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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小人全文阅读

作者:萧潘伟     江湖小人txt下载     江湖小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三节 来日方长

    何昌一说到此处,不禁凄然,众人唏嘘不已。如此惨痛的往事一旦道出,怎不令人感慨万千、扼腕叹息?何昌一环顾众人,皆是面露恻然和惋惜,胸中压抑了数十年的郁闷之情,渐渐消淡。

    “我没有去找宋柔理论,却听说她独自一人离开‘饮恨宫’后四处寻我,并口口声声地扬言要替其义父严遵美报仇。闻听此言,我顿时心死如灰,不愿再与她朝相。将养好伤势,我选择了远离中原、隐姓埋名。正所谓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自伤及男根之后,清心寡欲,许多从前不能破除的玄关竟然迎刃而解,突飞猛进。十余年间,我在巴蜀之地,再次声名鹊起。”何昌一虽是将话说的豪气干云,脸上却殊无愉色,反倒是多了一丝漠然,似乎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

    “后来,青城山白云溪东瀛真人传道于我,我方知晓大道至理。于是,我隐居邛州天师观,十年后成为天师观之都威仪,‘锁鼻息飞精’之术大成。其后,我离开天师观,居岷山九顶而悟‘御剑术’。在此巴蜀之地,自东瀛真人得道化仙之后,舍我其谁?”何昌一傲然地说道。

    “是啊!无为的‘锁鼻术’乃天下无二之神功,我与紫霄真人谭峭都是受益匪浅啊!”陈抟曾与谭峭向何昌一请教过“锁鼻术”,陈抟更是因得此术而演化出“五龙盘体睡修功”。

    “原来如此!无为!昔日我等只知你与‘媚娘’有些情感瓜葛,却不知你的苦楚。得罪勿怪!”王秋叶拱手致歉。“嘿嘿!你们以为我与‘饮恨宫’之间的恩怨是因我始乱终弃吗?严遵美之死也是我的罪名之一吧?嘿嘿!无为若非顾念昔日与她的一段情缘,但凭我的性情和武功,又岂是轻易地就如此退避三舍呢?”何昌一冷笑道。“江湖传言终是不可全信啊!无为这些年蒙受这许多不白之冤。确是我等不查所致,吕岩请罪!”吕洞宾也是深深一稽。“还有我!我也向你道歉!”尔朱洞也是一稽首。

    “扶摇!这‘玄阴毒掌’不是当年王式的武功家数吗?怎么宋柔却会使呢?”何昌一拧着眉头看着陈抟问道。“哎!我们也都是误入歧途了。据我在‘消息门’查知,这‘玄阴毒掌’正是‘饮恨宫’密不外传的武功之一。这王式当年迷惑了一位‘饮恨宫’的宫女,得到了‘玄阴毒掌’的修炼之法,可是却有些残缺不全,后患颇多,以致于王式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敢全力施为。”众人总算如梦方醒。

    “无为!你看要不要撤了阵势。放‘媚娘’进来?”吕洞宾甚是小心地问道。“嘿嘿!其实,无为来此之前已然撤了护谷大阵。哼!‘仙侠谷’即使没有这‘八阵图’,也不是谁想进来就能进来的。”何昌一颇为得意地“哈哈”大笑。原来。适才张无梦去请何昌一的时候,在何昌一的威逼之下,张无梦已然告知了吕洞宾的意图,只是没有告诉他“饮恨宫”之事而已。

    “陆飞!几十年不见。你还是如此的狂妄。若不是这破阵挡住了老身。你我之间的恩怨早在三十年前就该了结了。”就在何昌一十分舒心地大笑之时,远远地传来一个媚及人心的声音。

    七星峰下,方城之中,一群衣袂飘飘的女子簇拥着一位鹤发童颜的紫衣老妇出现在冲出居室的众人面前。这群女子皆是二十左右岁芳龄,身着各色的衣衫,五颜六色,赏心悦目。

    “宋柔!你又何苦呢?”何昌一的声音忽然充满了伤感,轻声说道。“陆飞!何昌一?你改得了名字却改不了你的剑。虽然我们相处只有短短的十三天。可那是刻骨铭心的十三天。你知道吗?我追寻着你的足迹踏遍了巴山蜀水,只想问你一句话。可你就是不见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宋柔的泪水缓缓地流下面颊。众人的心中一时都充满了伤感,切实的感同身受。

    “哎!你何必再问呢?”何昌一原本波澜不惊的心境因那一滴滴的泪水而彻底地崩溃了,他已经不去想这个杀了和伤了自己五六十个弟子的老妇有多少的罪孽,也不去想她因此而挑起的江湖动乱、弥天血腥。“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会使‘御剑术’吧!”宋柔的泪水不断地流下。何昌一却是暗自苦笑,既然是她,一切就都明白了。当年,“御剑术”还只是个模糊的雏形,他说与她知,意欲“夫妻”双修。

    “原本我是不知道何昌一就是陆飞的,当有一天江湖中出现了‘御剑术’,我终于知道那个何昌一一定就是你。于是,我苦修‘御剑术’,盼你能知道我的心意。可是,当我练成‘御剑术’再来找你时,你却躲在这鬼地方不再出来了,我硬生生被阻在这破阵之前整整三十年。陆飞!你好狠的心。”宋柔一丝不苟的白发被风吹起一缕,在眼前飘飞,一张素净的脸上依稀还分辨得出那时的风华绝代。

    “啊!原来是她!”苻坚虽然武功尽失,眼光倒是不失,他已认出这个老妇正是在谷口拍了自己三掌的老翁。“你的这些老友们,我也费尽心机地去找过,可他们讳莫如深,没有人愿意带我来找你。即使我告诉他们我不是找你寻仇,他们也不答应。所以,我要杀光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假道学、伪君子。”宋柔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把利刃般剜割着吕洞宾等人的心,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宋柔的话,就好似他们也从来没有相信过何昌一一般。即使何昌一已在道法上先人一步,他们仍然认为他有了入魔的迹象。

    “来人!将那匾拿上来!”宋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吩咐道。当下一名红衣女子将一块金丝楠木的牌匾递了上来。正是东门的楹联。“你这是干什么?何必和一块牌子过不去。”何昌一看了一眼楹联,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砸了它!”宋柔微微仰头,淡淡地道。“不要!”何昌一眼见着“仙风道骨天下敬。侠肝义胆江湖尊。”的字迹化为碎屑,摆手制止了冲上来的弟子。“接着砸!”宋柔望着众人,没有一丝停手的意念。一剑横磨**载,二脉贯通六七窍。险峰终有盖世魂,幽谷常怀凌云志。一块块的碎屑翻飞着却没有人能阻止,不是不想,是不能也!

    “修真养性悟因果。谈天说地论风云。这就是你修真的因果,你可曾想到?”宋柔看着何昌一的表情,读着这最后一块牌匾的诗句揶揄道。“这是东瀛真人的绝笔啊!”何昌一心痛地道。

    杜光庭。道号东瀛子,乃上清派茅山宗第十二代宗师“白云子”司马承祯的五传弟子。“前蜀”乾德五年(公元923),蜀后主王衍受道箓于苑中,以杜光庭为传真天师、崇真馆大学士。受封不久。杜光庭即隐居青城山白云溪飧和阁。开创“青城派”,以仙鹤拳、白鹤单刀、**双刀教传弟子。杜光庭不仅是位武学宗师,更是一位饱学儒士,著有传奇读本“虬髯客传”,这些墨宝乃杜光庭于“后唐”长兴四年来到“仙侠谷”有感而书。是年,杜光庭就此驾鹤西去,羽化成仙。何昌一视这四块牌匾为宝,却不仅仅是东瀛真人曾点化他修真入道。这可是一代鸿儒的绝笔啊!

    “若不是杜光庭引你入瓮,你又何至于闭门不出。拒我于门外几十年之久。”宋柔的声音满含着无限的怨尤。“我知你恨我,可你何苦和这些楹联呕气呢?”何昌一喟然长叹,不无心痛地望着地上的牌匾。

    “这些年,你还好吗?”何昌一的声音里透出无尽的柔情。“一个妇道人家,四处漂泊,你说我好不好?”宋柔的泪水禁不住又流了出来。何昌一无言以对,一声长叹。“当年你为什么弃我而去?”宋柔满眼泪花地问道。“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即使让你知道了,几十年过去了还有什么意义?你如此的煞费苦心,难道就真的是为了这一句话吗?”何昌一心痛如绞。“是的!我不想死不瞑目。”宋柔决绝地道。

    “记得严遵美临死说的是,乖女儿!爹爹给你报仇了!”何昌一盯着宋柔的眼睛说道。“你怀疑是我指使义父去找你的?”宋柔惊得泪水都止住了。“这就是你不愿见我的理由?”宋柔神情凄苦地望着何昌一,不断地摇着头。“我对你的情意你难道不知吗?”宋柔带着哭音道。

    “这只是当时的揣测,后来想想又释然了。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我自己身体的缘故,我不想害你伤心难过。”何昌一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你看着我!”宋柔厉声道。“你的原因?说得明白一点,几十岁的人了,说话何必吞吞吐吐。”宋柔逼视的目光看着何昌一微微抬起的眼眸。

    “当年,我以一敌四,受了很重的伤。”何昌一挣扎着,说出实情的后果可能很严重。“他们伤及了我的……”何昌一面容渐渐地扭曲起来,竟是有些语不成句。知晓实情的众人皆是面露不忍。宋柔见此情形,忽然福至心灵,她已经知道何昌一说不下去的大致原因了。

