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女人生是男人的附属品
兰珍以一个奴才的身份毕恭毕敬地伺候着太后梳妆打扮,摈弃那些埋在骨子里的仇恨不讲,这一刻,她心中对这个双手沾满血腥的女人,充满了敬意。
这里是永福宫,曾经就是在这宫中的暖室里,慕容皓天给了她做为一个“妻子”的恩典,与她“洞房花烛”,而此时,她竟然亲自要送他的母后上路。
兰珍的心弦莫名地触动了一下,不过只是一刹那,比起南宫一族的血洗而言,那什么也不是。
三尺白绫往房梁上一抛,那轻盈如风的白绫在宫殿内如花絮一样的飞舞,兰珍抬头瞧去,不明白,为何宫殿内会有这么一根房梁,好似是专门用来结束女子生命的。
太后一步塌上一个陈红色的小圆凳子,将白绫相交打结,临了环顾着永福宫的一切,曾经在这里,度过了她人生中最痛苦的日子。
“搬开这个凳子,你就可以报仇了……”太后朝兰珍说道,兰珍听见这声音好似晴天霹雳一般,抬头仰视着站在凳子上的太后,思绪好像一下子定住,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没有杀过人?”太后见兰珍迟疑,冷冷问道,“这可不好,作为帝王的女人却不敢去杀人?”短叹一声道:“那就只有被人杀的份儿呢!”
她不仅仅是帝王的女人,更是君王的女儿,生在皇家,嫁在皇家,就注定她会有这样充满血腥与丑恶、伴随着阴谋与算计的人生。
可惜她斗得过后宫的女人,甚至斗得过至高无上的皇,却斗不过这些自己亲眼看着成长的晚辈们?
太后痴痴一笑,面对死亡,她毫无畏惧。
“最后嘱咐你一句,不要跟皓天作对,先不说你南宫一族的血仇是哀家一手操控,与他无关,就说他真心待你好,你也不该与他作对,哀家希望,你报仇之后,能够放弃心中的仇恨,好生伺候他,不要做出任何伤他的事情来?不然、不然你的下场会很惨……”。
太后最后嘱咐了一句,双眼一闭,好似等待着死亡。
随后又自言自语道:“女人,生是男人的附属品,死是男人的陪葬品,瞧瞧吧!就算我完颜碧君权倾天下,直到死的那一日,依旧是以大燕王朝第九代帝王的妻妾身份去死,即便我是西凉国尊贵无比的公主,我死后的灵魂也只能安息在大燕的国土里。”
又无奈地笑了声道:“可惜,就算我以大燕皇族女人的身份生活了三十余年,对于大燕的无数子民而言,我终究是个‘异族女子’,这就是作为‘和亲公主’的宿命,死的那一刻,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哪国的人?”
太后将自己的脖子搁在白绫打好的结上,道:“来吧!把这个凳子搬开,你南宫兰珍就可为南宫一族报仇雪恨了……心慈手软,葬送的不仅仅是你自己,更会是你在意的人……”
“太后,奴婢以大燕国子民的身份恭送您……”兰珍双腿跪下,朝太后磕了个头,她是“国母”,作为子民理应跪拜她。
兰珍发抖的双手拽着那凳子,却好似用尽了全身地力气也无法搬动,作为南宫家族的女人,她应该送这个女人上西天的。
双眼一闭,终究狠狠地一扯,兰珍的身子与凳子便一同摔倒在地,“砰”的一声坠地,好似所有的事情都终止在此。
太后的双腿便吊在半空中,兰珍不敢抬头去看太后的表情,只能看着那老孔雀色的凤袍上用金丝线一针连着一针的纹路,密密匝匝地连成花纹,将皇家肃穆庄严的气势与奢靡富贵的华丽绕织其中。
“父亲、母亲、哥哥嫂嫂们、姐姐、弟弟,我、我终于为你们报仇了……”兰珍抑制不住内心的澎湃与激涌,抬着自己的双手仔细地瞧着,落筱黛与宸妃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窗外飘来一阵还带着寒气的风,冷得人连血液都不流通了。
杀人?她害死的人还少吗?为何这双手还是如此干净,没有沾上半点血腥?
想起李瞳对自己下的夕阳红,兰珍充满惊悚的面容也逐渐恢复了镇定,在这“强肉弱食”的世间里,慈悲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兰珍轻轻地起身,抬头狠狠地瞧着太后一眼,死人?她见过太多了,并没得多少感触,想道:“这本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世间有因果,才是公平,我没错,公主更没错。”
当仇恨之火战胜了心中仅存的恻隐之心,那么她背后垂吊在房梁之上的女人就是罪该万死,死有余辜。
被太后冷喝出来的明兮,此时正在对月长叹,在这个月明星稀的夜空里,等待着一个必然的结果,却渴望着奇迹出现。
记忆里,太后待她是好的!待皓轩也是好的!无论她如何的凶狠,她没有伤害过作为孩童的她们。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逼着母后去殉葬,不该夺走原本属于皓轩的皇位,所以,她是她生命中最恨的人,杀死她,是明兮存活的目标之一。
可是,她竟然说“成全你”?为何?罢了,这个女人的心思本来就难测的。
门“吱嘎”一声从内开开,兰珍从未出来,明兮猛等一下回了头,太后挂在屋内的身影若隐若现,如同一抹鬼魅的倩影漂浮着。
“主子,皇太后薨了……”兰珍很是平淡的禀告道,此时的她,好似一根断了线的风筝,飘飘摇坠,不知道要落到哪里去?
她报仇了?终于她杀死了害死她全家的凶手,那余下的日子,她会有怎样的人生呢?
“啪……”的一声只感觉脸颊火辣辣的,挨主子的打,被主子顺手打耳光,兰珍已经习惯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为何会挨打?
不等回神,又是一个耳光,兰珍却不敢去躲,站在明兮的面前,面朝她,让她打得更顺手些。
第83章:不当不意味着不是
一片青翠苁蓉的青竹下,身穿孝服的女子扯过一男子的臂弯问道:“南一,当年为何不去追我?”
南宫公主的口吻里充满了悲戚甚至携带着不可言喻的责怪,徐南一急忙闪开她的手,无奈地唤了一声:“公主……”。
“我跟你多少次,不要叫我公主?我不想当公主,我想当你的颜儿?为什么?为什么不去追我?你可知我在燕都城门口等了你多久?你可知我在前往南辰的路上盼你盼得多辛苦?你可知我南辰国的万里长城前流了多少眼泪?”
颜兮边槌着徐南一的胸脯边哭诉道,“南一,你不是答应我?你会把我抢走?带我去lang迹天涯吗?为何失言?”
任颜兮怎么打,怎么问,徐南一只是默默地承受着,一言不发,颜兮指着额头的伤疤问道:“我毁容立志,今生今世非你徐南一不嫁,难道这还不够吗?你为何背弃我们的誓言?为何眼睁睁地瞧着我走出燕都国土,离你千万里?你给我一个理由啊?”
刚刚小产的颜兮,加上舟车劳顿,又为太后的死而伤心过度,已然是柔弱如蒲柳,很是弱不禁风。
南一瞧着她额头上的伤疤,想起当年她不顾一切地朝那城墙撞去,她说,若是没有这美丽容颜,南辰王便不会娶她了,她就不必去和亲,可惜,可惜她低估了司马睿,他并没有因为她的容貌而放弃她。
“我不是派人给你送去了‘好如胶’么?你怎么不用?你若是用了,必定能够‘完好如初’的。”南一有些痛惜的问道。
“容颜能够完好如初,心能吗?若非你哄我说会在半路将我劫走,抛弃这皇城的一切,与我一同隐居山野,lang迹天涯,我怎会走上那花轿?南一,你怎能待我如此心狠?”
颜兮问道,瞧着眼前的男子,这个她爱慕了十几年的男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事情都已经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何苦又提起?南辰王待你有情有义,你与他一起,当南辰国的国母,与他一起坐拥江山,不是很好吗?”
南一见了颜兮的眼泪,也是无比心痛,但是他又能做什么呢?他命中注定没有爱她的资格。
“是、很好……”颜兮听南一如此说,便也不再哭诉,坚强地擦干了泪水,道:“他待我很是好,知道我心中有旁人,却从不介意,给了我王后的位置,让我掌管南辰后宫,他说,他愿意等我,一等就是四年,四年来任我何等态度,不曾对我说过一句重话,一句冷话,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男人会比他待我更好,你徐南一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颜兮有些痛恨地说道:“可是我不服,你为何骗我?你得给我个理由,不然,我慕容颜兮这辈子都忘不了你,这辈子都无法从你徐南一留给我的伤痛里走出来?”
“你不都知道了吗?我不是给你写过信吗?”徐南一不敢去瞧着颜兮那充满恨意的目光,忙着避忌开来。
“紫苏?那个婢女怎可与我相提并论?你怎会因她而舍弃我?你若真心爱她,为何七年来,你都不曾明媒正娶她?”颜兮不信道,难道说她堂堂公主还不如一个婢女吗?
“那是因为她不在乎这‘妻子’的名分,我们这样很好,我当太医,她当医女,我们日日都能在一起。”徐南一大喝一声道。
“我不信,你骗人?若真是如此,你怎不与我说个清楚?就算你爱上了别人,你明知我不喜欢司马睿,又何苦将硬生生地推给他?你就不怕我在南辰国受委屈吗?难道,那些年你与我的好,都是假的吗?”
颜兮更是不信扯着徐南一道:“南一,我已是他人的妻子,我不会再与你纠缠,母后丧事一过,我便会回南辰去,我们可能一生都不会再见,难道,你连个理由都不愿意给我吗?你让我死也要带着遗憾而去吗?告诉我,真正的理由是什么?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让你放弃了我?”
“因为我就是个奴才,与我相配的女人就注定只能是婢女,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徐南一高攀不起,你的夫君注定只能是一国之君,这个理由够不够?”
徐南一见颜兮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得不说出这席话来。
颜兮的情绪更是激动道:“谁把你当奴才了?是我,还是皓天,是明兮,还是皓轩,哪怕是母后、父皇、孝仁皇后,我们谁把你当奴才了?你从小与我吃喝用度一样,王府里谁敢欺你半分?父皇登基为皇,你与我们一起住进了燕都皇城,哪个敢不把你徐南一当成正儿八经的主子,哪个敢轻瞧了你?”
“不当不意味着不是,我徐南一生来就是个奴才,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把我当成主子,我也是个奴才而已,因为我的母亲是个奴才,所以我命中注定就是个奴才。”
徐南一好似也爆发,大声喝道,一下子颜兮也不知该言语些什么?
“颜兮,你已为人妻,为人母,我也有自己心爱的女人,你何苦再与我纠缠?说来,我从未爱过你,待你好,不过是为了报答太后与先皇的养育之恩而已,我从来就是把你当成妹妹看的,那时年少,你所言的山盟海誓都是小孩子的过家家,不能当真的……”,徐南一匆匆忙忙说完这席话,随之逃的一般转身离开,只留下伤心欲绝的南阳公主独自抽泣。
兰珍本是无意偷听,只是这般赶巧碰上,不得不惊吓了一跳,实现想不到南阳公主竟然与徐南一有过一段过去,也难怪徐太医这般大的年纪了却一直未娶妻。
而他刚刚所言的一席话,怕也是假的,那日好似听皓天说过,说徐太医爱的女人,名花有主,那必定是南阳公主的。
见南阳公主这般伤心,也不得不同情她一片痴心,正想着悄悄地离去,免得被她发现而徒生是非。
只可惜还未挪动步子便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捂住了嘴巴,不由一阵惊慌,正要挣扎却听皓天的声音传来道:“别怕,是我!”
