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来自未来的百里无忌深知民心的作用,虽然明报还不能向百姓普及,但在这个时代,底层民智还未开始,中层以上的精英们掌握着明国最大部分的影响力,而学子则是这些精英们的软肋,这些学子莫不无精英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或子侄或亲友或师生。
这一期的明报盈篇累牍地通报了第四军胜州与府州之间的战斗。通过翰林学士的妙笔生花,这场惨胜被描绘成了完胜,第四军以三万之众击溃六万辽军。虽然对第四军的损失没有隐瞒,但在如此的兵力对比之下,没有一个人还会去在意第四军死了多少人,百姓们唯一的感知,那就是明军又打了一场大胜仗,而这阵亡的明军士兵,仅仅是一堆数字。
而翰林学士煽情的书写了对蒋延嗣三人的采访记录。
也许是蒋延嗣本身的描述和叙说,这个出身边镐门下的新晋宣威将军,无比煽情地说:“胜利必将属于明国。”
“那时侯,我已经死了。”
“在这场战争中,军人大概都是要死的。”
“若是死,我希望自己面向北方而死。”
“契丹人必将臣服于明国。”
……。
死,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件容易事。
蒋延嗣话最感人之处,在于他将“死”,看得很“淡”。
正因为平淡,所以感人。
朝会后,百里无忌密令丁思觐。让其将耶律朔古从城外军营悄悄送进皇宫,不可走漏一丝消息,并严嘱丁思觐令其残部封口。不得向外泄露关于胜、府州之战的具体情况。
“耶律朔古,字弥骨顶,横帐孟父之后。幼为太祖所养。既冠,为右皮室详稳。从伐渤海,战有功。天显七年,授三河乌古部都详稳。平易近民,民安之。以故久其任。会同间,为惕隐。”百里无忌没有看耶律朔古,只是随意地轻轻背出军情院递交来的耶律朔古的阅历。
耶律朔古闻言一愕。但不惊诧,以明国之力,要查清楚他的这些阅历并不难,他只是有些奇怪明国皇帝何以对他如此感兴趣。
身为败军之将。耶律朔古有被杀甚至被虐杀的觉悟。毕竟这次,在自己的率领下,明军遭受了惨重的损失,由此而引起的愤怒足以让明国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耶律惕隐,坐。”百里无忌微笑着吐出四个字。
这一刻,耶律朔古有一种如老鼠被猫戏耍的感觉,他心中涌起一股愤怒,但愤怒又如何。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耶律朔古冷哼一声,愤愤地坐在百里无忌给他准备的锦凳上。
这是百里无忌的书房,选择在此处与耶律朔古交谈,百里无忌是动了一些脑筋,劝说一个辽国高层官员归降是一件非常难办的事,哪怕耶律朔古现在答应,可回去之后,未必能象现在答应的这样行事。而最主要的是,在书房里,可以绝对保密。
“朕很不明白,耶律惕隐,以你之身份,本该安坐上京,怎会亲自率军南下?”
耶律朔古只是抬了下眼,看了看百里无忌,并不答话。
百里无忌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既然耶律惕隐不答,那就让朕猜猜,朕以为要让一个辽国惕隐亲率大军出征,无非是两种情况,一是辽国无将可派,二是耶律惕隐不见容于辽国皇帝。耶律惕隐以为朕猜得对否?”
百里无忌的话如针尖一般刺痛了耶律朔古的心,做为辽国惕隐,是辽代北面官中唯一职掌皇族政教的官员。除了有举足轻重、关乎辽国存亡的战事,基本上是不可能参与平常战争的。
而此次被派南下,还不是不容于耶律璟,才被派出来参战。
虽然耶律璟也把二万皮室军交给自己,但真正的用意,不过是想趁此消耗自己的四万部族军,只是耶律璟并没有想到,在胜、府二州之间会遭遇明军主力,由此带来六万辽军的惨败。
想到此,耶律朔古心中一阵舒坦,就如大仇得报般地惬意。甚至禁不住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来,俨然忘记自己已经成为阶下之囚的现实。
百里无忌敏锐地捕捉到这一抹不明显的笑容,看来,辽国真非铁板一块,既然如此,我就让它的缝隙大一些,再大一些。
“看来耶律惕隐心中对朝廷有些不满?”百里无忌随意地开口道。
耶律朔古立即清醒,瞬间收敛起那丝笑意,斜眼道:“本惕隐忠心为国,何来不满之说。”
“哦?难道朕看错了?”百里无忌戏谑道。
“本惕隐既已被俘,你要杀便杀,哪来得这么多废话。”耶律朔古声色俱裂道。
“不急。朕都不急,耶律惕隐何须急着求死。”
“你……。”
看着声厉色荏的耶律朔古,百里无忌心中越来越安心了,若真心抱一死之念的人,此刻必是淡然应对,何须上演这么一副急猴猴的姿态。
“可惜,可惜啊……。”百里无忌呐呐自语。
“可惜什么?”耶律朔古一时不解其意,竟不自觉地追问道。
“朕可惜了惕隐的部族,从此就该被并入他族了。”
“呃……。”心中的另一处伤痛又被百里无忌一击而中,耶律朔古的心一阵抽搐,八万部族妇孺老幼,自此没有了自己和四万部族军的罩抚,被别族吞并不过是迟早的事。
“百里无忌,你杀了我吧,休要再拿话来羞辱我,否则,别怪我骂你。”耶律朔古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狗,蹦起来嘶吼着。
百里无忌冷眼看着耶律朔古,这是策略,先激怒他,才能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朕何须羞辱你,朕说得每一句话都是事实,辽国皇帝耶律璟残忍暴虐,世人皆知,若是他知道惕隐此次大败,不但折损了四万部族军,还把他的二万皮室军损失过半,不知道他会对惕隐的亲属做何处置?”
人就是这样,如果当场战死,也就一了百了,可一旦活着被俘,那生死就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耶律朔古彻底被百里无忌的话刺痛了,对耶律璟残忍暴虐,没有人比耶律朔古更清楚,身为惕隐的他知道耶律璟每一件虐杀的经过,耶律璟杀人根本不需要原因,往往就是找个借口就动手。
自己本就不容于耶律璟,如今兵败之事一旦传到上京,自己亲属部族的下场可想而知。
耶律朔古内心已经打击打得体无完肤,根本无所谓心理防线,有得就是对百里无忌的迁怒。
“百里小儿,我与你拼了。”耶律朔古猛地跳起来,一头向百里无忌撞去。
百里无忌戎马半生,就算二人对阵,耶律朔古也休想占到半点便宜,何况如今在百里无忌的地盘里,百里无忌轻轻闪过。
耶律朔古心中怒极,尽全力而撞,被百里无忌一闪,收不住势,一头撞在了百里无忌书房的桌子上,“咚……”,还好,没撞到四周尖角,但这一头却也撞得耶律朔古七昏八素,满眼金星。
事情进展得差不多了,耶律朔古的情绪也已经完全失控。
百里无忌决定出一招破釜沉舟,破开耶律朔古的保护壳。
“耶律惕隐还须淡定,年岁不饶人啊。这样,朕上体天心,给你一条生路,放你回辽国,如何?”百里无忌悠然冲着倒在地上双手抱头,依旧昏晕的耶律朔古说道。
耶律朔古正在懊恼没撞准百里无忌,却撞在了书桌上。满耳嗡嗡声令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话,耶律朔古猛地抬头,盯着已经说完的百里无忌。眼中闪过一丝迷惘。
百里无忌很满意耶律朔古的表情,点点头道:“你没听错,朕决定放了你。”
冲着锦凳示意耶律朔古重新坐回。
耶律朔古从一瞬间的狂喜,随即陷入沉思,耶律朔古不傻,能站到辽国朝廷的上层,惕隐之位。就表示他的能力还是经过了检验的。他可以轻易地想到,百里无忌能如此轻易地放在回去,那所要付出的代价必然是巨大的。而现在自己身为阶下囚,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背叛辽国。
耶律朔古虽然顺从地坐到锦凳上,但开口问道:“你有何条件?”
百里无忌欣赏地看着耶律朔古,并没有回答耶律朔古。此人很聪明。百里无忌虽然聪明人,这样说话就简单多了,而且这话根本不用回答,因为只要是聪明人,就能自己想明白,百里无忌现在需要的仅仅是等待,等待耶律朔古自己开口。
百里无忌坐在书桌后,端起已经不烫的茶杯。轻啜了一口,静心等待。
耶律朔古知道百里无忌的意思。他陷入了深深地矛盾之中。背叛自己的国家和民族,这对于耶律朔古来说是痛苦的,但如果不背叛,那么不但自己要死,还会让自己的部族子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过了许久,耶律朔古内心痛苦地挣扎着,他抬起头,看着百里无忌断断续续道:“我……就算是……降了,也……回不去了……。”
百里无忌闻听,感到有些意外,问道:“怎么就回不去了?”
耶律朔古转头,目无焦点、无神地回答道:“此次战斗,二万皮室军仅剩下八千人,四万部族军全军皆没,耶律璟本就不容我,如此回去,依然逃不过一个死,不如死在你手上,还能保全一世英名。”
“原来如此。”百里无忌心中一宽,这样更好,自己还怕放他回去无法有效约束其的作为,既然有此纠结,只要耶律朔古回到辽国,耶律璟就不可能放过他,而他也只能与之对抗,以求自保。
既然耶律朔古能为部族亲属而背叛辽国,百里无忌就有信心使其只能忠心于自己。
“此事,耶律惕隐不用担心,朕既然要给你活路,只要你配合,朕就能保你一生平安。朕为你引见一个故人。”百里无忌抬起手,轻轻拍了拍。
随着百里无忌的击掌声,书房门被推开,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
耶律朔古茫然地回过头去,这一刻,他不但晕眩,而且失神了。这人不是死了吗?怎会出现在明国皇宫之中。
“耶律惕隐,好久不见。”来人向百里无忌见礼之后,转向耶律朔古打了声招呼。
耶律朔古错愕着,瞪着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太不可思议了,早已伤重而死的辽国北院林牙耶律敌禄竟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而此地又是明国皇宫。
耶律朔古喉咙发出“咕噜”一声,才发出声音问道:“你可是北院林牙耶律敌禄?”
来人正是偷偷回到明国,回复身份的百里义。
百里义大笑道:“耶律惕隐不必诧异,正是某。”
耶律朔古问:“你没死?”
百里义道:“没有。”
耶律朔古问:“你怎会在此?”
百里义笑道:“我本就是明国人,自然在此了。”
耶律朔古心中一惊,赶紧问道:“那你的妻子,北院枢密副使、中书令耶律撒剌也是……?”
