在自己作死。
虽然她对她没什么感情。但还是不免觉得怅然。
好好的一根苗子,就被宛姨娘教得从根上毁了。
林昭言这厢在感慨,那厢回沁芳阁的时候,就在潇湘馆门口遇上了宛姨娘。
宛姨娘看上去倒是和侯府众人不一样,她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这件事的沉重性,而是眉飞色舞,满脸的骄傲喜悦,跟林昭言说话的时候,就差没拿鼻孔对着她了。
“哟,未来的二皇子妃回来了?快请进快请进。我正要去老太太那儿商讨入宫看行儿的事情。”她说着,得意之情不溢于言表,“你还不知道呢吧,你七妹妹怀了龙种,如今已经封了婕妤,再过不久就要封妃了!”又望天感慨,“这是咱们侯府出的第二个妃子了,如今你大姑姑圣宠渐失,幸好有了你七妹妹才能保住建安侯府的荣耀。幸好啊!”
曼双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宛姨娘!您可知道七姑娘才几岁?!”
宛姨娘闻言,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秀女十岁方可参选。行儿十二了,难道还小么?”
曼双一噎,无言以对。
“那就恭喜宛姨娘了。”林昭言懒得再跟这种不明事理的人多说,扔下这一句话后就径自步入了院子。
青黛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
曼双则犹豫了下。提醒了宛姨娘一句“您最好还是让七姑娘低调些”就匆匆进了院子。
宛姨娘一愣,而后嗤笑着耸了耸肩,“不过就是嫉妒我家行儿得宠。切,什么二皇子妃,什么世子妃,等行儿成了贵妃,你们照样要给她下跪!”
曼双这边进了屋子,很不解道:“宛姨娘她到底在得意什么东西?她真以为七姑娘这样好么?”
“她得意她的女儿终于比那些嫡女强了。”林昭言淡淡出声,漠然道:“前段时间三姐和我的婚事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她面上不说什么,心里恐怕又恨又嫉妒,所以七妹的事儿一出,她哪能想到别的,只想着终于能够扬眉吐气,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吧!”
“七姑娘真可怜。”曼双摇头叹气。
“可怜?”林昭言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认为自己过得好就行。”又对青黛道:“祖母将宛姨娘叫过去不知道会商讨些什么,你武功高强,一会儿去听一听。”
林老太太将宛姨娘叫过去恐怕没什么好事,虽然林行言如何与她无关,但宫里有她的生母在,她还是不太希望后|宫太过混乱。至少,要让她远离那些纷争困扰,要让她过得轻松快乐些。
荣寿堂内,林老太太正端坐在上首的梨花木镂空雕花座椅上,她神色阴郁,面容严肃,眸中像淬了一层毒液般令人发憷。
跪在堂下原本还欢欣喜悦的宛姨娘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老,老太太……”
“行姐儿有了身孕,你作为她的生母,太后格外开恩允许你入宫探望,你明日且随我一同入宫。”说着,顿了顿,唇边勾起一抹冰冷蚀骨的笑容,“对了,别忘了带上当年玉心怀昕哥儿时你身上所熏的香料,凝神静气,适合安胎。”
林老太太的声音平静无波,毫无情绪,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宛姨娘的脸色却刹那间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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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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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宛姨娘猛地站起了身,瞪大了眼睛,似是不可置信,“行儿是您的亲孙女啊!”
“什么亲不亲的,不过是庶出。”林老太太手中轻捻紫檀佛珠,一双眸子却极淡漠地朝她望过去,“当年你害玉心的事情我既可以选择睁一眼闭一眼,放你一马。如今,我也可以让你众叛亲离,痛不欲生。”
林老太太的声音很轻缓,不是出于宽容和善,而是出于强大的自信。
她会说到做到。
宛姨娘的身子摇摇欲坠。
林老太太却不想再看她一眼,眸光落在手上刻了金刚经的紫檀佛珠上,一字一句道:“你的富贵,琦哥儿的前程,全都系在你一念之间,行姐儿腹中的那个孩子,交由你处理。”
借刀杀人,借亲生母亲的刀刃,林老太太这一步棋,精准到了极致,堪称完美。
宛姨娘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可嘴唇却红润欲滴,原来是被她咬出了血。
两相对照下,那么触目惊心。
怀抱着满心欢喜而来,却落得个万念俱灰的下场。
她的行儿……
“红缨,一会儿你去将琦哥儿接到三太太身边,我不想我的孙子被教导的不明事理,不分是非。”林老太太又轻轻开口。
“老太太!”宛姨娘失声尖叫,那声音尖锐刺耳,令闻着心惊。
谁都知道,琦哥儿是她的命呐!
林老太太却恍若未闻,只厉声吩咐道:“还不快去!”
红缨连忙应声,匆匆往屋外走去。
“老太太,我答应,我都答应您!”宛姨娘慌张失措。‘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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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黛闪身进了沁芳阁的时候并没有人发现。
林昭言正在屋子里吃午膳,曼双和曼华都下去帮青黛整理要搬到沁芳阁需要的东西,所以当青黛悄无声息地进屋的时候,林昭言着实被她吓了一跳。
“外面的丫鬟都没有看到你吗?”林昭言暗暗惊奇。
青黛腼腆一笑,“奴婢最厉害的就是轻功,动作快一些的时候旁人只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林昭言了然,方才在二皇子府她对付绿翘的时候,动作也快得令人折舌。
“那是不是只要轻功了得的人都可以随意穿行不被发现?”