第76章:朕不知道朕为什么不敢
太后薨了的丧钟响起,漂浮在燕都皇城的上空,宛若搏击长空的苍鹰,时而如雷贯耳,时而婉转弘长。
“母后……”皓天瞧着垂挂在房梁之上的皇太后,呆滞的目光,恐慌的神情,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抬起双手,一把抱住了皇太后已经僵硬的身体,却不敢抬头去看太后那已经冰冷的面容。
他知道母后的性子要强,夺了她的政权,她一定会很难过,很生气,但是他当真想不到她会去结束自己的性命?
“怎么会这样?”皓天不可置信地问道,将太后平整地抱到了床上,抚摸太后那平静自如的脸庞,精心梳理的发髻,装扮齐全的服饰,这、这……。
“太后说、说想与晨阳公主说说话,命奴婢带着人都离去……”福雅嬷嬷跪在一旁已经哭得死去活来,她不过是离开一伙儿,太后怎么就上吊自尽了呢?
“姐姐跟母后说了什么?”皓天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很是漠然的明兮淡淡问道。
“我、我……”明兮抬头瞧了一眼皓天,又很是快速地闪过,镇定道:“你知道,我不喜欢她,我怎么会跟她单独说话呢?要不是人人都说是我气病了她,我才不会来这个宫里瞧她呢?”
明兮狠狠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似酸酸的,这是在为那个老女人的死而伤心吗?
才不会!她是个恶魔,是坏人,她罪该万死,死有余辜,明兮在内心对自己说道,甩袖转身离去道:“我回御香阁了……”。
“站住?”皓天瞧着明兮的背影喝道,明兮也不得不停住脚步,回头问皓天道:“怎么?给你姐姐按上了‘不孝’的罪名,还想着把皇太后的死也记在我的头上?”
想起那日太和殿上的事情,明兮就恨得牙痒痒,皓天未承认也未否认,他知道明兮的脾气与性情,她即便再恨皇太后也好,也做不出这种谋害长辈的事情来?
“朕没有这样说,但是母后仙逝,姐姐不在永福宫内守孝,回御香阁做什么?”
这话里依旧没得帝王的命令之意,单纯的一种弟弟对姐姐的询问,自然也搀和一些忍楚,皓天知道就算母后是自缢,也跟明兮脱不了干系,但是他的的确确不能把她怎么样?
她是他的姐姐,是父皇与先皇后的女儿,是帝王的嫡女,她生来就是“高贵”,高贵到高不可攀。
“你管我?”明兮本就是心中不舒服,听皓天如此问,也没得好气,她不想再呆在这里,一心一意地想着离开。
太后薨后,兰珍便奉命回到了碧玺宫,不知道接下来公主会有什么样的新指令,故此她只能继续以“御女小主”的身份留在这里宫里。
丧钟响起,三宫六院很快就得到消息,皇后、丽妃等人都纷纷闻信而来,片刻间,燕都皇城内便是缟素一片。
好似突忽而来的一场大雪覆盖住了皇城的红墙碧瓦,将肃穆凝重洗刷成悲戚痛色,丧钟依旧不停地敲响,各宫内,华灯逐渐换成了白灯笼,那洁白的光芒更能冲破这诡异的夜色,宛若白昼。
遥遥塌曳而至的奔跑声,曲曲折折的长廊甬道里,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侍卫,在有条不紊里忙碌奔波,通过各种方式传播着“太后仙逝”的消息,同时也以同样的速度散步到了宫外。
这个消息就如同洪水崩塌倾泻一样,从一个出口流入了成千上万的道路,覆盖的地域越来越大,越来越广阔,从燕都一直延续到大燕的各座城池,甚至边境的邻国。
皇后等人到达永福宫时,明兮正是急匆匆地从内而出,见了众人也只是横扫一眼,丝毫没得停住脚步的意思。
丽妃等人按着规矩给她行礼,她也并不理会,金黄色霓裳,裙带衣抉飘飘,在这万人素服里,格外鲜艳,高傲而冷艳,更是勾去了许多不满的目光。
“公主……”皇后唤了一句,别的暂且不谈,她这身显眼的衣裳必须换下来,不然就是对太后的大不敬。
“本公主心情不好,不要惹我?”皇后话还未完,明兮便是冷冷一句,愣是让皇后说不出半句话来,瞧着公主逐渐远去的背影而无可奈何。
“请公主穿孝……”连皇后都无法阻止她,其余人等自然也不敢随意去惹明兮,正在大家想着就此作罢之时,便听见这样一个声音传来。
兰珍抬眼瞧去,只见徐南一手中端着锦盘上面搁置着叠得整整齐齐的雪白孝服挡在了公主的面前,不准公主再朝前走。
“徐南一?”明兮见是徐南一便也停止了脚步,瞧着他也是一身白色孝服便挑嘴一笑道:“穿孝?哼,你以为谁都能跟你一样没脸没皮地给杀母仇人穿孝啊?那么喜欢穿,就自己穿个够?”
“回公主话,臣不是为杀母仇人穿孝,而是为‘大燕国母’穿孝。”徐南一反驳道,徐南一的母亲是太后亲手杀害的,这件事儿本是没得几个人知道,被明兮如此一说,各自心中都嘀咕起来,不知是怎么回事儿?
“国母仙逝,作为子民人人都该穿孝,公主不穿孝,除非公主不是大燕的子民。”徐南一继续道,一句话便好似说中了明兮的软肋,一时无言以对。
“南一说得没有错,姐姐今夜若是不穿孝,朕便以‘不忠不孝’之名,将姐姐逐出皇家,摘掉姐姐引以为荣的‘慕容’姓氏,贬为庶民。”
不等明兮反驳,便听见皓天冷冷的声音从后传来,不得不回了头,皇后体贴地将准备好的孝服摊开,亲自为皓天穿上。
此时的皓天与平常是大不相同的,那剑眉星目里满是冷冽,平常口吻之中的轻浮玩笑之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沉重而严肃的气息。
“你敢?”明兮瞧见他如此说,不由也有了一丝畏惧,这个弟弟比她想象中的要厉害得多。
“朕不知道朕为什么不敢?”皓天耸了耸肩将孝服穿好,那衣摆带出声响好似都能威慑到人,随之转身朝内走去,命令道:“传朕旨意,皇太后仙逝,举国服丧,全民穿孝,若有违者,杀、无、赦……”
第77章:您这个义妹可真没白认
崇明十一年四月三日,皇太后薨,享年五十岁,皇上登基为皇时,加封为“圣母皇太后”,皇上亲政之时,为感谢皇太后多年操劳国事,劳苦功高,尊徽号为“孝昭圣母皇太后”,皇太后薨,追封为先皇皇后,徽名为“孝章皇后”,再追徽号为“孝昭章庆圣母皇太后”,
“昭”为“光明”,寓意太后的功德可与日月同辉;“章”是“印记,章程、篇章”之意,大燕太祖本是山村野夫,只恨前朝国君无能,昏庸无道,弄得民不聊生,迫不得已而揭竿而起,顺天意,一举推翻前朝,建立大燕王朝。
故此将帝王理政就寝的宫殿取名为“建章宫”,以此纪念大燕从“无”到“有”的英雄事迹与风雨历程。
用“章”字来给皇太后当徽号,更是表明皇上对太后垂帘听政时业绩的肯定,是至高无上、无以伦比的尊荣。
“庆”是先皇永庆皇帝的国号,此时,却是“章”在前,“庆”在后,是皓天想要表明,太后作为一个国家统治者的地位在前,作为永庆皇帝的嫔妃妻妾身份在后,更是对太后的一种敬仰,也表明在他的心中,母后的地位要远远高过贵为九五之尊的父皇。
单单从这短浅的几个字上便是表明了皓天对太后突然逝世的伤心与悲痛。
太后发丧乃是举国大事儿,按着惯例,需在燕都皇城内,停灵梓宫,持服二十七日。
因永福宫毕竟后宫妃嫔居住之地,先皇驾崩,太后本应移居到历代皇太后居住的“长乐宫”,只因为了垂帘听政方便,入住了“建章宫”,还政后,也是情势所逼而回归“永福宫”。
如今太后仙逝,便理所当然的将灵柩停放在长乐宫内,皇后与丽妃等人领着后宫众位嫔妃,依旧皇族其他系支的王妃、朝中重臣女眷中有品级的诰命夫人等跪灵。
皇上需现在前朝与重臣们商议如何操办太后的葬礼,毕竟太后是大燕王朝几百年来唯一一个垂帘听政的皇太后,她的葬礼无先例可遵循,皇上的意思自然是越是隆重越是好,但是刚刚亲政的他也不得不“先国后家”,先帝王后孝子,不得不听取朝臣们的意见。
丧钟之中伴随着女子哭哭啼啼的声音,淌眼抹泪向来都是女人与生俱来的本领,个个都哭得撕心裂肺,伤心欲绝。
皇后本就身子不是很好,太后这一去,伤心必定是有的,心中更是心疼着皇上,加上这没日没夜的跪灵,只怕身子有些承受不住,只觉得头重脚轻,一不留神歪了下身子。
丽妃见她如此忙命令道:“来人啊!皇后娘娘跪累了,身子不安,先行送皇后娘娘回凤鸾宫休息。”
一句话便将皇后为太后伤心为皇上挂心的思绪统统抹去,而是一个耐不住劳累的人,这个罪名可大得去了,在国为不敬,在家为不孝。
皇后轻轻抬头幽怨地瞧了丽妃一眼,倒也没答话,只是心中抱怨自个身子不中用,给她落下个话柄。
兰珍好似瞧出了皇后的难堪,忙着上前扶了皇后一把道:“皇后娘娘,您是皇后理应在此为太后守灵,但是正因为您是皇后,您才更该保重自己,皇太后仙逝,此后,后宫之中还有数之不尽的大事儿等着您拿主意,您若是倒下了,让嫔妾等人该如何自处?就请皇后娘娘先行回凤鸾宫休息吧!”
兰珍明眸微抬瞧了丽妃一眼,她脸色也正是难看得紧道:“请不要辜负丽妃娘娘一片好意。”
丽妃听了倒也没得别的反应,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皇后娘娘您这个义妹可真没白认,瞅瞅多关心您?回去歇着吧!此处有臣妾、有燕贵妃,您就放宽心吧!”
燕贵妃自然是哭得最为伤心的一位,哭得已然没了声,只是默默流泪,一心一意地为太后的逝去伤心难过,无暇顾忌这一切。
“皇上驾到……”外间传来通告声,兰珍回头瞧去,只见皓天一身白色孝服从外而入,即便他面无表情,却依旧能够瞧得出他强迫自己忍住悲伤的情绪。
众人见皇上来了便跪地低头恭迎,唯独明兮一人跪得端端正正,丝毫没有在意皓天的到来。
明兮在皓天的威逼之下终于穿上了孝服,但是却依旧不愿意以“孝女”身份跪在前排为太后守灵,而是跪在一群诰命夫人里边,算是尽一尽作为大燕子民的义务。
“朕已经让南一去御香阁接皓轩回宫守灵,也派人前往南辰送信,命颜兮姐姐回国奔丧,姐姐与朕一块跪到前头去,我们姐弟四人一块为母后守丧……”皓天走到明兮前面淡淡地说道。
不但没得命令之气,反倒有着哀求之意,更是不明白,死者为大,为何明兮到如今都不肯原谅母后?
