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明兮(上)
转眼便是年关,辞旧迎新的除夕之夜,皇太后在太和殿设了宴席,随着皇上册封了兰珍为御女的事件,不久前的那场闹剧也逐渐落下了帷幕。
太后用时间证明了一个真理——皇上离不开女人。后宫的妃嫔们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了,皇上不可能喜欢男人的。
在座的都是后宫女眷,满满一宫殿的坐席,端坐着各自打扮得花姿招展的后宫佳丽们,皇帝尚且不过二十岁,后宫女子都是年轻俊美的,一个个娇艳得花儿一般。
聚集到一起那就是繁花簇锦、百花齐放的旷世美景,慕容皓天坐在朝南的正位之上,虽然没得处理国家大事儿的权利,却能坠落在这个百花群中,也算是值得了。
右手边是皇太后的坐席,左手边的坐席不是皇后的,更不是丽妃的,也不是不久前册封燕贵妃,而是空着。
皇太后瞧了瞧外边的天色,已然过了用膳的时辰了,不耐烦地问道:“晨阳公主与清王为何迟迟不出席?”
晨阳公主慕容;明兮,先皇第二女,与清王慕容皓轩一母同胞,生母为孝仁皇后,乃是先皇的嫡出女儿。
福雅嬷嬷禀告道:“回太后,已经派人去请了,回来禀告说,公主的銮驾已经入了宫,很快就会到太和殿的。”
太后不满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派人快去迎接……”。话音还未落下,外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倒是不必如此客气,本公主即便离宫多年,也好歹能够记得家门朝哪里开的……”。
女子的声音明朗而清脆,从殿外就如同一缕轻风般传来,未见其人而先闻其声,更显得那笑声携带着几分神秘,伴随着一阵芬芳而来,殿外一位身穿明黄色服饰的女子,携带着一群貌美的侍女款款走入殿内。
好似一颗明亮的流星扫开了夜的黑暗,也掩盖了皇庭华灯的光辉,整个太和殿顿时就如同天堂般的亮堂,晨阳公主脸上乏着骄傲而自信的笑容,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金光闪闪得有些灼眼,果真如晨阳般绚丽。
兰珍位份低微,本是不能出席这种大节日,不过皇上特意准了她过来,故此也按这后宫品级排列坐到了最靠近门口的位置。
兰珍微微抬头瞧了一眼,很快就垂下了头,不敢再正视,与除去皇太后、皇上、皇后外的人一般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参见晨阳公主。”
公主并未唤起,只是直径朝内走去,皓天起身走下坐席过来迎接道:“闻见这股子谧人心扉的香味,就知道是姐姐来了,姐姐这些年被香薰得更是明艳动人了,看得弟弟心都醉了……”。
皓天玩笑道,晨阳公主是御香阁的主人,御香阁是大燕最大的制香处,香料虽然不是大燕的镇国之宝,不过好歹算是大燕许多名贵珍宝之一,贵在它是大燕独有的。
每年各邻国都会用许多奇珍异宝来换取大燕的香料,为大燕的经济繁荣做了很大的贡献。
正因为如此,晨阳公主的地位在大燕而言是出奇的高,连皇后要避让三分。
公主随意瞥了皓天一眼道:“皓天,你又玩笑了,你可是一国之君,少这样油嘴滑舌,省得皇太后总是有借口不让你亲政。”
一句话让皇太后与皓天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太后抬眼瞧了公主一眼道:“好歹是皇家的公主,怎么这么不晓得规矩,见了皇上不请安便罢了,竟然还敢直呼其名?”
“哦,倒是忘了这层。”公主冷笑一声,朝太后一笑道:“不过明兮一向没得什么礼数,谁让明兮十岁就父母双亡,没得人教导呢?皇太后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大发慈悲的原谅一回吧!”
公主阴阳怪气地说道,她与皓天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只是早了皓天半个时辰而已,她的母后又是被皇太后逼着殉葬的,故此与太后的关系一向不是很融洽。
太后听公主如此说,好似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是冷冷道:“明兮,此时此刻,你还是不愿意唤哀家一声‘母后’吗?”
“母后?”公主疑问道,随之哈哈笑了起来,“本公主的母后早早在十年前就陪着本公主的父皇一起共赴黄泉了,敢问皇太后一句,您何时成为了本公主父皇的皇后了?本公主的父皇又何时承认您是她的妻子了,您不过是母凭子贵当上了皇太后而已,在本公主这里,依旧是区区下等妃,何德何能能够承受得住本公主这声‘母后’呢?”
公主丝毫不给太后面子地顶嘴道,瞧着在太后身边伺候的福雅嬷嬷都看不下去了,插嘴道:“公主,您怎能跟太后如此言语?摒弃身份不言,太后也是您的亲生姨娘啊?是看着您长大的长辈啊?”
“有人都可以逼着自己的亲妹妹去死,本公主对自己的亲姨娘说几句放肆的话又有何不可呢?”公主反问道,一句话便让福雅嬷嬷识相的退下,不敢再言语。
说来皇太后与孝仁皇后还是一对同父异母的亲姐妹,皇太后比孝仁皇后早五年嫁给了当时是皇子的先皇,是堂堂正正的嫡王妃,可惜却不得先皇宠爱。
西凉国为了巩固与大燕的关系,再一次送来一位公主,为侧妃,深得先皇喜爱,先皇登基为皇,立了是侧妃的妹妹为皇后,而本是嫡王妃的姐姐却沦落为妾籍的妃位。
从此这对姐妹便也姐妹情断,视为天敌。
太后听公主如此说,便也不再言语,双眼微微闭了一下,岔开话题道:“好了,好不容易才回宫一场,不必说这些陈年往事,快入座吧!”
又问道:“清王呢?听闻不日前他已经从益州回了燕都,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见他入宫请安?今夜是除夕团圆之时,怎么也未出席啊?”
那言语里饱含着慈母的关怀,公主却冷冷道:“当年狠心将他派遣到益州去,如今又是安的什么心?您是想问,他现在是死是活吧!”
第46章:明兮(下)
“您是想问,他现在是死是活吧!”明兮很是不客气地问道,让太后的脸色极其不好看,皓天见太后已经开始怒视公主,便圆场道:“姐姐,快入座吧!”又关怀道:“皓轩是怎么啦?许久不见他,朕很是想念他的。”
见皓天圆场,太后与公主也各自退了一步,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后宫的妃嫔们好似也见怪不怪了。
可能是世间万物一物降一物,皇太后再过厉害,可惜在明兮公主面前却总是哑口无言,也不知道是不是逼着孝仁皇后殉葬,对她膝下的一儿一女心存愧疚。
“病了……”明兮简促地说了两字,将衣袖一甩入席坐下,那些起身给她行礼的人这才敢重新归座。
“病了?怎么回事儿?可是他身边那些伺候的人照顾得不用心?燕都皇城有的是好奴才,给他挑些过去,好生照顾着,轩儿的身体本就不是很好?”
太后接口说道,明兮冷眼一撇想着她是不把皓轩身边的亲信都拔个干净不甘心了,便冷冷道:“燕都皇城的好奴才是多得去了,不过就是怕太后您舍不得啊?既然皓轩身体不好,不如让徐南一去给他调养身子可好啊?您若是答应的话,那明兮就谢太后天恩了。”
明兮这一句话有好似说中了太后的死穴,徐南一是皇上的御用太医,专门为皓天调养身体的,怎么舍得给皓轩呢?
太后一时无言以对,不得不停了口,明兮冷言道:“到底是疼亲生的,那就不要假惺惺,我们家皓轩虽然没了母后,可是还有我这个姐姐在呢,我即便是死,也不会让他受丝毫委屈。”
明兮句句话中带刺,给这个宴会增添了不少压力,大家不由觉得不自然起来,皇后见太后已经一忍再忍,而公主却有些得寸进尺的嫌疑便举杯道:“既然清王身子不佳无法出席这团圆家宴,那不如我们共同举杯干一杯,权当向上天祈福恭祝清王早日康复吧!”
明兮这才作罢,逐渐进入辞旧迎新的气氛,丝竹之音,款款升起,歌女水袖,婀娜多姿,髻鬓云集,钗簪环珊,一扫刚刚的尴尬气息。
“话说皓轩到底是怎么啦?好端端的怎么病了?”一只歌舞完毕,歌女舞女们款款退下,几杯酒下肚,皓天才询问道。
毕竟是亲兄弟,撇弃别的不谈,好歹他们是兄弟,而且年纪相差不大。
“能够让一个正直青年的男人病下的,除了女人这个祸水,还能是什么?”说到此处,明兮公主好似带着一丝丝怒气,拂袖掩嘴喝下了一杯酒,将酒杯重重地搁在桌上。
“哦?皓轩有心上人了,那太好了,母后除了关心朕的子嗣外,最关心的就是皓轩的婚事了,按说他的确是该娶妻了。”
皓天喜出外望道,皇子一般都是十五六岁成婚的,只因清王这些年都在益州故此才耽误的。
“是哪家的姑娘?清王是先皇的嫡子,身份高贵,一般人家的姑娘是不可以成为清王妃的。”太后冷冷地插了一句嘴。
“要是一般人家倒是无所谓,谁叫我们家皓轩不过是挂名王爷,什么也没有,不过竟然是贱婢,若不是他这番大病,我对他身边的人严刑逼供,还不知道御香阁内养了这么个狐狸媚子。”
明兮说这话时更是恨得牙痒痒,目光里净是厌恶与憎恨,又若有所指地说道:“说来,御香阁的人,我都调|教有素的,敢在我的眼皮子地下作案,也不晓得是不是授了别人的意?”
说着朝皇太后瞥了一眼,太后好似读懂了她的言外之意,狠狠地往桌上一拍道:“这是怎么啦?怎么哪里都是这种不知羞耻的贱婢?竟敢做出这种迷惑主子的事情来?”