    宋柔再次看了一眼何昌一光净的面孔,不由悲从中来。在“饮恨宫”里是没有男人的,她镇日与那些从宫里流放出来的宫女、太监们一起生活,如何会看不出男人和太监的区别。

    “哈哈!哈哈!”宋柔忽地放声大笑,可笑声里却充满了悲苦的绝望。“错了!一切都错了,原来这么多年都是我错了。哈哈!哈哈!”宋柔忽然一个踉跄,那名红衣女弟子上前扶了她一把。“婉欣!你说怎么会是这么个结局?你说啊!为什么?”宋柔痴痴地望着何昌一,忽地莞尔一笑。宋柔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别人了,只有那个纠缠了五十余年的何昌一。不!是陆飞。宋柔的身子慢慢地软了下来,何昌一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双手坚定地抱住了那久违了数十年的娇柔身躯。

    官道上,尔朱洞与萧蓝若等人分别在即。吕洞宾、陈抟已是先行一步,与婉欣一道去救火。救人如救火啊!那可是半分都耽搁不起。一场江湖血腥就这样止于一件匪夷所思的情事,令人始料不及。

    “归元!走吧!别再依依不舍了,小人还有很多路要走,不会陪着你这个老不死的。”王秋叶笑着说道。“呸!你个老不休!给徒弟起个名字都叫糟老头。”尔朱洞大笑一声,扬长而去。

    “莫姐姐!你怎么不高兴呢?”萧小人见莫丽丝一脸的忧色,不禁问道。“没事!少主人!”莫丽丝心不在焉地说道。“你是不是担心你的教主啊!”萧小人问道。“少主人!莫丽丝已然认主,从今而后。摩尼教与莫丽丝再无瓜葛,请少主人莫要再提。”莫丽丝一脸肃容地说道。“莫丽丝?你是波斯人?你是波斯‘摩尼教’的人?”王秋叶本已同一脸沮丧的糟老头向前走去,闻听此言忽地转身问道。

    萧蓝若情知有异。不待莫丽丝开言,就将前番与“摩尼教”的争斗一五一十地向王秋叶叙说了个明白清楚。“你确定那两位老僧是迦叶和珈蓝?”王秋叶异常郑重地问道。“是!他亲口说出的。”萧蓝若见王秋叶如此沉肃,笃定地道。“无为坏我大事也!”王秋叶一反常态,大声呼道。

    “糟老头!快走!回去晚了。恐怕我‘铁衣门’将有灭顶之灾。”王秋叶拉住糟老头的手。疾步向前而去。“老祖!你没事吧!”萧蓝若扬声道。“来日方长!我就不和你们慢慢走了,我也要救火啊!”王秋叶的声音远远传来。“等等我!蓝若与你们同去。”萧蓝若不知为何,心中一动。

    “好好!小人!快赶上来!”糟老头的声音充满了喜悦之情。萧蓝若左手拉住萧小人,右手拉住莫丽丝,脚下发力,倏忽向前奔去。“主人!谢谢你!”莫丽丝轻声说道。萧蓝若淡淡一笑,却不答话,脚下却是如生风了一般。迅捷无比。“爹爹!是不是摩尼教的人与铁衣门有过节?”萧小人问道。莫丽丝望了一眼萧蓝若的侧脸,心中的疑窦更加深了。“我虽不知具体的原因。恐怕不会太妙。”萧蓝若答道。

    “萧大侠!”忽然路旁有人惊喜地大叫道。“怎么是你?”萧蓝若蓦然止步,却是脸不红气不喘,随手在萧小人和莫丽丝的腰间一托,使两人看起来如同闲庭散步。华歆看得不由咋舌,这份功力,当真是惊世骇俗。“咦!怎么是你?”萧小人不禁问道。“萧公子!华歆这厢有礼了。”华歆未给萧蓝若见礼,却是恭恭敬敬地先给萧小人深深一躬。萧蓝若看向华歆的眼神有了一丝嘲讽,却并不点破。

    “你怎么没有回谷?”萧蓝若淡淡地问道。“萧大侠说笑了,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华歆怎么会放过呢?再则说了,我一个契丹人怎么会为了汉人之间的仇怨而去打打杀杀呢?”华歆说着话,一双眼睛却盯着莫丽丝。“华歆!你和我爹爹说话,干嘛看着我莫姐姐。”萧小人不满地道。“萧公子真会说话,华歆只是觉得这位姑娘不似中土之人。”华歆的淡定令萧蓝若心下警惕。

    “萧大侠这是要回江南了吗?”华歆试探地问道。“萧某人的行踪没有必要告诉你吧!”萧蓝若负手而立,语尽傲然。“萧大侠误会了,华歆怎敢窥探萧大侠的行踪。只是,华歆武功低微,此番出谷恐怕一路难行,不知萧大侠可否带华歆前往江南?”华歆目光有些躲闪。

    “不行!我们有急事,不会带着你的。”萧小人老实不客气地道。“既然萧公子说话了,华歆怎敢不从命?若是萧公子以后有用的上华歆的地方,华歆一定赴汤蹈火。”华歆再次深施一礼。“呵!你武功低微,恐怕我指不上你呢?”萧小人笑道。“噗嗤”一声,莫丽丝掩口而笑,娇艳不可方物。

    “来日方长!萧公子!华歆出身‘仙侠派’,大事虽然做不好,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一定会做的很好的,请萧公子放心!”华歆面不更色地说道。“我一般都只做大事,小事嘛!恐怕也很难用到你。”萧小人恼他对父亲不敬,也恼他趋炎附势,说话毫不留情。“萧公子勿恼!华歆这就告辞,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大人不记小人过。”华歆低头俯首。“你是说我有过了。”萧小人瞪着华歆道。“啊!华歆失言!”华歆一语出口,即被萧小人抓住话柄,大是尴尬,灰溜溜掩面而去。(未完待续。。)

第十四节 波斯弯刀

    黄山,传说远古的黄帝在此修身炼丹,故名。这里山峰劈地摩天,云凝碧汉,气象万千;青松苍郁枝虬,刚毅挺拔,千姿百态;烟云翻飞缥缈,波澜起伏,浩瀚似海;巧石星罗棋布,竟相崛起,惟妙惟肖;温泉终年喷涌,无色无嗅,可饮可浴。奇松、怪石、云海、温泉,堪称黄山之“四绝”,湖、瀑、溪、潭,争奇斗艳。黄山有二湖、三瀑、二十四溪、七十二峰。

    泰岱之雄伟,华山之峻峭,衡岳之烟云,匡庐之飞瀑,雁荡之巧石,峨眉之清凉,黄山莫不兼而有之。“诗仙”李白曾赋诗曰:“黄山四千仞,三十二莲峰。丹崖夹石柱,菡萏金芙蓉。伊昔升绝顶,下窥天目松。”

    黄山光明顶位于黄山的中部,为三大主峰(莲花、天都、光明顶)之第二高峰。光明顶状如巨大的覆钵,旁无依附,秋水银河,长空一色。因其地势高旷,为看日出、观云海之最佳处。伫立光明顶,东观东海奇景;西望西海群峰;南瞧炼丹、天都、莲花、玉屏、鳌鱼诸峰尽收眼底。在此光明顶上,就是威震江湖的“铁衣门”总坛所在。

    这日,光明顶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求见铁衣老祖。来人五十开外的年纪,一身灰布缁衣,却是个剃度的和尚,他自称是“残缺和尚”无颜,乃是东京汴梁“光明寺”的住持僧人。“铁衣门”弟子本不欲引见,却拗不过无颜和尚的厮磨。大凡世俗之人。对和尚、道士都还心存敬畏。

    “铁衣二使”侯襄、车蚩在大殿上接待了无颜和尚。

    “怎么?老祖他老人家真的不在山上吗?”无颜和尚显然有些失望,讷讷地道。“大师求见家师,所为何事?”侯襄目无表情地问道。“事关重大。还是请老祖他老人家亲自前来的为好!”无颜和尚目光闪烁地道。“哼!即使家师在山上,也未必会见你这个和尚。皇帝、王公欲见家师,那可都得看家师有没有心情。”车蚩懒懒地说道。侯襄、车蚩的言下之意,再也明白不过。无颜和尚起身在殿上来回地走动,不住地揉搓着双手,显得异常焦躁不安。侯襄、车蚩两人对视一眼,却不言语。

    “唉!老祖他老人家不在。这可如何是好?”无颜和尚语气里尽是不甘。“大师如果真有什么紧要之事,不妨由老夫代为转达家师,大师以为可否?”半晌。侯襄方才说道。“如今也只有如此了。”无颜和尚似乎万般无奈地说道。无颜和尚说完此话,由宽大的僧袍里摸出一个弧形的麻布包裹来。无颜和尚将麻布一层层地剥开,赫然露出一柄刀身细窄,弯如眉月。黝蓝诡异。五尺长短的刀来。刀一现身,立时寒气逼人,光华隐隐。侯襄、车蚩不由坐直了身子,轻声“咦”了一声。二人武功盖世,并不担心有人谋刺,但这刀确是一柄好刀。

    “二老!你们识得此刀吗?”无颜和尚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在黝蓝诡异的刀光下,看起来格外的阴森。“这莫非就是血洗中原的波斯弯刀?”侯襄微眯双目。眼光在刀上转了几转,有些迟疑地道。“不愧是铁衣门的‘铁衣二使’。果然见识广博。”无颜和尚挑指赞道。“你是如何得到这柄刀的?”车蚩有些疑惑,盯着无颜和尚的眼睛问道。“问得好!贫僧有座小庙在东京汴梁城中,因平日里常接济些鸡鸣狗盗之辈,他们却也知道感恩戴德,知道贫僧有些武艺,也会使两手刀法,就从开封府里将此刀盗出,献给了贫僧。唉!贫僧却知凶险,不敢据为己有,因素来钦服老祖的武功德望,所以,欲将此刀转赠老祖。自古神兵利器,皆须有德之人据之,此天道也!”无颜和尚忽然侃侃而谈,语气至诚之极。