再大的仇恨,人都已经不在了,也该随着太后的寿终就寝而尘埃落定吧!
“她是你的母后,不是我的母后,我已经跪在这里,你还想我怎样?你再逼我,仔细我在你母后的灵前与你翻脸……”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兰珍很是明白公主此时的心意。
可惜公主还能反抗,而自己?呵呵,兰珍在内心嘲笑自己,南宫兰珍,你瞧瞧你,你可真够没用的,南宫一族全族覆灭之时,你连一天孝都没有穿,此时你却在为仇人穿孝,而且穿得这样的理所当然,谁让你已经是慕容皓天的女人呢?
跪在这偌大的宫殿里,你微乎其微,却必须存在,你在这里哭死是正常的,你若显露一点点不敬之意便是大逆不道。
又在心中安慰道:“罢了,我南宫一族世世代代为大燕尽忠,我父亲更是精忠报国之人,此时我跪的是大燕王朝仙逝的国母,不是旁人,在国家大义上,这个孝该穿。”
“啪……”突然传来一阵帼掌的声音,好似出其不意的一声闷雷,惊落在每个人的耳边,只听一个女声大声冷喝道:“翻脸?我看你是要翻出天来吧?”
第78章:南辰王后慕容颜兮驾到
“翻脸?我看你是要翻出天来吧?”只见一名身穿浅青色服饰的女子如同一阵风般进入了殿内,猛的一下走到了明兮面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打了过去。
那声响好似盖过了一切,打得明兮措手不及,而她的突然出现也更是令众人无比惊奇?
紧随着外边传来通告声道:“南辰王后娘娘到……”兰珍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皇太后的亲生女儿南阳公主慕容颜兮回国了。
倒是惊讶得很,刚刚皇上不还说派人前往南辰送信吗?怎么突然南阳公主就从天而降呢?
兰珍仔细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公主,她一身浅青色长袍,在这刚刚回暖的四月里显得很是单薄。
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如银河般倾泻而下,垂及腰间,发髻上无一样饰品,却只见额头上佩戴着一块红色印记,好似是一块伤疤,足足有拇指那般大,本也是极其美貌的容颜,因为有了这块疤痕的缘故而将美貌掩盖,甚至有些丑陋,不由心中直叹可惜。
“慕容颜兮,你敢打我?”明兮指着颜兮问道,长这么大还从未给人打过?明兮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耳光,原来给人帼掌的滋味如此不好受?
“打你又怎样?你以为你还是十岁的少女可以无理取闹吗?我母后是父皇的嫔妃,就是你的长辈,你不为她跪灵,人人可诛之,何况是打?”
慕容皇家的女儿自是有这天生而来的魄力,作为一个“庶女”却当着众人的面,太后的亡灵动手打“嫡女”这也是大大的“不尊”之罪,作为一个外嫁他国的公主在大燕的国土上打大燕待在闺中的公主也是“不敬”之为。
颜兮大喝一声,若蒲柳般的身子却偏生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气势,明兮心中自然不服喝道:“要打也轮不到你?”取出龙御令道:“御林军何在?给本公主将这个外嫁之人拖出长乐宫……也好让她知道,这是我大燕的事儿,轮不到她这南辰王妃来管……”。
数名御林军急忙从外而入,可惜还来不及抓人便听颜兮道:“谁说这是大燕的事儿?这是慕容皇家的家事?我慕容颜兮作为先皇长女教训不懂事儿的妹妹,谁敢在此动武,便是大燕十恶不赦的罪人。”
一句“家事”便威慑着听命而入的御林军不敢动弹,见帝后都在此,却没得发号施令的意思,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外间又传来通告声道:“南辰王到……”,只见一名温文尔雅的青年从外而入,手中随意搭着一件月华色披风,直径走到颜兮面前为她披上柔声道:“身子还未好全,仔细着凉……”。
又朝皓天拱手道:“南辰王司马睿见过大燕皇帝……”,皓天也与众人一样,不明白为何他们夫妇会突然出现在燕都皇城内,如此出其不意,见南辰王彬彬有礼,身边不过随行三五名侍卫,几名侍女,且身无利器。
便也拱手道:“姐夫快别多礼,今日母后灵堂相见,不论国事,只行家礼。”一句简单地话便是让司马睿感觉很是善意,国与国之间的矛盾,不是单纯地靠着姻亲可消除的,守护国土是作为君王、帝王与生俱来的使命,谁也不能大意。
“我弟弟这是长大了,想当年我出阁之时,你才十三四岁……”,颜兮见皓天待自己的夫君张嘴就是“姐夫”,丝毫无以大燕国力欺压之意,并且满是尊敬,心中很是高兴。
“夫君,你陪我一同跪拜母后可成?”颜兮回首瞧着司马睿询问道,作为南辰国王,即便国力相差悬殊,年年还需给大燕进贡,但是他们都是君王,他与皓天的地位是平等的,即便在太后的亡灵面前,他也是可以不跪的。
司马睿点了点头道:“在私,女婿跪拜岳母是孝道,这是应该的,在国,孤一直崇敬皇太后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跪拜以表崇敬之意,更是理所当然。”
颜兮听司马睿如此说,心中更是感激不已,皓天在旁听着心中也很是欣慰,南辰王好似待姐姐很好。
南辰王夫妇便一同上前跪拜皇太后的灵柩,待三叩首过后,南辰王起身,颜兮却并未起,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哭诉起来道:“母后,女儿不孝,不曾赶回来见母后您老人家最后一面,当年您将女儿送出燕都皇城时,告诉女儿说‘不要怪母后心狠,这是你作为一国公主的宿命,维护两国永久安好就是你存在的价值’。
女儿做到了,数年来,南辰与大燕相安无事,不仅仅如此,南辰王待女儿更是如同珠宝,宠爱至极,母后五十大寿,本是携带女儿前往大燕贺寿,可惜女儿身子不争气,行至边境益州,承受不住舟车劳顿,腹中已有三月的胎儿不慎小产,在路途耽搁了不少时辰,不料没赶上母后您的寿辰,倒是赶上了母后您的丧礼?您怎么也不等等女儿,好再看女儿一眼啊?”
颜兮哭哭啼啼起来,众位女眷便也被她这伤心的情绪带动,纷纷都淌眼抹泪起来,顿时又是哀哭声一片。
南辰王毕竟是个外人,他再尊重太后,也不可能为太后披麻戴孝,此等场合着实不便在场。
皓天也瞧出了是此时他的困扰,便命令道:“南辰王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带南辰王先行到铜雀台休息。”
铜雀台是专门接待外宾的地方,大燕国力一直都是最强的,可惜却碍着那些无法跨越的地域天险而无法将他们一举征服,故此总是会邀请各国国君到大燕来瞧瞧大燕的国富民强,从侧面威慑他们,让他们不敢危害大燕。
可惜先皇驾崩,新皇登基,太后垂帘听政,可谓内忧外患,实在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死守边疆,以防外族入侵,而无它法。
司马睿便随同引路人一同离去,他们好似还有家事要处理,不便多留。
待颜兮哭诉一番过后,见明兮还未跪在前排来,回首冷冷问道:“明兮,刚刚那一耳光还未将你打醒?还不愿意上前来为母后守灵吗?”
第79章:到底谁才是朕的母后
“明兮,刚刚那一耳光还未将你打醒?还不愿意上前来为母后守灵吗?”颜兮冷冷问道,她说得句句在理,何况南辰王一同来到了燕都皇城,若是自己敢动武的话,先不说御林军无法制衡谁,就说万一得罪了南辰王惹得两国纷争,这个罪名她承担不起。
“成王败寇,谁叫我幼年丧父丧母,没得靠山,我们姐弟两就只能当软柿子任你们姐弟拿捏,今儿个,你们可以将我逐出慕容皇家,可以动手打我,甚至可以杀我,要我以‘孝女”之名跪灵,休想……”。
明兮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更是让颜兮恼火,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欺负了你?”
“姐姐庶女出身敢当着众人的面动手打我这个堂堂嫡女,而我却无可奈何,只能白白的承受着,这还不算欺负?怎么,还要我跪下来给您这个南辰王后请安不成?”
明兮自来凭借是嫡女身份高贵无比,幼年时更是先皇与先皇后的掌上明珠,自是从未将颜兮皓天姐弟放在眼中。
“你……”颜兮不由一时语噎,刚好有侍女端上孝服呈到了她的面前,皓天便道:“姐姐先去更衣吧!”颜兮的性子也是继承了太后的刚烈,正要动怒,被皓天这一拦也只好作罢。
转身朝明兮道:“姐姐,算做弟弟的求您,我们都是兄弟姐妹,都是慕容皇家的儿女,没有谁欺负谁?看到母后已经仙逝的份上,让我们和和睦睦地给她老人家发个丧吧!”
让一国之君如此低声下气是需要勇气的,皓天性情随和,说出这话来也不算奇怪,奇怪的是按说他幼年时在后宫之中受了那么多委屈,登基为皇之后,没报复,就已经是仁至义尽的,如此善待明兮倒是兰珍想象不到的。
如此看来皓天是以德报怨,而明兮却是以怨报德,实属不该。
“公主,您就给太后跪灵吧!太后她、她、她是您的亲生母亲啊?”福雅嬷嬷本是在为太后燃烧金银纸锭,见几位主子闹得如此僵,实在不忍,便噗通一声跪倒了明兮面前高声喊道。
本就气氛凝重的宫殿,被这突然而出一句话好似顿时山崩地裂地动山摇,几十双目光刷刷落在了福雅嬷嬷的身上。
“嬷嬷,您说什么?”福雅嬷嬷跟了太后许多年,是看着颜兮与皓天长大的,故此他们都十分尊重她,颜兮不可置信地问道。
“当年先皇刚刚登基,棋妃娘娘与皇后娘娘同时怀上了龙胎,先皇有意立皇长子为太子,可惜,天不遂人愿,棋妃娘娘处心积虑才生下的龙胎却偏偏个女儿,棋妃娘娘本就不得宠,更害怕公主一落地便永无翻身之地,迫于无奈,命老奴将公主与皇后娘娘生下的皇子互换了,所以……”。
福雅嬷嬷说着说着便是泣不成声道:“所以,公主您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啊!”
一席话让在场的众人无一不震惊,个个都是膛目结舌,不知该如何是好,还不等皓天开口问个明白便见福雅嬷嬷朝太后的灵柩撞去,喊道:“太后,福雅答应过您,一辈子将这个秘密守在心底,福雅没做到,福雅罪该万死,福雅来陪您了……”。
“砰”的一声,一道血柱涌出,福雅嬷嬷便撞死在太后的棺木之上,又在众人还来不及平复的心上狠狠划了一道。
明兮只是一愣,好似来不及反应,朝福雅嬷嬷的尸首瞧去,指着她道:“这老奴才胡说八道什么?岂有此理,敢编出这样的昏话来骗本公主……”,明兮有些慌张地朝外命令道:“来人,来人,给本公主把她拖出去打,打、打死为止……”。
福雅嬷嬷人已经死去,她的这道命令自然也是毫无意义的,侍卫们本就觉得这殿内气愤凝重,这么多的主子发号施令,实在不知是该听刚刚亲政的皇上的,还是该听掌管着龙御令的公主的。
“不、不、这不是真的……”明兮不想去承认这个事实,但是福雅嬷嬷就这样死在这里,又好像不得不令人相信一样?