百里义笑道:“她自然是契丹人。”
耶律朔古心中的惊诧令他的脑子一片混乱,这事确实有些离奇,当日北院林牙耶律敌禄因被耶律璟暗杀,伤重而死,如今却完好地出现在明国皇宫中,而他的妻子耶律撒剌身居辽国朝廷要职,更掌控契丹族的镇国之宝铁骑兵,这让耶律朔古完全理解不通其中的情况。
百里无忌看着一头雾水的耶律朔古,转头向百里义示意,让其向耶律朔古解释了一番。
听完整个事情的经过,耶律朔古已经清楚,这耶律敌禄,不,应该是百里义,确是明国人没错,但错就错在娶了辽国的北院枢密副使、铁骑兵统领、总汉儿司事、中书令耶律撒剌为妻,而百里义自己却是明国的从二品镇国将军,这样一来,敌我关系就复杂了。
耶律朔古稍一转念,转向百里无忌问道:“不知陛下唤耶律敌禄前来,与我回辽国之事,有何关联?”
百里无忌清楚地听到耶律朔古称呼的改变,这表明耶律朔古已经心动了。(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耶律惕隐应该知道百里义的妻子,也就是耶律撒剌手中所掌控的权力,你回辽国之后,可以与耶律撒剌联络,由她的罩护,想来辽帝要对你动手,应该没那么容易。”
耶律朔古自然知道耶律撒剌的厉害,耶律璟就是不卖她曾救过他的命的帐,也得卖她麾下三万铁骑兵的帐。有她的照应,辽国倒是回得去了,但如何能保证她会不遗余力地帮助自己呢?
百里无忌就象是看出了耶律朔古的担心,转头对百里义说道:“你可书信一封交于耶律惕隐,以做凭证。”
耶律朔古久于世故,自然知道这封信绝不是交于耶律撒剌的,而是捏在自己手中的,做为要挟耶律撒剌尽力维护自己之用的。
有了这封信,就能证明耶律撒剌的丈夫是明国将军,这也就成了自己的保命符。
耶律朔古这时已经非常确定,自己是要踏上百里无忌这条明国船了。既然如此,那就要谈谈条件了,耶律朔古需要给自己和部族一个交待,一个背叛的交待。
“不知道我回到上京之后,陛下需要我做些什么?”
百里无忌欣赏耶律朔古的知趣,得了如此便宜,自然需要付出代价。
“耶律惕隐应该知道需要做点什么,朕现在最需要看到的是辽国朝廷内乱,如此才能削弱辽国国力,不知道耶律惕隐可愿意?”
“如此我有一个请求。”
“讲。”
“希望陛下能将我麾下一万多部族军赐还于我,一则可以对朝廷和皇上有所交待……。”
耶律朔古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见百里无忌的眼神已经变冷。他瞬间明白自己的口误,也许,在这个时候他还不改口。那真得就是死路一条了,与其脚踩两条船,不如专心一口锅吧。
事已至此,耶律朔古心中一声叹息,为自己的前半生而叹,也为自己的后半生而叹。
正了正衣冠,耶律朔古推金山倒玉柱。三拜九磕,完成了对皇帝百里无忌正式的见礼,自此。君臣之分已定。
百里无忌这才松懈下神情,安抚耶律朔古道:“耶律惕隐勿须对你的部族军挂怀,朕早已为你想好说辞,你完全可以以你部被明军包围。后恃机向西突围。经吐蕃之地绕行至阻卜国土,然后东返上京,如此,就能洗脱被俘的嫌疑。”
耶律朔古细想了想,觉得有些问题,自己大军全军被俘,如果消息走露,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百里无忌猜到了这点。安慰耶律朔古说:“与你交战的三路明军,令皆已严令不可走露消息。你被俘之事,整个明国朝廷知晓者不过三五人,耶律惕隐尽可以放心返回上京。”
此时,百里义书信已经完毕,得到百里无忌的首肯,将信件密封之后,交于耶律朔古。
耶律朔古伸手接过,犹豫着开口问道:“皇上,若是臣完成了您的任务,不知道到时如何处置臣,还有,如果辽国因此而亡,不知道皇上要如何处置契丹族人?”
百里无忌仰头,停顿了一下,回过身去,道:“到那时,朕会封你为乌古敌烈大王,至于契丹族嘛,耶律惕隐勿须担心,朕视契丹百姓与明国百姓一体,契丹族人依然可以在自己的土地上生活,只是不再拥有军队。”
百里无忌的构想是将辽国分裂成乌古敌烈、契丹、女直三个明国的藩属国,只有将这个庞然大物分裂,中原才能真正得到安宁,当然这并包括辽国西边的阻卜,对于阻卜,百里无忌另有打算。
听到百里无忌的承诺,耶律朔古只能选择相信,这一步走出,那就再也下不来了。以后,唯有尽力使辽国溃败,才能真正令自己和部族安全,不然,自己必将死在契丹族自己人的手里,无论哪个民族,对于背叛者都是不能容忍的。
耶律朔古心中凄凉,但有一事不明白,他问道:“依皇上的意思,并不想占有辽国的土地?”
百里无忌道:“汉人有汉人的土地,契丹人也有契丹人的土地,朕不要契丹人的土地。朕要做的是,将普天之下所有民族纳入明国统治之下,如此,方可以真正消除战乱,使天下人真正安居乐业。”
耶律朔古道:“臣是契丹人,出身辽国,臣知道辽军的强大,说一句不该说的话,还请皇上恕罪。”
“但说无妨。”
耶律朔古小心翼翼地说道:“辽国如果全国动员,可再聚集不下于六十万大军。不知道,明……呃,我国能否抵抗得住?”
百里无忌心中一震,但面不改色地安慰道:“耶律惕隐有过与明军交战的经历,应该知道明军的战力,这样,朕可以让百里将军带你去看看刚刚成军的十万新军,这样你就会知道,明国的实力了。百里义。”
“在。”
“明日,你陪同耶律惕隐去检阅一下你的新军。”
“臣遵旨。”
“对了,百里义,你与耶律惕隐讲讲你在上京时,还有那个肖眉古得的事。”
“是。”
百里义随即将国舅肖眉古得与自己一起秘密向金陵传送情报的事告诉了耶律朔古,并说出肖眉古得如何派人辗转高丽向金陵转送情报的经过。
耶律朔古再次震惊,肖眉古得居然也投靠了明国?
百里无忌笑笑,说道:“耶律惕隐回到上京,若有必要,可以以此迫肖眉古得,要求其配合你的行动。如此,耶律惕隐心中信心是否大了许多?”
耶律朔古再次俯身拜道:“臣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百里无忌哈哈大笑道:“卿勿须死,朕要你好好活着,活着你才有被朕封为乌古敌烈大王的那一天,才能看到四海皆归明国的盛世。”
耶律朔古被百里无忌的豪语震撼,磕拜道:“臣遵旨。”
三天后,耶律朔古被十万新军的强悍所震慑,他诧异于胜州之战,他居然还能活着,如果面对这十万新军,自己的六万大军不过是以卵击石。(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耶律朔古自然不知道,组建这十万新军是何等不易,单就火器等装备而言,已经耗尽了明**械坊的所有库存,虽然百里无忌双下令新建了几个大型军械坊,但十万大军一旦开战,生产也就与消耗持平了,若再要组建这样十万大军,恐怕要倾尽明国全部国力了。
百里无忌不想再组建新军,他心中认为,就这十万新军,足以扫平天下。
耶律朔古被百里无忌密令送往太原,同时令杨业部安排耶律朔古的一万多辽军进行一次“假突围”,以造成耶律朔古并未被俘的假象。
耶律朔古借此向西进入吐蕃领土,转而北上,经阻卜国土,踏上了返回上京之路。
……。
百里无忌明显没有预料到,自己安排的明报“采访”,竟能带来如此大的哄动效应。
一时间,不仅两座学府的学子为之沸腾,连明国各州各县的街头巷尾,也在传颂着蒋延嗣的话语,俨然成了边镐第二。
所有人都热血澎湃,只看到了蒋延嗣从一阶生员直升到正四品将军的光鲜,却无人去留意那光鲜下有多少人的性命和鲜血。
一将功成万骨枯……。
百里无忌不想往热血澎湃的民众头上泼冷水,他需要明国的沸腾,这比全国动员进入战争状态更直接更有效,还不会太伤及国力。百姓自愿总比朝廷强制来得有效。
百里无忌感叹,皇帝在面临战争时。有时所能做的远不如一个领兵将军来得实在。
至少不用为着战争物资、后勤补给、动员民众伤透脑筋,而在与辽国这个庞然大物的硬碰硬较量中,百里无忌感到背后的凉意。这是一场关乎汉民族生死存亡的较量。
而这其中。周国柴荣更是心力交瘁。
持续一年的战争令周国朝廷捉襟见肘,入不敷出。
二十多万大军的参战,超过八万周军将士阵亡,这其中的物资军械消耗和对将士抚恤、赏赐的发放,哪一样不要钱。
国库确实没钱了,现在朝臣已经暂时停止发放俸禄,柴荣还是感念郭威在世时的积累。如果没有郭威三年的积累,这一仗周国也坚持不下去。
而如果没有明国在背后的大力支持,柴荣肯定是坚持不下去了。
也就是这一年的坚持。周军将辽军的攻势顶住了,将战线从北到南,稳定在了银、宁、凤翔府一线,虽说丢失了十余州。但能顶住辽军如此规模的进攻。柴荣还是觉得满意的,这使他完全有资本在朝堂上施展自己的谋略。
但国力贫弱,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柴荣已经无法厚颜再向百里无忌开口要支援了,这一年,周国从明国处得到的粮草、军械物资使周国拖欠了明国三千万两白银。
本来柴荣还可以凭借周国单方作战的借口向百里无忌索要援助,但如今明国在胜州附近为支援周国府州打了这一场仗,已经让柴荣彻底失去开口的勇气。
明国此战动用三个军。七万多人,击溃辽军六万之众。战功不可谓不显赫。但损失也不可谓不惨重,第四军几乎全军覆没。
这一战令柴荣失去了赖以自豪的资本,甚至将周国一年来顶住辽军的功勋抵消的干干净净。
也使得周国朝堂之中,盛传的明国让周国做挡箭牌,而明国自己躲在后面的谣言一扫而空。
柴荣很无奈,这日子还得过下去,这场仗也得打下去,但周国确实已经精疲力竭。
在这困难的时刻,周国左谏议大夫,知开封府事王朴给柴荣上了一道奏章,他出了一个立竿见影的搂钱办法,“灭佛”。
柴荣仔细阅读之后,特召王朴细细解读。
“朕经常思考达到大治的方略,没有得到其中的要领,睡觉吃饭都不能忘记。然如今契丹大军来犯,根本不容朕有大治的时间,国库又一贫如洗,爱卿所奏之策,朕深有感触,但有一些细节,还想征询爱卿的意思。”
“陛下请问,臣知无不言。”
“当年唐武宗灭佛,因此而伤及成千上万人性命,朕虽然有赞同止佛之心,但却无杀人之意,想问爱卿可有良策?”