    “开封府府尹是那‘双棍’之一的赵光义,其经营开封府也有几年了,据说手下也笼络了一些能人异士,就凭几个‘游侠儿’就能从开封府将如此重宝盗出,你这和尚不老实。”车蚩微微冷笑道。“说来贫僧本也是不信的,可是这刀却是货真价实的。贫僧正因知道此事的蹊跷,才会千里迢迢地将此刀运出宋境,这可是会掉脑袋的事情啊!再则说了,‘铁衣门’得到了此刀,即使为人所知,又有谁有这逆天的狗胆敢在老祖和您二老头上动土。”无颜和尚此言一出,侯襄、车蚩皆是点头默认。

    “武林三祖虽然名震江湖,但那两位都是静修之士,不敢恭维,这武林中也就只有‘铁衣老祖’才是真真正正、名符其实的武林老祖。若是连您‘铁衣门’都不能保全这柄绝世宝刀,那这天下间就无人有此福缘了。唉!这柄刀也必将因贫僧的无能而蒙尘也!”无颜和尚话语里尽是惋惜之情,令人嗟叹。

    “也罢!和尚你就将刀留下吧!待家师回来,我们转交于他就是。”车蚩有些不奈地道。“大师法号究竟是‘残缺’还是‘无颜’?”侯襄总觉得有什么不妥,心中隐隐地生出一丝莫名的疑忌。“呵呵!贫僧乃是东京汴梁‘光明寺’的住持无颜,‘残缺和尚’是贫僧自诩的贱号。”无颜和尚面上殊无笑意。

    “哦!据某所知那‘光明寺’可是一座‘摩尼寺’,你是‘摩尼教’的人。”侯襄厉声喝道。“你是摩尼僧人,却将你教中的圣物送与外人,你居心何在?”车蚩一针见血地问道。“咳咳!贫僧若说本意是欲灭绝波斯‘摩尼教’,不知二老会不会相信?”无颜和尚怪笑道。“何故?”侯襄不为所动。

    “说来话长。如果二老真的对贫僧的过往有兴趣的话,贫僧何妨给二老讲一个故事听。”无颜和尚面不改色地说道。“其实我们并不想知道和尚的事情。但是,如果你真想讲,我们就勉为其难地听听。”侯襄慢慢地靠向椅背。从右手边的桌上拿起茶盅,揭开盖子,黄山“毛峰”特有的清香顿时弥漫开来,令人不由的神清气爽。“来人!给大师上茶,上好茶!”车蚩见无颜和尚的喉结不停地抖动,吩咐门下道。

    “多谢!”无颜和尚自进门后尚未滴水沾唇,的确是有些焦渴。“贫僧自幼入教皈依。随先师修行佛法,因资质愚鲁,常受同门欺辱。先师却是极好的。见贫僧无甚所长,却是侍师尚敬,遂远涉重洋将贫僧带至中土。”无颜和尚接过下人递上来的茶盅,揭开盖子。看了一眼杯中雾气结顶。叶底黄绿有间,活力十足,汤色清碧而微黄的香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觉香气如兰,韵味深长。无颜和尚就唇轻轻地嘬吸一口,只觉滋味醇甘,齿颊留香。无颜和尚满意地踱到左侧的椅前坐下,将茶盅放在几上。

    “在‘光明寺’里。虽有先师怜惜眷顾,怎奈贫僧却是无用。仍然受人冷眼和歧视。好在先师教导有方,贫僧在佛法上的造诣与日俱增,十余年下来,却也被人称作禅师。可是,寺里的僧人们甚是不屑于贫僧的佛法,常以武功羞辱无颜。”无颜和尚语气平静,并无愤恨之情。“你能通晓佛法精义,想见是有慧根之人,怎地却不能将武功提进一番?有了高强的武功,又有谁人能够欺负你。”车蚩冷笑道。

    “不是不想,是不能也!早在波斯之时,贫僧的同门嫉妒先师的宠护,乘贫僧熟睡之际,将贫僧的经脉给伤了。所以,贫僧虽有满腹高深武学的学识,却没有修炼这些武学的福缘。若是一星半点的武功也没有却也罢了,反倒是能使些三脚猫的武功使人难耐,贫僧也因此而备受欺凌。待先师过世之后,贫僧有幸承继其衣钵,成为‘光明寺’的住持,寺里的僧人皆个不服,明里却也无可奈何。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的,岂有千日防贼的。贫僧因无高深武技傍身,时刻都在担心寺僧的暗害而度日如年。幸好左右邻里常来寺中听贫僧讲经说法,也算积了一些福缘。内中有些‘游侠儿’倒也有些武力,知道贫僧处境危堪,时常来寺中为贫僧助威,这才勉力维持。”无颜和尚说的淡然,却使人生出如履薄冰的危机。

    “此后贫僧常常借故将一些与贫僧为难的寺僧打发出寺,一来二去,寺中原本的僧人渐渐地所剩无几。再后来,波斯总教又派来些僧人与贫僧,都被贫僧以各种理由打发回去。波斯总教因此事十分的不满,欲使人取而代之,接二连三的派人接手‘光明寺’。这些人少则三两月,多则四五月,就会莫名其妙地失去了踪迹。贫僧虽没有出手,却心知是那些‘游侠儿’所为。他们既然是为贫僧而出手,其实与贫僧亲自动手也没有什么区别。当波斯总教派使者来诘难之时,贫僧坦承其事,使者怒而狙杀于我。却不料,寺院周围的乡邻群起而护之,几达千人。使者深知众怒难犯,算是默许了贫僧执掌‘光明寺’。”无颜和尚端起茶盅细细地品咂,双目微眯,似乎陶陶然而微醺。

    “贫僧一介波斯胡人,却不见容于波斯,反倒受庇于中原汉人和朝廷,更何况贫僧这些年双手多有沾染同胞之血,罪孽深重,怕是死后无颜再见佛祖金面。于是,贫僧就起了异样的心思,欲使波斯‘摩尼教’灭绝。只有波斯‘摩尼教’不复存在了,贫僧方才能重修佛心,以身侍佛,波斯‘摩尼教’就是贫僧心中永远不可磨灭的魔障。”无颜和尚微微叹息,表情却是波澜不惊。

    “年前,波斯‘摩尼教’忽然大举前来中土,意欲图谋中原。贫僧深知中原卧虎藏龙,能人异士辈出,岂是区区一个波斯‘摩尼教’所能颠覆的。因此,贫僧虚以委蛇,意图能够保存汴梁的这座小寺不受牵连。恰在此时,贫僧无意间在‘快刀门’手底下救了一位惯常相识的‘游侠儿’,并将波斯‘摩尼教’之‘魔尊刀法’相传,此子却也了得,居然在波斯‘摩尼教’的帮助下,大杀四方。贫僧为救一人之命而使生灵涂炭,殃及无辜,实是良心难安。于是,贫僧暗中使人将波斯‘摩尼教’的企图告知了开封府的人,终使波斯‘摩尼教’铩羽少室山,阖教亡命于江湖。”无颜和尚轻描淡写地说到此处,竟然连语气都没有丝毫的波动。侯襄、车蚩却是不由得刮目相看,挑起武林杀戮,搅动天下风云,如此举世瞩目的大手笔居然出自这么个看似武功低微而又名不见经传的猥琐和尚,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原来最近的江湖动乱皆是出于你这个和尚。嘿嘿!你的这份心机,还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呢!”车蚩由衷地从心底生出一丝寒意。“既然你如此处心积虑,那这赠刀之举岂非也是别有用心?”侯襄微锁眉头问道。“二老这是抬举贫僧了,贫僧何德何能能当此赞誉,只是恰逢其会而已。这一切其实都是那宋主兄弟俩设计而为,贫僧不过一看客耳!”无颜和尚坦然而言,并无谋事者的自觉。

    “至于居心,适才贫僧已同二老言明,这‘波斯弯刀’乃波斯‘摩尼教’之圣物,若是重归了‘摩尼教’,令其召集散众,一呼百诺,到时可就是中土的一场浩劫。但若由‘铁衣门’将此刀收缴,即是平息了这场浩劫,‘铁衣门’就是武林的万家生佛,再生父母,善莫大焉!”无颜和尚义正而词严。

    许是没有了“波斯弯刀”的负累,无颜和尚轻快地下了光明顶,竟然没有了上山时的佝偻。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将“波斯弯刀”献给了“铁衣门”,脸上依然平静如水,可眼中却露出一丝难明的笑意。

    “师兄!这刀我总是觉得有些邪气。”车蚩心有所感地道。“此刀杀人如麻,沾染点邪气,也是在所难免。不过,这西金确实与咱们中土之金不同。”侯襄把玩着“波斯弯刀”,看着刀柄上的羊肠文字和日月图案,煞是精美,不由满口的赞赏。“师父才下山不久,我们就替他收了别人的东西,你说师父会不会怪责我们?”车蚩有些担忧地道。“这罕世之物与其留在外面招惹是非,却不如留在光明顶来得妥当。我想,师父应该不会见怪吧!”侯襄将刀递给车蚩,不是很确定地说道。

    “这刀施展开来,竟分辨不出长短曲直,与人过招,当是占尽上风。”车蚩将刀挥舞了一番,但见寒光暗涌,闪烁飘忽,不禁说道。“波斯‘摩尼教’在少林寺遭遇重创,又在棠溪与慕容家族发生冲突,而后就莫名其妙地消失的无影无踪,的确有些古怪。”侯襄面色凝重地道。“九华闵园‘凤凰院’的闵凤娘竟然死在‘摩尼教’之手,如此倒行逆施,岂不亡乎?嘿嘿!倒是便宜了那个萧小人。”车蚩笑道。

    “说起来,闵凤娘始终是心向着‘明教’的,而‘明教’与那波斯‘摩尼教’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摩尼教’杀了闵凤娘,怎么说都是件令人齿冷的事情。”侯襄摇了摇头。“只是,‘摩尼教’如今隐身江南,却始终是个隐患。如今的江南武林,风雨飘摇啊!”侯襄叹息一声,望向雾霭沉沉的窗外。(未完待续。。)

第十五节 血战黄山

    “师兄!说来师父和小师弟这趟出去可有些时日了,乐不思蜀啊!”车蚩爱不释手地摆弄着“波斯弯刀”笑吟吟地道。“可不嘛!两个多月了,按说也该回来了才是。”侯襄的目光在“波斯弯刀”上流连片刻,心中倒是真有些想念师父和师弟了。“师兄!这刀可是真的好啊!愈看愈是喜欢。你说我俩都这把岁数了,不该再有贪嗔之念,这刀的魔力确是不凡啊!”车蚩眯着眼睛看着在透窗而入的阳光下,流光溢彩的“波斯弯刀”,感慨地道。“人常说玩物丧志,以前我还不大相信,如今倒是有了切实的感受。”侯襄从车蚩的手中拿过“波斯弯刀”,枯瘦的手指轻轻地划过黝蓝色的眉月刀身,就如同抚摸在情人的嫩滑肌肤上一般,显得那样的温柔体贴。侯襄白眉下的一双本已失去光泽的眼眸,渐渐地放出光来。

    “呵呵!师兄!我有好久没有看见过你这贪婪的目光了。”车蚩笑着揶揄道。话说到此,两人心中皆是一动。昔年横行天下,盗抢无数,凡是对于感兴趣的物事,他们的双目就会立时光芒四射,充满贪欲之情。可是,近年以来,他们已对任何事情都没有了热情和冲动,这种久违的感觉,真的很好!