她怎么可能会是她心中那个下等妃生出来的呢?怎么会有如此滑稽的事情?
只听过“狸猫换太子”,可没听过“公主换皇子”啊?而且那个人是她恨了十余年的人,突然有人老告诉她,那个人是她的亲生母亲,这也太难以接受了些?
“那、那朕是谁的儿子?谁才是朕的母后?”那边皓天的震惊也不亚于明兮,双眼迷离地朝太后的棺木瞧去,同样的不可置信。
他与母后在深宫内风雨同舟这么多年?突然有人告诉他,他不是皇太后亲生的?这个事实他也是无法接受的。
如福雅嬷嬷所言,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么她的母后岂不是十余年前就往生的孝仁皇后吗?
记忆里,她是极其贤淑的人,温柔可人,笑起来就如同一朵花儿般,不如母后那般好强。
每次见到她,她都笑得很甜,幼年时皓天时常都会看到一个场景,孝仁皇后怀中抱着明兮,父皇怀中搂着皓轩,他们四人或是坐在一起用膳,或者闲暇无事一块聊天,总是那么的快乐,说说笑笑,感觉他们的日子就跟神仙一样的快活。
“皓天,过来一同玩啊?”孝仁皇后发现站在外出的他,总是会朝他招手,亲切的唤道,可是他从来都不敢过去,因为母后不允许。
不准他叫她母后,不准与她言语,甚至连多看她一眼,母后都会生气,会打他,可是打完之后,又会搂着他伤心流泪,他不想母后这样伤心,所以他从来都不敢多与他们靠近。
如今十年光景已过,孝仁皇后的形象早在他的脑海里消失不见,可是今天却有人来告诉他,他是孝仁皇后的儿子?
这太可笑了?那么如果,正如明兮所言孝仁皇后是被母后逼着殉葬的,那么、那么……。
“天呐……”皓天只觉得一下子身子都站不住了,往后退了好几步,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么多年来,他岂不是一直都是“认贼做母”吗?
第80章:清王
庄严凝重的长乐宫内,本已回暖的春天,就好像一个伪装成人形的妖怪一下子被打回了原型,回到了那个冰天雪地的冬季。
冰凉冰凉的,皓天连连的往后退,却无人敢上前去扶他,明兮更是如同一个疯子般又吵又闹,喊着:“不可能、不会、绝不会……这不是真的。”
这两人都是不敢去面对现实,倒是南阳公主镇定命令道:“来人,将福雅嬷嬷的尸首抬下去,好生安葬……”。
外间候命的人,总算是听到一声很是正经的命令,急忙听从吩咐将福雅嬷嬷的尸首抬了下去。
“皓天,你是大燕皇帝,你可不能倒下,你不是说了吗?让我们兄弟姐妹和和睦睦地将母后的亡灵送走,过去的一切就让他随风而去吧!”
颜兮走近皓天婉言安慰道,皓天却好似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只是瞧着颜兮连连摇头,那种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痛苦,就如同心被放在火上烧一样。
这皇家自是有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庆幸的是皇太后只是用自己的公主换了先皇后的皇子,这若是随意从外边抱过孩子来充当皇子,这皇族的血统岂不是乱了?
那么大燕列祖列宗打下的江山岂不是拱手送给了外姓人?此时此刻,慕容皓天岂不是成为了人人得以诛之的冒牌皇帝吗?
自然,此时的兰珍可没得去担忧别的心思,倒是替自己的命运而担忧,太后是明兮公主的亲生母亲?
太后虽然有心求死,但是也算是被逼的,而兰珍不仅仅是知情人,更是参与人,那么公主怎会放过她呢?
死,她从不可怕,怕只怕生不如死啊?公主逼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心中肯定怨恨重重,无处发泄,那么她岂不是最好的发泄对象?
兰珍想到此处不由有一丝丝的畏惧,她很清楚公主的手段,更是不敢去想象,越想越怕,却越怕越想。
不如趁着此时混乱,无人顾及她,早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兰珍心中有了退缩,可是步子还未挪动,便又无奈地停住,这就是她的命运,命中注定的宿命,她怎么能够逃得过公主的手掌心?
就算公主放过她,皇上若是知道她是公主派来监视他的细作,知道是她亲手搬走太后上吊时脚下的凳子,一样也不会放过她的,天大地大,竟然没得她的容身之所,就如同被砍掉翅膀跟腿的小鸟,坠落在地上,被人捡起,任人宰割,即便想要死都未必能够死得安生。
“清王爷到……”突然殿外又是一声通告声,清王慕容皓轩,先皇的嫡子,九岁时先皇与先皇后先后辞世,她便跟随着明兮公主一同居住在御香阁,三年前,被太后以学习南辰文化为名,送往南疆边境益州。
只见殿外入内两名身穿孝服的男子,走在前头是徐南一,太后的死给所有人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无法消除的悲伤,徐太医也并不例外。
见殿内气氛凝重,好似发生了什么事情,双眼横扫过众人,却无人敢说出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儿?
“母后,请原谅儿臣,回京多日,未入宫请安……儿臣有罪……”身后的男子突然身子一低跪倒在地,前方有徐南一挡住并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他一路从殿门口跪行上前一面哭诉道:“儿臣不孝,人已在燕都,却不能及时入宫为母后送终,儿臣罪该万死……”。
兰珍只是觉得这声音好生熟悉,感觉在哪里听过,却想不起来具体在哪里听过?
御香阁的人都私下都唤清王为小主子,但是传闻这位小主子素来身子不好,很少出现在人前,只知道公主极其在意这位小主子了。
虽然年岁只差了一岁,可惜长姐为母,十岁的明兮在父母双亡的情况下,肩负了一个姐姐的职责,不仅仅将九岁的清王抚养成人,更是听闻将清王调教成了一个文武双全的好男子。
武倒是鲜有人知,文却是早就名誉远播,张嘴便是诗词,更是有不少诗句广为百姓熟知。
也正是如此,太后才会将他送往益州这个靠近南辰国的地方,那边山清水秀,正是适合他写诗作画。
清王一步步朝前跪行,待他的面容逐渐显露在兰珍眼前时,兰珍只觉得心没得来由的“噗噗”跳跃,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
作为慕容氏与完颜氏的后人,身体里流畅着两国血液的他,与皓天有着一样俊美的面容。
许是因为身子羸弱的缘故,面容带着丝丝阴柔之气,不如皓天那般俊朗,这身雪白孝服更是衬着他清新俊逸,如同蓝天里漂浮着的云朵般干净。
“我要出场远门,待我回来,一定寻你……”兰珍脑海里闪烁过那个被残阳普照成金黄色的香草园内,一名男子随意摘了一株紫色的薰衣草别在她的发间柔声说道。
见她娇羞低头的模样,男子也是微微一笑,轻轻从她的手中取走那方素色的丝帕道:“这个赠我,好让我睹物思人……”,随之转身离去,他的背影是那么的纯洁,他衣抉飘飘,宛若乘风,他俊逸清秀的侧脸,从此便成为兰珍心中的一个梦,时常萦绕在心头。
好似只要想起他,天是蓝的,云是白的,花是香的,就连寒冬都是暖洋洋的。
“这么会?他竟然是清王?”兰珍在心中否认着,但是那白衣男子的面容她即便是死也绝不会遗忘的。
兰珍只觉得自己是头重脚轻,往后仰了一下,幸亏身边有人连忙扶了一把,却也闹出了些动静。
皓轩本未注意到她,听见动静,随意瞥了一眼,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众多女子之中。
统一的孝服素装,看上去感觉都是一样的,可是兰珍的面容却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
好像有着一束光芒射到她的脸上,除了她什么也看不见?
“我这是要死了吗?我好像、好像、好像看见了她……我答应过寻她,这是让我到了黄泉路吗?”皓轩只感觉眼睛很昏花,每一个人都有好多影子,但是这些影子又逐渐的重合在一起,最后依旧聚焦在兰珍的身上。
第81章:人生,一场戏剧性的游戏
“兰珍?”皓轩在心中默默地唤了一句,依稀还记得那日他风尘仆仆地从益州回到燕都,第一件事儿不是前往燕都皇城拜见许久不见的母后与皇兄,甚至刻意地避过姐姐的接风洗尘的宴席,直径到了香草园。
香草园那是御香阁内最大香草种植地,御香阁位于燕都的南部,虽然以“阁”为名,却并非是一所阁楼,而是一片很是挺拔而巍峨的山峰,在上面有着一所磅礴而辽阔的庭院。
听闻这是数百年前,大燕承庆期间有一位公主因为感情受创,立志终生不嫁,隐居在此修行,她善于调香,可以将从花草树木里提炼出令人清新醒目的熏香,故此将居住之地命名为“御香阁”。
不料后期熏香成为了大燕独有的珍宝,因为熏香不仅仅可以给人鼻息上的享受,更是能够强身健力,治病救人,故此备受人们爱戴,这便是“御香阁”的原型。
这为大燕日后的经济发展垫下了很大基础,逐渐衍化成大燕的圣物,以“香”为贵。
御香阁内养着一群女子,她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幼便被带到御香阁学习调香的本领,她们不比宫女需要做些端茶倒水的粗使活儿,相反还会有人伺候她们,她们的饭菜有人会做好,她们的衣裳也会有人洗好。
她们的价值不在于这些微末事儿,而是她们的鼻子,鼻子是她们的一切,在这里,鼻子的用处超越了眼睛、耳朵与嘴,只要鼻子敏锐,就算是聋子、瞎子、哑巴都无所谓。
只要存在这敏锐的嗅觉,她们就可以吃饱穿暖,甚至可以享受许多千金小姐的待遇,但是一旦鼻子失去,她们的下场将会是惨不忍睹的,会如同一样没有价值的物品一样,被遗弃,或是卖到偏远贫穷地域当奴隶,或是送往边疆成为慰问边疆战士的“军妓”,或者被卖入青楼。
她们也不会有自己的名字,因为从进入御香阁开始,直到她们没有利用价值为止,都不能离开御香阁,与外界的环境隔离。
所以她们会有一个代称,如兰珍“2653”,意味着她是御香阁内第两千六百五十三位调香婢女,她们会在自己的物品标注这个数字,来代表她们的所属权。
那方丝帕上也纹绣着这样的字样,可惜当皓轩满怀欣喜到香草园打听这个数字的主人时,有人却告诉他:“2653在斗香大赛中使用了麝香禁品,被掌事姑姑发觉,割掉了鼻子,死掉了。”
死掉了?他心心念念的人就这般死掉了,就这样他大病了一场,病得好似丢了魂魄一般。
“小主、小主,您没事儿吧!”翠娥见兰珍的身子越发地往下倒,忙着去扶,听见动静,皓天这才有些反应,上前照看兰珍关怀问道:“兰珍,你怎么啦?是不是身上的毒还未完全好?”
兰珍只觉得心口异常的闷,面对皓天的关怀更是觉得心慌得很,不敢去他那双明亮的眼睛?