青黛点点头,“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那岂不是半夜被人掳走都不知晓?”林昭言瞬间瞪大了眼睛。
青黛“扑哧”一笑。“皇妃不用担心,这世上轻功能比得上奴婢的寥寥无几,再者现在有奴婢在您身边,一定不会让您被掳走。”
林昭言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她想周霆琛既然一直没有来侯府对她不利,想必是没有那个本事的,那么,等到计划实施的那一天,可以将青黛带过去确保安全。
这么想着,她不免觉得沮丧。她跟在薛慎之后面学了近一个月的功夫,体质是增强了,拳脚方面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三脚猫。
青黛毕竟是二皇子的人,总有一天会离开。她不能一直依赖她。
“青黛,你教我武功好不好?”福至心灵,她忙对青黛说道。
青黛一愣,而后莞尔。“没有问题,奴婢瞧皇妃的底子不错,该是练过一阵子。这样学起来可以事半功倍。”
林昭言也笑起来。
她总要尽人事,知天命。
而后青黛就向她禀报了林老太太和宛姨娘的对话。
“那位姨娘应承下来后,林老太太还是让人把小少爷接到了太太身边。”青黛一板一眼地陈述事实,并不掺杂个人情绪。
因为这件事与她无关,她是一个看客。
林昭言的心里却泛起一阵又一阵的寒意。
她早就料到林老太太会对林行言腹中的孩子下手,却没有料到她会利用宛姨娘来下手。
让亲生母亲去谋害自己的女儿,毁掉女儿的亲骨肉,这该是怎样一种刻骨铭心的痛楚?
林昭言想到宛姨娘对她得意大笑的样子,不免有兔死狐悲的怅然。
今日的林行言,谁说又不会是明日的她?
只有完全自立自强,才能彻底摆脱建安侯府的掣肘。
她一定,一定要为自己而活。
绝不会成为建安侯府利益下的牺牲品。
青黛见她脸色不对,就安慰道:“等皇妃嫁到二皇子府,就不必担心了,二皇子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我没事。”林昭言冲她扯出一抹笑,准备低头吃饭,才发现失去了胃口。
这时候正好曼双和曼华走了进来,说已经把青黛的屋子都安排好了,她索性就让她们撤了饭菜,打算陪青黛出去转一转,熟悉熟悉侯府的环境。
现在是深冬,前几天刚落了场雪,骤雪初霁,碧瓦朱檐上覆满了厚厚的积雪,冷光微照,晶莹透亮。
琼楼玉宇上也飘满了落雪,庭院深长,碧瓦琉璃,天地皆连成一色,使得整个侯府看上去又磅礴又大气。
建安侯府的布局很是精巧,庭院相隔不远,每一间院子外都种着花草树木,这时节正是红梅花开,墨兰飘香。
还有一些院子,譬如荣升堂和马氏所居住的雪松堂则带着长廊和小湖,栽上垂柳,颇有几分江南的诗情画意。
青黛随着林昭言一路走,一路感叹,“侯府比二皇子府要好看多了!”
林昭言忍不住轻笑,“二皇子府的布置虽清俭,但胜在别具匠心,不落俗套。况且,他应当只是不喜这些繁华的身外之物吧!”
这话她没有说错,二皇子不是没钱,他那屋子里的奇珍异宝,随便哪一样都可以将二皇子府改头换面,变得富丽堂皇。光彩夺目。
“恩!皇妃真了解二皇子!”青黛猛点头,眸中有掩饰不住的崇拜之意,“二皇子说他最不喜欢俗气随大流的东西,他喜欢那些别致的独一无二的,哪怕就是在外人看来不能够理解,可只要他喜欢,他就会认真收藏,郑重对待。”
林昭言轻轻笑起来,因为二皇子这个人,本身就与众不同。
“而且二皇子不仅是对待物件。他对待人也是一样。”青黛又道,一提起二皇子,她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立刻滔滔不绝了起来,“就拿奴婢来说,因为杀手的身份,当时贵妃娘娘极力反对二皇子将奴婢留在身边,可二皇子却说他既救下了奴婢就不会不管不顾,只要是他看中的。他喜欢的,他就会掏出全部的真心去对待,不会管别人的看法,也不在乎他人的目光。并且一定坚持到底。”
林昭言听青黛说得两眼冒光,实在不忍心打击她。
其实你家主子,说白了就是固执己见,我行我素。
她不免想起了二皇子评价福安时的一句话——“我喜欢”。
是啊。只要他喜欢就行,管你有千般万般的缺点,管别人怎么看待你。只要他看上了,你就是独一无二的,你就是他心目中的珍宝。
他对墨霜,应该也是如此的心态吧?
“从前奴婢真的很佩服二皇子,觉得这世上再没有哪个人能像他这般真实恣意,可现在,我却宁愿他做那见异思迁的小人,也好过……”青黛说着,声音渐渐放低,后面的话就有些听不清了。
林昭言却知道,她是在说墨霜。
二皇子那样的人,一旦爱了,或许就是一辈子,要忘记谈何容易?
其实她,不也一样?