    “师爷!山下来了两个老和尚求见师祖。”门下有弟子叩门进来禀道。“哦!又是和尚,又是要见师父。嘿嘿!什么时候师父这么吃香了。”侯襄皱眉道。“不是又要给师父送什么绝世的宝贝吧!”车蚩这段时日心情委实不错。“那就带他们进来吧!”侯襄闻言,颇为意动。

    侯襄、车蚩看着面前的两位老和尚。这个“老”还不是一般的“老”,是太老了,老的居然快赶上两人的师父了。待两位老僧入座之后。侯襄、车蚩却蓦然发现,以两人的修为,竟然看不透这两位看起来死气沉沉的老僧的武功深浅。侯襄、车蚩为此发现而震惊不已,看向老僧的眼光就有了些许不善。

    “怎么不见王秋叶出来见客?”老僧之一开口问道。“大胆!和尚竟敢直呼家师名讳,我看你是嫌命长了。”车蚩拍案而起,怒容满面。“你们是何人?此来所为何事?”侯襄心下戒备,淡淡地问道。“老衲迦叶是也!这位是老衲的师弟珈蓝。昔年老衲曾与王秋叶有过同门之谊。勉强亦算是同门师兄弟。此来相见,可也不算唐突。”迦叶苍老的声音里无论怎么听着都似乎敌意十足。

    “无须多言!家师向不会客。和尚有什么事,只管对我兄弟明言即可。”侯襄面沉似水。语气愈发淡定。“老友见面,当不是什么难事!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如今王秋叶号称‘铁衣老祖’,乃江南武林之泰山北斗。见他居然成了一种奢望。”迦叶光头微微摇晃。颇为遗憾。“和尚!别给你脸你自己不要脸,有事说事,没事滚蛋!”车蚩一向脾气暴躁,此时已是忍无可忍。

    “凭你还不配和老衲说话,叫王秋叶出来说话。”迦叶竟是不再理会“铁衣二使”,有样学样地如进门就闭目入定的珈蓝一般,来了个老僧入定。“王秋叶是不是不在黄山?”迦叶方才闭眼,突然又睁开双目喝道。“嘿嘿!在与不在。都和你们无关。来人!送客!”侯襄仍然淡淡地道。迦叶面露微笑,缓缓地闭上了双目。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之态。车蚩心下大怒,顺手抓起桌上的茶盅,向迦叶掷去。

    “黄山毛峰,驰名天下,不喝也不能浪费啊!”迦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用左手一探,听风辨音,已接过了茶盅。车蚩一惊,自己这一掷何止千钧,竟让老僧轻描淡写地接住了,老僧的功力当真是深不可测。“二位今日是来光明顶寻事儿的?好吧!我师兄弟也是有些年头不曾出手了,活动活动筋骨也不错不是吗?”侯襄站起身来,双手互握,跃跃欲试,似乎已是心痒难搔。

    “呵呵!试刀的来了。等等!等等!待我取了刀来。”车蚩见师兄见猎心喜,意欲动手,不由大喜过望。迦叶、珈蓝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说话,仍是闭目不语,迦叶犹自手托茶盅,倒像个托塔天王。

    “桀桀!桀桀!波斯弯刀果然是在‘铁衣门’。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随着一阵“桀桀”怪笑,一位三十余岁,浓眉深目,鼻高口阔,身材魁梧的波斯汉子挥掌拍飞欲拦阻于他的守门弟子,踏步进门。此人进门正见到车蚩手持“波斯弯刀”奔出内堂,不禁喜形于色。

    “你又是何人?”侯襄正欲动手,忽见一陌生人,不禁驻足问道。“本座波斯‘摩尼教’教主沙尔玛是也!速速将我教的‘波斯弯刀’还来。若是尔等好生将这‘波斯弯刀’归还我教,也还罢了,如若不然,嘿嘿!”沙尔玛眼见许久未见的镇教之宝就在眼前,伸手向后,虚掩上房门,心跳不由过速。“岂有此理!”车蚩何时受过此等胁迫,将刀一横,电光一闪,劈向沙尔玛的面门。

    这时,服侍在门首的另外两位“铁衣门”弟子见到同门一触而亡,深知来了劲敌,拔腿就向山腰跑去。珈蓝虽哑,耳力却是异常灵敏,听得脚步声响,不进而离,知道屋外还有外人,一把拗下椅子的扶手,掌上使力,一分为二,向外掷去。木条破门而出,劲道十足,竟打在快步如飞的两名铁衣弟子的后背。两名铁衣弟子如被锤击,向前跌出,喉头一甜,呕出一口鲜血来。

    一根木条,居然将两名铁衣弟子击打的一死一伤。受伤的那位铁衣弟子甚是悍勇,跌倒后竟是不顾一切地继续匍匐着向前爬去。因为,在那里有一口大钟,是召集同门的讯号。当他终于屏住最后一口真气。撞响大钟之时,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而后力竭而亡。“铁衣门当真名不虚传,一个末代弟子竟也有如此功力。”迦叶微微叹息道。“师弟!如果不是门板阻了劲力,他也不会如此幸运。”迦叶侧头对仍是闭目而息的珈蓝道。

    沙尔玛呼喝连连,在车蚩如潮的攻势下,竟是没有还手之力。“铁衣二使”在未入“铁衣门”前。曾是江湖中呼风唤雨的一代豪强。后来,为王秋叶所收服,拜在王秋叶的门下。而后又开枝散叶。创下威名赫赫的“铁衣门”。与其说是王秋叶开创了“铁衣门”,不如说是“铁衣二使”创建了“铁衣门”。“铁衣门”因王秋叶的成名绝技“铁衣神功”而名之。

    “铁衣门”除了“铁衣老祖”和他的三位嫡传弟子住在“光明顶”之上,其余千余弟子皆是散居在黄山的其他诸峰上,各自修炼武功。只有到了“铁衣门”大比之时。方才会齐聚“光明顶”。平日里,若非“光明顶”的召唤,门人弟子轻易不得无故登上“光明顶”。

    正在这时,门首忽然人声鼎沸,竟是不下十几二十人。侯襄终于面色微动,这潜伏于江南之地的波斯“摩尼教”终是出现了,看情形却是有备而来。两老僧坐在椅中,闭目养神。侯襄知道。他们不动则已,一旦有所行动。定是雷霆一击。不过,好在“鸣钟”已响,门下弟子顷刻即到,以自己师兄弟之武功,若是不求杀敌,想要坚持个茶盏功夫,却是绰绰有余。

    “大夥齐上,先杀了这两个老头。”沙尔玛独力难支,冲着门外喝道。立时,除了两个老僧外,门外进来的竟然有十五人之多。他们将侯襄、车蚩围在中间,二话不说,杀招迭起。车蚩已然听到钟响,知道弟子们即将来到,再见侯襄已然加入战团,顿时精神抖擞,下手更不留情。

    侯襄的袖风击中一名摩尼教众的胸部,登时将其胸骨击碎,眼见气为所滞,气绝而亡。车蚩见师兄建功,更不示弱,左掌右刀,将两名摩尼教众拍翻、砍倒在地。“大夥速战速决,别让他们跑了。”沙尔玛忌惮侯襄、车蚩的悍勇,大声呼喝道。眼见又损失了三人,沙尔玛眼睛都红了。

    “师弟!不成啊!如果我们此时还不出手,恐怕是不成了。”迦叶侧头对珈蓝说道。两老僧闻听门外脚步纷沓,心知“铁衣门”众已是迅疾赶到,遂起身加入战团,欲置“铁衣二使”于死地。“教主!你们给老衲挡住外面的人,他们交给老衲了。”迦叶一掌拍开侯襄袭向“持世宝光王”的杀招,如是对沙尔玛言道。“也好!”沙尔玛大喝一声,带着剩余的教众破门而出。霎时,门外杀声震天。

    侯襄、车蚩一交手,就知道两老僧武功远远高于摩尼教人众。但是,“铁衣二使”几十年的功夫,又兼修习“铁衣神功”经年,竟也丝毫不惧。两老僧见“铁衣二使”招数老道,临敌经验丰富,一时半会竟是没有得到任何机会。突然,两老僧各伸一掌相握,使出“连体神功”,功力陡增。任侯襄、车蚩如何左冲右突,却不能冲破他们的掌力。侯襄“嘿”的一声,蓦然双掌齐出,抵住了珈蓝的单掌。车蚩知道师兄这是要凭几十年的内力相拼,当下,伸出左掌,抵住了迦叶的单掌。四人四掌抵在一处,却是到了无死不休的地步。车蚩犹不甘心,右手的“波斯弯刀”想要砍向迦叶,忽然惊觉,却是力有不逮。