“陛下,当初唐武宗灭佛,其因在于儒、佛、道三教的倾轧,也有铲除异己之意。而陛下灭佛却是为了周国社稷,不可同日而语。对于此政令的实施,臣以为,陛下只禁民间百姓不可私自受戒剃度,规定只可在国内几个大州如开封、大名、京兆等府设立受戒佛坛,如何既能达到还僧为俗,增加税民,增强国力的目的,也不至于象唐武宗时造成大量流血事件。”
柴荣点头称善,说道:“如此,此事就交给爱卿负责处置。”
王朴施礼道:“臣,领旨。”
柴荣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但国库的窘况就如一具石磨压在他的心里,今天与王朴之对,虽稍解心结,但意犹未尽。
“爱卿可有别的充实国库的良策?”
“这……。”王朴心中虽有一策,但此事相关甚广,也不知道对周国未来有无损害,不敢向柴荣禀明。
柴荣见王朴吞吞吐吐的样子,就知道王朴心中有主意,一时情急,便催促道:“爱卿快说,周国已经到了发放不出大臣俸禄的地步,还有何事不能为的?”
王朴揣摩之下,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陛下,何不向明国求援?”
柴荣闻听王朴竟是这个主意,不觉心中失望,说:“此事朕早有想过,本来仅以周国对抗辽军,朕还可以向明国开口求援,如今明、辽已经交战,如此局势之下,明国自己也嫌粮草军械不足,叫朕如何开得了这口?”
王朴道:“皇上所言甚是,但明国建国已经有十余年,国力雄厚,倒不至于太过窘迫,皇上所虑也确实难办。不过,听闻往年明国朝廷派遣使者向周国请求通用明国金银票据之事,被皇上拒绝,臣以为,如果以通用金、银票据为条件,向明国提出求援,应当不会被拒绝。不过,此事有关周国未来,还望陛下三思。”(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柴荣骤闻之下,不由得心中一动,但他还是有些犹豫,这金、银票据在周国使用,倒不至于造成周国多大损害,只是这样一来,周国目前通用的铜、铁钱就会被淘汰,这对于周国的经济将造成很大的影响。
但柴荣又转念一想,就是不同意金、银票据的流通,周国眼下通商的商人也早已偷偷使用明国票据,虽说票据是一张纸,但有明国朝廷的担保背书,其坚挺度也远比周国的铜、铁钱硬朗,周国这几年间,地方私铸钱币的风气再起,各种不足份量的劣质钱币泛滥,屡禁不止。
如果这样,倒不如使用明国票据,也能使这些劣质货币淘汰,无形中也帮了朝廷一个大忙。
柴荣一番思索之后,对王朴道:“爱卿以为,这一条件能换明国多少援助?”
王朴一愕,道:“这……。臣确实不敢枉猜,不过如今周、明同盟,不如陛下与明帝一晤,商谈一番。”
“也罢,爱卿私下知会金陵府,请明国皇帝与朕会晤,此事先不必外传,待有了眉目再公布不迟。”
“臣遵命。”
不久,周国自上而下掀起了一场“灭佛运动”。
柴荣敕命天下寺院,未经朝廷敕赐匾额的全部废除。禁止私下剃发出家当和尚、尼姑,凡是打算出家的人必须得到祖父母、父母亲、伯伯叔叔的同意,只有东京、西京、大名府、京兆府准许设立受戒的佛坛。禁止僧侣舍身自杀、斩断手足、手指上燃香、**挂钩点灯、身带铁钳之类惑乱破坏社会风俗的行为。
命令东京、西京以及各州每年编制僧侣名册,如有死亡、返俗。都随时注销。
这一年,天下寺院保存的有二千六百九十四座,废除的有三万三百三十六座。还俗和尚八万二千四百四十四人,尼姑二万八千七百五十六人。
而拆除寺庙、佛堂,得金二十七余万两、银四百余万两,铜铁等金属数十万斤。
相当程度地缓解了周国窘迫的财政压力。
同时,佛门子弟的大量还俗,给周国带来了大量的劳动力和兵源。
柴荣任命凤翔节度使王景兼中路行营都招讨使,向训兼行营兵马都监。接替自己在宁州督战抗击辽军。任命赵匡胤暂任北路招讨使。率两万禁军北上支援银州。
一个月后,已经是年底,柴荣与百里无忌再次聚首徐州。
看着已经早生华发的柴荣。百里无忌心底一阵感触,他,也许命不久矣,只是如今自己的穿越。会否带来柴荣命运的改变。对此,百里无忌也无法预料。
对于吞并周国,完全一统,这已经是不可逆转之势,百里无忌只希望能尽量少流点血,最好能和平解决明、周两国的统一。
但眼下并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面对大举而下的阻卜军和辽军,眼下明、周两国需要的是唇齿相依。
这一年的战争。发生了很多事,明、周两国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而将参与其中的角厮罗、甘州回鹘两个小势力剔除和逼退逻些吐蕃。是这一年中,百里无忌最大的功勋,为此,明军也付出了数万人的生命。
剔除了上面三个势力,令联军仅剩下阻卜和辽,由此,明、周两国才能将战线稳定下来,柴荣和百里无忌才能带着略略轻松的心情,在此会晤。
柴荣看着眼前的百里无忌,心中竟生出一丝仰慕之情,柴荣本是个不服输的人,如果与百里无忌互为敌对,那么很有可能是不死不休之局。
天下英雄哪个是肯服输之人?
但现在局势不同,明、周两国结为同盟、互为唇齿,共同抗击北方敌人,而一年来明国对周国大力地支援,更使得两国的交情日益见长。
也正因为如此,柴荣以结义兄弟的情分去衡量着与百里无忌的关系,对于与己比肩,甚至比自己更强的强者,柴荣心中的那一丝仰慕就不足为奇了。
“大哥,弟弟敬你一杯,以谢这一年你对我国的照应。”
“二弟客气了,这不过是同为汉人的份内之事。来,同饮此杯。”
一杯烈酒下喉,反冲上来的酒气让柴荣眼睛一酸,“大哥,你认为这一场仗要打到何时?最后能赢么?”
百里无忌怜惜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几个月的汉子,心中也不觉心酸,柴荣若是生在一个盛世,成就绝不下于李世民,可惜了了。
“我记得前些日子,我国明报上有一个军人说过,胜利必将属于明国。今天,我将此话转送于你。胜利,也必将属于周国。”
百里无忌微笑着举起杯,“二弟,辽国固然实力雄厚,但我汉人绝非甘为臣虏之辈,纵然你我都看不到这一胜利的时刻,我们也要一起将这一战打下去。此战非一朝一夕就能结束,这是一场持久战,是双方国力的比拼,胜利就是看谁先支持不下去。汉人经过上千年的战争,对战争的忍耐性远远强于契丹等游牧民族,所以,我看好此战的结果。来,再饮一杯。”
柴荣欲言又止,应声举杯一饮而尽。
百里无忌眼角扫到柴荣犹豫的样子,主动问道:“二弟若有事,不妨直说。”
柴荣身为周国天子,所谓一分钱难死英雄汉,这钱财之事还真让他开不了口。
百里无忌已经猜到柴荣想说什么,周国“灭佛运动”搞得轰轰烈烈,天下谁人不知,数以万计的佛门弟子逃入明国,也给明国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周国虽然对外宣称是佛门子弟不事生产的原由,才发起这场“灭佛运动”,但在明国朝臣的眼中,这场运动的真实原因,自然一清二楚,何况,徐世铭的军情院对辽、阻卜的刺探力度不如人意,但对周国的情报网却是非常给力的,这也许在于徐世铭始终将精力放在统一周国的事情上。
柴荣抬头,看着百里无忌正欲开口,百里无忌一竖手掌道:“二弟勿须再说,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这样,明国再支援三千万斤粮食,一万颗地雷,五万颗手榴弹,二弟可满意?”(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百里无忌已经尽力,连绵的战事和新军的组建,哪一样不需要财力物力的支持,明国积累十余年的国力,经这一战,已经消耗近半。而战争结束之期遥不可及,百里无忌不得不为将来考虑。
这样数字的物资已经令柴荣满意,来之前,他只想凭借允许明国金、银票据在周国的流通来换取一千万斤粮食、一万颗地雷、三万颗手榴弹,而现在百里无忌没有丝毫条件地开口,支援数量又远超过自己的估算,这令柴荣心中非常感激。
所谓投桃报李,柴荣绝非能坦然接受别人恩赐的小人,柴荣一咬牙道:“大哥,我听闻明国金、银票据深受商贩欢迎,我国铜铁钱币优劣混杂,不堪管理,如果大哥有意,我可以让允准明国票据在我国流通。”
百里无忌笑了笑,这金、银票据流通早已深入周国,票据的便利被商贩们推崇,早被周国商人们偷偷使用,只是在周国国土内,百姓还没有公开使用而已,而票据本身就是额度大,方便商贩而设立,对于寻常百姓,也是可有可无。
当然了,有周国朝廷的允准,对于票据向百姓流通的推进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百里无忌自然知道柴荣的意思,英雄总是需要面子的,答应柴荣,那就让柴荣觉得心中平衡,可以让他觉得少欠了自己一份人情。
百里无忌一脸欣喜地同意了柴荣的提议。
看见百里无忌的神情,柴荣暗中吁出了一口气。
此事翻篇。百里无忌开始切入正题,他思索着说道:“二弟,在宁州时。你我曾约定明国由龙、剑、壁一线北攻阻卜军,以求与周军会合,但此事一直未能实现,而特战军已经滞留在周国数月,我建议重新对此计划进行实施,现在战事胶着,不管是明、周两军。还是阻卜、辽军,都已经有打不动的感觉。此时,如果明、周派有力之一部。合击阻卜军和凤翔府一带的辽军,很有可能把僵局打破,使明、周两军占据战场主动。”
柴荣想了想道:“周军被拖在银、宁、凤翔府一线,开封府除了必要的禁军已经无兵可派。各地节度所辖府兵良莠参半。且号令不能统一,此时要调集有力之一部,着实很难。”
百里无忌笑笑道:“二弟不必为难,周军近二十万兵力被牵制在银、宁、凤翔府一线,不能动作,但只要明军击溃阻卜军的阵线,那么凤翔府一线的辽军就会感到压力,他们就将面临明、周两国的合击。而周军驻守渭、泾、宁一线,又拦阻了北路辽军与南边辽军的会合。如此,南边辽军很有可能在阻卜军溃败后,选择撤兵,只要南边辽军一撤,那么被牵制的周军大部分都能活过来,从而向北进行反击,这盘棋就彻底活了。”
柴荣听着百里无忌滔滔不绝地述说,不停地点头,心中已经明白百里无忌的用意。
百里无忌继续说道:“二弟,我打算由明军先行对阻卜军发起进攻,等击溃阻卜军之后,再北上与凤翔府一带的周军对南边辽军形成夹击。但这场破袭战,取决于速度,在阻卜军与辽军无法形成合力的情况下击破阻卜军,才是达到战略目的的关键,现在阻卜军盘踞在文、利、集、三泉等州,而南路辽军盘踞在秦、成、凤、凤翔府一带,两军在地域上是相连的,要在两军汇合前击溃阻卜军,这事还得仰仗二弟。”
百里无忌看着柴荣,他知道这一请求是过分的,但关乎战事,不得不说。
听到百里无忌住口不说,柴荣疑惑地望着百里无忌,道:“大哥但说无妨,只要我力所能及,必全力相助。”
百里无忌道:“明国位处江南,除了原蜀地,明军北上调度非常繁琐,而且耽误时间,我想讲求二弟同意明国由南向北修筑两条官道,一条从金陵经沂、青、棣至沧州,贯通燕云,另一条从金陵颍、唐、邓、商至京兆府,贯通凤翔府,如此,既能使明军迅速赶赴战场,也能令明、周两国的商贸更加密切,也算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只是……。”
百里无忌再次住嘴不说了,这自然是好事,可问题是这路修在柴荣的周国,明军虽然可以迅速赶赴战场,自然也能迅速赶到任何一个周国州县,让别**队在自己的国土里驰骋,这绝不是一个皇帝肯答应下来的。
柴荣自然知道此中关节所在,他不担心修筑道路的人力和财力,既然百里无忌已经将此事所出来,必然明国将承担费用,而柴荣真得无法答应百里无忌的要求,这两条路都起始于金陵,一条南北,一条东西,贯穿了六成周国疆土,现在明、周两国同盟,但若是他日两国交恶,凭借明军的战力,那还不得一眨眼功夫,明军就兵临开封府城下?