“可幸好现在有皇妃了。”青黛又露出灿烂的笑颜,“不管怎么说,二皇子始终是人,人心是肉长的,哪有那么坚固不化?二皇子既然要娶皇妃,他一定是喜爱皇妃的,并且一定会和您白首相依,携手到老。”
林昭言笑了笑,没有回话。
此时此刻,面对青黛纯澈真心的眼神,她说不出谎话来。
她没办法欺骗这样一个真心希望她幸福的人。
“我再带你去见一见我的大嫂,她是个很好的人,心地善良,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林昭言转开话题,踢了踢路上的积雪,迈步往前走。
青黛跟上去,笑着说:“奴婢听说过,萧王府的二少爷的顽疾就是被她治好的。”
林昭言点点头,领着她往雪松堂而去。
可到了雪松堂,却被告知马氏并不在,而是被陆氏叫去了荣升堂。
林昭言赶紧问了浮霜什么事,浮霜却说不知道,只说大少奶奶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林昭言猜测应该是为了秦玉雪过门的事儿,因为林珏迟迟不归,马氏已经三番四次被陆氏催促要开始着手筹备婚事了。
她想了想,对青黛道:“你先回沁芳阁吧,我有事要去处理。”
青黛没有意见,躬身告退。
林昭言就急匆匆地往荣升堂走。
虽然现在关于秦玉雪怀了身孕的事情还没有十足的证据,但宣文已经查出了些端倪,至少可以给陆氏提个醒,不要被镇南伯府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荣升堂离雪松堂并不远,林昭言很快就到了。
正准备让守门的婆子去禀告陆氏,院子门却突然从里开了。
阳光熹微,冷风浮雪,一袭白衫的少年站在门内,长身玉立,姿容清俊,一双如墨玉般的眸子静静地朝她扫来。
眸中,好似有波涛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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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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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之表哥。”林昭言初始还有些怔愣,不过很快敛下心绪,朝他淡淡一笑,“你从江南回来了?”
自从那日在江南小城见到他,陆言之就一直没有回京,而她先前之所以敢骗林瑾明,也不过是因为这件事情并没有传出去罢了。
陆言之依旧望着她,表情很平静,可那如深潭井水的眸子,却叫人心生寒意。
“我来探望瑾儿表妹。”他静静地说,“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见她了。”
林昭言的心“咯噔”一跳。
看来他已经知道了她设计让林瑾明嫁给端王世子的事情。
林瑾明很快要远嫁陇西,的确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看他的反应,似乎在生她的气。
也是,他虽然不喜欢林瑾明,但林瑾明毕竟是他嫡亲的表妹。
“我,是迫不得已。”林昭言想了想,还是决定解释。
如果是从前,她无须对陆言之说什么,因为跟他毫无关系。
可如今,她利用了他的帮助,就再也无法心安理得地无视他了。
陆言之闻言,扯开唇角笑了笑,眸中带着讥诮,“自然是迫不得已,二皇子,毕竟比端王世子位高权重。”
林昭言知道他是误会了。
她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跟他解释林瑾明的事情是因为感到歉疚,可解释二皇子的事情就显得多此一举了。
趁着这个机会,让他彻底死心不是更好么?
“我喜欢他。”林昭言轻轻开口。
陆言之的脸色一变。
林昭言又继续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我想要嫁给二皇子是因为我喜欢他。”她说着,又上前几步走到他面前,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说:“上次在江南小城,我的确利用了你,也同你说过会用一个秘密作为交换。言之表哥既答应了我。我以为你是心甘情愿的。可如今,你若怨我,我也就不强求你的帮助,你若不怨我,我们仍旧可以合作,事成之后,我会告知你那个秘密。”
这些话翻译成大白话就是:对,我是利用你,我一开始就跟你挑明了,你自己答应了而且我也不是白利用你。你要是觉得吃亏了咱俩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你要是能接受咱们还是按照约定的模式走。
她说得格外坦然镇定,是因为真的不在乎。
陆言之垂在衣袖中的双手渐渐紧握成拳。
你为一个人掏心掏肺,甚至心甘情愿被利用,到头来她却告诉你这一切不过是你心甘情愿,自作自受。
“也是,四表妹攀上了二皇子,底气足了,自然不需要我了。”陆言之对她讥诮一笑。
林昭言从容地朝他望过去,“你若要这么想。那我无话可说。”
她的眸光澄澈清亮,没有躲闪也没有心虚。
陆言之的胸口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闷得他喘不过气来。
其实一早就知道他们两个没有可能,最开始的时候他还能一直欺骗自己。只要对她足够好,总能让她回心转意,他却忘了,这一世。她根本就没有对他动过心动过意,又哪来的回转?
他一直一直让自己活在上一世亏欠她的歉疚之中,所以这一世尽己所能的弥补。以为这样便可以让她快乐让她幸福。
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这一世,她的幸福她的快乐,都不是他能给予的。
他所能做的,大概也只有放手罢了。
只是二皇子……
“你应当知道二皇子的身份以及他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这样,你还是义无反顾吗?”
“是。”林昭言很坚定地点了点头,“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不管过程有多艰难,也不管结果会如何,我都绝不后悔。”
她是早就有所决定了吧,这一世的林昭言与上一世大相径庭,她有自己的原则和想法,所以,必然也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好!”他也坚定了眸光,扬唇浅笑。
这一次,是发自真心的笑容。
“既然你已经有所决定,那我尊重你。至于宣文,你可以继续用,我不需要你任何回报。”
这一刻他的光华万盛,仿佛天地万物间只有他一人。
那长衫玉立的少年,白衣墨发,阳光倾泻,有着世间最美好的笑容。
原来放手,也可以这样洒脱迷人,仿若新生。
陆言之知道,他还是没有办法不爱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更好的方式。
林昭言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无法反应。
“昭儿,言之?你们站在这儿干什么?”耳畔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林昭言瞬间回过神来。
来人是马氏。
“大嫂。”林昭言忙敛下思绪,冲马氏一笑,“不过是偶遇言之表哥,就闲聊了几句。”
马氏的脸色看上去有些白,眉宇间也有一丝疲倦,不过她还是对林昭言露出笑容,“也是,你们都长大了,今后各自嫁人娶妻,生活繁忙,怕是再没什么机会聚在一起了。”
林昭言见她这样,就知道陆氏肯定没跟她说什么好话,也顿时想起了来荣升堂的真正目的,忙道“大嫂,大伯母将你叫来说什么了?可是为了那秦玉雪的事情?”
马氏眸中滑过一丝黯然,面上却笑着道:“没事,不过就是闲聊几句,你不用担心。”
林昭言会信她才怪,眉心立刻拧紧。
陆言之见状,略惊奇道:“玉雪?她怎么了?”