    这时,屋外窜进一人,正是沙尔玛。沙尔玛“嘿嘿”冷笑,掌刀一挥,砍向侯襄。突然,侯襄的大弟子冲进屋来。见此情景,大吼一声,合身扑到师父身后,挡住了沙尔玛的掌刀。但是,自己的后背却被沙尔玛砍中,狂喷鲜血而亡。待沙尔玛再次举起掌刀之时,门外已经涌进四五位铁衣门弟子,围向了沙尔玛。沙尔玛突然逼近车蚩,夹手夺过了他手中的“波斯弯刀”,正是“摩尼教”千锤百炼的“三十六式护刀法决”。此时的车蚩,内力受制。眼睁睁看着沙尔玛夺刀,却是无可奈何。

    沙尔玛弯刀在手,忽地扬天“桀桀”怪笑。笑声未闭。只见刀光一闪,铁衣门弟子竟是无人能挡其锋锐,一合之下,尽数毙命。沙尔玛一身鲜血,满脸狞笑地提着滴血的波斯弯刀。

    “师弟!我来抵住他们,你去对付沙尔玛。”侯襄大惊失色。“不!这里交给我,师兄你去对付沙尔玛。”车蚩心急如焚。但是。两人心中知道,无论是谁独力对付两老僧,都是九死一生。“你们都不用争了。你们都死定了。”沙尔玛狂笑着举起了弯刀,目光中闪现的不仅仅是凶戾,更多是一股变态的疯狂。

    “嘡!”的一声,声如洪钟。门外一粒铁弹飞来。正打在沙尔玛高举着的刀刃之上。铁弹立时为弯刀所破,铁屑翻飞,沙尔玛险些弯刀脱手,不由向门外看去,却见一名铁衣弟子,手持弹弓,正是铁衣门素有“神弹子”之称的胡迪。沙尔玛不由恶向胆边生,不再理会屋中四人。提刀扑向胡迪。

    胡迪持弓待发,眼见沙尔玛就要来到近前。猛然间,连珠弹飞射而出。沙尔玛听得响声异常,待要闪避,已是不及,急忙举刀相隔,沙尔玛太低估胡迪了。只听沙尔玛一声惨呼,一枚铁弹子竟射中了他的左目,不是他反应奇速,一个倒翻,弹子就将穿脑而过。沙尔玛狂吼一声,弯刀激射而出,顿时将胡迪穿了个透心凉。沙尔玛犹不解恨,抢步上前,拾起弯刀,在胡迪的身上一顿乱砍。

    侯襄知道如果再不分出结果,“铁衣门”将全军覆没。正当侯襄心神不属之时,突然感到,一丝锐利如针的真气,猛然间攻到了自己的胸前,直刺心房,痛彻骨髓,登时掌力不济,不由向后倒退数步。再看车蚩,也是一脸痛苦,想是和自己遭遇相似。侯襄不再犹豫,蓦然撤掌,将胸口卖给了敌人。

    侯襄将毕生的功力,聚于掌心,拍在了珈蓝的顶门,而自己的前胸,也实实地被珈蓝排山倒海般的掌力击中。侯襄仰头便倒,跌出三尺开外,而珈蓝也颓然地软倒在地。车蚩心中一痛,却知道此时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退再进,趁迦叶被珈蓝扯倒之际,一掌击在迦叶的颈项之上,两老僧顿时双双扑倒在地。却不防,珈蓝忽从身下拍出一掌,正印在车蚩的左肋,只听“喀喇”一声,车蚩的肋骨尽碎,顿时晕去,三人滚倒在一处,生死不知。

    沙尔玛弹子入脑,强自运功逼住,神智非但没有迷乱,反倒是愈来愈是清醒。沙尔玛学究天人,稍一思索,已明要理。沙尔玛此行人中,包括他自己在内,已然发现有六人中了蛊毒。这些日子,六人每每蛊毒发作,脑痛欲死,皆是迦叶和珈蓝以其超然的浑厚内力控住蛊虫,方才能捱到此时。

    初上黄山之时,沙尔玛已发觉蛊虫又在蠢蠢欲动,待其使发了武功之后,蛊虫已是不再受包裹的内力所控,开始啃噬中脑。沙尔玛虽毅力惊人,却也不得不显现出疯狂之态。谁知,天意弄人,胡迪的铁弹射入沙尔玛的左眼后直奔中脑,竟奇迹般地击中脑中蛊虫所在,蛊虫受血腥所惑,竟是随着血液流出了体外,滴涓不剩。这就是沙尔玛虽受伤极重,反倒清醒的原因所在。

    沙尔玛以刀柱地,眼中血流如注。屋内,死尸遍地,沉寂无声;屋外,杀声喧天,震耳欲聋。沙尔玛此时清醒异常,知道胜负之数皆维系在自己一身。沙尔玛毅然持刀冲出房屋,独目望去,自己的教众已所剩无几,且被“铁衣门”分隔开来,浴血奋战。沙尔玛挥刀杀入战团,刀光闪烁,血流成河,竟无人能挡其锋锐。“铁衣门”几位年长弟子,见此情景,虽不知屋中发生的一切,却知如此下去,“铁衣门”必将无存。一阵呼哨,“铁衣门”几位武功至高的弟子,立即合围而来,挡住了沙尔玛的狂猛攻势。(未完待续。。)

第十六节 花蕊夫人

    沙尔玛因失去了左眼,目光难以顾及左侧。铁衣弟子一望即知,狂攻沙尔玛的左侧,沙尔玛连连中招,“哇哇”怪叫,铁衣弟子忌惮波斯弯刀的锋利,却也不敢过分紧逼,将沙尔玛渐渐地困在了墙角。沙尔玛且战且退,脚却无意间迈入了房中。沙尔玛守住了板门,不再顾及身周,“魔尊刀法”施展开来,顿时威力陡增,铁衣弟子竟到不了近前。

    沙尔玛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了多久了,由于大量的失血,脑中不时感到阵阵眩晕。门外的攻击愈来愈强,沙尔玛猛然踏出门去,刀法精妙,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两人砍倒,随后,疾步退回到屋中。门外铁衣弟子隔着摇摇欲坠的板门,却是看不清楚屋内的情形。知他刀法凶悍,围在门外,却是不敢就此冲进屋里。铁衣门弟子待见半晌无音,心知蹊跷,心念“铁衣二使”的安危,不顾一切地破门而入。

    进屋一看,众人登时目瞪口呆,屋内除了一地的死伤者外,沙尔玛竟然踪影皆无。侯襄、车蚩身中的掌力,皆在前胸,在铁衣弟子的扶持下,勉强地扶直了身子,几位高辈的弟子围在“铁衣二使”身周,立即施为,给二人疗伤。珈蓝顶门被击,又将最后的一股真气全力使出,已是油尽灯枯,命归九泉。迦叶也已是气息奄奄,他的颈项已断,头歪在一侧,气若游丝。

    “铁衣二使”武功驳杂,适才侯襄孤注一掷的一招。正是年轻时得自一位蓬莱道士的绝招“灭顶神拳”,而车蚩劈在迦叶颈上的一招,也是旧时闯荡江湖时常用的一记绝杀“铁砂掌”。侯襄受伤颇重。兀自昏迷。车蚩受伤相对较轻,此时悠然醒转。

    “沙尔玛呢?”车蚩轻声问道。“师叔!他从这里跳窗逃跑了。”一名二代弟子回禀道。“师父!‘摩尼教’除了沙尔玛和这个老和尚外,剩下的人都死了。只是,本门的死伤也是非常惨重,我们这些二代弟子仅余八人。”车蚩的大弟子鲜宗旺神情黯然。车蚩身体不禁微微地一颤,自己和师兄共亲传弟子一十八人,江湖号称“铁衣群雄”。竟只余八人,不由心疼不已。

    “沙尔玛被胡迪射伤了一只眼睛,受伤非轻。你们马上派人四处寻找。务必找到沙尔玛。记住!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以绝后患!切记!切记!”车蚩上气不接下气地安顿好事宜,再度陷入昏迷。

    当下。铁衣门弟子着手清理光明顶。并由硕果仅存的八大二代弟子,带人下山全力追杀沙尔玛。

    金秋气爽,万紫千红,正是花红绿肥时。

    成都城东二里,锦江南岸,乃是闻名蜀中的“望江楼”。传说此楼为唐代女诗人薛涛的“吟诗楼”改建,薛涛系长安人,幼时随父宦居蜀中。后遭父丧,家贫沦为乐妓。薛涛貌端善诗。时称“女校书”,乃当时蜀中一代名妓。楼头赋联曰:此间寻校书香冢白杨间,问她旧日风流,汲来古井余芬,一样渡名桃叶好;西去接工部草堂秋水外,同是天涯沦落,自有浣笺留韵,不妨诗让杜陵多。“杜甫草堂”就在“望江楼”的西侧,那是将她与“诗圣”杜甫相较了,可见薛涛当时的盛名。

    这日,“后蜀”主孟昶携宠妃人称“花蕊夫人”的费贵妃登临楼头,美景无限,尽收眼底。因素知花蕊夫人酷爱牡丹花和栀子花,孟昶遂突发奇想,定于九月十五,在此举行“万花节”。于是,颁令道士申天师筹办,届时要将天下的名贵花木,尤其是牡丹花和栀子花,尽现锦江两岸。申天师欣然领命,心下窃喜,此举不是正合己意嘛!只是要想博得花蕊夫人的芳心,却要煞费苦心了。