“我、我……”。兰珍只是气息喘喘地说不出话来?这一日发生太多她难以承受的事情,感觉再也站不住脚了。
小主?兰珍?瞧着眼前的一幕,皓轩好似明白了些什么?想起那一年在香草园初见兰珍的情景,她虽然没有说出声来,但是看她的口型,他知道她的名字叫“兰珍”。
可是此时,她却靠在他皇兄的怀中,只觉得胸口一沉,好似压着一块大石头,猛的一下从心口涌出一口血来,顿时便疼痛难忍摔倒在地。
“皓轩、皓轩……”明兮瞧见皓轩突然吐血,好似也顾不上其他了,急忙冲了过去,一手将皓轩抱在怀中喊道:“皓轩,你不要吓姐姐啊……”,又朝徐南一喊道:“徐南一,你快救他,皓轩他服了毒,还没有完全好。”
若不是皓轩服毒以死相逼,上次在太和殿,她就不仅仅只是逼着太后交出虎符,而是逼着他们母子交出皇位来?
兰珍突然昏倒那不过是小波小lang,清王爷突然吐血才是巨船触礁,顿时整个长乐宫便也乱了起来。
人生就是这么的奇异,十余年前太后灭了南宫满门,同样是皇家的公主救了兰珍一条命,于是在那场血洗里唯一存活的孤女却送了权倾天下的皇太后最后一程?
三年前,情窦初开的兰珍心中住下了一个“云”一般的男子,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三年来心心念念的良人,如同一个梦一样存在着,可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终究不过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梦而已?
当她心中彻底将这个梦粉碎之时,他又突然出现?可惜她却已是别人的女人,而是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竟然是亲兄弟?
不得不说老天爷将她的人生演绎成一场极其戏剧性的游戏。
太后的丧事依旧继续,可惜兰珍与皓轩身子不适,不能守孝,兰珍留在碧玺宫修养,皓轩也搬到了宫中的春晖堂养病,只是早晚才到太后灵柩前磕头跪拜,守灵之事,太过辛苦,他的身体支撑不住。
暮日流金,黄昏倾洒在燕都皇城内,兰珍站在前往长乐宫路途上的一所亭榭里凝住着远边的天色,倾听着长乐宫方向传来的缕缕佛音,感觉自己的心就如同一条浑身沾满油的泥鳅,怎么也抓不住,在她的身体里一伙儿跳到这里,一伙儿跳到那里。
却在这佛音里好似找到了一丝丝静谧,皓轩的出现好似又燃起了她心中的某种渴望与幻想?
而这种难以言喻的东西,就好似黑暗里透露的一点光明,看似很近,实质却遥不可及,有那么一刻觉得也可以如李瞳那般心结已了,可以安生地辞世,并且死而无憾,却不知为何,好似心中又徒增了一抹不舍?
南宫兰珍,你的人生就当真只能为“复仇”而存在吗?难道当真就不能有别的吗?
你敢不敢为你的人生绘画一些别的色彩?能不能在你脑海里留下一些无关仇恨的事物?譬如皓轩——这个纯洁如云的梦?
第82章:我当你已死,你当我不回
想要俏一身孝,这黄昏倾洒的时刻,亭榭内,一名女子一身孝衣,遥望远方凝住着什么?
不得不说也是一桩美景,皓轩亦是拖着还未好全的身子前往长乐宫叩拜太后,却不知这般巧,刚好遇见了兰珍?
皇城内,何人不是忙碌于太后的丧事,只有他们,两个病人在别人都在忙着连喘气都费劲的非常时期,一个发怵冥想,一个如同欣赏一样美景般欣赏着这个不知在想些什么的人儿?
一股子清香和风而来,兰珍忍不住地用力闻了两下,朝前方瞧着,正是皓轩一身孝服玉身长立在红柱长廊内。
不由心中一惊,收回了思绪,隔着距离行了礼,转身快步离去,好似逃一般,曾经他是她不可奢求的高不可攀,此时,他是她不可触碰的遥不可及。
“兰珍……”皓轩追了两步,见她如此匆匆离去,忍不住地唤了一声,兰珍听见这声柔情的呼唤,也不得不停住了脚步,他、他竟然、竟然知道她的名字?
迟疑了一伙儿,才回头,此时,皓轩已经走到她的跟前,四目相对,却相顾无言,久别重逢,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参见清王爷。”兰珍微微俯身行礼道,低头垂目,不敢抬头去瞧皓天的神情,皓轩想去扶她,却终究是于礼不合,此时,她再不是他能够一句话就能得到的调香婢女,而是他永远也不能幻想的后宫妃嫔,在伦理上,她已然是她的“小嫂嫂”了。
“免礼!”
“谢王爷……”如此生分而默然的对话,好似很不对劲,兰珍又在心中想,其实我们从未熟悉,不过是“见过”而已?她甚至不曾与他相处过一天,甚至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也许王爷从未将她放在心中,那句话不过是句玩笑话而已?
“不知王爷怎知嫔妾闺名?”兰珍故作镇定、若无其事地问道。
“你不认得我?”皓轩惊讶地问道,她、她不记得了吗?也是,当年路过香草园,一来一回不过是见了两面而已,他不曾表露身份,也不曾留下姓名,不认得是应该的。
“嫔妾认识,您是清王爷,那日在长乐宫,嫔妾远远见过!”兰珍如实回答着,若是当初知道他的身份,这个梦就更不该开始?因为注定不能实现。
“只是嫔妾好奇得紧,王爷怎会知道嫔妾的闺名呢?”兰珍微微抬头瞧了一眼皓轩,三年未见,他、他好似没得太多的变化,好似,昨日才在香草园内与他相遇一般。
兰珍,你在怨恨我吗?怨恨我一去不回?若是当年我知道我一走就是三年,我一定会从姐姐那里将你带走;我若是知道待我回来,你已经不在,说什么我也会想办法派人回来将你接走。
皓轩心中暗想着,淡淡回道:“您与我一个故人容貌极其相似,不料名字也相同,可见是一种缘分。”
故人?兰珍心中一震,原来在他心中,她兰珍竟然是个“故人”,那也不枉费她这些年心心念念了?
“是,是缘分!”兰珍亦是淡淡地回道,想要告辞离去,又忍不住地问道:“不知王爷身子可还有大碍?”
那日,他突然在长乐宫吐了血,更是听闻他中了毒,可见是伤得不轻的,除夕之夜,公主嘴中的那个勾引清王的“贱婢”,又是何人?
“知道兰珍你还活着,我的病不治而愈。”皓轩终究是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话里。
兰珍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正对着皓轩那双清澈如水的目光,与皓天一样,那眼珠子里乏着一丝丝天蓝色,有着道不尽的情意。
原来他、他也与我一样地记着、念着、想着?
可惜啊!可惜南宫兰珍不过是颗不能自己的棋子而已,也许很快她就会死,因为她不仅仅没有价值,反倒成为了一个“隐患”,凭着公主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轻饶了她的,等待着她将会是怎样的命运,她不敢去想,但是很清楚,绝没得好果就对了。
两行泪水终究还是忍不住地流了出来,我的良人,此时此刻,你还不如一直存在于我的梦里,梦中我还能幻想,如今,我却只能眼瞧着它破碎,而无能为力。
“我当你已死,你当我不回?”皓轩瞧着兰珍脸上的泪痕满是心痛,想要抬手去为她拭泪,却不得不放下,从怀中取出那方纹绣着“贰陆伍叁”的素色丝巾,递给兰珍道:“兰珍,你与我终究是错过了,终究是有缘无分……”。
他、他竟然一直都留着,兰珍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着抬手将眼泪擦掉,俯身道:“嫔妾一时失态,让王爷您见笑了?”
“我不知道你怎会入了宫?更不知你又怎么会成为皇嫂的义妹?也不知你是如何成为皇兄的御女?我只知道,皓轩与兰珍终究不过‘梦’一场,皓轩再不配拥有它了……”。
皓轩忍痛说道,这丝巾上,用七彩线纹绣着的字体,好似龙飞凤舞,虽然不是花,却好像比任何一种花都要美丽,好沾染着缕缕清香,每当在益州怀念燕都之时,只要看着它,思乡之情便消减不少。
若不是有它陪着,他也不知,他是否能够学懂南辰国的语言与文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出师?何日才能回到燕都来?
“嫔妾多谢王爷记挂之情,若是兰珍知道当日相逢的男子是大燕王朝尊贵无比的清王爷,兰珍绝不将这丝巾松手……只当不曾有过吧!”
可笑,终究是可笑的?兰珍在心中嘲笑自己,你若依旧贵族里的千金小姐,你倒是可以去奢求陪王伴驾,可怜你如今只是个连自身性命都保不住的可怜虫。
兰珍朝皓轩微微俯身,终究是独自一人先行朝长乐宫而去,清王待她背影已经消失在眼中,这才起步朝相同的方向而去?
却没有看见,不远处,无泪那双满是寒意的目光,无泪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不可置信道:“原来小主子心心念念的人竟然是兰珍?”
第83章:请皇上放臣妾出宫
“别怕,是我!”皓天温柔的声音传入耳边,不知为什么警惕心那般强的兰珍听见这话,就真的不怕了,不知曾几何时,慕容皓天已经成为她南宫兰珍信任的人了?
“皇、皇上……”兰珍放松下来,她是因为前往长乐宫的路上远远瞧见了丽妃,害怕被她找麻烦,所以避忌到了这里,却不知听到这么一场好戏,更是不知皓天不在长乐宫跪灵,不在建章宫处理国事,怎生会跑到这里来?
“跟我来……”兰珍还未开口问便被皓天拉扯着离去,不知走了多久,两人才饶过了这幽静长廊,躲到了一假山的后头,此时真是春季百花斗艳,绿色繁华之时,乐悠悠的青藤缠缠绕绕攀上假山,色彩缤纷的花朵点缀其中,好似给它穿了一件漂亮的新衣裳,还透露着悠悠芬芳!
太后国丧,作为孝子不得剃发,不得理须,加上连日来的劳累,以及那日福雅嬷嬷的一席话,皓天的脸色也憔悴起来,甚至有些沧桑,再不复平常俊容。
“刚刚你看见的、听见的,只当没发生过吧!藏在心里头,谁也别告诉。”皓天嘱咐道,兰珍自然明白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即便太后以公主换皇子的事情,只怕也已然封口,这件事儿,也只能深埋知道的每一个人心中,史书上不会记载,百姓也不会评价,这将成为宫闱秘史,无人知晓。
“是!”兰珍听话的点了点头,如此乖巧得到了皓天满是赞赏的目光,身穿孝服的兰珍比往常更是俊俏了三分,皓天也忍不住地多瞧了几眼,见她脸色依旧不好,关怀询问道:“可是跪灵太过辛苦?你毕竟刚刚才解了毒,真是苦了你了。”
若是从前兰珍听闻他如此说,兰珍会感动,可是经历了夺政权的事情,皓天越是待她好,她的心越是不安,试问后宫佳丽三千的皇上为何会待自己情有独钟呢?
太后临死前说:“难怪天儿会如此喜爱你?孽缘啊?”这又是何意?
“请皇上恕罪,臣妾身子不中用,不能日夜在太后亡灵前守灵,未尽足孝道,请皇上责罚。”兰珍突然跪地说道,倒是吓了皓天一跳,忙着扶起她道:“这里只有我们两,有话好好说,跪什么?”