无论何事,柴荣都能答应,唯有此事,柴荣应不下来。
百里无忌心知柴荣的为难,笑笑岔开话题说道:“二弟勿须为难,我不过就是个提议,此事体大,日后再说吧。来,先饮了这杯酒。”
百里无忌可以轻松地放弃此说,但柴荣却如哽在喉,这一年得了明国太多的好处,欠着明国帐上就有三千万两白银,柴荣真得好想百里无忌能提一个自己能答应得了的请求,但柴荣也深深知道,除了这,土地,百里无忌还能对周国的什么东西感兴趣呢,也就只有土地了。
随百里无忌喝完此杯,柴荣开口说道:“荣愧对大哥,此事……。”
百里无忌再次拦住柴荣,道:“二弟休说这种话,此事我本不应该开口,应该是我为难二弟了,此事到此为止,可否?”
柴荣叹了口气,点头同意。
接下来,百里无忌再次与柴荣对上面所述的反击破袭作战商讨了具体细节,同时对两军配合作战进行了协调。
之后,柴荣与百里无忌告别,出徐州回开封去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告别时柴荣又一次欲言又止,百里无忌心中体谅柴荣的难处,虽说是家天下,这周国皇帝是柴荣没错,但许多事情绝非皇帝一人能说了算的,这跟明国有很大不同,百里无忌做为开国皇帝,明国每一寸土地都是百里无忌亲手打下来的,而且执掌明国实权的都是百里无忌的心腹,所以百里无忌才能做到一呼百应。
柴荣则不同,从郭威手中接到帝位,虽然收复定难五州,有了些许讲话的资本,但周国朝野中很多都是郭威时期的老臣掌握实权,甚至还有后汉的旧臣,如今辽大军来犯,同仇敌忾时矛盾都被遮掩起来,但如果真碰到过不去的坎,各种异声就会暴露出来。
百里无忌看着柴荣的背影,心中已经有些后悔提出此事,好好一次会晤,让这个提议搞得气氛不好,自己或许太急功近利了,所谓欲速则不达,有些事情还不如让其水到渠成为好。
回到金陵府,百里无忌一心一意投入到对新军的训练中去。
新军离出兵之日不远了。
正如百里无忌对柴荣所说的,打破现在与阻卜、辽军的僵局,唯有靠这十万新军。
柴荣回到开封府,急召司徒兼门下侍郎、平章事、宏文馆大学士范质,司徒兼门下侍郎、平章事、监修国史李谷,中书侍郎兼礼部尚书、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王溥,兵部尚书张昭,左谏议大夫王朴等人商议。
这已经是周国最具有权力和影响力的文臣集合了。
当柴荣说出明国皇帝百里无忌在周国修筑官道的提议后。举座哗然。
虽然这个时代的人并不清楚道路对于军事的重要性,但现在明军自由进出周国国土已经让周国群臣心有不满,出于两国同盟一起对抗外敌的份上。才没有人出声反对。
而现在百里无忌提出更为出格的要求,令周国朝臣们为之愤怒。
“圣上,此事万万不可,明国实力雄厚,两条官道一通,如果明国心怀叵测,那么。我国就连对抗的时间都没有。”李谷声色俱厉地上奏道。
张昭跟上一步道:“圣上,李司徒所言是老成谋国之言,所谓人往高处走。眼下局势是明国强,而周国弱,官道一通,我国百姓必将被吸引前往明国。如此。国将不国。望陛下三思。”
范质施施然上前道:“皇上刚允准明国金、银票据在我国流通,这已经给了明国颜面,我国勿须再对此事让步,臣以为不如派使者前往金陵,推说眼下正是战争紧要时期,此事容后再议,这样也不伤两国交情。”
但愤怒的人不是全部,自然也有赞成的。出发点不同,决定也就不同。
王朴就表示了赞成。他是柴荣的心腹,柴荣此次前往徐州与百里无忌会晤就是他亲自安排的。
柴荣回来就召集群臣商议,这只能说明柴荣是同意的,至少是有所赞同的,那么,自己做为柴荣的心腹,自然需要支持柴荣的意见。况且,在王朴看来,任何事都有两面性,坏事经过一定的条件就会成为好事,这件事也一样。
“皇上,臣有异议,明国愿意出钱修路,这本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国为何要拒绝?”王朴一副舌战群儒的姿态,就缺一把羽毛扇了,转过头,王朴面对众臣道,“诸位试想,明国出了钱,在我国国土上修路,路它没生脚,不可能随明国而去,它留在我国,方便的是谁?还不是我国臣民?诸位担心明国心怀叵测,那完全可以避免,试想,如果事先与明国签订条约,其上面明确规定,官道完工之后,凡明国百姓便可以自由往来,但明**队必须得到我国朝廷同意之后,方可进出,如此,不就解决了诸位的担心了么?”
王溥待王朴说完之后,也上前一步说道:“皇上,王大夫言之有理,臣以为,条约上还须加一条,官道完工之后,须有我**队加以看管,如此,就断绝了明国撕毁条约,强行通过的做法。”
李谷、范质、张昭三人一听,确实也有道理,如果明国真要翻脸对周国动武,那就是没官道也一样进攻。
但李谷再次上前奏道:“皇上,王侍郎和王大夫二人所说的虽然在理,但如此苛刻的条件,明国又怎会接受,诸位试想,明国出钱修路,结果修好就成了我国的了,连明军通行都要得到我国同意,这种傻事,试问诸位愿意做吗?”
这下,在场众人都哑口无声了,这是一个非常浅见的道理,付出的与得到的完全不成比例,甚至没有比例,这种事,也确实是傻子也不会干的。
柴荣甚觉为难,他真的好想还百里无忌一份人情,但看来此事是行不通了。
王朴见柴荣神情有异,念头一转,道:“既然明帝提议修路,我国也同意修路,只是条件有出入,不如,将我国的条件开出,派使者送往金陵,到时,同不同意我国条件,那就是明国自己的事了,同意,我国就得到了路,也不损失什么,若不同意,那这就是明国自己的事了,情理上也说得过去。”
王朴这番话得到了在场所有周国大臣的赞同,确实,明国提议,周国同意,开出条件之后,答不答应,那就是你明国的事了,与周国与干。
柴荣虽然心中觉得此举有些无赖,但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于是,就同意了。
柴荣下旨,由王朴出使明国,交涉两条官道的修筑事宜。
五天后,王朴到达金陵府,向明国朝廷递交国书,由此引起了明国第一次朝堂大争。
如果说周国是由于柴荣威望根基达不到一定程度而引起朝臣产生异音,那么明国朝堂之上产生争执的原因正好相反,百里无忌的威望足以不经朝议就能私自决定明国任何一件国事。
但百里无忌从明国建立时就已经将内政大权下放给徐、孙、冯三相,为得是等到统一之后,能进一步进行制度改革而打下基础。(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这数年来,三位丞相也确实尽忠职守,明国政令的运转情况也相当不错,如果没有辽、阻卜等国的进犯,想来明国现在正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时候。
所以,这次王朴的国书递交至朝堂,是由鸿胪寺接洽,也才引起了整个明国朝堂的震动。
任何一个明国朝臣,乃至明国的普通百姓,虽然不敢明言,但心里谁不认为周国不过是明国的锅里肉、盘中菜?
论私,自己的皇帝是周国皇帝的结拜兄长,论公,这些年,周国凡有天灾**,明国都竭尽全力地支援维护,而现在,从去年开始的战争中,明国在自身也受到攻击的情况下,更是不遗余力地援助周国,所谓天理昭昭,自在人心。
如今明国皇帝提议由明国出资,为战争的顺利进行修建两条官道,却被周国朝廷以如此苛刻的条件敷衍,实乃士可忍孰不可忍。
朝堂之上,百里无忌被如雪片般地奏折所掩盖,明国官员们声嘶力竭声讨者有之,义正词严就事论事者有之,甚至上奏毁弃明、周同盟讨伐者有之。
总之一点,这份来自周国的国书伤及了明国的尊严,而周国有恩将仇报之嫌。
局势越演越烈,受这一浪潮席卷所影响,金陵学府中的学子开始加入其中,而由此引起潭州博学院学子的声援,这一波浪潮开始向全国漫延。
金陵学府的学们们聚集起来,向官驿进发。准备声讨住在官驿中的周国使者王朴。
官驿中翘首等候百里无忌召唤的王朴,被金陵府中这一片举国声讨之势震撼了。
他没想到因为自己出的这一策,竟会引起明国朝野如此巨大的反应。王朴的心开始提起。如果真因此而使明、周两国交恶,那不单会失势于柴荣,更会成为周国的罪人。
身在明国,王朴无法做些任何有助于事态缓和的努力,他只能向明国朝廷申请觐见皇帝百里无忌,希望能得到百里无忌的谅解。
王朴对百里无忌的印象不错,在徐州跟随柴荣第一次见到百里无忌时。王朴就认为这是一个中兴之君,如果不是自己早已身有所属,王朴会毫不犹豫地投入百里无忌的麾下。
对于这样一个中兴之君。王朴不认为他会因为这一次修筑官道的事而迁怒于周国,哪怕周国断然拒绝,也不至于说故意破坏周、明同盟。毕竟,两国皇帝刚刚会晤完不久。而据柴荣所说。百里无忌最后是主动放弃这个建议的。更何况,周、明虽属同盟,但却是两个完全独立的国家,拒绝,也理所当然。
王朴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百里无忌身上,但王朴绝没有想到,这场风波会越刮越烈,直至不可收拾。
百里无忌对朝野间产生的这场风波并不在意。他建立的明国,采用的是高度中央集权。在百里无忌心中,自己掌握着明**权,内政权力集中在徐世铭等三人手里,而下层百姓因为生活富足也不会出问题,那些任凭这些中层官员折腾和学子“胡闹”也翻不起什么大浪。自己只要说服了徐世铭等三人,那么此事的解决也就轻而易举了。
百里无忌令周行逢派一队御林军守护官驿,已经是非常小心之举了。他自己则密召徐世铭、孙光宪、冯道三人,在书房进行说服。
“三位爱卿,对于此事,有何看法?都说说,朕洗耳恭听。”百里无忌心情不错,其实对于周国同意修筑官道,他是非常高兴的,至于周国所提出的要求,百里无忌也并不放在心上,这本来就是周国土地,哪怕明军真不不能进出,也在情理之中,何况,这不是允许百姓往来吗?仅凭这一项,明国出钱修路也值得。
徐世铭看了孙光宪、冯道一眼,率先上奏道:“皇上,臣以为周国所提条件确实过于苛刻,试想,我国出钱修路,修完之后,明军通行却需要周国首肯,官道也全由周军把守,也就没明国什么事了。臣不敢苟同。”
孙光宪道:“徐相所言甚是,本来明国出钱,周国出地,修好路,两国共用,这方在情理之中,虽说路是修在周国土地上,但毕竟明国出钱出力,利益和付出相等方才叫合作,臣以为,明军通行需要周国首肯之事,在情理之中,但把守官道的军队应由明军共同担负。要不然,除非让周国共同负担修路的费用。”
冯道却不说话,一直捋着他的数根灰白胡须眯眼沉吟。
百里无忌知道这老儿“奸诈”,不勉强他,想来他是不会主动开口了。
“冯相有何高见?”