太后仇视地瞧了一眼坐在门口处的兰珍,怒道:“到底是何人?明兮你可要重重地处置了才成,别让这些幺蛾子,坏了慕容皇家的好男儿。”
又不满地瞧了眼皓天,垂气道:“哀家这是鞭长莫及,管得了天下,管不了儿子,儿大不由娘啊……”
兰珍出席这个宴席本就是惊心胆战,被太后这一举止更是惶恐不安,放眼瞧去,席间各种女人的神情里都搀和着鄙夷与蔑视,那种异样的目光就好似刀剑一样,让兰珍如芒在背。
握着筷子的手忍不住地颤抖了一下,夹着佳肴也随之落入了餐盘之中,情不自禁地朝皓天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只是随意一笑,好似在提醒她不必在意,倒是安心了许多。
“不知道,我若是知道她是谁,我必定将她碾成灰洒在香草园里当化肥……”明兮伸开五指狠狠一握,好像真的要杀了谁。“听闻是因为在斗香过程中使用了调香禁品,被割了鼻子,死掉了。”
御香阁内有着数之不尽的调香婢女,每一年都会举办“斗香大赛”,胜利者可以一步步地往上升级,当执行姑姑,当掌事尚宫,故此那个只有女人存在的御香阁里,比起后宫的女人更为疯狂。
因为后宫妃嫔争的也许除却名利地位还有皇上的爱意与恩宠,而那里,她们能争的只有“名利地位”。
“嗯,好了,不说这些了,皇上,后宫好似来了新人,怎么都不给姐姐引荐引荐啊?”明兮转移话题说道。
皓天这才想起,伸手想着让兰珍上前来拜见公主,可惜话嘴边又停住了,除却了兰珍,好像还有好多公主还未见过的“新人”。
“珉琪,这是晨阳公主,是你小姑姑的女儿,也是你的表姐,快给姐姐敬杯茶……”太后命令道。
燕贵妃的席位在太后之下,听闻太后如此吩咐忙着起了身,经过前不久的一场大病,本就窈窕清瘦的身姿更为消瘦,那腰身几乎不盈一握,浑身吐露出了不足之气,脸色也极其不好,虽然已经涂了胭脂却依旧掩盖不了她的病气,看似扶风弱柳,弱不禁风。
第47章:敬茶
兰珍瞧着燕贵妃羸弱的身躯款款起身,脸上挂着羞涩与勉强的微笑,娴静端庄地移动着步伐,一步一步地朝明兮走了过去,随后在嬷嬷的指示下按着大燕的礼数给明兮跪地行了大礼。
想起当日在暗室发生的事情,有些不堪回首,手中一紧,不知为何对这个异族公主愧疚至极,心中却又有着另外一番思量。
燕贵妃身边的嬷嬷喊道:“燕贵妃给皇姐晨阳公主敬茶……”有侍女捧着茶到了她的身边。
珉琪端起茶高高举起呈给了明兮,明兮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搁下茶杯,这才仔细打量燕贵妃,倒是没得什么特别感觉,只是觉得太不像西凉的公主了,何人不知西凉出美人,历代西凉公主更是美人之中的美人。
不知何时起,“西凉公主”已然与“美人”二字画上了等号。
冷冷道:“艳若桃李,心如毒蝎,许是怕歩了你姐姐的后尘,故此,舅舅才把你送过来吧……”。
明兮冷冷道了一句,让脸色惨白的燕贵妃一下子红了脸,难堪得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一句话既是侮辱了废后心肠歹毒,又是贬低了燕贵妃面貌平庸,提起那件陈年往事,在座的人好似谁都不高兴,气氛又重新尴尬起来。
众人都不言语,燕贵妃无助地瞧着皇太后想着她能够为自己解围,可惜却并没有如愿,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是,父王说,大燕选秀以德行为主,美貌为辅,教导臣妾,只要好生侍奉君王,做好本分,定能够得到皇上青睐的。”
这还是兰珍第一次听见燕贵妃的声音,宛若黄莺般清新温柔的声音好似一阵芳香由远及近,一下子冲破了凝重的氛围。
明兮见她这般卑恭有礼倒也算是对这个回答比较满意,又问道:“你说我们大燕的话说得很好,自幼开始学的?”
“是!母妃自幼便开始教的,说大燕是天朝,会说天朝的语言比学什么才艺都要强。”
“哦,你的母妃?”明兮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道:“好像是我们大燕的人吧!”
“异族女子”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很难生存的,不同的语言,不同的习俗,不同的生活习惯,最重要的举目无亲,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那种滋味不是简单地用“寂寞”与“悲戚”来形容的。
珉琪有些惶恐地回答道:“是!”
“好像也是个婢女出身吧!”明兮一句话好似说到了珉琪的痛楚,她再无法保持镇定,身子不由摇晃了一下。
声音嘶哑而低沉道:“是!”
“哦,你出生的那年,我好似听母后提起过,有一个伺候‘棋妃’的婢女被舅舅看上带回了西凉,生了个公主,原来就是你啊?”
无论在哪里,贵贱尊卑总是那么的明了,皇太后见明兮好似有心为难珉琪,便道:“好了,明兮,珉琪身子不好,你先让她起来。”
明兮这才作罢,道:“今儿个是家宴,她尊我一声皇姐,又是初次会面,这才跪我,改日到了国宴上,我还得尊她一声‘贵妃’,太后你也不要太过心疼。”
又朝珉琪道:“起来吧!瞧瞧你姑姑心疼你到什么样儿了,毕竟是曾经伺候过她的婢女生的,我这个亲姨女都不如你。”
明兮又是朝太后瞥了一眼,太后权当没看见,仰头喝了杯酒。
邱心莲已然被禁足,冉宁不得君宠,没得圣旨这种宴席她也无法出席,故此季云芳也如燕贵妃那般给公主敬了茶。
明兮仔细打量着她,没得赞赏也没得奚落,只是接过茶杯搁在桌上并未喝下,淡淡地“嗯”了一句,摆手让她退下,却好似“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句话没说比说尽风凉话更为尴尬,令人进退不得。
意思好似是说季云芳的位份,连正眼都不必给的,季云芳也只好安安静静地退下。
兰珍更为惶恐,没得皇上的命令,她不敢冒然上前,皓天也不想兰珍去受明兮的奚落便转移话题道:“好久不见姐姐,姐姐近来可好?”
“好得很,谢皇上挂念……”明兮环顾着四周好似寻找着什么,问道:“听闻皇上还封了个御女,怎没瞧见?”
皓天本是想掩盖过去,不料明兮却公然提起,怕是躲不过去了,皓天朝兰珍道:“兰珍,上前来给姐姐瞧瞧。”
兰珍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走上前去,刚要跪地行礼便听明兮懒懒道:“免了……”半躬的身体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抬起头来,让本公主看个清楚。”
兰珍听话的抬起了头,正对着明兮那炙热如火的目光,忙着垂下了头,不敢再正视。
“哈哈哈……”明兮突然一声长笑起来,惹得众人莫名其妙,不知她要作甚,那笑声听得人寒意深深。
“姐姐,怎么啦?您这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笑得令人挺害怕的。”皓天听着明兮那不正常的笑问道,“兰珍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姐姐您不要吓唬她。”
明兮倒也觉得奇怪,他没有维护身份尊贵的燕贵妃,也没有维护一直都比较受宠的季贵人,反倒维护了一个刚刚得了圣宠的奴婢?
“哈哈,姐姐是觉得,皇上您是否吃惯了山珍海味,眼下想要尝尝小野菜图个新鲜了?”
瞧着跟随她而来的几名侍女道:“姐姐以为,你、我身体里都流着大燕慕容皇家与西凉完颜皇家的血液,我们的品味应该很相近的,倒是不知,你如今连这种货色都能吞下?真是让姐姐大吃一惊啊?”
明兮对于皓天母子而言,无疑就是个大大债主,故此在她的面前,任你是太后还是皇上好似都要矮掉了几分。
但是也容不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自己的女人,便走下席位,朝明兮走了过去,一手扶起以保持一个纠结的姿势很久的兰珍,顺着明兮的目光瞧着。
随行而来的侍女容姿都很是美丽,比起宫中妃嫔丝毫不逊,便点了点头道:“是啊?朕也这么认为,不过朕认为朕跟皓轩的品味更相近一些,不怪我们抵挡不了诱惑,就怪姐姐您调|教出来的调香婢女太过出众了……”。
第48章:残忍
“不怪我们抵挡不了诱惑,就怪姐姐您调|教出来的调香婢女太过出众了……”。皓天仔细瞧着明兮随行而来的几位侍女,银月色的统一服饰,显得洁净而整体,高矮胖瘦都一样,几乎是用尺子衡量出来的,远远瞧去就好似一个人分裂出来的好几个影子,然样貌又各有特色,至少可令人一眼记住她们的容貌。
“不如姐姐送朕一个吧!即便不能暖床,用来熏熏宫殿也是可以的。”皓天沉迷地轻轻一嗅,感叹道:“哇,真是香!偶尔真想跟姐姐换一换,姐姐来坐这个龙椅,让朕去御香阁,即便醉死在那芬芳里,也是愿意的。”
皓天说这话好似流露出了他的“男儿本色”,太后轻喝一声:“皇儿……”这是说的什么话,不由大大跌了他作为帝王的身价。
皓天这才有所收敛,明兮笑道:“皇上又在与姐姐玩笑了。”瞧着随行的那几名侍女问皓天道:“皇上是看上了哪一位?”
皓天指着一位脸型消减的女子道:“她……”,兰珍顺着皓天的手指瞧着,只见那女子已经羞涩地垂下了头,可惜头垂得再下也无法抵挡她那双杏雨美瞳里散发出的妩媚眼神。
皓白的牙齿轻微地咬了咬红唇,更觉得她妖艳而性感,目光微微地往上一挑与皓天对视了一眼,皓天不由被她这娇嗔妖娆的模样迷住,失神地笑了起来。
顿时,在场的嫔妃们无一有个好脸色,竟然如此正大光明的勾引皇上?简直是岂有此理。
明兮看似也瞧出了眉目,两人这就相看顺眼,眉目传情了,款款朝那女子走了过去,拽着她的手拉扯着她往前走了两步到了皓天跟前,笑道:“她的名字叫瑶姬……”。
“好名字……”皓天高兴地称赞道,可惜话音还未落下,便只听见那女子惨叫一声,紧随着一条血柱涌了出来,只见明兮不知如何从发髻中拨出了一根发钗狠狠地插进了瑶姬的眼睛里。
紧接着又是一用力将钗子拔了出来,好似连眼珠子都带了出来,又是狠狠一下将发钗刺入了瑶姬的腹部,片刻瑶姬的惨叫声便又停止了。
顿时吓得在场的嫔妃们个个尖叫起来,就连皓天也被惊吓了一下,连连退了几步。
皇太后也不知她这是为何,拍案而起问道:“明兮,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明兮将发钗从瑶姬的身体里拔了出来,若无其事地扔在了地上,道:“用实际行动来表明,我慕容明兮的东西,即便毁掉,也不会给别人。”
明兮冷笑一声指着瑶姬的尸首反问皓天道:“皇上,现在这瑶姬您还要吗?”