“臣妾请求皇上放臣妾出宫……”兰珍坚持不起,朝皓天磕了个头说道:“臣妾、不、是奴婢,奴婢不过区区一个下贱婢女罢了,承蒙皇后娘娘抬举,认了奴婢当义妹,但是奴婢终究也不过是个奴婢而已,不配陪王伴驾,求皇上恩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何时将你当成下贱婢女看?你何苦这样妄自菲薄,贬低自己?”皓天好似被兰珍突然而来这番话给惊到了,很是不解。
“徐太医说得没错,不当不意味着不是,奴婢出生卑贱,这几月承蒙皇上宠爱,此生足以,即便此时让奴婢去死,也心甘情愿,奴婢再不能玷污皇上了。”兰珍说着便抽泣起来。
皓天更是震惊,一手将跪在地上的兰珍拽起道:“我让你将刚刚看到的、听到的都当没发生,你怎么不听?”
说着短叹了一声,将兰珍紧紧抱在怀中道:“横在颜兮姐姐与徐南一之间的又怎么会是这出身贵贱的问题?若真是如此,徐南一即便是死也不会放开姐姐的手,可惜有些人生来就是不能相爱的,你、我能够相爱,便是上天的恩赐,你何苦拿着这个身份说事儿,没得配不配?只有喜不喜欢,爱不爱?”
区区几句话便将兰珍感动得泪流满面,可惜皓天越是说得真挚,兰珍却越是觉得不可信,只是有猜不透他到底是何等心思?
“我费尽了这些功夫,才册封了你,才与你在一起,你怎么能够说出让我放你出宫的话呢?”皓天的声音有些虚弱,抱着兰珍的手却更是紧,抱得兰珍有些生疼的感觉。
“母后抛弃了我,我突然感觉天塌了,我终于明白,为何无论明兮姐姐对母后做了多过分的事情,母后都能原谅?终于明白为何母后要逼着我起誓说无论将后姐姐对我做了什么都不能伤害她?
兰珍,你能够明白我此时心中的苦吗?我的生母从未抱过我一次,养育了我二十年的母后,却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从前,母后对我的一切坏,打也好,骂也好,责备也好,逼迫也罢,我都会认为那是为了我好,可是现在,我总会认为那不过是因为我不是亲生的而已……”。
这席话压抑在心中苦无人说,此时总算是说了出来了,皓天心中好过了些,兰珍自然明白这种滋味,即便没有亲身感受,也能理解个八分。
怎么会?她临死前还嘱咐不准伤你。兰珍心中说道,此时的皓天更是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需要人的安慰。
“母后已经离开了我,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你再不要说这样的话,好吗?我想要你陪着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皓天这话里有着哀求,更是让兰珍震惊,若说他这样说有目的,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奴婢何德何能?宫中有皇后、有丽妃,有数之不尽的宫嫔们,她们都会永远地陪着皇上您的。”兰珍试探地说道。
“后宫之中的女人是多,可惜却都不是我能够选择的,我唯一选择过的人,只有黛儿,可惜,她陪伴我的日子太短太短了,而且死得那般的惨烈。”
提起落筱黛,兰珍的心好似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紧紧地捏着,好似要将她的心捏个粉碎。
“而你,却是我唯一一个去争取过的女人,你晓得我从不在意你的身份,贵贱并不能单纯用出身来论的,兰珍在我的心里,比任何人都尊贵……”。
尊贵?兰珍的心弦好似再一次跳跃,天哪,为何听到这话,宁可相信他是真的?
慕容皓天,多谢你,多谢你如此瞧着起我南宫兰珍!
可惜,正如你所言,有些人命中注定是不能相爱的,你、我之间的仇恨是剪不断的。
有朝一日,你若知道,养育你二十载的母后,上吊时踩着的凳子是我搬开的,你会如何对付我呢?
第85章:西凉太子妃
伴随着燕都皇城日日夜夜的诵经念佛,太后二十七日的丧期终于度过,皇上、清王、南宫公主、晨阳公主四人终究还是如同设想的那般和和睦睦地将太后的灵柩送到了大燕皇陵,与先皇、先皇后合葬一起,入土为安。
但是国丧却并未过去,皇上下令,凡是大燕百姓,一年内不得宴乐婚嫁。
凡是皇族之人,除却不准宴乐婚嫁外,男子不得亲近女色,女子不得浓妆艳抹,不得剃发剪发,不得高声说笑等等。
按着普通老百姓而言,父母逝世,还得守孝三年,而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也不能亲自去守灵,只能命人代劳。
皇太后垂帘听政十年有余,除却南辰王与南辰王妃亲自前往祭奠外,东丽与赫连都派使臣而来,而西凉国与太后更是渊源深厚,派遣西凉太子携带太子妃前往吊丧。
皇上一边要操劳太后的丧事,一面还要应付这些外来使者,不得不说心力交瘁,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皇上亲政,朝堂之上,自然是该有大的变动的,但是皇上来不及整治这些,太后仙逝,全国服丧的大事儿便挡在面前,而有心无力。
而通过这次主持太后国丧,接待四国使者,大臣们也逐渐地认可皓天的帝王能力,获得了大臣们的认可,进一步巩固了皓天手中的皇权。
这日,兰珍从长乐宫跪灵回来,突听见一声马嚎声急匆匆而来,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有人高声喊,却听不清喊的是什么?好像说的不是大燕的语言。
“小主小心啊?”突地身边的翠娥喊了一句,兰珍一回神只见一阵白光迎面而来,一匹受了惊的枣红色马正狂奔而来,马背上的女子,一身白色孝服,碧眼挺鼻,极其美丽,只觉得是天仙下凡般!
更是感觉见到了年轻时候的皇太后,不由一惊,吓得连连后退,身边紧随着数名身穿西凉服饰的侍卫、随从,那女子好似也很惊慌,拽着马缰不知该如何是好?
瞧见前方有人更是紧张,在马背上支支吾吾指手画脚,兰珍想着她的意思该是让自己让开的。
可惜却好似来不及了,再一回神,好似那马鼻子都贴到了自己的脸上,吓得连“怕”都忘记了,只觉得自己肩膀一重,随之被人推开,马又是长嘶一声,惊天动地。
“小主,您没事儿吧!”翠娥忙着去扶,那边也是匆匆而来好些人,燕贵妃焦急的身影边朝这边跑边用西凉国的语言喊着什么?
“多谢皓轩表哥出手相救……”燕贵妃照看那女子没有事儿,朝刚刚将受惊的马治服的皓轩行礼道。
“珉琪表妹不必多礼,快瞧瞧表嫂伤着没?”听见她们之间的对话,兰珍这才知道刚刚马背上的女子是西凉国的太子妃,西凉王是太后的亲哥哥,故此西凉国太子与太子妃也算是太后的晚辈,故此都穿着孝服。
兰珍刚刚被翠娥扶起,却见西凉太子妃噼里啪啦地对自己说了些什么,可惜却一句都听不懂,但是看她的态度似乎不是什么好话。
燕贵妃拽了拽西凉太子妃的衣裳,也说了几句西凉话,太子妃这才作罢不再言语,燕贵妃瞧着兰珍莫名其妙的神情便解释道:“嫂嫂是问你,为何不躲?若是撞到你可该如何是好?”
燕贵妃的声音很是动听,语气也很是客气,兰珍行礼道:“嫔妾一时惊慌,吓呆了,惊了西凉太子妃娘娘,请贵妃娘娘责罚!”
“姐姐哪里话?”燕贵妃见兰珍如此有礼,忙着搀和起来道:“嫂嫂没有骑过马,非要试试,这才惊了马,我们都看得仔细,与你何干?快快回碧玺宫压压惊吧!”
兰珍这才仔细打量起燕贵妃来,许是年岁不大,却身子不是很好的缘故,很是柔弱,脸色一如既往的惨白,没得丝毫血色,却不知为何反倒是透着一股子病态美,倒也是标志人物,与西凉太子妃一比,却相差甚远。
兰珍抬头瞧了皓轩一眼,又很快的将目光投到了别处,恰好见皓天、西凉太子、南辰王、南阳公主、晨阳公主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
西凉国的女人,兰珍已经见识过,倒是不知这男人若是有着碧眼与挺鼻是个何等模样?此时见了西凉太子,只觉得好似从画里走出来的般,都说西凉是“美女产地”,如今看来西凉国的男人更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西凉太子的面容除了男子的刚阳之气外,还携带着一丝丝妖魅。
“皓轩,你可伤着?”明兮听闻这边出了事儿,却见皓轩在场,瞧着被侍卫强行牵走的马,问都不必问,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姐姐,我没事儿!”皓轩摇了摇头,在明兮的面前他好似还是个孩子般。
西凉太子也很是关怀的问候了太子妃,两人用西凉国的语言交谈,旁人听不懂,却瞧得出他们夫妻很是恩爱甜蜜,若是论血缘讲,他们都是亲戚,是一家人,可惜此时却站着三个国家的子民。
旁边还有着翻译,皓天听了翻译的话便朗爽道:“表嫂想学骑马,这有何难?朕命两名马术高强的人好生教你便是了。”
西凉太子妃见皓天如此豪爽,倒是不在拘束,朝翻译说了句话,翻译道:“太子妃娘娘说,她想要自己学,不过是匹马,终究是个畜生,怎会征服不了呢?”
翻译官的言语许是气势没有那么的强烈,看太子妃的表情以及听她的口吻却感觉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
大家听后也不过是一笑而过而已,很明显这是他们兄弟姐妹表兄妹姐夫等人在聊家事,皇后与丽妃都不在场,兰珍怎能在此逗留?请了安行了礼便告退而去,皓天也并未留她。
皓轩朝兰珍的背影瞧着,手臂一阵阵的生疼传来,刚刚真是太危险了,若是给那发狂的马撞到了,该如何是好?
“啊……”皓轩突然只觉得心口一疼,抬手捂住了心,明兮忙关怀问道:“怎么啦?哪里疼?”
“是南一哥哥给我扎的针口,很快就会好的。”皓轩浅淡地回答着,收回了已经失神的目光。
第86章:是朕这个丈夫教妻不善
东丽国与赫连国的吊丧使者已经送走,说来这两国多年前都与大燕都姻亲的,但是联姻只能维持两国之间一时的和平,真正的和平是容不得“四分五裂”的。
天下只有“合为一”时才能得到真正的和平,眼下正是要恭送南辰王夫妻与西凉太子夫妻,摈弃国事不谈,他们都是至亲骨肉。
故此皓天设宴为他们送行,如今依旧是为太后守孝时期,统一的白色孝服,不如平常的歌舞升平,鼓瑟笙箫,自是缺了些滋味。
因为有西凉太子妃这个异国女眷在,故此后宫嫔妃也有是几位在此作陪,皇后、丽妃、燕贵妃都是理所当然该出席,而兰珍却不得不说是硬着头皮而来的。
西凉太子妃好似很欣赏她那临危不惧的精神,强烈要求她也出席,说来兰珍只是来不及反应罢了,倒不是什么“不怕死”的铁骨英雄。
远来是客,何况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也没得拒绝的道理,故此兰珍也出席了。
席间,免不得提起国家大事儿,皓天却并不愿意提起,在南辰王与西凉太子刚刚开始绕出“国家大事”的话题时,便很是坚决地说道:“母后丧期,朕实在不想谈国事儿,咱们只当是一家久别重逢的亲人,好生吃顿团圆饭。”
活生生地将话题斩下,如今皇上亲政,大燕便算是变了天,那么国策问题自然会有所变化的,南辰王与西凉太子也不得不关心这个问题。
论国力,他们都不是大燕的对手,但是若真是打起来,一时半伙也攻打不下?