见皇帝开口垂询,冯道自然不好再保持沉默,他张开眯着的眼睛,道:“皇上早已成竹在胸,何须老臣浪费口舌?”
“这老狐狸。”百里无忌腹诽道。
徐世铭、孙光宪一听心里怪异,皇上已经有了决定?心中有些不满,这内政之事早已下放至自己三人手中,自己三人并未得出结论,而皇上已经有了决定,这不是打他们的脸么?如此,不如让皇上把权收回去,自己三人听命就是了。
百里无忌见徐世铭、孙光宪脸色有些不虞,讪笑道:“三位爱卿,朕只是有些想法,并非成竹在胸。”说完,瞪了冯道一眼。
“诸位心里其实都明白,周国此举是在害怕什么。设身处地,如果换了你们是周国臣子,也许提的条件会比这更加苛刻,甚至根本就不会同意修路。”
百里无忌扫了一眼三人,见无人分辨,就继续道:“三位都知道,明、周统一是我国的目标,虽然现在外敌来犯,统一不是时候,但这个目标想为在你们心中已经盘桓数年了吧?”
徐世铭三人相视一笑,自然,凭明国的国力,要不是眼下外敌压境,要不是百里无忌反对动用武力,吞并周国不过是数月之事。
百里无忌道:“既然如此,明国出钱出力,在周国修两条官道,不就是为自己所修?依朕看来,不管周国提出何种条件,这路都得修,诸位以为如何?”(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徐世铭、孙光宪恍然大悟,原来皇帝心中存着如此“阴险”的念头,其实这一点凭二人的才智也想得到,只是一直被百里无忌压着不能武力吞并周国,而现在又外敌压境,没有往那方面想而已。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孙光宪需要百里无忌一个明确的答复,他上前追问道:“皇上,若辽、阻卜军击退之后,如何统一周国,难道还是象你所说和平演变,又或者直接北伐周国?”
这问题也是徐世铭、冯道想问的。做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明国权力最大的三个人,成就自己一代名臣的想法已经深入了他们的骨髓。
在这个时候,这三人的心无疑是连在一起的,也必然与明国连在一起,这个时候,哪怕连一向见风倒、墙头草性格的冯道,也是铁了心,要成为明国统一天下的勋臣的。
做为文臣,没有武将那般开疆扩土的机会,而这个和平统一周国的梦想,已经激励了他们数年的时间,他们希望,在他们的有生之年,见到统一的那一刻。
百里无忌其实比他们更急,但这事并不是急能起到作用的,百里无忌知道按历史进程,柴荣的寿命是不长的,不然哪还有赵匡胤什么事。百里无忌愿意等几年,等到新旧权力交替之时,凭借这些年对周国的支持,想必能拉拢不少周臣,到时,哪怕发生战争,也能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如此水到渠成之事,纵然再多等几年,百里无忌也愿意。
对于孙光宪的问题。百里无忌也时常地问自己,其实孙光宪问题的真实意思大家都明白,他的真实意思是,一旦击退辽、阻卜军之后,连年的战争必然使周国衰弱,如此,哪怕是直接动武。也非常方便。
百里无忌自然知道,但趁周国衰弱之时动手,毕竟有趁人之危之嫌。,百里无忌不想背这黑锅,明、周两国相比而言,时间是站在明国这一边的。既然如此。何不顺其自然。
让周国大臣、百姓自己来做出选择,岂不是更加合乎王道。
百里无忌斩钉截铁地答道:“和平演变的策略不变。”
徐世铭三人心中松了一口气,等了这么多年,如果在最后一刻百里无忌选择用武力解决,那么岂不是三人这几年的忍耐白费了,武力解决,那就没三人什么事了,最大的功勋全归了明军将士了。
百里无忌道:“朕已经与周国皇帝约定。准备将十万新军布置到龙、剑、壁州一线,向明国境内的阻卜军发起反击。以求打破现在的僵持局面,收复失地。三位爱卿,大军所需一概物资,还需三位尽心筹备。”
徐世铭三人应道:“臣必当尽心竭力。”
百里无忌说服了徐世铭三人,在他看来,只要这三人被说服,那么朝野这会平静下来,一切又会回复到原来的轨道,却不想,此事却超越了百里无忌所能理解的范围,如脱缰地野马,背离该有的轨道,背离而去。
官驿学子在前,百姓在后,群情激昂地向官驿里的周国使者声讨。
王朴在屋里坐立不安,他非常奇怪,这明国的官府怎么就能纵容学子、百姓对官驿进行围攻呢?难道这是出于明国朝廷,甚至是百里无忌的授意?
不,不会。王朴摇摇头,他绝不相信这是出于百里无忌的授意,以百里无忌在他心目中的印象,绝非这种奸诈之人。
而且,围攻周国使者对于如今明、周二国的关系有着严重损害,修路之事虽说是明国皇帝提议,但对于眼下两国同盟抗击外敌而言,不过是一件小事,明国不可能为此破坏两国同盟的良好局面,这完全是损人不利己之举。
王朴想不通,也没有时间再让他细想,官驿外的人群越聚越多。
人群中,无论是学子还是百姓,每一张脸上有的都是激愤,每个人的心里都聚集着一团火,也许百里无忌小看了他曾经自以为擅长的“运动”,民众运动是一把双刃剑,可以伤人,也会被伤,它的破坏力是无穷的。
这一件被百里无忌和王朴看成小件的修路之事,在一轮轮煽动之下,已经变成了天大的事,事关乎明国的尊严和周国的忘恩负义。
而自百里无忌建立明国以来,百姓,特别人学子们,做为汉人、明国人的自豪感,在明军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中,无止境地膨涨着。
当事件上升到尊严问题,那么这一切都变得至关重要,哪怕,让学子们付出鲜血甚至生命的代价。
“将忘恩负义的周国人赶出明国。”
“不知廉耻的周国使者出来道歉。”
……。
甚至连“向周国宣战。”都喊出来了。
事态已经不是官驿数十个守军所能掌控的了。
越来越多的人潮向守军涌动,守军挡不住人潮,开始后退。
眼见人群就要突破守军的阻拦,冲入官驿。
王朴无奈,只能出来。他不知道,他的露面根本无关事态的平和,却无疑为点燃的激情浇上了一勺油。
人潮见到周国使者出现,烧灼的激愤更是高涨,在攘动中,数个学子模样的人,突破了守军的阻拦,冲向王朴。
眼见王朴要被学子殴打,王朴的四个随从赶紧阻拦在王朴面前。
这时,如果王朴趁机逃走,也许事情还至于变得更槽,但王朴选择的是向冲来的学子解释。
王朴认为,学子是读书人,是读书人就能说得通道理,说得通道理,自己就能平息这场混乱,至少能劝退这群学子。
但王朴不明白,“运动”中的学子是无理性可言的,当学子们碰上王朴的随从,于是一场“肉搏”战开始了。
此时的事态还在可控范围内,毕竟学子们并不携带武器,愤怒中动粗也不过是皮外伤。
但这时,王朴的四个随从中,有一个随从“呛”地一声抽出佩刀,口中呐喊了一声好象是“若统……。”竟持刀砍向撕打中的学子。(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空手的学子怎敌得过战刀的劈砍,眨眼间,两个学子倒在血泊中,不知生死。
王朴见之大惊,呼喝着“住手、住手……。”
但不知道是人声吵杂听不到,还是太过投入,这持刀砍杀的随从竟毫无反应,一意地不停向那几个学子追杀。
王朴大寒,光天白日之下,做为周国使者在明国官驿当众杀人,这不仅仅是刑事案件,而且必将引起外交纠纷,到时真的是泥巴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这一瞬间,看见周国使者竟敢当众持刀杀人,不但被守军阻拦学子、百姓更加愤怒,连本来是阻拦人潮的守军也不再阻拦,抽刀向王朴等人冲来。
事态已经变得不可收拾,挡在王朴向前的三个随从瞬间被冲上来的人潮淹没,王朴此时才醒悟返身向内逃窜。
而此时,奉百里无忌命令前来支援守护官驿的周行逢率领御林军赶到官驿。周行逢一见局势严重到如此地步,立即命令御林军迅速穿插分割人群,压制混乱再细细审问,此事已经发展成流血事件,周行逢不敢擅专,一面派人禀报百里无忌,一面令几个御林军朝天鸣枪示警。
火枪巨大的击发声,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而御林军的服饰更是震住了疯狂的学子和百姓,在明国,想来没有学子会不尊百里无忌,在明国学子的心中,百里无忌就是无所不能的神。
御林军的到来,瞬间控制了局势的恶化。人潮开始平息,上千人开始寂静无声。
这时,周行逢才发现那倒在血泊中的三个学子和四个周国使者。周行逢赶紧令人召唤军医施救。
一会儿,当军医赶到时,最先被砍杀的两名学子已经没有了气息,而四个周国使者也已经死了两个,持刀砍人的随从就是其中之一。
周行逢命令将三个伤者迅速护送至御林军军营,命令御林军迅速搜捕驿馆内逃窜的王朴,并开始对现场所有人进行依次盘问。
百里无忌正在说服徐世铭三人。得到御林军士兵的禀报大惊失色,连忙携徐世铭等人和亲卫赶赴现场。
等到百里无忌赶到时,周行逢已经理清了今日事件的始末。也擒获了躲藏在馆驿中的王朴,正在审问。
见百里无忌亲临,周行逢上前见礼,被御林军包围着的学子们如同见了救星。纷纷跪倒在地。向百里无忌哭诉。
场面又混乱成了一团粥,百里无忌脸无表情地扫视了一眼,举手一按,学子们开始闭嘴,现场中除了压抑的抽泣声,再无别的声音。
百里无忌转头询问周行逢:“事情可有定论?”