皓天早早被她这血腥残暴的举止给吓到了,连退了几步,道:“姐姐,您也太残忍了些,不给就不给,朕也不会强要,这是何必啊?白白废了一条人命。”
“可惜,害死她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明兮若无其事地说道,兰珍只感觉心发凉,在皓天的身后瞥了一眼明兮,有些畏惧地退到了一边,不敢再看,也不敢再想些什么。
“明兮,你好大的胆子,敢在哀家面前动凶器?你眼里还有没有哀家?”太后气愤的叱喝道。
“怎么?我在太和殿里处置一个自己的奴才,也碍着太后您的眼睛了?想必在场的各位也不是没见过死人吧!太后您就更别提了。”
明兮有些挑衅地说道,太后更为震怒,猛的一下将桌案的饭菜一扫,齐刷刷坠落在地,一阵阵刺耳的声音传来,众人忙道:“太后息怒……”。
这个宴席是彻底被这血腥的一幕给毁掉了,太后倒也说什么,只是冷冷喊了一句:“回建章宫……”。
随着太后的离去,宴席便彻底给散了,皓天便朝众人道:“你们也都会自己的宫里去吧!该过的年还是得过,往年怎样,今年也怎样。”
除夕之夜,宫廷内会有许多活动,而这些从古传到今的东西,都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逐渐神圣而不可侵犯的,除非天崩地裂,否者一切都必须按章办事,将这些习俗传统一代代传下去。
传承是人存在的价值之一。
=====皓天按着惯例前往凤鸾宫与皇后守岁,兰珍自然也明白,这本就是不该奢求的东西,也许,此时,也正是她不想奢求的东西。
明兮从十年前先皇与孝仁皇后辞世之后,便搬离了燕都皇城,以御香阁为家,只有在除夕等大节日时才会入宫。
凤|鸣轩是大燕公主的宫殿,无论辈分如何,只要是未出阁的公主都必须居住在此,就如安宁公主年仅三岁已然离开了生母独自居住在此了。
明兮是例外,只有在入宫时才住在这里。
夜色已深,凤|鸣轩的暖阁内,金黄色的轻纱层层落下,明兮公主靠着一个纹绣着一只雄鹰图案的棉枕假寐着,有侍女跪在旁边为她捏着肩,守岁是件辛苦的事情。
兰珍已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只觉得已经腰酸背痛,整个身体都好似要石化了般。
明兮懒懒地伸了伸手,盘腿坐于榻上,瞧着兰珍鄙夷一笑,冷冷道:“你如今都是皇上的女人了,何必对本公主行如此大礼?本公主怕是承受不起啊?”
“公主是奴婢的救命恩人,更是奴婢的主子,无论奴婢变成谁的女人,都是主子的奴才,主子怎会承受不起?”兰珍毕恭毕敬地说道。
明兮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难为你还记得……”
兰珍道:“奴婢时时刻刻都记得,不敢有忘。”公主的残暴与凶狠,早在十年前兰珍就见识过了。
七岁的她被位黑衣人从那场血洗之中救走,再次恢复意识,已然不知道是几天后,在七岁的她因为看见凶杀的场景而极度恐慌的时候。
年仅十岁的晨阳公主已经用活人当成箭靶子练习射箭了,娇小的她被绑在一个十字架上。
远处有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年幼|女子架着弓箭,将箭头对准她的脑门,冷冷问道:“怕死吗?”
第49章:主子
“怕死吗?”说实在话,七岁的兰珍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死”为何物?即便所有的亲人都惨死在自己的眼前,却依旧感觉不到什么?
好似那就是一场噩梦,只要梦醒了,所有的一切都会如初,父亲依旧会双手撑着她的腋窝将她觉得高高的,脱去平时的正义秉然严肃冷漠,开怀道:“我的宝贝女儿又变重了,为父快要举不起你了哦。”
那时的她会咯吱咯吱地笑起来,父亲也会跟着她一起笑,好像什么时候都没发生,却依旧笑得那么高兴。
玩累了,母亲会温柔地擦拭着她额头上的小汗珠,会递上美味可口的糕点,贵族名门的唯一嫡女,朝中右丞相的老来得女,让所有的人将她当成珍宝一样的供奉着。
“兰珍啊……”母亲总是那么温柔地呼唤着,充满了柔情与慈爱,并没得什么要紧的事儿,就是想要单纯地唤她一声。
直到遇见了公主,这个对于兰珍而言就如同一道冷冽的黑风一样的女子。
一支箭“嗖”的一声飞驰而来,只感觉耳边一阵风过,她吓得哇哇大哭起来,那箭就在她的耳边,又是一支箭而来,就射在她的头顶之上,与她头发摩擦而过。
“怕是没有用的,猎人看见惊慌失措的猎物只会穷追猛打,而看见怒视凶态的狼虎却会畏惧几分,不敢靠前,所以怕只会让你死得更快,这是本公主教给你的第一课,拿掉你畏惧,无畏自然无惧……”。
有人一遍连着一遍地告诉她,一个现实,那就是那场血洗不是一个噩梦,它是事实,她的父亲母亲包括所有的亲人再也不会出现,她再不是什么贵族千金,而是一个无比卑微的娼妓。
只要是男人,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占有她的身体,因为她已经冠上了“娼”的名号,“娼”是生来就是被人践踏的女人。
不仅仅如此,她的子孙后代,代代都会如此,成为这世间最下流的女人,供男人消遣取乐。
仇恨就如同一颗种子这样种在她的心里,随着年纪地增长那颗种子也生根发芽,然后飞速成长。
报仇是她存在的唯一价值。
“嗯,起来吧!”明兮冷冷命令道,兰珍这才敢起,在这个女人面前,她永远都只能这样低眉顺目,卑恭屈膝。
明兮招手道:“过来……”,兰珍便听话地朝她的方向走去,走到只有三步远的时候不敢再前进,这就是“距离”,她没得近公主身的资格。
“再近些!”听见公主的命令,兰珍很是惊讶,微微抬眸瞧了公主一眼,她亦是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正如她所言,融合着大燕慕容皇家与西凉完颜皇家的血液的他们,模样都是无可挑剔的,那微微乏着蓝光的眼珠,好似有魔力,诱惑着一切,控制着一切。
瞧到肯定的目光,兰珍才敢微微移动着碎步朝前走了两步,刚刚接近公主的身边,突听“啪……”的一声传来,这才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一个耳光好似将她打得有些天花乱坠之感,跌跌撞撞了好几步这才停了下来。
忙着跪地请罪道:“奴婢该死……”捂着脸不知所措,不知道公主为何要打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过来……”明兮又是冷冷的一声命令道,兰珍不敢不从,即便满腹疑虑也容不得她迟疑半分,乖乖地走到了公主的面前。
又是同样一个力度的耳光,打得她一下子天昏地暗,摔倒在地,好似再也爬不起来。
“谁给你的胆子去勾引皓天?”明兮冷喝一声问道,兰珍这才知道公主为何会打她?
忙解释道:“不是奴婢愿意的,一切都太过巧合了,没有主子的命令,奴婢岂敢私自做主?”
随之原原本本的将事情都禀告给了明兮,明兮听后沉默了一伙儿,随后问道:“知道本公主为何不让你以秀女的身份入宫吗?”
兰珍想了想道:“以奴婢的姿态自然是入不了皇上的法眼的,主子、主子……”她并不知道原因,但是公主的问题,她必须回答,见明兮没得打断自己的意思,便继续道:“主子是怕奴婢没得十足入选的机会吧……”。
“姿态?”明兮听后很是嫌弃地“哼”了一声道:“肤浅!你是没有见过‘废后’,你若是见过,你便知道如落筱黛这类容貌的,也不过是个下下等……”。
下下等?兰珍不由惊讶起来,到底“废后”的容姿会有多么美丽,如落筱黛这样的美人都是下下等?
“由此可见,皓天根本就不是贪图美色的男人,不然怎么舍得将那么美丽的女人,幽禁在永安宫,终生不得踏出一步?”
明兮见兰珍低眉顺目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听着她训话,便也暂暂缓解了怒气道:“瞧今夜这番场景,皓天待你还不错,都成为他床上的女人了,想必对他有了一定的了解吧!他对亲政之事是何态度?”
“皇上好似没得亲政之心,上次那般大的事情,几乎被太后逼到了死角,却依旧没有激发他的斗志,竟然用‘召唤男宠’来与太后抗衡,可见让他们母子反目成仇,很难实现。”
兰珍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又将皓天那日告诉她的话转告给了明兮,她们母子相依为命在深宫苟且偷生了10年,如今又是孤儿寡母风雨相依了10年,她们之间的母子情意是无法挑拨的。
“看来,皓天当真待你不错的,竟然连这些都与你说。”明兮听后付之一笑,又不以为然地道:“他们之所以过得那么苦,都是皇太后自找的,倔强的女人总是要多吃点的苦头的。”
“那奴婢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兰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一计不成,再施一计便是,再坚固的铜墙铁壁也禁不起烈火焚烧,终究会软得如水一般的。”明兮若有所思的回道。
交代了几句便让兰珍退下,今夜里,各宫都很忙,怕是注意不了这些,临了交代道:“皓天虽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但是他不痴不傻,你可不要掉以轻心,给他瞧出破绽来。”
第50章:皇后
凤鸾宫外,侍女黄莺撑开帘子从内出来,随意瞥了眼跪在殿门口的兰珍,懒懒道:“御女小主,您还是先行起身吧!皇后娘娘是不会见您的。”
兰珍知道自己是皇后心中的一根刺,而且是一颗不可自拔的刺儿,如今后宫的嫔妃们即便嘴头上不说,心里头却就是那般想的。
就是皇后为了邀宠不惜将自己的侍女送给了皇上,而且还自降身价认了一个婢女为义妹,对于皇后而言,无疑是奇耻大辱。
为了消消皇后的心头之气,好生在这个宫中保全自己,兰珍每日清晨都会来凤鸾宫跪上一阵子,想要以此来平复皇后心中的怨气。
“听闻皇后娘娘近来身子不安,不知可眼下可大好了?”兰珍询问道,大家一同在那个惶恐不安的除夕里迎来了大燕王朝的崇明十一年,伴随着各式各样的宴席与仪式逐渐走入一个新的年度。
“太医说,皇后娘娘是心病,心病自然得心药来医的,您还是先行回去吧,若是皇后娘娘瞧了您啊,病会更加严重的。”
黄莺不耐烦地说道,又不屑道:“您这样做,知道的晓得您是心中有愧故此前来赎罪,不知道只当我们皇后娘娘心襟狭隘跟一个奴……跟一个区区御女过不去呢?累坏了您的膝盖不打紧,坏了我们皇后娘娘的名声,这个罪过您可担当得起啊?”