西凉太子见此路不通,好似无法探取皓天的心意,不知他此时对待西凉是何等态度?
便起身朝皓天拱手道:“既然皇上如此说,完颜烈便也不拘束了,今天便只当是一家人的团圆饭。”
西凉太子的大燕话听起来虽然很是生硬,语速也很是慢,好像是逐字逐句地往外说的,但是贵在还可听懂。
“表哥,本就不该拘束的,国是国,家是家,无论大燕与西凉两国如何,你、我都是骨肉相连的亲人。”皓天一声“表哥”好似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好!那完颜烈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皇上您成全。”西凉太子张嘴便是“不情之请”,倒是让人觉得他说的事儿绝不会一件简单的事儿。
皓天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好似也无法拒绝,朝西凉太子示意道:“表哥,有何请求,但说无妨,朕能够做到的,一定会做,没得什么成全不成全之说。”
“皇上豪爽,完颜烈钦佩。”西凉太子听皓天如此说倒是很心喜,举杯敬了皓天一杯酒道:“我前往大燕为大姑姑吊丧之时,父王刻意叮嘱,希望能够将大妹妹带回西凉国去……还请皇上成全。”
西凉太子嘴中的大妹妹便是西凉大公主完颜琳琅,也就是“废后”,提到这个女人,好似人人脸色都不佳,兰珍抬眸瞧了皇后与丽妃的脸色,都很是不好,皓天听后倒是没得太多的触动,只是保持沉默没言语。
西凉太子继续道:“当年之事,大妹妹一时鬼迷心窍犯下大错,皇上不处死她,待她已是仁至义尽,父王母后以及整个西凉国国民都感恩戴德,再让她留在大燕实在不妥,废弃之妻理应返回娘家的。”
西凉太子这话倒是没错,不过倒也没有听闻过哪国的皇后被废之后返回娘家的。
“废弃之妻是该返回娘家的……”皓天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西凉太子只当他这是答应了,正要道谢,却听皓天道:“但是朕从未弃过她?朕只是废了她的后位而已,并没有休弃她……所以,她还是朕的女人,既然是朕的女人,哪里有返回娘家的道理?”。
皓天悠悠起了身朝西凉太子说道,兰珍从未见过“废后”,也不曾听皓天提起过,只是知道当年两人刚刚成婚之时,也是有感情的。
“当年之事,已经过去了,说来,不完全怪罪她,她十五岁便嫁给朕为妻,心智还不成熟,就算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也是朕这个做丈夫的教妻不善罢了,怨不得她,她犯错,朕也有责任。
所以朕不能让她回到西凉去,不能让她成为西凉国的罪人,大燕与西凉两国的关系也绝不会因为这件事儿而受到影响,朕会给予锦衣玉食,山珍海味好生安置在永安宫内,让她永生安乐,还请表哥将朕的话转告给舅舅,琳琅已然是大燕的子民,即便是死,也会以大燕子民的身份去死,朕不能、也不会让她回到西凉去。”
西凉太子没想到皓天会拒绝得如此坚决,倒是不明白他心中到底作何感想,也不能多加试探,只是道:“皇上仁义,我会将话转告给父王的。”
话题便也到此停止了,无人再敢提起“废后”来,一顿饭后,皓天便领着皇后等人亲自送了南辰王夫妇,西凉太子夫妇一同出了燕都皇城。
却留下了一堆疑问,大家都琢磨不透皓天的心思到底是如何想的?
一辆豪华马车内,颜兮咳嗽了两声,司马睿体贴地将她揽在怀中,将她靠在自己的怀中关怀道:“此番回南辰,舟车劳顿,你又要受罪了。”
颜兮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夫君,臣妾知道您在想什么?但是从皓天对待我们的态度来看,他并没有想要打南辰的意思……”。
“皇上一口一个‘家’字,丝毫不提‘国’,他将‘国’与‘家’分得这般清楚,孤不得不担心,有朝一日,他会带兵攻打我们的万里长城,南辰没得骑兵,必定不是对手。”
司马睿说出了自己的担心,这也正是颜兮的担心,抱怨自己道:“可惜臣妾身子不争气,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竟然……”颜兮说着便是抽泣起来道:“若是未来的南辰王是他的亲生侄儿,他想必能够手下留情。”
“等回到南辰王宫,你好好调养身子,很快我们就会有孩子的。”司马睿安慰道,颜兮却不以为然道:“不!等孩子是来不及的,我们必须想别的法子,才能保住我们的国家。”
第87章:安宁公主
转眼便是五月天,燕都皇城内一年之中最美丽的季节,随着太后的丧事逐渐落下帷幕,灵柩已经远离皇城,宫内的阴霾之气也逐渐散去。
兰珍的心却依旧如同隐藏在层层雾霭之间,无法放开,公主没得进一步的指示,让她的心很是彷徨。
皇上守孝期间,也极少光临后宫,后宫里的女人们也一如既往地过着自己的日子,除却晨昏到皇后那边请安,有一种闲置的感觉,日日吃喝睡,甚至连个说话的人儿都没有。
碧玺宫内,更是无法应五月天的景儿,花草树木倒是正常生长,暖阳也越发晒得人暖和,可惜却依旧宛若冰霜寒冷。
本就是借着皇上恩宠在这宫中立足的兰珍,眼下皇上守丧不来了,再无任何资本,旁边伺候的奴才们,很是明显的怠慢起来。
宫中一向如此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倒是兰珍意料之中,好在翠娥、环儿等几个小姐妹,瞧着兰珍从前待她们不错的份上,还未离心,好生伺候着,兰珍也并没得架子,与她们如常一般交往。
可惜越是如此,却越是被人嘲笑,生来是个奴才,也注定只能与奴才相交了,在上,宫嫔小主们都介意她的身份,不愿与之交往,在下,甚至也有奴才瞧她不起,认为她厚颜无耻,勾引皇上,而不愿多与她言语。
总之,横竖不是人,时不时就能瞥见那种鄙夷与蔑视的目光,甚至走在长廊内,随时都能听见背后指指点点的嘲讽之声,越发觉得心中难受,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忍着、受着,只怕此时,宫嫔们正愁没得机会整治她,但凡她敢动,必定是一举拿下,而皇后只怕也无能救她,故此只能安分守己,步步为营。
这日,从凤鸾宫请安回碧玺宫的路上,突然听见远处有着若隐若现的笑声随风而来,不由觉得奇怪,此时,皇上还在孝期,明文下旨不得嬉闹玩笑,谁敢这般大胆在宫中开怀大笑?
“过去瞧瞧……”兰珍朝身边的翠娥说道,两人便绕过了一道长廊,到了一个名为“紫轩阁”的院落,这是燕都皇城的一处美景,因开满紫色的花朵而成名,富有神秘而魅惑的色彩,一串串宛若寒冬冰凌一般倒挂在嫩枝翠叶里,别提多美丽,清清淡淡的香味,更是谧人心扉。
只见几名宫女嘻嘻闹闹的,有的拿着拨lang鼓,有的拿着丝巾,不知在做什么游戏,玩得不亦乐乎,见她们这般高兴,兰珍不由为她们担忧起来,那边皇上为太后仙逝之事,恨不得天天哭上一回,她们竟然如此不知死活地在这里玩笑,若是给主子们瞧见,不死也要剥层皮的。
正要上前提醒她们收敛些,却见人群里,有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被嫩粉的丝巾蒙着双眼,听着身边的声音张开双手四处摸索着。
她一身雪白孝服裹身,及肩的秀发被一根素色绸带子束着,别着一个木质的小簪子以及几朵小巧玲珑的白花儿,映衬在美丽的风景里,越发觉得纯洁美丽,可爱迷人,粉嫩嫩、肉嘟嘟的脸庞上带着笑意,完全不知愁滋味,无忧无虑的玩乐着。
“原来是安宁公主?”兰珍轻声说了一句,她才四岁不到的光景,自然不晓得失去亲人是何等滋味,更不知道为何悲伤会一直延续?自然也顾及不上这些规矩了?
兰珍不由一时看出了神,想着丽妃那般厉害一个人物,好似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怎能生出这般美丽可爱的女儿呢?
不知怎等,兰珍竟是踏出了步子朝那紫轩阁走去,突然只感觉双腿一紧,低头瞧着正是被安宁公主抱住了双腿,公主欢快地喊道:“抓住了,抓住了……”边抬手扯下眼睛上的丝巾边好奇道:“会是谁呢?”
刚刚伺候的宫女们,见了兰珍来,便也停止了嬉笑,随意行了礼道:“给御女小主请安……”那言语里的傲慢之气,自是不必说,也免不得几分鄙视与不屑。
“咦!你是谁?我好似不认得你呢……”公主抬头瞧了眼兰珍,见了陌生人好似很是委屈,忙着放开了兰珍的腿。
“公主,我是碧玺宫的御女小主,我叫兰珍。”兰珍看着公主无忧无虑游戏的模样,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曾经她也是如此欢快的。
“我叫和兮……”公主应声道,好似一下子认识了,不如刚刚那般怯生,大燕皇族,对皇子与公主的名字,很有讲究,男重女轻,也在名字上体现,皇子统一为“两字”,而且有“字辈”,如先皇时期为“玄字辈”,皇上与清王则是“皓字辈”。
而公主,取名只能是一个字,如南阳公主闺名为“颜”,晨阳公主闺名为“明”,此时的安宁公主为“和”,为了唤着亲切故此添加语气词“兮”,故此从名字上看,许是与晨阳公主是一辈的,其实不然。
若按品级,晨阳公主得称呼为“晨阳长公主”,只是皇家并不注重公主的位分,故此在称呼不那么严格。
“兰珍,你陪我一同玩啊……”和兮邀请道,她身边的侍女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是主子已经发了话,她们也不好说什么?
兰珍更是没想到和兮会邀请她一起玩,心中不由也欢喜了几分,反正闲来无事,便也应承下来。
更是发觉和兮可爱乖巧,心中很是喜欢,兰珍心中甚至暗想着,若是有一天,也能够拥有一个这样粉雕玉琢的女儿该是多好?
可惜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自身命运都无法操控,若是生下了孩子,也只会陪着吃苦受罪的。
“公主,我们出来好一会儿,该回凤|鸣轩了。”和兮身边的大侍女侍书忙着上前提醒道,很是不愿意公主这个金贵之躯与兰珍这卑贱之人玩乐。
“我还想要玩一会儿!”和兮撒娇道,扯着兰珍不放,侍书脸上更是不乐意,兰珍好似也瞧出意思来了,便也劝公主道:“公主是该归去了,不然丽妃娘娘会担心的。”
和兮一听见“丽妃”二字,刚刚的别扭便也消失了,点了点头道:“额!母亲会想我呢!”
随之便与兰珍告别,同侍书等人一同离去。
第88章:不打死你们已然是慈悲
兰珍与和兮告别后,便回到了碧玺宫,可惜刚刚踏入屋门,还来不及坐下,便听见外头闹哄哄一片,兰珍本就有些累了,只当这宫中的奴才不把自己当回事儿,随意地喧闹,弄出动静来惹她烦,心里很是不得劲儿。
“翠娥,去瞧瞧是哪个在外喧哗,今儿非要给他们点厉害瞧瞧。”话音刚刚落下,翠娥还来不及搭话,却见环儿那娇小的身影从外跌了进来,惊慌失措地喊道:“小主,不好啦,有侍卫来抓人了,抓人了……”。
抓人?抓什么人?兰珍心中猜想道,忙着起身出去探视情况,只见一群侍卫来势汹汹,走在最前头的侍卫高大威武,一副上阵杀敌的气势,令宫女们一看见便吓得哇哇大叫起来。
“你们是谁?这是要做什么?”兰珍心中自然有些一丝畏惧,但是此时却不是怕的时候,为何好端端会有侍卫来抓人呢?既然是如此明目张胆的抓人,那总得有个名目便,不然这宫中还有没有王法了?