林昭言才想起来秦玉雪也是他的表妹,“你都没有听说吗?镇南伯府的大小姐秦玉雪要嫁给我大哥做二房了,就在下个月。”
陆言之吃了一惊,他今晨刚回的盛京,一回来就听说了太后给建安侯府的三姑娘和四姑娘分别赐婚的消息,他连午膳都没来得及吃就赶了过来,名义上是看望林瑾明,实际上却是为了林昭言。
至于秦玉雪的这件事。他还真的没有听说过。
按理说这么大的事儿,一定要提前做准备,可他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看母亲的样子,应该也不知道。
婚姻大事竟然隐瞒得如此彻底,看来里头一定有什么猫腻。
他下意识地看向林昭言。
林昭言只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就立刻心知肚明。
他点点头表示明白。
林昭言就对他露出一抹笑。
原来放下执着和戒备,两个人可以如此心有灵犀。
陆言之身为秦玉雪的表哥,要进出镇南伯府无比容易,旁人对他的戒备也会少很多。再加上他这般聪慧,一定可以将实情查个水落石出。
“言之表哥,谢谢你。”她很诚恳地望着他,顿了顿,又补充,“是真心的。”
陆言之失笑,“你放心,这一次不需要你再用什么秘密作为回报。”
“我知道。”林昭言脸一红,有些尴尬。
相对于陆言之的坦然。她先前的想法的确有些小人之心了。
马氏听得一头雾水,“你们两个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林昭言“扑哧”一笑,朝她眨了眨眼睛,“秘密。”
陆言之则道:“总之是好事。”
“恩。对大嫂有利的事儿!”林昭言接茬。
马氏风中凌乱了。
陆言之又说了几句话,就跟她们告辞了,临走前还跟林昭言保证,这件事不出三日。必定能够查个水落石出。
陆言之一走,马氏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昭儿,你们到底在卖什么关子?什么对我有利的事儿?”
林昭言朝她看过去。不答反问,“大嫂,大伯母将您叫过去是不是要你尽快着手准备婚事?”
马氏的脸一变,没有回答。
“我就知道。”林昭言却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拉过马氏的手道:“大嫂,秦玉雪这件事有猫腻,她一定不能嫁给大哥。”
马氏苦笑了一声,“可我又有什么办法?你大哥他都不站在我这一边了,光凭我一己之力如何抗衡?母亲三番四次找我麻烦,我早已经累了,唯有妥协。”
“大嫂,不可以!”林昭言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你可知道秦玉雪恐怕是有了身孕,她才会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嫁过来。”
马氏一愣。半响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颇为不可思议。
秦玉雪有了身孕?她可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不,不可能吧!”马氏摇着头,颇为不可置信,而后又想到了什么,苦笑一声,道:“昭儿,我知道你是护我心切,但这种诋毁人名誉的事情还是不能够胡说八道的。”
林昭言无奈,只能道:“大嫂若不信,那就等着好了。”
再多的解释也不如实实在在的证据。
马氏见林昭言神情笃定,似乎不是安慰,瞬时瞪大了眸子,“你,你说的可当真?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查到的。”林昭言无意于说太多,毕竟秦阊和秦玉雪的事情没有十足的证据,她不能胡乱说出来,只道:“因为秦玉雪那样身份的大小姐,要嫁给大哥做二房实在是太反常了,所以我便让人去查了查,发现秦玉雪最近的吃食都是助于安胎的,虽然没有她吃安胎药的证据,但也**不离十了。”
马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
如果这事是真的,那镇南伯府的做法实在是太叫人恶心了!
怪不得那么迫不及待地要将女儿嫁过来,原来是为了让阿珏当冤大头!到时候只消买通大夫说成是早产,谁又能知道?!
林昭言见马氏似是信了,又趁热打铁道:“我方才就是让言之表哥去查这件事,倘若秦玉雪真是有了身孕,那咱们绝不能姑息,否则只会害了大哥。”
“我懂了。”马氏点了点头,眸光逐渐坚定,“不管阿珏对我有什么误会,我都不能因一时赌气害了他,这件事。我一定要抗争到底。”
林昭言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她最怕的就是自己在这边折腾得死去活来,当事人却放弃了。
“只是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从永州回来,大嫂能跟他当面沟通沟通就好了。”林昭言又叹了口气,很是怅然。
她真不知道林珏是怎么想的,跟马氏赌气后就一走了之,把妻子一个人扔在家里面对众人,尤其是他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娘。
难道说,男人都是这样冷血无情的吗?管你从前爱得有多深刻,只要想抽离,总能理智镇定。
相比较这方面。女人的执着和长情真是痴傻得厉害。
“我相信你大哥,他既是公务繁忙,就一定是公务繁忙,绝不会是刻意躲我。”马氏却微微翘起了唇角,她对自己和林珏这段少年结缘的感情有非常强大的自信,想当年多少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绝不会被现在这一点小小的挫折打倒。
马氏从容自信的模样感染了林昭言,她也瞬间收起那些伤感的负面情绪,扬唇笑了起来。
对啊。也是有例外的不是吗?
譬如父亲,譬如二皇子,他们都是很长情的人。
相信大哥也一定是这样的。
又聊了几句后,林昭言挥手告别了马氏。一个人回了沁芳阁。
下午基本上没什么事,她就关起了院子门让青黛教她习武。
不得不说青黛的武功真的是一级棒,别看她小小年纪,但人家天生的武学奇才。轻功、点穴、攻击、逃脱,不一样都出神入化,做实际表演的时候直将林昭言和曼双、曼华惊得目瞪口呆。
曼双甚至扬言她的第一偶像要从林昭言换成青黛了。
林昭言虽然吃醋。但也不得不承认,青黛实在是太厉害了!