黄莺是不久前从皇后娘家陆府里送来的婢女,说是皇后在闺中之时在身边伺候过的。
皇后怕是再也不相信这宫中的奴才了,故此想着法子从娘家调来了亲信。
“哦,那请帮我问皇后娘娘安……”兰珍听她这般言语,也不得不起身,正要回碧玺宫时又听见里头有人喊道:“御女小主,请留步,皇后娘娘命您进来呢?”
听到这话不由有些喜出外望,却也很是惶恐,皇后总算是传见她了,可是传她入内有会发生什么事儿呢?
凤鸾宫,她也算是熟悉的,故此很快就轻车熟路的步入了皇后的闺房,皇后刚刚洗漱完,还未穿戴,正端坐在镜前等候着侍女为她梳头挽发。
兰珍行了礼,见皇后没得什么说法,便也自作主张地上前接过旁边侍女手中的梳子很是熟练地为皇后挽髻簪花。
这种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做,皇后的脸映在镜子里,面色冷漠,毫无神情,也看不出喜怒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镜子里兰珍那张平静如水的脸,看得兰珍心中惶恐,不明皇后的意思。
“罢了……”待梳妆完毕,皇后这才悠悠地开了口,扶着黄莺的手起了身道:“若是不让你进来,你还不知道要跪到什么时候?”
已有人端着早点上了桌,皇后示意兰珍与她一同座下,兰珍却不敢道:“让奴婢来伺候皇后娘娘用膳吧!”
说着拿起碗要去盛粥,皇后一个眼色,旁边侍奉的小丫头便急急匆匆地抢了过来,皇后道:“你如今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了,不再是人人驱使的奴婢,不要做这些粗活。”
瞧着旁边的椅子道:“坐下吧,陪本宫一同吃,也听本宫说说心里话。”兰珍这才敢就坐,施了一礼给皇后道谢:“谢皇后娘娘恩典。”
“本宫心中是很气你,眼下宫中的女人们肯定都在背后嘲笑本宫是个睁眼瞎,白白长了一副眼珠子却什么都瞧不见,连自己身边的侍女爬上了皇上的床都要听别人的嘴巴说。”
皇后没得出众的容貌,也过了桃李艳丽的芳华,她身上那股子母仪天下的气息是由内及外而散发出来的,是她这些年日积月累里沉淀下来的稳重与端庄,宛若一杯上等的美酒需要深埋地底吸收天地之下精华,在时间的催化下才能逐渐形成,一旦形成便无法破解。
“本宫是皇后,母仪天下,理应心襟广阔,有容人的雅量与气度,但是本宫也只不过是个女人,是人就会有喜怒哀乐,是女人就会有嫉妒之心,你要原谅本宫也要理解本宫,本宫即便有海纳百川的气度,也无法咽下这口气,因为本宫也有做女人的尊严与做皇后的威严要维护。”
这是女人的通病,能容忍多女共侍一夫,却并不意味着能够忍受“背叛”,兰珍于她就是一种背叛。
“皇后娘娘,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辜负了娘娘您的栽培与教导,是奴婢给皇后娘娘您带来了苦恼与烦忧……”兰珍倒是没想到皇后会对自己说这番话,以她在皇后身边多日的观察来看,皇后很是正直公正,稳重聪慧,既懂得如何去维护自己,也并未去伤害别人。
“好了!此后不要再来跪了,皇上会心疼你,他很在意你,为了皇上你也得好好保重的。”说到此处,兰珍也不由腼腆起来,皓天对她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得多。
“此后,你好生侍奉皇上,便是不枉费本宫当日对你的一番赏识了。”皇后浅笑道,说出了心中的话,好似也放下了许多,一下子散去了积虑许久的忧愁。
早膳过后,兰珍便告退离去,她刚刚踏出凤鸾宫的门槛,侍女们收拾着碗筷出去,便见慕容皓天从内而出,脸上挂着极其高兴的笑容,皇后与之对视一笑,问道:“皇上在屏风后面待了这般久,饿是不饿?”
皓天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听了皇后的话,朕已经饱了,一点也不饿。”说着上前揽过皇后的肩膀朝内阁走去道:“多谢皇后的体谅。”
“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职责所在。”皇后淡淡地回道,又不解地问道:“只是臣妾有一事不明,兰珍并无过人之处,皇上怎么会如此喜爱?排除万难也要正规的册封她?”
“朕若是告诉皇后早早在那个悠长寂静的通道里朕第一次遇见她时就对她有了好感,皇后肯定是不信的。”
皓天有些玩笑地说道,倒是让皇后更分不出真假来了,心中狐疑,皇上在遇见美若天仙的落筱黛的同时初见了兰珍,她竟然还能够让皇上将她记在心里?
看着皇后狐疑的表情,皓天笑得更为开心,头往皇后耳边一凑轻声道:“朕喜欢她的名字……”。
第51章:反间
清晨,碧玺宫内,几名宫女端着洗漱用品入屋去,见里头没得什么动静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翠娥姐姐,您跟小主关系好,您先行进去瞧瞧?”一个宫女轻声说道,翠娥摇了摇头道:“我不去,皇上在里头呢?”
“那怎么办?皇上若是误了上朝,太后会动怒的。”
“这个不必担心,到了时辰,永福宫的张公公自然会来请的。”虽然没有亲政,但是每天还是需要穿戴齐全地坐在金銮殿的那把龙椅之上,听着文武百官的侃侃奇谈。
里头,兰珍正在努力哄着着皓天起床道:“快起来吧!快到上朝的时辰了。”皓天有些懒懒地转过身去,跟个孩子似的有起床气。
“皇上……”兰珍拖长着声音唤了一句,感觉特别的甜,皓天不理会,兰珍又很是甜美地唤了一声道:“皓天……”。
皓天这才有了些反应转过声来瞧着兰珍道:“我不想去上朝,我有预感,今天母后肯定会动怒的。”
近来朝堂上,屡屡有大臣上奏让皇上亲政的事情,刚刚开始皇太后以皇上年幼为由垂帘听政,待皇上十六岁娶妻册立皇后与后宫嫔妃后,又以皇上还没有皇子为由,拒绝还政。
待到如今皇上已然是年方二十的成年男子,若是再不归政,已经有些说不过去了,故此眼下朝堂上请求太后归政的声音是越来越高了。
兰珍知道,这一切都是公主精心安排的,皇太后手握帝王国玺与操控大燕军权的虎符,若是与她硬碰硬必定是不成的。
只能用这招“反间计”了,太后若是想还政,早早就还了,既然不想还,那就必定会镇压,到时候必定会怨声载道,君逼民反。
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一旦民心不稳,那么推翻他们就轻而易举了。
“可是皇上若是不去上朝,太后会更加动怒的。”兰珍好言相劝道,又惶恐道:“万一,太后又迁怒到后宫来,说是因为后宫的妃子迷惑了皇上的心智,皇上才不上朝的,要杀人该如何是好?”
皓天听兰珍如此说,不由想起了当日在碧玺宫发生的事情,这里的陈设布置已然发生了变化,但是落筱黛的容貌与身影,他时常还能记起,宸妃母子也是他心中难以愈合的伤口。
被窝里暖洋洋的气息驱使着人沉沦,真的不想起,一手将已然起床穿好衣服的兰珍拽入怀中紧紧地搂着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去跟母后争,我的一切都是母后给的,母后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她应得,我……”。
皓天说着欲言又止,只是将兰珍抱着更是紧,好似怕她逃走一样,兰珍知道无力逃脱便也不挣扎,安静地靠在他的怀中道:“臣妾只是一介女流,怎能妄论国事儿呢?”
“什么一介女流,母后也是一介女流,照样将国事打理得妥妥当当,说吧!你有什么看法?”
第52章:议政
“什么一介女流,母后也是一介女流,照样将国事打理得妥妥当当,说吧!你有什么看法?”
皓天不以为然地说道,兰珍假意推迟了几次,见皓天还是如此坚持便道:“臣妾自然不懂国事的,不过臣妾却懂得人伦,臣妾认为,太后是皇上的母亲,与皇上您是骨肉相连的至亲,应该不分彼此的,皇上的就是太后的,太后的就是皇上的。”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很是搞不懂为什么那些大臣们非要说什么‘牝鸡司晨’的事情?说什么近来观天象,大燕的国脉有暗沉之象,说什么北方有孤狼星明亮高照,有入侵之际……说什么母后再不归政于君,大燕便会灭亡,要是真有此事,为何十年来,大燕也是好好的,没有出过什么兵变政乱、天灾**的。”
皓天不解地摇了摇头道:“说来,我很是不喜欢这些事儿,后宫里高床软枕温柔香,娇妻美妾俏女郎,比那些乱七八糟的奏章折子可要好得多的。”
“可是皇上,您是一国之君,理应承担起一个君主该承担的责任,不该如此沉迷后宫的风花雪月,不为别的,就为了太后的名声,皇上也应该站出来为太后正名才是,若是让太后背负上了骂名岂不是皇上您的不孝吗?”
兰珍小心翼翼地提醒着,皇太后自然不怕这些个小角色,不然也不会垂帘听政十年有余。
能够扶持幼帝匡复着大燕江山,孤儿寡母实属不易。
“你说得对,但是母后她,她穷尽所有才得到的权利,我不想让她失去,不然她会很难过的,我不想让她难过。”
皓天很是惋惜地说了句,瞧见外边天色的确不早了,便也起了身,叹气道:“朕还是去早朝吧!不然母后真的会生朕的气。”
升平了双手朝兰珍道:“兰珍,为朕更衣。”兰珍却没那么听话,玩笑道:“臣妾记得皇上都是亲力亲为的。”
兰珍想起那一日她想着上前伺候被皓天拒绝的场景,他并不是很喜欢被人伺候,故此贴身伺候的人极少。
“呵呵……”皓天好似也想起了那日清晨的事情,呵呵笑了两声道:“那时候,你还不是我的女人,我不想让不是我女人的女人那么靠近我,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皓天将头一歪凑到了兰珍的面前,瞧着她脸上起了羞涩的绯红更是高兴道:“我在皇后的宫里头,也是皇后亲自帮我更衣的,你应该是知道的。”
一句话更是让兰珍羞红了脸,轻轻打了皓天一下道:“你坏,你真坏……”说着上前为他穿衣。
“是,我坏,你们都这么说,可是你们都很喜欢!”皓天调侃道,让兰珍一下子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垂下头为他扣着纽扣的双手也不知道该如何动了。
“讨厌……”兰珍娇嗔地说了一句,皓天接口道:“是,我很让人讨厌,可是我特别喜欢你们讨厌我,因为我知道,女人都是说反话的,你们嘴里越是说讨厌,心里头却越是喜欢,对不对?”