周行逢禀告道:“回皇上话,臣已经询问相关人等,笔录在此。”
百里无忌接过周行逢呈上的笔录。心中震惊,已经出了人命。其中还有两名学子,这让百里无忌非常愤怒。
他捏着笔录,慢慢走到王朴面前。
“王郎中,你来金陵竟是来杀我学子的?”百里无忌冷冷问道。
王朴早已心惊胆颤,倒不是怕被百里无忌杀头,他并不怕死,而且只要明、周没有宣战,百里无忌也不可能斩杀周国使者,王朴心惊胆颤的是,今日之变故太过异常,局势竟在一眨眼功夫变得不可收拾,最让王朴心惊的是,自己的随从竟持刀杀人,还不听自己的命令住手。
“明国陛下容禀报,外臣绝无冒犯明国之意,事发突然,外臣已经下令随从住手,奈何其不听从,还请明国陛下明察。”
百里无忌心中也感觉困惑,自己与柴荣会晤时,已经明确表示放弃此议,但柴荣回国后却重提旧事,这本是件好事,可如今却已经变得无法收拾,其中有太多想不通的地方了,按理说,周国如果不肯答应自己的提议,完全不用理会便是,而且还特地派遣使者前来。如果说有阴谋,那杀几个明国学子,对周国又有何好处?除了使明、周两国同盟破裂之外,周国并无任何好处,甚至只有坏处,至少,周国再无可能得到明国的支援,如此,在阻卜、辽军的攻击下,周国是自寻死路。
况且,纵然有阴谋,柴荣为何派王朴前来,至少百里无忌知道王朴是柴荣的心腹,第一次在徐州会晤,柴荣就带王朴、赵匡胤、郑恩前来,有此可知,王朴在柴荣心中的地位。另外,以王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何以有持刀杀学子之念。
有太多的疑问想不通,百里无忌也不想在这滞留。
百里无忌回头对拜伏着的学子、百姓说道:“朕已经知道此事,但其中原由尚没查清,汝等先行回去,此事,朕必会给你们一个交待。散了吧。”
得到皇帝承诺的学子、百姓们开始散去,但与死伤学子亲近的学子却依旧滞留在原地。
他们哭诉着:“皇上,他们死得冤啊,还请皇上为他们报仇雪恨。”
百里无忌应道:“朕必会查明原因,还死者一个公道,你们回去,将此话转达给学院学子们,也转达给死者亲属。”
“学生遵命。”现场人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时间,就剩下御林军和百里无忌这人了。
王朴见人潮散去,正想与百里无忌说话。
却被百里无忌制止,“王郎中,你身为周国使者,朕本不应该拘留你,但杀人者是周国人,杀人的刀是周国的刀,朕必须查明事实,先委屈你滞留在宫中,待事情查清,朕再做处置。朕会派信使通告周国,你先安心随朕进宫吧。”
王朴自然也不想背着这天大的罪责回去,这无法向柴荣和周国朝廷交待,“外臣谨遵明国陛下之命,外臣定当配合查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是,百里无忌令周行逢将御林军带回,自己则带着众人和王朴回宫。
“你确定这四个随从身份没错?”书房中,百里无忌亲自提审王朴,徐世铭等三人陪审。
“回明国陛下,外臣已经再三确认,没错。”(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你确定你当时喝令持刀随从住手?”
“确定。”
“你令其住手时,其可已经杀人?”
“外臣可以肯定,喝令住手时,正是其行凶之时,当时还未砍中学子。”
“王郎中,对于你的人品而言,朕可以信你,但此事太过诡秘,你的随从不服从你的命令,持刀杀人,这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
“外臣所言句句属实,明国陛下,试问若此次杀人事件出自外臣授意,外臣用意何在?周国又能得到什么好处?”王朴此时已经冷静下来,说话开始有了些条理。
百里无忌点点头道:“王郎中,你再回忆一下当时的情景,不要急,慢慢想,不要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遵命。”王朴闭上眼睛,开始回忆当时的情形,“为避免直接与外面人潮起冲突,我当时一直躲在驿馆中,后来人越来越多,驿馆的守军已经无法阻止,我见躲避不是办法,只好带四个随从出门,本想是以理服人,却不想,刚一露面,人潮就蜂涌而来。此时,随从们见势不妙,便一起上前,挡在我的面前。”
百里无忌点点头,这个时候,随从保护主公,替王朴遮挡在情理之中。
“当有数个学子趁守军空隙之处,冲入驿馆,就在与外臣随从相撞之时,其中一个随从就抽出了佩刀。”
“等等,你的随从抽刀时。学子可已经动手对你或者你的随从进行攻击和殴打?”
王朴皱眉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过了一会,王朴道:“抽刀时。双方刚刚接近向前一尺左右,还未动手。”
“你确定?”
王朴思忖道:“外臣确定。”
“那就是说,这名随从并非出于无奈而拔刀自卫,而是有意击杀学子?”百里无忌盯着王朴追问道。
王朴有些迟疑,如果应了百里无忌的话,那就是将责任全部往自己和周国身上引了,但因距离近。王朴确实看得很清楚,当时四个随从上前一步,挡在他的前面。也就是这时,其中一个随从就抽刀砍杀学子了。
犹豫了一会,王朴毅然答道:“确实如此。”
百里无忌“唔”了一声,继续问道:“那么。你看到此随从抽刀。可有立即喝令制止?”
王朴道:“事出突然,外臣有一息迟疑,但外臣可以肯定的是,当外臣喝令住手时,该随从尚未砍杀学子。”
王朴再次皱眉回忆道:“对,肯定没有,我记得我喝令住手时,我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刀锋。那时正是他举刀之时,还未落下。”
百里无忌道:“那此时。你另外三个随从又做了些什么?”
“外臣见事发突然,情急之下,从三人中间伸手,然后捉住他们的衣襟,也是怕事情闹得更大,外臣可以确定,此三人一直挡在外臣身前,除了推搡,并无出格之举。”
“王郎中对持刀杀人的随从可知根底?”
“外臣的四个随从来自鸿胪寺,做为使者随从,从开封府一直跟随外臣。”
“你确定?”
“确定。”
百里无忌心想,这四人都是来自周国鸿胪寺,做为使者随从,必是有外交经验之人,在异国胆敢动手杀人?这确实有些诡异。
“王郎中,那个持刀杀人的随从平日里可有异常,譬如说话、行事什么的?”
“应该……没有吧,外臣此次前来金陵,完全出于我国皇帝授意,并不与鸿胪寺有真正交涉,故,与随从也不多谈,明国陛下此问,还是问外臣幸存的两个受伤随从。”
百里无忌微微点头,转向徐世铭等人,道:“此事关乎明、周两国同盟,不可稍有差池,必须查明真相。徐相立即与周国交涉,让周国派出专人前来金陵,与明国一起审理此案。”
徐世铭应道:“臣遵旨。”
百里无忌道继续说:“徐相,你代表朝廷,担任主审,冯相兼有金陵学府院令之职可做为代表参与会审,此事全权交于二位爱卿,查出真相,切不可让朕无颜面对学府学子们。”
徐世铭、冯道躬身道:“臣必当尽心竭力。”
百里无忌回过头,对王朴道:“王郎中,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要委屈你暂时留在明国了。”
王朴低着头没有说话,百里无忌有些诧异。
徐世铭上前正要提醒王朴这失礼之举,却被百里无忌阻止,因为百里无忌看到了王朴的沉思神态,百里无忌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去打扰他。
好一会,王朴抬头茫然地对百里无忌说:“明国陛下,外臣想起一事,甚为蹊跷,外臣百思不得其解。”
百里无忌道:“王郎中大胆说就是,朕说过,任何细节都不要错漏。”
“外臣当时依稀记得,那个杀人的随从抽刀砍杀前喊了句话,只是当时人声吵杂,无法听得真切。”
百里无忌精神一振,忙问:“他喊什么了?”
王朴用力晃着脑袋,努力地回忆道:“好象是说,肉脯,不,应该是若统什么的。我只记得主两个字,后面的因为其背对我,而且已经向前冲去,我听不清楚了。”
“若统……。”百里无忌默默地念了几遍,搞不清楚什么意思,转头向徐世铭等人征询地扫了一眼,徐世铭三人都轻轻摇头,表示也不清楚什么意思。
百里无忌一时想不通也就不想了,转而再次对王朴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王朴起身施礼道:“事情查明之前,外臣愿意配合滞留明国,这也能还外臣和周国一个清白。”
百里无忌点点头道:“很好,徐相,抓紧对受伤学子和随从询问,有了进展,立即禀报朕。”
徐世铭应道:“臣遵旨。”
当明国的信使将金陵发生的血案通报给周国时,周国朝野震动。
如果因此失去明国的支援,周国将独自面对辽军的进攻,如此周国必陷于风雨飘摇之中。
但也有人提出明国欺人太甚,纵然周国随从杀死了两个明国学子,但周国也有两人死于明国驿馆,如此,也就无所谓谁对谁错了,至少,周国也是受害者。(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这些人的声音也很强大,以张昭为代表,正在朝堂上据理力争。
柴荣在得到明国通报之后,迅速召集原班人马李谷、王溥、张昭、范质等人商议对策。
柴荣现在心中懊恼,原本是一件好事,不想竟好事多磨,变成了坏事,如今牵扯到了血案,这让柴荣心中对王朴有了一些怨念。
“皇上,此事非周国所图谋,我等心中自然清楚,但问题是如何向明国解释清楚,臣以为,应该再派使者前往金陵,一则应明国请求,参与此案审理,再则也可将皇上的心意转告于明国。”李谷老持稳重,这事周国自然知道肯定有误会,派王朴前去金陵的用意,在场人都很清楚。
范质道:“李司徒所言极是,现在最需要的是解释误会,臣以为周、明共同对抗外敌事大,不能因为这小小误会,伤了周、明两国同盟的根基。”
王溥道:“臣以为,王大夫一向稳重,断不会授意随从当众行凶,此事恐怕另有蹊跷,眼下再紧要是派人去金陵与王大夫取得联系,探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张昭上前道:“我国一番诚意给明国颜面,方才派重臣为使者前往金陵,如今却因死了两个学子而向我国大兴问罪之师,我国也有二人被杀死在金陵,如果不对此进行追究,如何维护我大周颜面,臣以为,应向明国责询。”
“不可,张尚书此议不妥。如今应是化解此误会,而非火上烧油。周、明两国同盟抗击外敌事大,此事纯属误会事小。岂可因小废大?”王溥一听张昭的话,就出言反对。
“王尚书所言中事小是否指得是周国的颜面?”张昭针锋相对。
“张尚书牵强附会,我指得是事,而非颜面。明国历年来对我国尽力援助,有目共睹,岂可为这么一件小事,恶言相加?如果因此事使得周、明交恶。我国如何独自对抗辽国大军?”王溥反驳道。
张昭冷哼一声,说:“王尚书好口才,吃得是周国俸禄。却不知将屁股坐到哪边了。”
王溥大怒道:“张尚书如此巧言令色,恶意中伤,是为何意?”