她都有些嫉妒二皇子身边有这样好的人才了,如果她跟二皇子的交易结束,青黛也就跟她毫无关系了吧?
要是能把青黛抢过来就好了。
然而林昭言的这些想法,在青黛教她武功的时候彻底消失。
因为……青黛实在不是个当师父的料。
武功教得,简直惨不忍睹。
就像前一世的某些好学生,虽然自己的成绩数一数二,但却完全不懂得如何将自己的学识传授给别人。
所以往往做老师的都不是学校里成绩顶好的学生。
类似青黛这种尖子生,大约也只能自己玩自己……
林昭言在被青黛坑得第三次摔了狗吃屎,连青黛自己都看不下去的时候,她真是无比怀念当初的薛慎之。
“姑,姑娘……”青黛十分委屈地看着她,“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没事,你慢慢来。”林昭言吃力地爬起身,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今日的教学就先这样吧,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真是什么世道啊,明明是她被青黛折磨得苦不堪言,为什么到头来还要她安慰青黛啊!
林昭言为自己鞠了一把同情泪眼,然后在曼双和曼华同情的搀扶下,带着满身的伤痛,一瘸一拐地进了屋子。
回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瘫在床上,柔软的锦被垫在身下,酸痛的身体总算得到了一个缓解。
曼华去准备热水澡,曼双则上前来替她捏腰揉背。
“姑娘,您何苦呀?就算羡慕人家青黛武功高强,但也用不着自己学啊,反正青黛可以保护您。”
曼双的力道恰到好处,捏在酸痛的地方又舒服又过瘾,林昭言喟叹了一口气,然后道:“靠人终不如靠己,青黛总有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到时候我怎么办?”
“哎呀姑娘您想的太多了,哪会遇到那么多事啊,照您这么说那些个闺阁小姐一个个不学武还活不下去了?”曼双笑她。
林昭言听她明显打趣的话,苦笑了一声,“这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是太平盛世,自然用不着学武傍身,但等到夺嫡之争爆发,各处硝烟弥漫。
乱世之内,一身好的武功比什么都重要。
可这些,又有谁能懂?
甚至连皇上,恐怕都以为这江山至少可以再稳固十年。
嗤,十年?怕是两年都没有了。
她真是迫不及待看到那狗皇帝落马的那一刻!
只希望父亲再忍忍。母亲再忍忍,女儿一定会为你们报仇雪耻!
“姑娘,姑娘……”曼双焦急的呼唤在耳畔响起。
林昭言回过神去看她,“怎么了?洗澡水准备好了?”
“什么洗澡水啊!”曼双一脸急切,“出大事了!老爷来了!”
“父亲?”林昭言还有些茫然,“父亲来做什么?”
“老爷不是来沁芳阁,是去了西院!”
西院是林行言和宛姨娘住的地方。
林昭言脸色一变。
自从他们从延陵回来以后,父亲就再也没有找过宛姨娘,除了在书房作画,几乎都在母亲那儿。这也是为何宛姨娘在林行言被皇上宠幸后无比兴奋的原因,因为她以为这样就可以重新获得父亲的喜爱。
难道,父亲真被宛姨娘料中了?
不会不会,父亲是个很明事理的人,他肯定能分析出林行言被皇上宠幸的弊端,怎么可能像宛姨娘那样愚昧无知!
果然,下一秒她就听见曼双说:“老爷和宛姨娘吵起来了,甚至动手打了宛姨娘,西院都闹疯了。曼华也去请太太过来了!姑娘,咱们要不要也去看一看?”
林昭言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却恰好牵扯到了腰上的扭伤,顿时痛得她冷汗涔涔。
但她已经顾不上了。
父亲和宛姨娘吵起来了。他那样一个柔和宽容的性子,就算是气不过皇上染指他的女儿,也万万不会去找宛姨娘的麻烦。
一定是出了什么别的事!
“快,赶快带我去看一看!”
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可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林昭言赶去西院的时候,恰好听到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然后就是林琛从未有过的愤怒语声。“行儿都是被你教成了那样!不知廉耻只懂得勾引男人,这次连皇上都敢招惹,下次不定要做出什么秽乱宫闱的事情来!”
林昭言的脚步一顿,心里全是不可思议。
父亲什么时候会说这样污秽不堪的话了?他不是最注重礼义廉耻吗?平日里甚至连一句重话都不会对下人说,可他现在竟然用如此不堪的字眼批评自己的女儿!
“姑,姑娘,老爷这是怎么了?”曼双也被吓到了,愣在原地不敢进去。
“我也不知道。”林昭言竟然也有些踌躇了。
她真没见过林琛发这么大的脾气。
正犹豫间,就听到有丫鬟喊三太太的声音,转身去看,果然见刘氏一脸凝重地走了过来。
“母亲。”她赶紧迎上去,像是找到了一个救星,“父亲也不知道为什么发了很大的脾气,您快进去看一看。”
刘氏拧紧了眉心,“你听到他说什么了?”
林昭言犹豫了下,还是答道:“父亲批评宛姨娘教子无方,约莫是因为七妹被封为婕妤的事情。”
“果然。”刘氏苦笑了一声,眸光渐渐黯淡,甚至趋于死寂。
林昭言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抓紧了刘氏的手。
是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刘氏却又很快恢复了从容,反手拍了拍她,道:“你别着急,先回去,这件事情母亲自会处理。”
林昭言有些犹豫,可看刘氏不容拒绝的样子,只好点了点头,“好,我先回去。”
刘氏方才满意地笑了。
林昭言就带着曼双往回走。
走得远了,曼双忍不住道:“姑娘,您真不管了?”