皓天见兰珍低头,便偏偏要将她的头搬起来,眼下却已然脸红到了脖子里,觉得很是好笑道:“又不是第一次侍奉我,怎么还这么害羞?”
一手将她揽在怀中道:“你知道吗?因为有你们陪着我,我总是觉得我是这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第53章:烁金
“你知道吗?因为有你们陪着我,我总是觉得我是这天下最幸福的男人。”皓天口中一句很简单的话,却好似勾起了兰珍内心的某种渴望?
幸福,又是一个她注定得不到的东西。
微微抬眸瞧着眼前的人,他满脸笑意地陶醉着,他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也很容易快乐的人,这样的人很容易给人带来快乐的感觉。
所以后宫的女人们才会对他如此如痴如醉。
“皇上在碧玺宫内提起别人,不怕臣妾吃醋么?”兰珍轻声为了句,皓天随意一笑道:“你吃醋,我也喜欢!”
丝毫没得皇上的架子,只是一个单纯的男人逗趣着自己的女人,“你们吃不吃醋,我都喜欢,不吃醋,说明心襟广阔,性情开朗,值得我喜欢,吃醋,说明你们在乎我,我更喜欢。”
皓天解释道,倒是让兰珍很是惊讶,在他的眼中,后宫是个怎么样的定义呢?
高床软枕温柔乡,娇妻美妾俏女郎?
待皓天穿戴齐全,用了早膳,差不多便要早朝了,永福宫的张公公刚好来请,兰珍便目送着他离去。
待他离去后,不知道为何只觉得突然浑身出了冷汗,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正有一种很可怕的东西萦绕在心中,挥之不去。
脑海里好像有两个人自己在打架,一个冷冽心狠的自己自嘲地问道:“南宫兰珍,你该不会爱上他了吧!你可不要忘记了,他是害死你全家的间接凶手,你入宫来的目的,就是除去他们……”。
另一个善良懦弱的自己回答道:“我、我没有忘记,我记得很清楚,我只是,我只是一时被他的话感染了而已。”
“没有就最好,你南宫一族几百条冤魂在天上瞧着你,若是你爱上了仇人,便是大逆不道,得天打雷劈的。”
“我、我知道的,我不会,我绝不会……”。
“小主,您没事儿吧!”翠娥见兰珍好似要倒下,忙着过去扶了一把,问道:“小主,怎么会出了这么多汗?是不是着凉病下了?”
兰珍这才回神,擦了额头上的冷汗道:“没事儿!我就是有些心慌。”这纯属是自己吓唬自己了,不由想起了当日落筱黛说的一句话:“我越跟他在一起,就越想他是我一个人的。
翠娥禀告道:“一品阁的李良人来给您请安了。”兰珍抬眼瞧去,只见门外走入一名身披银色滚兔毛斗篷的女子,她正低头提着裙摆入内,李瞳本就是容姿不差,这一低头更是觉得温柔可人,年芳十九的她正是好时期,只可惜衣裳太过素雅,少了几分风韵。
“给御女小主请安来了!”李瞳边取下自己头上斗篷边说道,兰珍从前在落筱黛身边时便与她见过几回,两人没得什么交情,但也算是认识的。
而后兰珍突然做了御女小主,位份在李瞳之上,而且同住一个宫殿,生怕她新生芥蒂,想着别人便也算了,竟然是一个奴婢爬到了自己的头上,怕她心中不服与自己为敌,故此待她很是尊重,不求利用她做些什么,但求别被她给谋害了。
李瞳在宫中无人问津,也不爱出宫门,难得有人愿意与她来往,故此待兰珍很好。
“姐姐,怎么才来?该过来一同用早膳的。”兰珍高兴地迎了过去,又惋惜道:“皇上刚刚走。”
宫中最好还是有人扶持的,一方面不想太得皇上的恩宠,怕自己不可自拔,另一方面也得需要人并肩作战的,地位高的攀不起,那也就只能找这些平日不得圣宠,被皇上遗忘的人了。
“我是听闻皇上已经走了,这才来的。”李瞳细语道,兰珍拉过她的手到内堂说话,“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并不想见他,这碧玺宫里住过许多主子,我瞧着她们来也瞧着她们走,早就习惯了,与其有一天注定失去,不如从未拥有,不去想那些,我的日子过得特别好。”
两人齐齐坐下,李瞳带来了些花样,侍女递上了针线盒子,李瞳打开递给了兰珍问道:“我新绘制了几个花样,你瞧瞧喜欢哪个?我闲来无事,靠这些针线打发时光,我为你绣一个?”
“姐姐已经送了我好些刺绣了,哪里还敢劳累姐姐?”拦着推迟道,倒是羡慕她能够如此看开,这宫中的人若是都能如此想,那就真的太平了。
“比起你送给我的东西,这些太过微不足道了,你若是不要,便是嫌弃我绣得不好了。”李瞳玩笑道。
“姐姐说什么笑呢?姐姐的刺绣若是不好,谁的好?”兰珍见推迟不过,便也只能接纳,挑了个百合花型的图样。
李瞳好似是有活做了,也是很高兴笑道:“你会挑,那姐姐先在此预祝兰珍你与皇上百年好合了。”
====半晌午时,前朝便传了消息,说是皇太后下了懿旨将祭天司一位观天象的官员满门抄斩了,并且还命文武百官前去观看,大意便是让他们见识一下“胡说八道”的下场。
这一威慑虽然压制了不少流言蜚语,但是也激怒了不少朝臣,大家也不过是介于皇太后的权威而敢怒不敢言。
却很是明显太后承担着很大的压力,目前等待着的便是“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
正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流言就好比河川,只能疏通而不能堵塞,只能顺而不能逆,皇太后很是明显的“适得其反”了。
皓天心中也很是愁闷,朝臣们逼迫太后,太后就会逼迫他,大意便是跟西凉三公主生下皇子,立为皇太子后,太后便会将政权归还。
太后再不归政便是贪慕政权祸国殃民的异族妖女,皇上再不亲政便是懦弱无能任人摆布的傀儡皇帝。
可惜皇太后不会轻易交还政权,皇上也不愿意跟西凉三公主生孩子,最重要的是彼此都不希望对方承担这种“不实”的罪名。
为此,皓天与皇太后好似都因为这阵流言蜚语而陷入了僵局,如何才能打破这个僵局,是此时最令人头疼的事情。
第54章:先斩
崇明十一年的三月十八日,是皇太后五十岁的大寿,因为是整寿辰,故此特意大肆操办了一场了。
这日燕都皇城表面上极其的热闹,不仅仅邀请了在燕都为官的文武百官们,各地区的官员都纷纷前往燕都给皇太后贺寿。
故此这段时间随着这些外来之人的到来也带动了燕都的经济,各大饭庄客栈都是爆满,本就繁华的燕都,比以往更胜。
撞上春暖花开的春季,百花相继盛开,燕都皇城花团锦簇的美景,无疑吸引了众人的眼球。
这日天气清朗,艳阳正好,不冷不热,和风吹拂,花香四溢,偌大的祭祖天坛,几根擎天柱高高耸立,无比威严壮丽。
皇太后与皇上率领文武百官祭奠了天地及大燕历代皇帝的灵位后,便步入了宴席环节。
沉寂肃穆,庄严凝重的皇城,在这一日,就好像一锅逐渐沸腾的水,越来越热,人人都悬着一颗不能平复的心。
一座假山的石洞里,无泪狐疑道:“你能够确保皇上会按着你说的去做吗?别到时候出了差错……”
兰珍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道:“皇上是个孝子,他一定会这样做的。”
时隔两月,关于太后霸着政权不还于君的事情并没有因为那个倒霉官员的灭门而停止,反倒越演越烈。
皓天不想让太后背负骂名,也不想与太后相争,不得不妥协答应了太后的意见,表明愿意接纳燕贵妃,这才让以强硬手段镇压在朝堂之上的皇太后有着一丝丝欣慰,与皓天的关系也得到了缓解。
皇太后答应在这个寿宴上宣布待燕贵妃产下太子之日便是她归还政权之时,而对于对西凉公主恨之入骨的皓天而言,这是个不可完成的事实,所以这一切都是个骗局而已。
今日的这场寿宴,看似热闹非凡,实际却暗藏杀机,这边皓天要从太后手中夺政权,另一方面,公主也要为她含冤而死的母后讨回公道。
而兰珍,也会在这一日手刃仇人,为南宫一族报仇雪恨,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如同油一样泼散在地,等待着一点点火星沫子,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这将是具备历史性意义的一刻,大燕王朝的政权将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最好是不要出什么差错,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主子并不愿意发生战乱,不然大燕宫廷发生血战,只会让邻国趁机而入。”
无泪有些担心地说道,兰珍肯定地点了点头,这个是“先斩后奏”的计策是在她的旁敲侧击之下,皓天自己琢磨出来的,而且这样做只有好处,没得坏处,他一定会这样做的。
只是也许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对于他而言只是个圈套而已,自古便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典故。
“无泪,到时候,你能不能帮我求主子……”话到嘴边,兰珍终究还是停住了,她想求什么?求公主饶过皓天的性命?
南宫兰珍,你到底是怎么啦?你怎么能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放心,到时候主子一定会让你亲手杀了皇太后与皇上的。”无泪冷冷说道,随之便身子一跃而去,消失不见。
兰珍只是觉得心慌,整整十年有余了,她终于可以为了她的亲人们报仇了,可是为什么没有预想中的那么痛快?
脑海里闪过与皓天相处的场景,越发是不舍与难过。
“不,我心中的良人,不是他,他是我的杀家仇人,我活着就是为了杀他……是,是这样的……”。
兰珍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催眠着自己,这才稍稍好过些,整理好了衣装,抹去那一副不寻常的面容,若无其事地朝太和殿宴席的地方走去。
“哟,这不是‘陆’御女吗?”刚刚走了几步,便听见丽妃的声音从侧面而来,转身瞧着,只见丽妃被一群宫嫔们拥簇着款款而来。
今日是太后的大寿,宫嫔们都打扮得很是美丽,各式各样的贵族服饰映衬在这红墙碧瓦,繁花似锦的皇城内,个个娇艳如花。
丽妃一身琥珀色宫装,栩栩如生的五彩鸾凤图案,从领口一路逶迤而下,美丽的凤翼如孔雀开屏般散开,与凤凰不同之处只区别于颜色,满头金钗珠玉,华丽无比,更是比以往艳丽不少。
那嘴角蕴含着的鄙视轻蔑气息也显而易见,身边跟随着舒贵嫔、穆贵嫔、慧嫔、季贵人等宫嫔们。
兰珍跪地一一行礼问安,丽妃冷哼一声道:“起来吧!好歹是个小主,怎么身边也没跟个人啊?”