    赵光义等人住在成都西隅的“青羊宫”左近。前几日,他们一行十余人,去了岷山“仙侠谷”,却不得而入。赵光义遂只派了两名武艺高强,机灵善变的侍卫,保护着从大宋带来的宫廷画师守在谷外。这名画师是宋主赵匡胤亲自指派的,他有一样绝活,能在袖中以石炭作画,顷刻而就,而且惟妙惟肖,几可乱真,目的是将西蜀的山川风貌、关隘门户以及天下英雄的样貌都绘成图本,以待日后行事之用。

    画师名叫钱进,说起来籍籍无名,早年走南闯北,以袖画绝技谋生。某日,为征战四方的赵匡胤所见,深以为奇。于是,将其收纳,私藏起来,引为己用。

    赵光义一身猎户装束,在随从的陪伴下,欣赏着那极具特色的铜青羊。

    相传被唐乾封元年(公元666年)封为太上玄元皇帝的老子曾牵青羊路过此地,遂建“青羊宫”纪念之,并铸铜羊一对供奉于香案。此铜羊为十二属相化身:即鼠耳、牛鼻、虎爪、兔背、龙角、蛇尾、马嘴、羊胡、猴颈、鸡眼、狗腹、猪臀,虽然形象古怪,但却生动鲜活。

    赵光义饶有兴味地看着,口中渍渍称奇。

    “主人!蜀主孟昶要开万花节,在民间广征名贵花木,尤以牡丹和栀子花为最。您看,我们是否要留下看看?”呼延赞和王承恩快步走进宫来,呼延赞凑到赵光义的耳边,轻声道。“当然要看看,天下牡丹出洛阳,孟昶竟想将成都变成牡丹之都,有点意思。到时,蜀中的王公大臣恐怕都会参与,钱进!你的事儿不少啊!”赵光义面露微笑,游兴颇浓。“愿为主人效劳!”钱进轻捋山羊胡须,谦恭地答道。“你画的人物,非常传神!难怪皇兄如此看重你。”赵光义目光在众人面上一闪而过,微微一笑。

    “万花节”上,人头攒动,喧声震天。锦江两岸。姹紫嫣红,争奇斗艳。“望江楼”头,孟昶携着千娇百媚的花蕊夫人。在文武大臣的陪同下,喜气洋洋地欣赏着这醉人的花海。

    这时,申天师快步登上楼头,首先敬献红栀子花一盆。此花甚是奇特,其色斑红,其瓣六出,艳丽绝世。清香袭人。“天师这花从何处得来?竟是平生从所未见。”花蕊夫人眼里露出欢喜的神情,轻启朱唇。“此为‘滴血红颜’,乃栀子花中之魁首。只有两粒种子。臣费尽心机,方才寻到一盆,确是当世之绝种。”申天师拂尘一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花蕊夫人艳若朝霞的容颜。喉头涌动。半晌方道。“的确是绝世佳品,有劳天师了。”花蕊夫人笑颜如花,由衷赞道。

    申天师看着花蕊夫人柳叶眉下一双秋水般的双眸,笑意盈盈,心下甚是受用。“申爱卿!今日之万花会,汝当头功,朕一定好好赏你!说吧!你想要什么?”孟昶见爱妃欢喜,心下亦是高兴。“臣只愿服侍皇上和娘娘用顿晚膳足矣!”申天师立即躬身道。“难得万岁爷赏赐。你竟却要服侍人!”花蕊夫人登时“咯咯”地娇笑出声。申天师看到花蕊夫人笑得花枝乱颤,娇艳欲滴的樱唇微微弯向桃花般的脸颊。露出一排如玉如彻的贝齿,一股火苗在胸膛里顿时燃烧起来,不由“噗通”一声跪倒在花蕊夫人的面前。“臣能服侍皇上和娘娘,是臣此生唯一的奢求。”申天师喜极而泣。

    花蕊夫人姿容在蜀中可谓家喻户晓,她的绝世容颜,盖世才华,是无数人心目中不二的偶像。孟昶在得到了花蕊夫人后,千般宠爱,万般疼惜,日日不离左右。曾有文人骚客作诗歌咏花蕊夫人道:花不足拟其色,蕊差堪状其容。花蕊夫人冰肌玉骨,美艳绝伦,又兼蜀中女子的率真和直爽,实为当下第一美女也!此时,万民景仰,歌功颂德,花蕊夫人笑吟吟地斜倚在孟昶身侧,孟昶一时志得意满。

    忽然,一道暗影,迅捷地扑向了楼头,众军兵持矛挥戟纷纷上前拦阻。来人“嘿嘿”一阵冷笑,倏然间拔身而起,由众军兵的头顶之上,飞掠而走。禁军首领唐蒙见此,大吃一惊,飞身而至,挡住了来人的去路。来人脚下一顿,竟向斜刺里飞奔。唐蒙大喝一声:“往哪里走?”随影附踪,紧追其后,禁军侍卫们也呼喝着,相跟着追了过去。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蓦然从人丛中蹿出,手脚并用,径自攀上了楼头。孟昶与花蕊夫人及众大臣大惊之下,纷纷退后,那人却已到了近前。孟昶正待呼喊,只觉手中一轻,紧倚在身侧的花蕊夫人已离己而去,到了来人的怀中。花蕊夫人一声惊呼,花容失色。

    “狂徒何敢冒犯天颜!”申天师大怒,见到自己仰慕已久的人儿,居然被人挟持,顿时火冒三丈,挥舞拂尘兜头就打。却不防,忽地身下一腿快捷地踢出数脚,尽数踢在胯下。申天师怪叫一声,拂尘飘下楼头,胯下已是稀烂一滩,看样子,他连净身都不用了,可以直接进宫服侍皇帝和娘娘们了。

    “陛下!你已享用花蕊多年,她剩下的岁月归我了。”来人声音粗豪,沉声言道。“胡言乱语!岂有此理!”孟昶身躯打颤,歇斯底里地吼道。不待禁军到来,来人携着花蕊夫人涌身跳下“望江楼”。楼下顿时混乱,拥挤成一片。兵丁、百姓混杂在一起,怎一个乱字了得。

    “小心!跟着爹爹。”萧蓝若一把拉住萧小人,萧小人却是一把又拉住了莫丽丝。萧蓝若三人今日正好要在此处的万里桥登船,却被这“万花节”阻了行程,不幸成了这场闹剧的看客。“咦!爹爹!那不是赵王爷吗?”萧小人瞥眼间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嗯!他怎会在此?”萧蓝若微皱眉头。

    “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赵光义已从随从那里知道了此人的身份。原来,此人和适才施“调虎离山之计”的人,是江湖中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人称“绝世花痴”。高个的叫花孤芳,矮个的叫池自赏,一对花痴,却又孤芳自赏。

    花孤芳见一位一身白袍的俊面书生般的人拦住了自己的去路,大是生气。“你找死!快点给老子滚远点。凭你一个穷酸儒生也想英雄救美,还不快快回家去读你的老夫子。”花孤芳怒喝道。赵光义望了一眼娇喘吁吁的花蕊夫人,心中暗赞,好个美娇娘,难怪连江湖走卒都动心了。“花孤芳!我劝你放了花蕊夫人。天下间,烟花柳巷的女子多的是,何苦冒此性命之险。”赵光义轻笑一声,居然循循善诱地劝解起来。

    “你竟识得我?”花孤芳大吃一惊,却不慌乱。话甫出口,脚下已经踢出十余脚,尽是阴毒无比的绝户阴招。赵光义早有提防,蓦然由腰间掷出三节棍,狠狠地砸在花孤芳的双腿上,竟是后发先至,直砸得花孤芳骨折筋断。花孤芳凄惨地大吼一声,“噗通”跌倒在地,带着花蕊夫人也朝地面上跌去,他竟是宁死都不想放过花蕊夫人。赵光义抬右脚踢中花孤芳的下颌,顺势一把拉起正欲跌倒的花蕊夫人,向后飘然退开数步。花孤芳一脸血污,一双死鱼眼睛死死地盯着赵光义,他知道自己赖以成名的绝技“寻芳脚”算是彻底的废了。

    “你是何人?花某他日定报此仇。”花孤芳的舌头被自己的牙齿所噬,说话有些含混,但那恶狠狠的语气却是毫不掺假。“嘿嘿!你不识得他的人,难道还不识得他的兵器。”突然,人丛中有人冷笑道。“啊!你是,你是,赵……”花孤芳异常惊恐地望着赵光义手中的三节棍,恍然醒悟。花孤芳话未说完,早已被跟上来的王承恩一掌击昏。赵光义本来尚自有些沾沾自喜,此时,蓦然剔然一惊,在此是非之地,显露行藏,实在是凶险万分。

    当下,不顾花蕊夫人拉扯着自己的衣袖,掩面拂袖而去,随从们也匆匆挤进人群,瞬间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花蕊夫人垫脚四处张望,可哪里还有他的踪迹,花蕊夫人满面失望之色,眼前尽是赵光义似笑非笑的不屑神情。萧蓝若心下一动,看了一眼萧小人,心中所思都是一般无二。这个赵光义,仅仅年余,功夫精进的好快,骎骎然已不逊于乃兄也!出手之快,下手之狠,似乎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成都城南,锦江岸边,历来是乘舟东航启程处。三国时蜀国费祎出使东吴,蜀相诸葛亮曾饯行与此地,费祎感叹道:“万里之行,始于此桥。”由此得名。杜甫“狂夫”诗句中有“万里桥西一草堂”,说的就是他的住处在万里桥西。万里桥左近,依山傍水,草木葱郁,酒肆林立,东来西往的客商,使得这里极显繁盛之状。唐代张籍的“成都曲”有云:锦江近西烟水绿,新雨山头荔枝熟。万里桥边多酒家,游人爱向谁家宿?