“嘘。”林昭言示意她小声,然后转过头去看,刘氏已经收回了目送她离去的视线,而是转身,义无反顾地朝院子里走去。
“你先回去,将青黛叫过来,我怕会出什么事。”林昭言对曼双道。
“奴婢明白。”曼双很顺利地被她支开。
林昭言等她一走,就迫不及待地转身朝西院跑了过去。
直觉告诉她,要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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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扮猪吃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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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走进堂屋的时候,里屋内已经停止了争吵,四周很安静,只有宛姨娘的啜泣声清晰入耳。
丫鬟们一个个屏气凝神站在门外,不敢进去又不敢离开,神情皆是惶恐,看到刘氏出现,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
宛姨娘的贴身丫鬟青双连忙迎了上前,眼角含泪,语声哽咽道:“太太,您终于来了,您再不来老爷就要把姨娘打死了!”
哪有那么夸张,林琛这次虽气到了极致,但性格使然,绝不会对宛姨娘大打出手。
青双不过是护主心切罢了。
刘氏明白,只安抚一笑,“你别担心,我这就进去看一看。”
青双连连点头。
刘氏走到堂屋门口,丫鬟们纷纷让出一条路来,且明显松了一口气。
林琛与刘氏近来的亲密无间大家都看在眼里,觉得只要太太来劝一劝,老爷一定会平息了怒火。
刘氏望着丫鬟们脸上的释然,唇边泛起一抹苦笑。
如果不是有这件事,连她自己都要觉得林琛终于爱上她了。
可终究只是……自欺欺人。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便全数消失殆尽,余下的……只有坚决和果断。
“你们都退下去吧,把门关起来,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有些话,并不适合让他们两个人以外的人知道。
丫鬟们纷纷应是,如释重负又迫不及待地退了出去。
刘氏就掀开帘子进了屋子。
外面天色已晚,屋子里并没有燃灯烛,所以显得很昏暗,但依稀可以辨认出两个人影,一个摔倒在地上,一个立在旁边扶着桌子。看起来很是疲倦。
刘氏眨了眨眼睛,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才看清两个人的面貌。
摔在地上的自然是宛姨娘,她低垂着头,发丝散乱,形容狼狈,还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啜泣,是强忍着哭又忍不住才会有的反应。
林琛立在桌子旁,昏暗中看不清楚他面上的表情,可眸中的锐利却清晰可见。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表情,看来是真的很生气。
只要触及到他心里的那个人。他就再也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刘氏明白,可还是不免觉得悲哀。
“玉心,你怎么来了?”林琛发现了刘氏,连忙开口问道。
刘氏翘起了唇角,淡淡道:“你们都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我不来说得过去么?”
宛姨娘也连忙回过头去看,待对上刘氏讥诮的眸子,只觉得血气上涌,一张脸涨得通红。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下去。
便是刚刚被林琛那样责骂,她都没有这样强烈的羞耻感。
她跟刘氏斗了小半辈子,到头来,她的女儿要嫁给二皇子做正妃。而她的女儿却要在后|宫苦苦挣扎求生存,最后还要被亲祖母放弃,被亲生父亲鄙夷!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她也是正经人家出生的小姐。凭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待遇!
这一切都是刘氏害的,如果不是她,不是她夺走了老爷对她的喜爱。她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行儿也不至于要被逼着滑胎!
都是刘氏,全是刘氏!
可她竟然还鄙夷她!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宛姨娘眸中的愤恨铺天盖地,便是在黑暗中,刘氏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
她想等明日宛姨娘入宫回府,就要找个机会把她弄走了,否则凭宛姨娘的毒辣,不定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到时候害了三个孩子就不好了。
想到这儿,她不禁苦笑。
其实宛姨娘该恨的人,根本不是她。
这么多年来她取代了徐宛如的位置,没得到过什么,倒是引来了不少仇恨,想想还真是挺可悲的。
“这不关你的事情,你先回去。”林琛冷下脸说道。
刘氏却摇了摇头,“让宛姨娘出去吧,我有些话要同你说。”
林琛一怔,而后皱眉,“我都说了这不关你的事,你不必过问。”
“我也说了我有些话要同你说!”刘氏也沉下脸,冷声回道,“你要是不怕这件事被宛姨娘知晓,好,我现在就可以同你说!”
刘氏的态度难得如此强硬,林琛预感到不妙。
宛姨娘也有些怔住了,她还以为刘氏是来看她的笑话,再假意对林琛说几句好话把他劝走的,可如今,这是什么情况?
“你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屋。”刘氏直接上前将宛姨娘拽了起来,态度强势又霸道,不容人拒绝。
宛姨娘踉踉跄跄地站起了身,还没有缓过神来,就被刘氏强硬地推出了屋子。
“去院子里等着。”刘氏冷冷道。
宛姨娘心里的那股怒火还没有平息,此刻见刘氏这样的态度,忍不住回道:“你莫要搞错了,这可是我的院子!”
“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是刘氏打了宛姨娘一个耳光。
下手用了十足的力道,可以看见宛姨娘原本就有些红印子的左脸颊迅速肿胀了起来。
“不过是一个妾一个下人,这侯府上上下下有哪一样是你的!给我滚!听到没有!”
刘氏发起火来的样子像是要吃人一样,而且她这火发的莫名其妙,宛姨娘彻底被吓到了。
直觉告诉她,她要是再不识时务,后果会相当严重。
毕竟她只是个妾,哪有资本同主母叫嚣?从前她之所以肆无忌惮,不过是仗着林琛宠她,林老太太睁一眼闭一眼罢了,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必须得妥协,必须得忍气吞声。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英雄报仇十年不晚。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总有打翻身仗的一天!