说来奇怪,丽妃自从那日在凤鸾宫一闹,后续倒是没怎么为难她,自然这燕都皇城太大,只要小心避过,未央宫的人也撞不上碧玺宫的人。
“臣妾、臣妾……”兰珍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回答。
“山鸡就是山鸡,飞上枝头也当不成凤凰,有了主子的名分,也承受不起主子的福分吧!”丽妃此话一处,各位妃嫔乃至身边跟随着的侍女都抿嘴笑话起来。
兰珍只是不答话,她们自然感受不到她此时内心的那种跌宕起伏、波涛汹涌,风雨欲来的那种预兆并不是很明显。
此时的场景更像是即将来一个“惊天霹雳”,此时她们还能笑靥如花,随意嘲讽作践别人,也许不久的将来就会成为阶下囚,从天跌到地,任由他人践踏凌/辱。
“好啦,一同去太和殿吧!在内,本宫瞧你不起,不过在外,我等都是皇上的女人,你若是不体面,便是丢了皇上的脸,今儿各位朝廷命官家的女眷们也会入席,你也一同过去招待招待吧!”
丽妃瞧着兰珍头上发饰不多,便从头上取下一只上等的翠玉簪子插在了她的头上道:“本宫这个人恩怨很分明的。”
兰珍只觉得头上一下子重了许多,尾随在宫嫔们的队伍里,一同朝太和殿而去。
此时的太和殿,比以往任何一场宴席都要盛大,宴席从殿内一直摆放到了殿外,小到桌席布置,大到殿内陈设,无一不显露皇家的奢靡繁华气息。
第55章:后奏
太和殿内,和乐融融一片,却依旧在和睦之中显露着皇家特有的诡异气氛,皇上率领文武群臣、后宫妃嫔等人一同跪地给太后拜寿。
“儿臣恭贺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臣等恭贺皇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太后瞧着跪倒在自己脚下的数之不尽的人,声如钟声般洪亮的恭贺之声,一股自豪感、荣耀感从心底油运而生。
“平身……”简短而威严的二个字,却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而这种“权利”是她耗尽一生心血而换来的。
皓天扶着皇太后坐在了龙椅旁边的凤椅之上,太后看着今日由帝后亲自操办的寿宴,很是满意,很是高兴地拍了拍他的手,难为他总算是想明白了。
兰珍的身影几乎可以说是淹没在女眷们的坐席里,看着他们母子此时如何和睦融洽,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倒是觉得他们不如往日那般是皇太后与皇上,而只是一对单纯的母子。
心中暗想皇太后许还会在心中称赞她,因为是她说服了皇上重新接纳了西凉国的女人,消减了他心中对西凉国的恨意。
在太后的眼中,这是她唯一存在的价值。
待一切虚礼过后,太后道:“数月之前,有官员上奏,说皇上年岁已大,更是立后纳妃多年,理应‘还政于君’,更有心怀不轨的乱臣贼子,散播谣言,为乱朝纲,说哀家贪慕权位,牝鸡司晨,不愿让出政权,给大燕国脉带来厄运,导致国运不昌,今日,哀家便借此大寿之际,下一道懿旨说明此事,此后,若再有人敢妖言惑众、扭曲事实,定斩不饶。”
太后话音落下,便有负责传旨的公公捧着明黄色的圣旨,有条不紊地展开,用一种宣旨的独异语调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太后诏曰,永庆十年,先皇驾崩,举国嚎哀,皇长子顺从天命,登基为皇,改国号为崇明,然皇上年幼,难以处理政务,外有敌军趁新皇根基不稳入侵边疆,内有乱臣贼子以下犯上,欺吾皇心智不熟,哀家迫不得已,垂帘听政,协助新皇守护大燕江山,至今十年有余,如今皇上日益长大成人,明是非、辨忠奸、懂国策、善为君,理应‘还政于君’……”。
兰珍听到此处,心中不由冷笑一声,皇长子顺从天命,登基为皇?
这句话里藏着多少血腥?怕是许多在场的老臣子都心中有数的。
乱臣贼子以下犯上,欺吾皇心智不熟?
这里所谓的“乱臣贼子”怕是也包括她的父亲吧!想到这一层,心中那一丁点儿的恻隐之心,终究也被仇恨湮灭得干干净净了。
皇太后碧眼明眸,悠然自得地听着,等待着后面的内容,然而传旨的公公却拖长着语调念道:“钦此……”。
顿时一下子便脸色惨变,还未反应过来,皓天便上前跪地道:“儿臣谢母后……”皓天在太后面前狠狠地磕了一个头,那磕头的声音就好像一颗从天而降的巨石打落在皇太后的心上。
“儿臣多谢母后多年的扶持与教导,定当不负母后厚望,做一个勤政爱民、忠奸分明的好皇帝……”。
皓天大喊一声,底下众位臣子连忙跪地喊道:“皇太后英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见皇太后一手捂住胸口从凤椅上起身,朝那传旨的太监走去,夺过他手中的圣旨,这的的确确是她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圣旨,但是后面几行字却被人用墨笔涂鸦了。
“还政于君”是有附加条件的,皇太后本意是待燕贵妃生下皇子,皇上立下皇太子之后,国之根本巩固,才“还政”,没有想到,皓天却自作主张将后面的内容涂了,这是要明着夺她的政权吗?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圣旨也是自己亲自写下的,此时好似已经大势已去,若是反悔,必定惹得群臣共愤,而难以下台。
“皇儿,你……”皇太后一时气急指着皓天难以言语,不等她搞明白事情真相如何,便听见晨阳公主大喊一声道:“既然皇太后愿意‘还政于君’,那么恳请皇太后将号令大燕三军的虎符交出来……”。
太后更是惊讶回头看去,明兮正是用挑衅的目光瞧着她,更是气急指着明兮道:“明兮,你、你也……”。
太后见皓天有这番想法已然是晴天霹雳,见明兮也如此,更是伤心难过,一手捂住胸口而难以言语。
明兮冷笑一声道:“若太后不愿意交出虎符,便不是真的想要‘还政于君’,皇上已然成年,理应亲政,太后让政权却不交出虎符,居心何在?”
一句话问得太后哑口无言,群臣们也已然有了异议,齐声喊道:“请皇太后交出虎符……”。
“你们?”太后瞪着大大的眼睛瞧着黑压压跪倒在脚下的人,瞧着明兮脸上漠然而冷淡的神情,皓天有些避忌闪烁的目光,好似明白了些什么,扯嘴冷笑了一声道:“你放肆,你身为晚辈,这是你该与哀家讲话的语气?”
“作为晚辈,我自然是放肆了,但是今日,我是作为慕容皇家的公主在此与您对话,我头顶上冠着‘慕容氏’这个无比珍贵的皇族姓氏就有资格与你这个异族外姓之人如此言语。”
面对太后的指责,明兮也丝毫不示弱,喝道:“今日,这虎符,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这天下是慕容氏的天下,我慕容皇家的男儿还未死绝,轮不到你一个外姓人来管。”
“这是说的什么混话?哀家嫁入慕容皇家三十余载,更是为慕容皇家生儿育女,怎么不是慕容皇家的人?怎么是外姓人?哀家即便是死,那牌位上也是写着‘慕容氏完颜碧君’,明兮,你赶紧给哀家退下,政权之事轮不到你区区一个公主来管?”
太后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朝殿外喊道:“来人,护送晨阳公主回御香阁……”。
第56章:出奇
“来人,护送晨阳公主回御香阁……”太后朝殿外的侍卫命令道,从外入内数名带刀侍卫,可惜见这殿内,气氛诡异,皇太后、皇上、公主还有文武百官脸色都不佳,而显得极其踟蹰,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后喝道:“还不快……”,侍卫们这才敢动,朝明兮走去,可惜还未靠近便被明兮一个冷眼吓退,只见明兮从衣袖之中拿出块雕龙的白玉令牌,挡在侍卫面前道:“这是先皇留下的龙御令,见此令如见先皇,尔等谁敢动我?”
先皇时期,为了巩固皇家政权,避免朝中臣子,相互勾结,欺上瞒下,遗误国情,更是担忧,有狼子野心的乱臣贼子,敢以下犯上,密谋造反,危害皇族,故此特意组织了一对军队,镇守燕都皇城,名为“御林军”,直接听命于大燕皇帝,不受命于任何臣子。
而龙御令则是控制御林军的唯一信物,见龙御令如见皇上。
众人见了龙御令无一不惊讶,有几位年长的臣子更是震惊,议论道:“龙御令不是跟随先皇与先皇后一共殉葬了吗?”