    孟昶因为爱妃被掳受惊,雷霆大怒,责令禁军全城搜捕逃脱的另一名淫贼池自赏。唐蒙和乔荣是“后蜀”禁军的左右护卫监军,乃是蜀中有名的高手。两人在全城一查,皆是吃惊非小,三山五岳的英雄豪杰,竟然皆为一睹花蕊夫人的芳容而遍及成都。两人不敢造次,亦不敢惊动孟昶,悄然以江湖身份,暗自约会各路英雄,好言劝说众人尽快离开成都。

    东方愚和李云裳在万里桥头送别萧蓝若三人。李云裳神情黯然,执着萧小人的手,不由泪下。“云姐姐!你在蜀中有东方叔叔照应,我就放心了。天高水长,后会有期!”萧小人虽也是恋恋不舍,却故作轻松地嘻嘻一笑。“小子!有空的话,记得来看我。”东方愚黑着脸道。众人举手道别,萧蓝若三人登舟远去,李云裳泪眼婆娑,直到白帆只剩一点暗影,方才随东方愚怏怏离去。(未完待续。。)

第十七节 情断波斯

    当“铁衣老祖”携幼徒糟老头回到黄山“光明顶”时,竟是一片狼藉。

    “你还认得我吗?”王秋叶坐在门房的榻前,望着一息尚存的迦叶,白眉下的双眸炯炯有神。迦叶这些日子在“铁衣门”的救治下虽然仍是气息奄奄,却始终吊着一口气不曾咽下。“你现在能听到我说的话吗?”王秋叶伸掌将一股精纯的内力拍入迦叶的体内,收掌问道。王秋叶的内力与弟子门人的内力可是天壤之别,立竿见影,迦叶缓缓地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四十年不见,虽然你的样貌已经认不出来。但是,你的眼神却没有丝毫改变。”王秋叶无视迦叶仇恨的目光,淡淡地道。迦叶显得异常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慢慢滑落。“那一年,你们上光明顶时,好像已有五十多岁了。这一晃,竟也快有百岁了吧!我没有想到,你们师兄弟却还在人世,处心积虑地想找我报仇。而且,还练成了‘连体神功’和‘无影针气’这等厉害的武功。当年,我在波斯总教时,就知道‘无影针气’的名头,能聚真气于一点,杀人于无形。可是,只是听闻,却从未见人使过。今日见我徒儿身中之伤,竟是筋脉俱损,这‘无影针气’的确非常的霸道。”王秋叶似乎陷入无尽的泥潭,絮絮叨叨,不能自拔。看似在对迦叶讲话,倒不如说是自己在自言自语。

    “你...你是个贼!”迦叶赫然睁开眼睛,咬牙切齿地道。“呵呵!贼?这个字很形象。说来还真是这样的。”王秋叶幽幽一笑,眼底却是神光一闪。“你偷走了哥琳娜,偷走了‘摩尼神功’。你这个千刀万剐的恶贼。”迦叶恨恨地瞪着王秋叶,渐渐的竟然有了些许生气。

    唐广明元年(公元880年),黄巢攻陷长安,天下大乱,群雄割据,唐僖宗西走入蜀。寿州王绪率众起事,占据霍州。自为镇使。八月攻陷寿州,九月攻克光州。王绪得寿、光二州后,广招民士。固始县史王审潮乃秦名将王翦的后代。琅琊王氏士族,遂更名王潮,携其兄弟王审邽、王审知二人起兵响应王绪,为王绪军之军正。唐中和五年(公元885年)正月。王绪率军南下。王潮从之,随王绪转战福建等地。王绪从闽南漳浦入闽,一举攻克了漳州。因王绪多疑猜忌,王潮发动兵变,囚王绪,众推王审知为帅,王审知恭让其兄王潮为军帅。次年,王潮攻占泉州。逼使王绪自杀。

    王秋叶乃王潮长子,其年三十岁。武功高强。当其得知父亲及家人身死后,潜入泉州港口,出海而遁。而后,远渡重洋,到了波斯国。在波斯,王秋叶凭借一身武艺,很快为人瞩目。

    其时,波斯“摩尼教”的教主是泰罕尔,当他得知此人后,出于仰慕中土风情,接见了这个高大英武的年轻人。在见识了王秋叶的武功之后,泰罕尔毅然决定将其收归门下。王秋叶素闻“摩尼教”之鼎鼎大名,却不屑于“摩尼教”在中土的声名狼藉。正自犹豫之时,泰罕尔刻意安排的一场别开生面的歌舞却使他改变了主意。泰罕尔有一个小女儿,叫做哥琳娜,年方十六,美艳绝伦,能歌善舞。王秋叶见到她后,顿时魂飞天外,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泰罕尔,加入了波斯“摩尼教”。

    后来,在王秋叶的强势攻击下,哥琳娜为王秋叶的含蓄深情,沉着冷静所折服,竟然深深地爱上了这个来自东方的年轻人。这在当时还相对保守的波斯“摩尼教”,是无法容忍的。就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正当两人如胶似漆、卿卿我我地幽会之时,被泰罕尔堵在了房中。王秋叶衣服都未来得及穿戴,精赤着身子,用被子裹着哥琳娜,在众目睽睽之下,跃窗而逃。

    泰罕尔恼羞成怒,责令教众搜捕王秋叶,格杀勿论。哥琳娜随王秋叶东躲西藏,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最后,哥琳娜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煎熬的日子,遂对王秋叶道:“我们与其这样逃避,不如直接去见我父亲。恳求父亲,也许还有转机。”于是,王秋叶与哥琳娜衣着光鲜地赫然出现在“摩尼教”总坛。

    大殿之上,王秋叶魁梧英俊,哥琳娜娇艳欲滴,屹立在“摩尼教”群雄之中,犹如鹤立鸡群,羡煞旁人。泰罕尔当即慨然应允,将哥琳娜唤到身侧后,却突然翻脸。王秋叶独力恶斗摩尼群雄,在重伤的情形下,仍然脱身而去。从此,哥琳娜被泰罕尔软禁起来,镇日以泪洗面。

    泰罕尔嫡传的两名弟子,就是迦叶和珈蓝。师兄弟二人武功高强,在教中地位尊崇。当哥琳娜爱上王秋叶后,师兄弟二人引为奇耻大辱,发誓要亲手杀死王秋叶。王秋叶在逃出“摩尼教”之后,重伤难愈,躲在一个农户家中养伤。一晃三月有余,王秋叶仍是无法痊愈,他知道中了“摩尼神功”后,没有此功的心法,终是镜花水月。

    于是,王秋叶暗自趁夜色摸进了“摩尼教”总坛,竟然让他找到了软禁哥琳娜的屋子。两人久别重逢,都是惊喜交加。在哥琳娜如火的热情下,王秋叶就躲在了哥琳娜的屋内,没有再出来。后来,在哥琳娜的软缠硬磨下,从泰罕尔的手中拿到了“摩尼神功”的秘籍。王秋叶在治好缠身已久的伤势后,更是领悟了上乘武学。但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从各种蛛丝马迹中,泰罕尔终于猜到王秋叶很可能就在哥琳娜的房中。泰罕尔为人极有心计,居然不动声色,暗自在酒食中下了剧毒。

    可巧,这日王秋叶醉心研习“摩尼神功”,没有进食。当晚。哥琳娜腹痛如割,浑身滚烫,王秋叶如雷轰顶。怀抱身中剧毒的哥琳娜,过五关,斩六将,闯进了泰罕尔的房中。

    泰罕尔见女儿中毒,异常惊慌,赶忙拿出解药意欲相救。但是,他突然计上心来。手拿解药,沉声道:“王秋叶!你想救哥琳娜,除非你自废武功。只要你交出‘摩尼神功’秘籍。再废了身上的‘摩尼神功’,我立即给哥琳娜解毒。”王秋叶仰天“哈哈”大笑,道:“教主!你是怕了我吗?好!今日王某将性命交予你就是了。”举掌就欲自废武功,却被哥琳娜拉住了手掌。

    “秋叶!你不能死!你死了。哥琳娜岂能独活。”哥琳娜在王秋叶怀中死死地拉住他的手。深情款款地低声饮泣。“哥琳娜!王秋叶既已废除了武功,我又怎能再加害于他。”泰罕尔阴沉沉地一笑道。“泰罕尔!自小到大,女儿知你甚深,你哄不了哥琳娜的。”哥琳娜微微摇头,语气坚定。

    “秋叶!你走吧!越远越好,把我交给我父亲,哥琳娜不会怪你。秋叶!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哥琳娜饱含深情地望着王秋叶。蓝色幽眸一刻不瞬,似乎是要将情人的样貌永远铭刻在脑海一般。王秋叶悲痛欲绝。怀里温软的娇躯,火烫如焚,娇艳的容颜,美绝天下。

    王秋叶无计可施,俯首在哥琳娜娇艳欲滴的红唇上,深深地吻下。哥琳娜感受到王秋叶的情义,双手环住王秋叶的颈项,极力地迎合着王秋叶。两人唇齿相依,如醉如痴,浑似整个天地都已消失不见。

    这一刻,泰罕尔与“摩尼教”众人就围在两人的四周,却没有人发出哪怕一丁点的声响。泰罕尔甚至都有些恍惚,是不是自己应该成全这对生死相依的情侣。但是,泰罕尔很快就从这种仁慈中清醒了过来,这个来自那个神秘东方古国之人,此时的武功已是炉火纯青,假以时日,可以想见,他将屹立于强手如林之中而冠绝天下。王秋叶迟早会回到那片生他养他的地方,这对于波斯“摩尼教”,情何以堪。

    “王秋叶!只要你走出此门一步,哥琳娜就不会活在这个世上。”泰罕尔见王秋叶轻轻地将哥琳娜放下地来,决绝地厉声喝道。王秋叶心如刀割,低头看向哥琳娜,但见她美目含泪,双颊火红,细长的俏眉,紧蹙在一起,如花似玉。正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罢了!”王秋叶哀叹一声,再次俯身将哥琳娜紧紧地抱在怀中,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令他浑身都颤抖起来,再也不愿撒手片刻。“即是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永不分离!”王秋叶一时不做他想,心中瞬时泰然。哥琳娜再次回到情人温暖的怀抱,激动的珠泪点点,也是回报以紧紧的拥抱,她知道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生命和寄托,是一切的一切。