宛姨娘就在这样的自我催眠下,迈步离开了屋子。
刘氏看着堂屋门关上的一刹那,才重新回到了屋子里。
她回到屋子里的第一件事不是跟林琛摊牌,而是找了火折子将屋子里的灯烛点燃。
光影明灭,烛光一点点地亮起来,瞬间照满了整间屋子。
林琛原本陷在黑暗中的脸也一点点地清晰,眉目舒朗,俊颜墨发,一如初见。
刘氏微微翘起了唇角。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琛对她此举感到莫名其妙。“你今日真有些反常了。”
刘氏却抬了抬下巴,反讽道:“你不反常么?从前你连一句重话都不会说,今日却动手打了宛姨娘,府中的下人包括昭儿都被你吓坏了,你说说,到底是谁反常?”
林琛一噎,半响才道:“我那是有原因的!行儿才多大的年纪,竟然就怀上了龙种!她那么小的年纪懂什么,昭儿像她那般大还只会赖在我怀里撒娇!”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也就渐渐理直气壮了起来,“行儿之所以会这样,还不都是因为被宛姨娘教导的,我又怎么可能不生气!后|宫是什么地方?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堕落还无动于衷!”
“你打了宛姨娘就有用了?行儿腹中的孩子就可以消失?行儿就能从后|宫脱离出来了?”刘氏嗤笑了一声,而后敛容,“林琛,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林琛脸色一变。
刘氏就淡淡开口。“你只是……为了徐宛如罢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带着说不尽的悲伤和无奈,刘氏却用最平静的语调将它说出来。只因为她已经死心。
彻底死心。
再深的感情也承受不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
她为林琛痛过、受伤过、感动过、温馨过,这就已经够了,林琛能演出爱她的样子,也已经够了。
她不是不知足的人。
所以,“阿琛,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林琛不是一个凭心情做事的人,他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这么多年来的隐忍是为了林昭言也是为了徐宛如,可他终究也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她从很久之前就看出来了林琛内心深处的野心和恨意,他一定是有了什么了不得的决定,才会想要在最后的时间里弥补对她的亏欠。
“你是不是,很快就要离开我们了?”
林琛猛地色变,甚至匆匆往后退了一步,恰巧碰到桌上摆放着的茶具,瞬时掀翻到了地上,发出脆裂的响声。
“你不要觉得奇怪,我不是傻子,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了。”刘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又镇定。
“你,不要胡思乱想。”林琛咽了一下口水,也终于从震惊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我没有胡思乱想。”刘氏却对林琛微微一笑,“阿琛,你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哄骗吗?这些日子以来你的反常我都看在眼里,其中从我从延陵回到盛京后,你突然对我变得体贴温柔我就看出来不对劲的,只是我很享受你的关心和呵护,所以一直逼自己不要多想,一直在自欺欺人。但是现在,因为行儿的事情,你觉得她在后|宫中的地位受到了威胁,你怕行儿会同她争宠,抢了皇上对她的宠爱,你怕她会失去圣宠在宫中毫无地位,举步维艰,你担心她担心到失去了理智,才会将这些惶恐、不安、害怕全数化作怒气发泄到了宛姨娘身上,你爱她爱到了失去了自我,十四年来从来不曾动摇分毫,我又怎么能相信你因为许久没见我而对我产生了真心呢?”
林琛先前骗刘氏,是因为她去了延陵,他才猛然发现了她的好,发现自己离不开她,所以决定好好珍惜她,一辈子永永远远爱她。
其实,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
徐宛如的事情一出,她就瞬间被打回了原形,变得什么都不是了。
林琛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是因为刘氏说出了真相。
“你不必再欺骗我了,其实我没有怪你,相反我很感激你,你不爱我,能这样对我我已经很心满意足了。”刘氏的神色看上去始终很平静。她是真的看开了。
“我只是,想要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你所做的事情,会对三个孩子不利的话……”
“不会!”林琛立刻打断了她的话,“我绝不会做对孩子不利的事情!所以的事情,我都会一力承担!”
刘氏的眸光黯了黯,“果然你是要做什么事的。”
林琛一怔,才反应过来刚刚刘氏那么说不过是在诈他罢了。
“阿琛,你实话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会对你自己不利?”刘氏又抬起头来看林琛,眸中全是决绝。“你若是不将你的计划告诉我,我就将你的这件事告诉母亲,到时候依着母亲的性子,一定会将你关起来,你又以为你能做得成么?”
林琛脸色又是一变,“玉心,你不能这样逼我!”
“我没有逼你。”刘氏摇着头,“只是我们是夫妻,纵然你心里没把我当成你的妻子。但在我眼里,你始终是我的丈夫,我们要共进退的,我不会让你一人去冒险。不会让你用一己之力去承担所有。”
刘氏的眼睛在这一刻好像盛满星光,屋子里的烛光摇曳,衬着她整张脸都容光焕发,她的深情和真心展露无遗。
林琛的心猛然一动。这一刻,他竟然觉得刘氏如此之美,超越了世间所有。
“你从来都是我的妻子。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一点,我从不否认。”
林琛的眼神很真诚,刘氏相信他所说的话,她就对他微微一笑,“这就够了。”
这样,足够她为他付出全部的真心。
“我从小都是娇生惯养着长大,几乎没有受过任何的挫折,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坎坷,我也只在你身上栽了跟头。以前年纪小,想法也不成熟,总觉得我这么好你怎么可以不喜欢我,和你闹过、争过、冷战过。后来长大了,做个母亲,渐渐明白了一些道理,也就不再和你争,却还是憋着怨气,将不满都撒到昭儿身上,直到这两年才终于明白过来,我以前的想法是有多幼稚。我开始尽其所能地对昭儿好,弥补对她的亏欠,我开始将所有的重点都放在三个孩子身上,我想要做一个称职的母亲,我想要让自己不那么爱你。结果我的确也做到了,现在在我眼里,孩子大于天,所以我才能坦然地对你放手。可,这不代表我不爱你了,只是找到了更好的方式,对你对我对孩子更好的方式。所以,阿琛,把我当做自己人,你不需要瞒着我什么,你要做什么,我可以帮你,总好过你一人承受,但我也会注意分寸,绝不会伤害到孩子。”
刘氏的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令林琛无法不动容。
刘氏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我爱你,不想放任你一个人冒险,可我更爱孩子,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心我会伤害到孩子。
他如果再不告诉她,就会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可,有些事,又如何启齿呢?