“当年皇太后的确是如此交代的,故此调动御林军的信物用‘国玺’来代替。”
大臣们的心本就已经飘忽不定,此时见了龙御令对于皇太后更是有了疑心,纷纷投去了疑惑的神情,只是鉴于太后平时的威严而不敢冒犯相问。
“父皇当年就是担心有人会对慕容皇家不利,故此特意在驾崩之前将龙御令传给了本公主,交代若非到了关键时刻,绝对不能使用,这十余年来,太后垂帘听政,为了大燕的安邦定国,的确做了不少为国为民的好事儿,但是如今皇上已然成人,国家没得由女人来管理的道理,自古便有‘牝鸡司晨,国运不昌’的说法,为了我大燕的国运,太后理应‘还政于君、还权于君’。”
明兮本不想惹出什么血腥来,故此在满野朝臣面前还是稍微维护着太后的名誉,未将这“龙御令”的真相告公之于众。
当年先皇担心后宫之中会有变故,仁孝皇后以“仁孝”著称,面慈心善,唯恐她遭遇不测,故此将“龙御令”交给仁孝皇后保管,以防不测,不料终究还是难逃一劫,仁孝皇后便在殉葬前将“龙御令”留给了晨阳公主。
“你胡说,先皇当年忙于国事,操劳过度,溢血而亡,连传位诏书都未留下,怎能安排这龙御令的去处?哀家整理先皇遗物,不曾见到,唯恐心怀不轨之人以不当途径得到这龙御令,危害皇城,对新皇不利,故此才会下令说龙御令随先皇殉葬而去,以‘国玺’调动御林军,以防不测,以定民心,明兮你这龙御令是哪里来?是真是假?是偷是抢或是骗?给哀家说个仔细。”
太后问道,面对今日一系列的意外,这个寿宴很是明显已经彻底成为这场“皇家政权相争”的战场。
“哼?是真是假?这龙御令独一无二,用坚硬如铁的岩石玉雕刻而成,以龙傲天下为图案,谁能仿出假的来?是偷是抢或是骗?更是可笑,这龙御令在父皇手中,太后您认为谁能够从父皇的手中偷、抢、骗?太后您就不要再狡辩了,父皇为何将这龙御令传给我,防的就是有一天有人要挟天子以令诸侯,毁了我慕容皇家的江山。”
“你……”太后一时被明兮几句话顶得哑口无言,无从辩解,明兮见太后无言以对,更是觉得胜券在握,命令道:“御林军听令……”。
只听外间整理的脚踏声如同千军万马般朝太和殿渐渐近来,数命身穿铠甲,整装待发的御林军出现在众人面前:“是……”。
顿时殿内众人便惊慌起来,胆小的女眷早就吓得哇哇叫起来,自然而然地挤成了一团。
兰珍不知道是给谁匆忙而过的身子绊倒,身子好似一下子没得了力气,头重脚轻,一头撞到了宫柱之上,不知是疼痛还是内心那种纠结的心理让他觉得好似眼睛都花了。
脑海中闪过第一次与皓天相遇的场景,当套在头上的黑色麻袋被人扯开的时候,光明一下子映如眼帘,他就那样的出现在她的世界里,然后越来越近,直到有一天,他们一起躺在床上,聊天、说笑。
无意识地抬头朝皓天瞧去,此时的他好似被人施法了一般,只能木讷地站在一边瞧着自己的母后与姐姐相争,而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南宫兰珍,你怎么啦?”心底里有声音呐喊着,“你这是要倒下了吗?那怎么成?你不是发誓要手刃仇人吗?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你南宫一族的血海深仇了吗?”
“不!我没有忘记!”兰珍挣扎着,扶着宫柱站了起来,只听太后依旧镇定自如,临危不乱地指着明兮喊道:“明兮,你还敢动兵不成?这可是燕都皇城,是你的家,你还打算血溅皇城吗?”
“明兮不敢,但是为了维护我慕容皇家的皇权,不得不如此,今日太后若是交出虎符,还好说,若是不交,那也休怪明兮无理,想必在天之灵的父皇也不会怪罪明兮不知孝道的。”
公主手一挥,大有要动手的趋势,太后见她如此,不由惊慌起来喊道:“住手,哀家既然已经下了懿旨说‘还政于君’,就不会不交兵权,但是三军远在边疆,至少得等哀家将各大边疆将军召回燕都,叩拜过皇上,正式移交才成……”。
很是明显太后用的是款兵之计,明兮哪里肯听,冷笑一声道:“若是太后借用三军发生政变,夺我大燕江山,那该如何是好?”
明兮双眼犀利地环顾四周喝道:“何人不知,太后是西凉国的和亲公主,若是你握着军权投靠西凉,那岂不是将我大燕江山拱手让人?”
太后见明兮咄咄相逼,倒是一时不知所措,恨得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出来,牙齿更是咬着嘴唇而无可奈何。
“北疆将军到……”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通告声,紧随着又喊道:“东疆将军到……、南疆将军到……”。
第57章:不意
“北疆将军到……”
“东疆将军到……”
“南疆将军到……”
殿外传来这样的通告声,只见从殿外走近三位身穿戎装的将军,齐齐入了殿内,直径上前朝皓天与皇太后请安道:“臣北疆将军陈宏飞、臣东疆将军穆尔凡、臣南疆将军林戈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燕地处中原,北邻赫连,南邻南辰,东邻东丽,西邻西凉,这四个国家好似就是四颗钉子,绊住了大燕这只雄狮的四肢,束缚得大燕无法动弹。
论国土,四国加起来都不及大燕国土的一半,论兵力,大燕有雄狮猛军百万,四国远远不如,论国富民强,这四个小国更是无法媲美。
然而这四个小国数百年来却一直都大燕并存着,分分合合,来来回回,从古至今,几百次战役,或胜或败,就是无法歼灭他们。
因为他们都有天险地利。
北边赫连临海,大燕将士是马背上打的天下,不善于水战,永远也无法跨越过赫连国前面那漫无边际的汪|洋大海;
倒是赫连国,野蛮种族,动不动就来犯大燕的边境,豪取强夺,每当出兵讨伐,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乘着船只逃之夭夭。
东丽国位居东方,乃是太阳升起的起点,据说有神灵庇佑,与大燕国界处有一片迷林,环环绕绕,曲曲折折,任你千军万马,只要走进便再也走不出来。
南辰国靠山,山青水秀,人杰地灵,南辰人爱诗书讲礼仪,信仰和平,拒绝战争,故此在沿山路途建立了万里长城,凭借地势,易守难攻。
而西凉国位居西方,乃是神灵居住之地,更是神话色彩丰富,传闻西凉国有一只神鸟,名曰“鹔鹴(sùshuāng)”,有预知战争的能力,只要有外敌入侵,神鸟便会提示,让他们率先做好防范准备。
故此这四个边境小国,不管大燕的兵力如何都无法征服,这也是让大燕历代皇帝都头疼的事情。
不仅仅难以攻打他们,还需小心谨慎地防备他们,故此便有了东西南北四位边疆将军,自从皇太后垂帘听政以来,大燕与西凉的关系便更是进一步,太后甚至直接撤了西方的边疆将军,开通了两国之间的贸易流通。
而北方赫连国,是四国之中势力最强的,而且最有野心的国家,故此严格派兵镇守。
“封君命,臣陈宏飞特带领一万精兵,回燕都阅兵,耀我大燕国威……”
“封君命,臣穆尔凡带领两万精兵,回燕都阅兵,耀我大燕国威……”
“封君命,臣林戈特带领三万精兵,回燕都阅兵,耀我大燕国威……”
三位将军齐齐走上殿内,跪地禀告道,顿时更是让大家震惊无比,无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好好地这些镇守边疆的将军们都带着精兵回到燕都了呢?
太后与公主之间的争执也因为这三位将军的到来而停止,人人都面面相觑,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大胆陈宏飞,赫连国野蛮之人屡屡犯我北疆,你不好好在驻地镇守边疆,跑回燕都作甚?”
太后指着一位陈宏飞问道,陈宏飞不惑之年,一看就是个精于用兵、足智多谋的边疆将军,瘦长面容,两道胡须,虽未武将,却并不三大五粗,反倒有几分文人气息,定是个运筹帷幄,有勇有谋之人。
陈宏飞纳闷道:“回太后话,臣是封君命带领精兵回燕都阅兵,以耀我大燕国威的啊……”。
林弋与穆尔凡也如此附和,东南西北四国之中,赫连实力最强,其次是东丽国,然后是南辰国。
越是难以防守的地方带回燕都的精兵便越少,那么留下镇守边疆的兵力就越多,看来他们回京是有人计划好的,既不会影响边疆防守,又能带兵回燕都?
太后有些不可置信地朝皓天瞧去,只见皓天上前禀告道:“启禀母后,是儿臣让他们回来的……”。
皓天走上前来以一国之君的身份朝明兮道:“皇姐,其实母后早早将虎符交给了朕,您便不必费心了。”
风轻云淡地一句话让明兮那坚强无比的铜墙铁壁一下子好似土崩瓦解,她本想用御林军来控制整个燕都皇城,然后也来一招“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区区御林军如何与边疆的六万精兵对抗?
倒吸了两口凉气,皓天?这是皓天的主意吗?有些不可置信,可是好像打心底里又承认了这个事实,这才是慕容皇家的男人该做了的事情。
慕容皇家的男人他们的骨子就有血性,“偷安”从来都不是他们的选择,“征服”才是他们存在的目的。
慕容皓天作为大燕慕容皇族的男人,他不该是个沉迷在后宫风花雪月,不理会政务的昏庸之人。
“朕已经登基为皇十年有余,无奈幼年登基,懵懂无知,心智不熟,难以处理国事,多亏皇太后与众位文武大臣精心辅佐,才能让大燕平安顺意,国泰民安,如今朕长大成人,蒙皇太后看重,今日正式亲政,朕欲在燕都举办一场阅兵,让大燕百姓,全体臣民,都能看得见,我大燕镇守边疆的将士是如何身手敏捷,骁勇善战,个个都是精兵强将,必定能够镇守边疆,以防外族入侵,守护国土国民,也好让赫连、东丽、南辰、西凉四国知道,我大燕这十年来,虽注重民生与经济,却也并未在军事上松懈,谁敢来犯,朕必定让他有来无回……”。
如果说今天在寿宴是发生的一切都令人震惊,那么此时慕容皓天的一席话人人都如被五雷轰顶,他们都用一双充满疑问的眼睛瞧着这个好似熟悉又陌生的皇帝,这是那个十岁时被皇太后牵着一步步走上龙椅的小皇帝吗?这是那个总是一言不发如同木偶一样坐着的少年皇帝吗?这是那个沉迷女色、流连后宫、从不理会政务的傀儡皇帝吗?
一席话好似让在场众人都热血沸腾起来,三位边疆将军更胜,率先跪地道:“吾皇英明,大燕之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这个此起彼伏的恭贺声里,皇太后、晨阳公主、兰珍、还有后宫的女人们,无一不在心中感叹,原来,她们从来都不认识慕容皓天——这个贵为皇帝的男人。
第58章:哀家养了一头狼(上)
建章宫内,太后满脸愤怒地指着跪在地上的皓天怒道:“你给哀家滚出去,哀家不想见你……”指着外头道:“滚出去……”。
“母后……”皓天很是无奈地唤了一声,自从那日在寿宴之上,皓天与明兮内外夹攻明里暗里地夺了太后的政权,太后心中的气就一直都没有下去。
任他慕容皓天是大燕王朝至高无上的皇帝,或者沉迷后宫不理政务的风流少年,都是皇太后的儿子,所以他跪在这里是天经地义的。
“别叫哀家母后,哀家不是你母后,哀家生不出你这种‘偷鸡摸狗’的儿子来,你说,‘虎符’是不是你从哀家这里偷走的?”
没得虎符谁能够调得动镇守边疆的军队?可是虎符一直都是她亲自保管着,到底是怎么到了皓天手中的呢?
太后一直都想不明白?