柴荣听不下去了,用力地咳嗽一声。二人方才闭嘴不再争吵。
柴荣道:“二位都是朕之股肱。切不可因事起了龌龊。朕已决定,派人前往金陵,一则参与审案,二则向明国皇帝转达朕的心意。”
本来这皇帝已经有了决定,臣子就该遵从。
但李谷、王溥、范质三人应命,张昭却不同意。
张昭抗声道:“圣上,臣有异议,依圣上所言行事。我国从此就将在明国面前矮上一头,同样是两条性命。为何他明国可以羁押我国重臣,还要我国派人前往金陵?”
柴荣心中有些不快,但面上还是平静,问道:“那依张爱卿的意思,该当如何应对?”
“呃……。”张昭一愕,他只是为反对而反对,还真没有想过如何应对,心中急转,灵机一动道:“圣上,臣以为应该向明国索还王大夫,之后,两国再各派使节进行会审,如果明国不送还王大夫,我国应据理力争……。”
王溥在边上一声“嗤……”,嘲弄道:“如果你据理力争,明国还是不放人呢?张尚书莫不是想打进金陵府去?”
张昭闻言大怒,吼道:“我纵然粉身碎骨,也不受明国羞辱,总比你当一个缩头乌龟强。”
眼见二人又要争吵,柴荣只好再次咳嗽制止。
柴荣心中,觉得张昭所说也有些道理,毕竟不是私事,关乎两国邦交,虽说周国使者杀了人,但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周国毕竟也是二死二伤,纵然使者犯罪,那也得周国律法来惩戒。
但柴荣又不想因此与明国交恶,毕竟共同对抗外敌才符合两国的根本利益。
思索之下,柴荣道:“若依张爱卿的意思,我国应该派谁去金陵合适?”
张昭道:“臣愿意出使金陵。”
李谷、王溥正欲出言反对,柴荣摆摆手道:“此事就这么定了,辛苦张爱卿前往金陵。张爱卿,你要谨记,朕只有一个要求,不可破坏周、明同盟。”
张昭赶紧躬身应道:“臣遵旨。”
俯身低头的一刹那,没有人看见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意。
百里无忌一面亲自去金陵学府安抚学子,一面令百里义做好出征的准备。
这一天,徐世铭二人审理之后,来向百里无忌禀报案件的情况。
“皇上,据受伤学子和两个受伤的周国随从交待,当时除了行凶的周国随从,其余三个随从和使者王朴,确实没有向学子动粗,而且,据三人交待,那行凶者在挥刀前确实喊出了一句话,是为弱同或者柔铜,虽然字不一样,但读音却一样。臣想不通,也问不出所以然来。臣惶恐。”徐世铭请罪道。
冯道上前道:“臣询问过学府学子和大量在场的百姓,证实行凶之人确实喊过一句话,但也搞不明白话的意思。”
百里无忌让二人将卷宗留下,令他们退下。
一时间,百里无忌的脑袋中尽是“若统、弱同、柔同……”这些不知什么意思的字。
百里无忌猜想,也许,这不过是凶手无意识喊出的一句话,并没有什么意思,就象比武时,吐气开声“哈……”或者“呀……”一样。
此时,亲卫来报,百里义求见。
百里无忌无意识地点点头,示意让他进来。
“若统、弱同、柔同……”百里无忌仰头念叨着这些字。
“大郎,你这是在求神呢?”百里无忌都不知道百里义什么时候来到身边。
“阿义,有何事?”
百里义赫然道:“新军出征在即,这次出战规模空前,想来找大郎聊聊。对了,大郎刚才念叨的着若统,可是在祈福啊。”
百里无忌斜了百里义一眼,道:“祈什么福,这是驿馆前的凶手行凶前念叨的一句话中的两个字。搞不懂是什么意思。”
百里义突然放声大笑。(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百里无忌诧异地看着百里义,道:“阿义,何事发笑?”
“大郎,这两字的意思问我就行了。”
“你知道?”
“当然知道,大郎忘记我可是辽国的北院林牙。”
百里无忌大惊道:“难道这两字与辽国有关?”
百里义道:“大郎,若单凭这二字,在契丹语中的意思是福佑,若在一句话中的意思,那就要从整句话理解了,不过,若这是凶手行凶前说的话,很有可能是如神灵庇佑或者神灵赐福的意思了。”
百里无忌瞬间恍然大悟,原来,这场血案之后,有辽国的影子。
如此,那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王朴一介文人做为使者而纵容随从杀人了。
又或许,这随从已经被辽国收买,而挺而走险。
心事一解,百里无忌拍打着百里义的肩膀,道:“你小子真是我的福将,说说吧,是不是临战胆怯了?”
百里义不好意思地低头道:“我只是有点紧张罢了。”
百里无忌道:“还记得当年我出任巴东县令的路上,你和阿仁二人都说了自己的梦想,我记得你的梦想就是率大军驰骋天下,怎么,如今心愿达成就在眼前,你反而露怯了?”
百里义老脸一红,道:“大郎休要取笑,我大小战斗也上了不下数十场,何来胆怯之意,只是这次不同,一则规模远非往日可比,二则十万新军组建着实所费不菲。所以,我才……”。
百里无忌知道百里义心中所担心的意思,这十万新军确实是明国的国力所凝了。不用说百里义,就是百里无忌自己率军出征,也会心中忐忑。就象一件渴望许久的新衣裳,一旦真穿在身上,那么,总会担心哪里碰脏了,碰破了。
“阿义。别想太多,不管是黑旗军还是特战军,也包括现在新军。组建起来的目的本就不是用来看的,而是用来上战场拼杀的,只要你尽力了,我不会怪你。打光了。大不了再组建一支就是。”百里无忌安慰道。
其实,百里无忌的心中也是伤感的,十万新军,不知道战后能回来多少人,这每一个将士的背后,那可都是一个家庭。但百里无忌不能将这话对百里义说,说了会影响百里义的心情。毕竟皇帝的每一句话,对于一个即将出征的主帅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大郎。我想问你,这一战你最理想的战果是怎样的?”
百里无忌有些意外。这个粗汉竟已经懂得揣摩自己的意思了,百里无忌心中有些高兴,笑问道:“战略方案都不是已经早交给你了吗?”
百里义挠着头道:“这是自然,我已经看过数遍了,只是这一战,我心中有一份担心。”
百里无忌有些诧异,说道:“哦,说来听听。”
“大郎,从龙、剑、壁州一线北攻,击溃阻卜军,以达到收复失地和联合周军对南路辽军进行合击,我想,凭新军战力,加上出其不意,击溃阻卜军应该不成问题,但对南路辽军的合击……。我说了,还望大郎莫见怪。”
“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扭捏了?”
百里义不好意思地讪笑道:“如果宁州一线的周军出现问题,那么不单北路辽军会顺势而下,而且一旦有变,新军和阿仁的特战军很可能陷入两路辽军和周军的合击之中。”
百里无忌大笑道:“周军怎会与辽军苟合?你多想了。”
百里义讪笑道:“我也只是担心,给大郎提个醒。”
百里无忌笑道:“无妨,你不用为此担心,周国皇帝柴荣不可能与辽国苟合,这一点,我相信他。”
百里义点点头道:“有大郎的话,我就放心了。”
“去吧,打出明军的威风、明国的威风来,让天下都仰望,明军的赫赫威名。”
“臣遵旨。”
百里义退下之后,百里无忌却陷入了深思。
血案中有辽国的影子,只说明不只是自己向辽国安插细作、内应,辽国也已经动手向明国安插奸细了,周国肯定也在辽国的目标之中,甚至奸细比明国更多。
至少,明国的朝堂之中,最高层的徐世铭、孙光宪、冯道三相是不可能被辽国收买,对此,百里无忌有绝对的信心。问题是三位丞相之下,参知政事之下,甚至参知政事本身都有可能被辽国收买。毕竟,在百里无忌身陷西域时,金陵府就出现过叛乱,虽然百里无忌一直没有追究此事,但关在天牢的毋昭裔、宋齐丘二人,提醒着百里无忌不能放松对国内的监管。
要在金陵府,天子脚下策划这一次血案,没有一定的背景是不可能做到的。真要追查此事,百里无忌完全可以对金陵府数千官员进行挨个的审查。毕竟,军权在百里无忌手里。
但百里无忌不想也不能如此行事,新军出征在即,国内如此一闹,势必影响到各方面对新军的支持力度,更何况,彻底地清查,很可能会牵连到许多人。
百里无忌知道,往往有许多人可能或者不经意地牵扯到叛乱的人或者事,但如果大动干戈地清查,一旦清查出来,没有人能跑得掉,有史以来,叛乱者是最不可能被饶恕的。况且,口子一开,那就兜不住底了。
所以,百里无忌心中,只想将真正的奸细和心怀鬼胎之人捉拿归案,以防牵连太广。
为此,百里无忌召集徐世铭三人商议应对之策。
徐世铭三人惊闻血案背后有辽国的影子时,皆对于周国朝堂产生了怀疑,确实,辽国这几十年来,数次南下,两次占领中原,多少汉人官员归附于辽国,这集中就有明国丞相冯道。
鉴于如今的时局,百里无忌想了个办法,这个办法也许因为太过惊险,而遭到了徐世铭三人的一致反对。
在百里无忌的策划中,此计划虽然惊险,但应该属于有惊无险,如今新军出兵在即,想要保密已经不可能了。为了掩护新军西向,百里无忌的办法是,用一个对辽国极为有吸引力的诱饵,将辽国的注意力集中在诱饵身上,从而达到掩护新军西向的目的。(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另外,还能令隐藏在明、周两国国内的奸细暴露出来。
而这个诱饵,就是百里无忌和柴荣,也许,再没有比这二人更能吸引辽国的了。
要想让辽国将对新军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不抵上具有绝对you惑力的筹码,那是不可能的。
新军集合了明国一半国力,百里无忌对之付诸了全部的寄托,如果辽国真从明国潜伏的奸细处得到情报,那么必将集合全部实力与新军决战,甚至会使用各种方法以对新军进行最大程度的破坏和打击。
虽然新军上战场损失无可避免,但百里无忌总想着要使新军的损失降到最低,那么将辽国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也许对整个战局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这个策略绝不是阴谋,而是阳谋,百里无忌不打算保任何秘密,就是公开地让辽国知道,他将与周国皇帝一起出现在一个地方,那就是燕云。