“请御女小主安,卑职孙敏奉丽妃娘娘之命,请御女小主前往未央宫问话……”孙敏朝兰珍一拱手,随之手一挥,身后数名侍卫便上前朝兰珍走去。
这哪里是“请”,分明是“抓”啊?只是好端端第丽妃为何要“请”自己去问话呢?
“住手……”正在兰珍心中惶恐不安的时候,突听有一个醉醺醺的男声喝来,孙敏回头看去,只见一名侍卫装扮的男子一手抱着酒坛,一手倚着宫门,“丽妃娘娘说请,可没让你们抓?这可是皇上钦封的御女小主,是正儿八经的主子,若是吓坏了,谁来承担?”
那人好似已经喝了不少酒,拖着已经有些站不稳的身子,一步步朝内走来指着孙敏等人问道:“你、你、还是你?”
“大胆无痕,谁让你来这里的?”孙敏指着那男子喝道。
无痕给自己灌着两口酒,道:“有人给了我一壶酒,让我替他当回差,怎么,你就那么怕我与我同时当差啊?”又自言自语道:“也是,我武功比你好,能力比你强,哪哪都比你厉害,你自然是怕我在主子们面前强了你的风头的。”
“岂有此理……来人,给我先拿下这个酒鬼……”无痕的话好似说中了孙敏的心事,不由恼羞成怒起来,气哄哄地要抓无痕。
“来,来,我好久没打架了……”无痕许是喝醉了的缘故,不但不怕,反倒将手中的酒壶一摔,一副要迎战的架势,倒是吓得要上前动手的几个侍卫不敢上前了,无痕半醒半醉地道:“若不是你使了银子,这护宫营的队长哪里轮得到你?我就是不服……”。
护宫营是御林军中的一个分队,专门负责保护后宫女眷的,孙敏听无痕如此说,更是气愤,倒是忘记了兰珍的事儿,一把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刀道:“岂有此理,我今天不把你解决了,我孙敏就跟你姓了。”
说着便要去与无痕对打,看得一群女眷是惊心动魄的,可惜刚刚冲到无痕的面前,还未动手,无痕好似已经醉得太厉害了,身子便往后一倾,随之如同死猪一样地到在地上,让孙敏拔出的刀,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很是气恼的狠狠地踹了他几脚,命令道:“把他给我捆起来扔到马圈了去。”
孙敏处理了无痕,又到了兰珍跟前,言归正传,只是被无痕这一闹,倒是不好意思如刚刚那般盛气凌人了。
朝兰珍道:“御女小主,劳烦您与我们走一场吧!卑职也是奉命行事,不要让卑职为难的才好。”
兰珍听他那般说,也没得不去的道理了,倒是要去瞧瞧丽妃到底要问自己何话?
“走一场倒是不劳烦的……”兰珍撇了孙敏一眼冷冷道,又朝翠娥等人瞧了一眼道:“只是若是下回大人再来请人,还请客气些,吓坏了本小主不打紧,若是让别人说丽妃娘娘手下的人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许是要污了丽妃娘娘的脸的。”
孙敏没想到兰珍会如此说,不由一时无言以对,刚刚被无痕一闹,一感觉脸上无光,此时被兰珍这一说,更是觉得没脸,只能收起了气势朝兰珍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御女小主请……”。
刚刚到达未央宫边听见里头传来哭天抢地的声音,什么“娘娘饶命”“奴婢知道错了”之类的话,如雷贯耳,更是让兰珍惶恐,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踏入未央宫,只见院内,行刑的、受刑的、观看的,已然满满都是人,有几名宫女被绑在长凳之上,两名太监一左一右来回打着臀部,已然都已经见红了,还有数名宫女被罚跪在地上,身后一群嬷嬷拿着藤鞭不停的打。
宫女们躲不能躲,逃不能逃,只能受着、喊着、哭着、叫着,不由觉得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这就是当奴才的宿命,这样的苦,兰珍也并非没有受过,主子不高兴,挨打受骂都是常事儿。
“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兰珍顺着这个声音看去,这才发觉被打得最狠的人,竟然是和兮公主身边的大侍女侍书。
“知错,知错有何用?本宫看重你们,将公主交给你们,你们这群混账东西,竟然让公主受了伤?本宫不打死你们已然是慈悲了。”
只见丽妃端坐在未央宫正殿的门口,听见侍书的声音,不由“腾”的一声给站了起来,指着侍书等人破口打骂道。
“回娘娘话,御女小主到了……”孙敏上前禀告道,丽妃更是气愤,朝兰珍投去了极其凶狠的目光,指着兰珍道:“好你个贱婢,本宫真是后悔当初没有弄死你,竟然有胆子来伤本宫的公主?”
不等兰珍说一句话便听丽妃命令道:“来人哪,给本宫将她绑了,本宫要拿她当个典范,这宫中谁敢动本宫的女儿,本宫就让谁求生不能,求死无门。”
第89章:皇上果真要护着她?
“来人哪,给本宫将她绑了,本宫要拿她当个典范,这宫中谁敢动本宫的女儿,本宫就让谁求生不能,求死无门。”丽妃大喝一声,立刻有侍卫拿着绳子上前来绑兰珍。
“丽妃娘娘,嫔妾犯了什么错?您要如此待嫔妾?”兰珍不解地问道,即便她协理皇后管理后宫诸多事宜,要处置她总得有个说话吧!
“你自己做的事儿,又何必明知故问?”丽妃反问道,身穿孝服的她更是多了几分冷气,兰珍在碧玺宫已是无路可逃,如今到了未央宫,便必定是任人鱼肉了。
“本宫告诉你,和兮就是本宫的命,谁敢要本宫的命,本宫就必定先要了她的命……”丽妃狠狠地说道:“自然,即便是死,本宫也不会让你好死。”
不等兰珍辨别,便已然被绑住了手脚,被人狠狠地一推摔倒在地,如同一条离开水的鱼儿般挣扎起来。
“本宫让你害和兮?”兰珍还来不及挣扎,便感觉一道鞭影朝自己飞了过来,只见丽妃手中握着一支马鞭不由分说的便是打来。
“啊……”兰珍惨叫一声,这一鞭子下来好似要打得她皮开肉绽,疼痛让她不得不喊出了声。
又是一鞭子抽过来,好不容易才爬起的身子又一次摔倒在地,就如同一只被数人围攻的小鹿,朝哪边躲闪都不能逃脱,更如受了惊的兔子,完全都知道该躲到那里去?
几鞭子下来愣是打得兰珍遍体鳞伤,倒当真不知道安宁公主到底是怎么啦?能够让丽妃如此大动肝火,竟然不顾身份的亲自动手起来。
“住手……”突然听见一声冷喝,紧随着的便是太监的尖锐而拖长的声音喊道:“皇上驾到……”。
丽妃这才有所收敛,扔下了手中的鞭子,前去接驾,皓天看着满院子的伤兵残将,个个都负伤在身,见兰珍被捆绑在地,更是被打得遍体鳞伤,便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丽妃急急忙忙迎接过去道:“皇上,今儿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为和兮做主,她险些被这个贱人害死。”丽妃指着兰珍骂道。
“你这里都要闹出人命了,你还要朕替你做什么主?”丽妃性子刚烈,皓天一直都是知道的,但是她竟然敢如此在宫中私设公堂,动用私刑,倒是认为过分了些?
行刑的人见了皇上到了,便也不敢再施刑了,各自都退到了一般,受伤的人也不敢再哀嚎了,顿时未央宫内安静了许多。
“皇上,她险些害死了和兮,臣妾难道还打错了吗?”丽妃听出了皓天语气之中的责备之意,心中更是不服。
翠娥见兰珍满身是伤,忙着过去扶她,为她解开了身上的绳子,兰珍临走之前对她使了眼色,她倒是心领神会了。
“皇上,臣妾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丽妃娘娘一见到臣妾都命人将臣妾绑了起来,不由分说的便开始殴打臣妾,请皇上做主。”兰珍也顺势哀求道。
“贱婢还敢狡辩?和兮今儿在外玩耍就只遇见了你,她身上的针不是你放的,会是谁?好狠毒的心,幸亏本宫发觉得早,只扎到了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你敢让本宫的和兮承受针扎之苦,本宫就能让你承受皮开肉绽之痛。”
兰珍这才听出些眉目来,原来和兮公主受了伤,忙辩解道:“臣妾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丽妃娘娘可有证据,不然就是冤枉……”
“做贼的会在脑门上刻着‘贼’字吗?”丽妃反驳道,皓天一时也难以判决谁对谁错。
“丽妃,有话好好说,何必大动肝火?小心气坏了身子。”皓天从只言片语里好似听出了眉目,便婉言劝丽妃道:“和兮这不是没事儿吗?何不审理清楚再动刑?若是冤枉了谁?岂不是罪过?”
“难道说皇上还希望和兮出事?”丽妃听皓天这般说,只当皓天在维护兰珍,心中更是不服反问道。
“你……”一句话噎得皓天无言以对,俊眉一蹙喝道:“放肆,这是你与朕说话的语气吗?”
被皓天这一喝,丽妃这才发觉自己失态,忙赔罪道:“臣妾也是一时气急,请皇上恕罪。”
皓天便也不再言语什么,瞧着几位时常在和兮公主面前伺候的宫女道:“公主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受了伤,挨着疼,你们便都是罪该万死的,打你们算是轻了,且看在公主没得大碍,又是皇太后丧期,朕只为积善行德,聊表孝心,饶你们性命,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皓天恩威并施道,一则给足了丽妃面子,二则也威慑了一干奴仆,算是在圆场的,众人忙着谢恩道:“谢皇上恩典!”皓天便也不再追究道:“受了伤的快去太医院瞧瞧吧!”
又朝翠娥道:“扶你家小主先行回碧玺宫,请个医女瞧一瞧。”
翠娥正要扶着兰珍离去,丽妃却不依不饶道:“皇上果真是要护着她吗?臣妾已经忍无可忍了,若是皇上此番不给臣妾一个交代,臣妾倒不如死了算了,反正臣妾母子两人加起来也不如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重,活着何用?”
丽妃说着便是委屈起来?兰珍听在耳朵只觉得怎么这般不舒坦?到底是谁忍无可忍了?感觉反倒是她受了莫大的委屈般?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皓天反问道,“朕何时护了谁?你无凭无据就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在母后丧期大动刀戈,惹得后宫不平,奴仆怨声载道,你还要朕给你交代,你是不是先该与朕交代一下?”
皓天本是想要息事宁人,听丽妃如此说,倒是不想就这般算了,朝身边的人命令道:“来人呐,去凤鸾宫请皇后过来,朕倒是要看看,这后宫里还能不能安生了?”
不等人去请,宫外便传来通告道:“皇后娘娘到……”,皇后刚刚见到一群受伤的宫女被送往太医院便已经知道事情闹得不小,见了皓天忙着请罪道:“臣妾该死,不曾替皇上管理好后宫,这才闹出这等事儿来,请皇上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