“母后,兵者,诡异也,儿臣这叫‘兵不厌诈’,不叫‘偷鸡摸狗’。”皓天解释道,也是间接地承认了偷了虎符的事实,“何况,虎符,本就属于帝王所有,儿臣这也不能叫‘偷’。”
“这么说,寿宴上的一切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太后不可置信地问道,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她的儿子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仅仅糊弄了她,简直是糊弄了整个天下,区区一个“阅兵”,片刻间便是“天下无人不识君”。
如今大燕百姓何人不知大燕皇帝慕容皓天正式亲政,第一件事儿就是弘扬“保家卫国”,这比为百姓做多少好事儿都要强。
有一个这么强大的皇帝一心一意地秣兵厉马镇守边疆,让百姓们安居乐业,无后顾之忧,比起什么“大赦天下、散金布银”都要得民心。
“你是不是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你知道明兮一直都不服哀家,所以你要借着她的手来逼着哀家让位,你好坐收渔翁之利,既能达到你亲政的目的又能不背负‘不孝’的罪名,是不是?”
“母后,孝顺不孝顺不是在面上,儿臣是大燕的皇帝,儿臣不能承担上‘不孝’的罪名,何况儿臣本就是孝顺之人,为何要承担着不实的‘不孝’之名呢?”
此时此刻的皓天,唯一的感觉就是“无奈”,因为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得到太后的理解与谅解。
作为大燕王朝的皇帝,他不能让百姓们说他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无论如何,他不能明着从扶持他登上皇位的皇太后手中夺过政权,所以政权必须得太后来“让”才是合情合理的。
“孝顺?你还有脸说‘孝顺’二字?你若是孝顺,你怎会如此来设计你母后?设计你的姐姐?”太后听了皓天的一番解释更是动怒,指着皓天骂道。
“儿臣没有设计谁?儿臣不想背负‘不孝’与‘无能’的名声,也不想母后您背负‘专权’与‘误国’的罪名,至于姐姐,十年来,她时时刻刻都在反抗您,‘不孝’之名、‘以下犯上’之名,早早就背上了,也不差这一次,姐姐的心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一直都认为是母后您逼着孝仁皇后为父皇殉葬而亡,一直都认为是儿臣夺走了皓轩的皇位,而怀恨在心,儿臣也不过是顺其自然,您为何非要将儿臣‘扭曲’成这样呢?”
“你还在这里狡辩?”突然皓天只感觉背上一痛,不知是跪着太久还是太后下手太重,只感觉本是挺着笔直的腰杆狠狠地往前倾了一下,幸亏他一手撑住了地,这才没有摔倒。
皓天没想到太后会对他下如此狠手,若非他正直壮年,年轻气壮,若是前几年,这一拐杖下去,非要了他的半条命不可。
不可思议地抬头瞧着,只见太后手中握着一柄紫檀木拐杖,狠狠地在地上敲了几下,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声响。
太后瞧着皓天痛楚的模样,也很是心痛,弯腰瞧着皓天问道:“你就非要亲政吗?你不是说过,在政权上,你绝不会跟母后相争吗?你不是答应了母后,会善待珉琪,将后会封她生下的皇子为皇太子吗?难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骗母后吗?哀家只教过你‘言出必行’,没有教过你‘言而无信’啊?”
“儿臣会善待珉琪的,儿臣也会封她生下的皇子为皇太子……”皓天斩钉切铁地保证道,却又很是小声地说道:“如果她能生下皇子的话。”
一句话便算是破了太后心中所有的期冀,更是椎心顿足,痛心疾首,也许皓天这辈子都不会碰珉琪一下,就更别提生育皇子了。
“儿臣也没有跟母后您争政权,儿臣亲政跟母后掌权这有何区别?母后辛辛苦苦地治理天下,不也是为了儿臣吗?儿臣若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母后您指点便是了,为何?为何母后您宁愿背负着‘牝鸡司晨’的罪名也不愿意将政权让给儿臣呢?难道您认为儿臣亲政之后会不孝顺母后,为难母后不成?母后您在这后宫内,儿孙绕膝,颐养天年,不好吗?还是母后您也觉得儿臣是昏庸无能之人,难以掌管天下大事?”
听到此处,太后手中的拐杖又是重重的一下敲在地上,太后身体本是很不错的,在寿宴上被那么一气,而病下,都说气大伤身,可见这话是不假的,不过几日功夫,如今走道都得借助拐杖了。
“你问哀家为何不让你亲政?好!那哀家问你,你亲政之后要做什么?”太后问道,一句话便堵住了皓天嘴中的话。
“你说啊,怎么、说不出来了?”太后严声厉喝道,皓天只是沉默不语,强忍着身体的疼痛而一言不发,太后追问道:“说啊?告诉哀家你亲政之后要做什么?说啊……”。
边问边打,只是力道不如刚刚那一下,相比之下,这不过是一个慈母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孩子。
“西征西凉,东讨东丽,南剿南辰,北伐赫连……”皓天本是不想说出口,但是太后如此果真是把他给惹急了,呐喊一声说出了心中已经隐藏很久的话……。
第59章:哀家养了一头狼(下)
“西征西凉,东讨东丽,南剿南辰,北伐赫连……”简简单单的十六个字,皓天一气呵成,气势非凡,顿时,太后手中的拐杖便落了地,紫檀木砸在地面上,又弹了起来,砰砰的响声好似一个人急促的心跳。
“你说什么?”太后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再给哀家说一遍,你要西征哪里?”
西征西凉?其实她听得很是明白,只是不想去相信而已,那是她的祖国,她生来就注定要守护的祖国。
“对,母后您没听错,西凉,母后您的祖国,定天下,平四海,这是我大燕历代皇帝不可推卸的天职,母后既然扶持儿臣坐上了这把龙椅,就应该明白,这是必不可免的事情。”
皓天义正言辞地说道,这天下不会有任何一个“君王”不渴望“一统江山、征服天下”。
“哈哈……”太后听到此处,不由干巴巴地笑了起来,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这是一种自嘲的笑,更是一种无奈的笑。
大燕灭西凉,这好像是一个噩梦,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萦绕在太后的心头,她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有一天皓天会去攻打西凉,所以她不敢轻易让他亲政,她想要让他跟西凉公主生下个孩子,希望他能够看在他妻儿的份上,放过西凉国,可是没想到终究还是有这么一天。
“为什么啊?为什么大燕一定要西征东讨,南剿北伐,为什么非要挑起战火,大家这样相安无事不好吗?”太后疑惑道。
“母后,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今日,我大燕强盛,边境小国不敢来犯,待到他日,我大燕稍微有点衰势,必定是众人槌鼓破、推墙倒,我们为什么不趁着我强他弱之时,灭了他们,但凡他们一息尚存,都是大燕难以消除的隐患,为何?北边赫连的海,南边南辰的长城,东边东丽的迷林,西边西凉的神鸟鹔鷞不能成为守护我大燕国土的工具,而是成为抗衡大燕的力敌呢?大燕就如同一只雄狮,看似庞然大物,可惜四肢却被这四枚钉钉死,难以动弹,眼中刺,肉中钉,母后您能忍受吗?
母后这十年来,一心一意与四国交好,待西凉更是恨不得将大燕国土拱手让之,母后出生西凉皇族,自幼也是深宫之中在君王身侧成长,您告诉儿臣,若是西凉与大燕的国力换一换,西凉是否愿意这样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互不侵犯?”
皓天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看法,却更是让太后震惊,摇了摇头,无法接受这是她的儿子说出来的话。
“天儿,你是母后一个人养大的,是母后教你走路,母后教你说话,母后教你认字,你脑子里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母后给你灌输的,你从小母后就告诉你,你的身体里不仅仅流着大燕慕容皇家的血液,也流着西凉完颜皇家的血液,你也算是半个西凉人,怎么会?怎么会?你怎么会想到去征讨西凉?怎么会?是谁、谁教给你这些的?”
天儿,那是太后对皓天的昵称,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会这样唤。
太后躬下身子抚摸着皓天的脸问道,想要将他看得更清楚日些,他甚至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她的儿子?
“母后,不管儿臣身体里流着哪个国家的血液,儿臣有且只有一个身份——大燕慕容皇家的男人,是慕容皇家的男人,就该秉承大燕历代祖宗的遗志,西凉,必灭!母后您也不要再惦记着了,您不也说了吗?您即便是死,牌位上也得在‘完颜氏’之前冠上‘慕容氏’,大燕才是您该守护的国家……”。
皓天瞧着太后脸上如今纠结的表情,双眼好似被风干了般,碧色的眼珠子好似萎缩成了一颗干涸的沙子,磨着柔软的眼眶,好似要滴出血来。
“呵呵……”太后冷静地笑了两声,随之悠悠站起来身,皓天只当她被自己说动,也舒心许多,补充道:“母后,您也可以放心,儿臣要西凉国破,却绝不会伤害您的亲人,待到他日,天下大定,完颜氏将会大燕尊贵无比的贵族,享受着除却慕容氏外最好的待遇。”
“狼……”突然太后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不由将皓天还未完的话生生地吞了回去,“哀家养了一只狼……”。
太后指着皓天喊道:“慕容皓天,你不愧是你父皇的亲生儿子,你们都是骨子里充满了血性与野心的狼,都是城府深不可测,黑腹而冷清的人。”
太后仰头叹了一口气,她这辈子算是毁在慕容皇家的男人手里了。
“但是你的父皇比你还要强上三分,至少他还表里如一,不像你,伪善成性,若非那**在太和殿上的一席话,哀家从来都不知道哀家费尽心思教养出来的儿子是这样的……”。
听了皓天的一番话,太后好似已经明白,如今的自己无法去左右儿子的思想,指着殿外道:“你不要在这里跪着,出去,哀家不想看见你……”。
那言语不如先前那般严厉,却多了几分漠然,那是一种绝望的表示。
“母后……”皓天又是无比无奈地唤了一声,“您就相信儿臣一回吧!战争是为了永久的和平,天下归一对大燕对西凉都是一种解脱,那才是永久交好的最好办法,用短暂的战争换来永久的和平,用十年的血腥换来百年的安康,这有何不可?”
为什么无论他怎么说,母后就是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呢?
“你要灭西凉,可以……除非哀家死……天儿,你要知道,母后是你在这个世间最亲的亲人,你父皇这辈子除了天下,什么都舍得,哀家不知道你到底继承了多少?不过哀家相信,你会给哀家答案的……”。
太后点了点头,拖着感觉一下子老了十岁的身体,缓慢地朝殿外走去道:“你不走,哀家走,这建章宫,本就是你该住的地方……但是你要记住了,就算你住在建章宫,也不要忘记永福宫是你出生的地方,是你成长的地方,母后在那里等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