燕云十六州自西向东成狭窄长条形,以南是周国,单从燕云十六州自身而言,并无防御纵深,除了历来就有的古北、独石要隘和几个凭借地势建造的关口,并无特别的防御,辽国这几十年来数次突破燕云,至后晋时得到占据燕云,早已对燕云的地势有了深刻的了解。
百里无忌选择在此地,那就是明确地告诉辽国,“你不来,我在这;你来,我也在这。”
这个计划最大的亮点是,一旦辽国决定对燕云实施攻击。图谋百里无忌和柴荣,那么势必要从西边僵持的战场上调兵,否则仅凭大定府的守军。是不可能突破燕云陈延正八万守军的。如此一来,西边战场的辽军势必力量减弱,这就可能使西边明军和周军完全有能力作出反击,甚至两国都有能力单独进行反击。
如果辽国不理睬燕云的百里无忌和柴荣,那么不好意思,燕云的八万明军和周国成德节度使武行文驻守镇州的两万五千周军将化虚为实,对辽国滦河以北的大定府发起攻击。
辽国原本在大定府囤有耶律朔古的八万部族军和五万皮室军。如此军力,明、周两国就是联合起来也无法硬撼,但从耶律朔古率四万部族军、二万皮室军被明军击溃之后。大定府守军力量减弱近半,如此,明国陈延正八万明军联合周国武行文的二万五千周军,完全有能力与大定府辽军进行硬碰硬的较量。
大定府与辽国上京临潢府仅潢河相隔。百里无忌赌辽国必定不敢冒都城被敌兵临城下的险。
如此。辽国就是心中不愿也不得不调兵对燕云明军进行阻击。
也就是说,在百里无忌的计划中,不管辽国被不被百里无忌吸引,从西边抽调辽军回防大定府已成定局,区别在于抽调的力度。
但这计划付诸实施的前提有两个,一是需要柴荣配合,二是需要徐世铭三人配合,毕竟皇帝回京。又有上一次身陷西域的先例,要说服徐世铭三人恐怕比要柴荣配合更为不易。
果不其然。百里无忌一说出计划就被明国三相一致反对。
“皇上亲身冒险,这让臣等何以自处?臣不敢枉从。”孙光宪立即上奏道,做为明国三相之一,经历上一次金陵府叛乱一事,孙光宪已经清楚地认识到百里无忌绝对不能离京的道理,土地丢了能够收复,军队覆没了可以再行组建,百里无忌没了,那可就什么都完了。孙光宪已经打定注意,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百里无忌离京了。
冯道难得想主动开口,却被孙光宪抢先,等孙光宪说完,冯道眯着三角鼠眼悠悠说道:“圣上亲立明国,收复燕云、河西,平定吴朝、北港,藩扶桑、高丽,古往今来,能匹敌者无几,何必再与臣子抢这些许功勋?臣以为,圣上此计甚妙,但派一举足轻重的臣子也能达到目的,不如圣上就将此功勋让于臣下吧。”
“呃……。”百里无忌被冯道一席话呛到了,这本是一件赴险之事,却被冯道说成了一件垂手可得的功勋,如此,就断了百里无忌继续坚持下去的后路。
徐世铭顺势道:“皇上计策的重点在于阳谋,是令辽国明知道是计,也不得不被明军调动,转向燕云,既然如此,又何须皇上亲自赴险,甚至连周国皇帝也用不着赴险,臣以为仅派明国一员大将足以胜任。”
百里无忌无言以对,都说女子一入宫门深似海,其实皇帝也一样,如今真想找借口出去溜溜,还真不是一件轻易能办成之事。
百里无忌不想与三人争辩,再争倒成了与臣子抢功劳了。
“如此,北上的将军,三位爱卿可有人选?”
“呃……。”徐世铭三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这朝中大将,稍有能力者皆被百里无忌调入新军,此时要找一个能统帅和协调燕云陈延正部和周国武行文部的主帅,还真一下子说不上来。
百里无忌心中得意地一笑,脸上却是一番无奈的表情,叹道:“如何?如今明国身处战乱,朝中将军早已分散各处镇守,要找一个有资历有实力的北上将领,难啊?”
徐世铭三人各自思索良久,终究找不出一个符合条件的将领,如此,便无奈向百里无忌做出让步,但三人与百里无忌约定,百里无忌只能坐镇瀛、莫两州,对燕云战争进行指挥,如此,就算战事有不测,皇帝也能从容从周国沧州后撤,绝不至于象上次在西域似的被敌军分割包围。
百里无忌一副无奈状,道:“冯相,如此,可不是朕欲与臣子抢功,实属无奈之举啊。”
冯道低头应是,肚中却不知道腹诽了百里无忌多少。
百里无忌北上之事定下,但与柴荣一同北上之事却需要与周国沟通。
但眼下明、周两国处于外交争端中,何况百里无忌还想借此战事,令明、周两国潜伏的奸细暴露出来,那么,与柴荣亲自会晤就势在必行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朕必须与周国皇帝私下会晤,向开封传讯之事,三位爱卿可有良策?”
“皇上,此事不难,只要皇上亲笔写信一封,臣可用信鸽传至开封府,然后使人设法传进宫去。”徐世铭奏道,他麾下的军情局虽然对北方的辽国、阻卜刺探力度不足,但对于周国,徐世铭胸有成竹,也许,徐世铭早已将周国看作囊中之物了。
“不妥,此事紧急,辽国的奸细遍布明、周两国,信件传至开封,必须有相当地位的周国官员方才能顺利传进宫中,稍有差池,就会走漏消息。”百里无忌摇摇头道。
徐世铭想想也是,将信传到周国皇帝手中,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确实不易。
场中四人一起沉默,突然,冯道开口道:“臣倒有一法。”
百里无忌字精神一振,道:“冯相,快讲来听。”
“周国使者王朴就羁押在宫中,圣上可以想一策,令其能名正言顺归国,如此,皇上就能顺利将信件传至周国皇帝手中。”
“冯相果然狡猾。”百里无忌一时兴奋,竟将心中的真实想法冲口而出,令冯道满脸激愤,而徐世铭二人却忍俊不禁,偷偷在那颤抖着。
“咳……咳。”百里无忌一阵干咳,“冯相睿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令王朴名正言顺回归周国?”
冯道虽然心中生气,但此事体大,也不至于真的记恨百里无忌。
但冯道确实也没有什么好方法可以使王朴脱罪。名正言顺而归。
血案未结,王朴嫌疑在身,何况百里无忌将学子看得特别重。如何使王朴脱罪,令在场四人烦恼。
这时,亲卫来报,鸿胪寺奏报,周国使者兵部尚书张昭请求皇上召见。
百里无忌闻之乐了,道:“来得正好,三位爱卿。让王朴回开封的方法来了。”
徐世铭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待询问。
却被百里无忌阻拦道:“诸位先退下,明日朝堂之上。就明白了。”
转头令亲卫传话,道:“命周国使者今日先在驿馆休息,等明日朝会时朕会召见。还有,将周国王朴带到书房。”
徐世铭三人随即告退。
一会儿。亲卫将王朴带到。转身带上门出去了。
“王郎中,这两天过得可好?”百里无忌笑问道。
王朴一脸雾水,自己还是嫌疑、待罪之身,这皇帝怎会用如此随意的语调对自己发问。
“回明国陛下,外臣一直都在回忆、思索当日血案的情景,不敢有一丝懈怠。”
“哦,不知道王郎中有何进展?”
“回明国陛下,虽然再也想不起任何有用的疑点。但臣有一些分析想禀告明国陛下。若有不妥之处,还请明国陛下恕罪。”
“王郎中但说无妨。”
“外臣想。单以血案本身而言,其结果,不管是明国还是周国,皆毫无利益可言,那就说明,此事不会是明、周两国朝廷想要达到的目的。从这一点上来看,最大利益获得者十有**是最大嫌疑者,让外臣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外臣想不出哪一方能从血案中获利。”
百里无忌心中不觉对王朴高看了一眼,其身处囵圄之中,却还能如此头脑清晰,实属不易。而他的分析距离真实也就一步之差。
“王郎中以为,血案发生之后,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是什么?”
王朴小心看了百里无忌一眼。
“无妨,大胆直说便是。”
“明国陛下恕外臣枉言之罪,外臣以为,最有可能造成明、周交恶,甚至同盟破裂也有可能。”
百里无忌道:“如此结果,与谁最为有益。”
“辽、阻卜……。”王朴冲口而出,随即心中一凛,明白百里无忌的意思。
王朴颤抖着说道:“明国陛下已有发现?”
百里无忌道:“朕也是偶然中,听一熟悉契丹语的臣子说起,王郎中属下的凶手,行凶前喊出的那句话之中,其中两字应属契丹语。”
王朴问道:“可是若统二字?”
百里无忌点头道:“是,其意思是福佑,应该是凶手行凶前自我激励之类的话语。”
王朴轻吁出一口气,忽然,王朴急道:“明国陛下,既然此事牵扯辽国,而凶手却出自周国鸿胪寺,如此,我国朝中必然已经有辽国奸细,外臣恳请明国陛下,放外臣回归开封,外臣要向皇上禀明此事,切不可让契丹人得逞。”
百里无忌举手轻摆,道:“王郎中莫急,先静下心来,朕有话对你说。”
王朴深吸一口气,压下快要蹦出喉咙的心跳。
百里无忌道:“王郎中以为,除了周国有辽国奸细,明国就没有?”
王朴再惊。
“驿馆之外,学子、百姓声讨周国使者之事,你我都知道这非朕授意,那受何人煽动?学子、百姓围困驿馆时间不短,金陵府尹等官员为何不设法拦截,纵然考虑到朕看重学子,那也应该向朕禀报,很可惜,血案发生前,朕未接到任何奏报。”
王朴点点头道:“明国陛下英明,但不知陛下所说与外臣回归开封有何关联?”
百里无忌笑笑道:“王郎中乃周国皇帝心腹。”
王朴躬身道:“奉皇上错爱,不敢自承为心腹。”
“王郎中应该知道,朕刚与二弟决定在龙、剑、壁州一线对阻卜军发起反击之事。”
王朴再次躬峰道:“外臣略有耳闻。”
“如果明、周两国之辽国奸细将此事传至辽国,王郎中以为,辽国会做出何应对之策?”
“一则转达于阻卜,使阻卜再派遣大军支援龙、剑、壁州一线,二则调重兵会合阻卜军,对抗反击之明军,三则令南路辽军从宁州南下,侧击反击之明军的右翼,如此,可达到三面围攻之目的。”
百里无忌点头赞赏道:“王郎中文武双全啊。”
王朴应道:“明国陛下谬赞了,外臣一介书生,仅是纸上谈兵,滥竽充数而已。”
“王郎中既然也明白辽国的反应,那么朕就不多解释了,朕的用意是将计就计。”
“请明国陛下明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