想了想,他也只能道:“我和萧王爷做了一个交易,他保证建安侯府的安全,而我会帮助他……尽早登上皇位。”
林琛恨皇上,自然希望他早早下马,所以帮助萧王爷取得皇位,在他看来绝不会谋逆。
刘氏的脸色却猛地一变,她料想到了林琛可能会对皇上不利,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跟萧王府的人勾结在了一起。
萧王府的人个个都是人精,一个不小心就要被他们卖了。
什么保证建安侯府的安全,到时候过河拆桥你又有什么办法?
林琛像是看出了刘氏的担忧,便道:“这个你完全不用担心,我跟萧王爷合作这几年,一直都留有证据,并且存放在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一旦萧王爷敢对建安侯府不利,那些证据自然会公之于众,萧王爷谋逆叛变的事情也会被世人知晓。我想,他不会希望这样的。”
一般敢玩弄政权的人手上都会留有底牌,林琛虽然被惠阳帝害得早早退出官场,但他被徐生教导出来的手腕以及天生的政治才能还是让他在与萧王爷的交易中位于上风。
他一点都不担心萧王爷过河拆桥。
“这么说,这几年朝廷内时不时的一些争端以及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事情你也参与在内了?”刘氏又问道,毕竟府中有个林琨在朝廷当官,虽然混得不够好,但因为建安侯府的身份摆在那里。再加上又有三皇子和静妃,所以巴结的人并不在少数,她也时常听到一些关于谁谁谁又因为什么事来找林琨的消息。
总之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林老太太的眉头会在那几天一直皱着。
至于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争斗,身为建安侯府中人,她想不知晓都难。
林琛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表情没有一丁点的愧疚,“从未被皇上设计赶出朝堂的那一天起,我就是大哥幕后的军师。他在朝廷里该怎么做,该怎么平衡和各路官员的关系,该怎么应付二皇子党派和三皇子党派的人,都是我一手教他的,也正因为此,大哥和母亲都格外依赖我,否则你又以为,我整天无所事事,舞文弄墨。母亲和大哥会一直睁一眼闭一只眼纵容我?府中人人都道大哥对我兄弟情深,其实不过是他在仰仗我罢了,如果没有我,凭大哥的为人处事。建安侯府断不会有今日的风光和稳妥。”
林琛的这些话说得自傲极了,他对自己的手腕有非常强大的自信,而他说的也都是事实。
如果没有他在后面出谋划策,建安侯府要么就是因为对朝堂毫无作用被彻底放弃。要么就是因为太锋芒毕露成为众人的靶子。
无论哪一种,都不会有今日的平稳和风光。
林琛的政治手段完全承袭了老建安侯的基因。
刘氏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林琛,不在是那个沉迷于书画的颓废先生。他是真正有实力有才干的能人!
她想,从前和徐宛如在一起的林琛应当就是这样迷人吧?怪不得,怪不得他们谁都不能忘怀。
她不由更加好奇能被这样的林琛喜欢上的徐宛如,到底会是什么模样?
林琛又继续道:“但是我帮了大哥没几年,就被萧王爷发现了其中的端倪,他将我请过去试探我,扬言只要我肯帮助他,必定能再保建安侯府百年昌盛。我知道他肯定是查过惠阳帝抢了宛如的事情,他笃定了我对惠阳帝恨之入骨,不会拒绝他的这个要求,要知道我虽有本事,但还没有强大到可以撼动惠阳帝皇位的地步,我只有跟萧王爷合作,才能将那个狗皇帝拉下马,可我骨子里又有被师父教导过的忠君爱国的思想,我无法答应萧王爷这类似于谋逆的合作,就这样搁置了两年,直到宫里头传出来宛如生下七皇子却差点难产而亡,可那狗皇帝却忙于政务不管不顾的时候,我才下定了决心,不管什么忠君爱国,一定要让那狗皇帝受到教训。这之后我就在暗中引导大哥,故意制造二皇子党派和三皇子党派的争端,让那狗皇帝越来越忌惮他们,让他分心,无暇在顾及萧王爷这边,就可以给萧王爷暗中扩大势力的机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些年朝堂的政局一天一天都在发生变化,表面瞧着没什么,其实早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我一直在耐心等着,等着那狗皇帝落马,然后我就……”
我就可以去找宛如,和她殉情,和她永永远远在一起,谁都没有办法再将我们分离。
这些是林琛最初的想法,所以他一直都隐忍着,给人制造整天无所事事的错觉,因为他太明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一直都做的很好,直到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六公主和太子的事儿,昭儿要被选入宫的事儿,宛如生病要亡的事儿,每一件都牵扯到他的神经,让他在想这样等着萧王爷出马还好不好,让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宫直接杀了那狗皇帝。
可他终是不敢,因为那样害得整个建安侯府为他陪葬。
等萧王爷,等时机成熟,是他唯一的办法。
这十四年来,他在一次次折磨和挑战中度过,神经早已经被磨练得坚韧无比,相反的,他的一颗心也被刘氏逐渐软化,才会想对她好,才会想弥补她。
因为萧王爷说,时机就要到了。
他时间不多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