    突然,蜷缩在王秋叶怀中的哥琳娜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王秋叶只觉得抱着她的手上,有股温热的液体缓缓流过,不由大惊。哥琳娜猛然抱紧了王秋叶的脖子,红唇在他的脸上胡乱地吻着,寻找着他温存的嘴唇。哥琳娜终于吻住了王秋叶的嘴唇,鼻中发出快乐的呓声,她拼命地吮吸着王秋叶的唇齿,那样的痴狂,那样的迷乱,就像生怕被人夺去了一般。哥琳娜气息渐渐微弱,红唇划过王秋叶的脸颊,美丽的臻首已无法抬起,却仍是执着地望着王秋叶的眼睛。

    “秋叶!哥琳娜请求你,待我走后,今生今世,你不准再碰任何别的女子,为哥琳娜尽守一生,好吗?你答应我,你不准死,一定要好好地活着,为哥琳娜活着。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你都不许死,你必须答应哥琳娜,你答应我......”哥琳娜气若游丝,眼里是无尽的柔情和痛惜。王秋叶在哥琳娜的注视下,肝肠寸断。哥琳娜慢慢闭上了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面上一片沉静和安详。王秋叶再看哥琳娜,只见一把匕首直刺心房,已是香消玉殒。

    王秋叶仰天长啸,泪飞如雨。蓦然,一招“倒踢金钟”,踢翻身后呆若木鸡的迦叶和珈蓝,怀抱着哥琳娜,如箭一般飞掠而去。泰罕尔颓然地跌坐进金色的宝座,心痛如绞,哥琳娜是他心中的至宝,贴心的女儿,是他活生生逼死了自己此生最为挚爱的亲人。“摩尼教”众人没有人去阻拦王秋叶,他们为这段生死相许的情缘所感动,心头只有深深的遗憾和艳羡。

    哀莫大于心死,王秋叶寻了一个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的所在,将哥琳娜妥善安葬后,黯然回归中土。

    三十年后,“摩尼教”总教教主泰罕尔无病而亡。新任教主因“摩尼神功”秘籍之故,令迦叶、珈蓝率“持法护教”十余人前往中土,追讨秘籍,辑杀叛教之徒王秋叶。

    黄山光明顶一战,王秋叶将一生的怨恨,尽数发泄在他二人身上,将“持法护教”斩杀殆尽,并将二人打成重伤,逃下山去,从此不知所踪。殊不知,他们却并没有死,而是找了个不为人知的所在,互相疗伤。在疗伤的日子里,他们朝夕双掌相抵,渐渐心意相通。经过近四十年的苦修,竟让他们练成了“连体神功”和“无影针气”。但是,珈蓝却因被王秋叶击中了咽喉声带,就此变成了哑巴。

    当沙尔玛带着“摩尼教”大举杀到中土之时,迦叶和珈蓝知道时机已到,这才现身而出,妄图借此契机,再与王秋叶一决生死。迦叶和珈蓝带着沙尔玛等一众“摩尼教”人,回到昔日隐身之处,潜心疗伤。却不料,竟意外发现沙尔玛等人为人下蛊,迦叶、珈蓝只得先应付这九死无生的蛊毒。

    迦叶、珈蓝久治无果,心知这些人已是必死之人,生怕失去了这些外援,悄然欲使这些必死之人杀上黄山“光明顶”,最后一次为“摩尼教”尽忠。正当酝酿之时,却有人密报,“摩尼教”镇教之宝“波斯弯刀”,此时却在“光明顶”上。如今,“摩尼教”的两件镇教之宝皆在“铁衣门”,迦叶、珈蓝与沙尔玛同仇敌忾,当即一拍即合,径直杀奔黄山“光明顶”。

    却不料,王秋叶正好带着幼徒西去巴蜀,至今尚未回返。迦叶、珈蓝恶念顿发,妄图凭借优势一举剿灭“铁衣门”,然后,坐等王秋叶回归。可是,“铁衣二使”的武功是超乎想象的,“铁衣门”弟子更是如狼似虎,“摩尼教”虽然皆是超一流的高手,可架不住“铁衣门”人多势众。竟然连“铁衣老祖”的面尚未见着,就落了个满盘皆输,全军覆没。(未完待续。。)

第十八节 金风玉露

    “说起来,我的‘铁衣玄功’确是深受‘摩尼神功’的启发。但是,迦叶!你也应该知道,那不是一种武功。”王秋叶说着话,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羊皮书卷,皆是曲曲弯弯的羊肠文字。“你是个贼!你偷走了我教的神功,你偷走了哥琳娜的心。”迦叶反反复复地念叨着,当他看到“摩尼神功”的秘籍时,却没有想象中的渴求。迦叶忽然又闭上了双目,却是长长地出了口气。

    “你我之间这数十年的恩恩怨怨,皆由此而来。如今,我将它还与你就是。”王秋叶淡然道。“你以为迦叶就是为了这本教中人皆能诵的武功诀要吗?”迦叶蓦然睁开双目,眼中似乎出现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哦!原来如此!”王秋叶看到了迦叶眼中的欲火,霎时什么都想明白了。

    王秋叶苦笑一声,将“摩尼神功”秘籍合在双掌之间。“你要干什么?”迦叶有些疑惑地望着王秋叶问道。“既然你不是为此而来,‘摩尼教’也已是过眼烟云,还留它在世上做什么?”王秋叶缓缓地将手掌一摊,内力到处,羊皮碎片顿时片片飞舞。“迦叶!是不是那个‘光明寺’的无颜和尚告诉你‘波斯弯刀’在我‘铁衣门’中的?”王秋叶望着迦叶回光返照的嫣红面颊问道。

    “我不会说的,你永远都无法从我口中知道任何事情。我,我死也不告诉……”迦叶此时已在弥留之际。“嘿嘿”冷笑,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其实,我已经都知道了。包括你对哥琳娜的觊觎之心。”王秋叶淡然一笑。“你,你……”迦叶言尽于此,双目圆睁,气绝而亡。“你这又是何苦?死不瞑目吗?”王秋叶微叹了口气,伸手将迦叶的眼皮合拢,心中无喜亦无忧。

    “哥琳娜!你在天国还好吗?你的两个师兄也上去见你了。很快,我也会去。你可一定要等着我来啊!”王秋叶眼望佛龛内供奉着的那把沉香木柄的匕首,喃喃地道。这是王秋叶私密的静室,佛龛里不供神佛。却供奉着一把匕首。王秋叶走近佛龛,将匕首拿在手中,轻轻地摩挲着。这把匕首陪伴了王秋叶七十八年,正是当年哥琳娜用来结束自己生命的器物。王秋叶怀想着哥琳娜如花的笑颜。泪水潸然而下。

    宋乾德二年(公元964年)。深秋。南唐都城金陵皇宫内,“南唐”李煜的皇后周蔷剧烈地咳嗽着,当她从唇上将掩口的白绸手巾拿开时,一团深红的血迹,触目惊心,她的病起于“乞巧节”后。

    七月七日,是“乞巧节”。李煜在“碧落宫”内,张起八尺琉璃屏风。以红白罗绸百匹,扎成月宫天河的形状。又在宫中空地上,凿金做莲花,高约六尺,饰以各种珍奇异宝。置办停当后,宛若一座月宫也似,天河横亘于上,四面悬起一色的琉璃灯,照得内外通明。“月宫”里面,有无数歌姬,身穿霞裾云裳扮做仙女,执乐器奏起了皇后周蔷根据大唐盛世宫中遗留下来的残谱“霓裳舞曲”改编的“霓裳羽衣曲”。但听音韵嘹亮,悦耳怡神,好似真的到了月宫中一般。

    李煜笑吟吟地携着貌若天仙的周后,流连其间。周后一时喜上眉梢,不禁连声称扬道:“陛下之巧思奇想,实非常人可及!却是将广寒宫搬至了人间了。倘若被月宫嫦娥知晓,恐怕也要奔下凡间,来此赴会了。”李煜目光炯炯地含笑道:“昔有唐人诗云: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嫦娥虽居月宫为仙,却是孤家寡人,未免寂寞凄凉、相思无落,哪里能比得上朕与娥皇这般,身在凡间,朝欢暮乐,两情相悦呢?”周后闻言,芳心窃喜,妩媚娇柔。

    李煜看着周后的娇态,美艳绝伦,心中爱极,胸中登时欲火蒸腾。于是,伸臂将周后搂在怀中,温柔地在她樱唇上深情地吻起来,一双手在周后的胸腹、肩背、脖颈和腿间,细细地揉摸抚慰。周后不由轻声地呻吟起来,微闭双目,纤纤玉手也在李煜的脸颊上抚摸着,顺着他的头颈,点点向下游走,直到李煜的两腿之间。李煜胯间昂扬奋起,不能自已。

    李煜伸手放下锦榻高挂的珠帘,将周后小心地放倒在绣金绸罗间,宽衣解带,露出冰肌玉肤,温润光滑。李煜火烫的口唇,遍吻周后的每一寸肌肤,那样温情,那样炽烈,那样动人心魄。两人皆是情之所钟,物我两忘,浑不知天上人间,少不了一番兴云布雨,尽兴乃止。

    “能与娥皇朝夕相处,共享**,此生何求也!”李煜轻缓地替周后穿起霓裳,望着娇艳的周后,笑吟吟地叹道。“妾身能得陛下如此爱怜,即使嫦娥与妾相换,妾亦不换也!”周后面上红晕未褪,娇羞无限。李煜心中喜悦,传旨令宫人取来美酒佳肴,携着周后,赏景欢饮。李煜与周后当此美景,不由开怀畅饮,直至天色微明,方才曲终人散。

    不料,周后因在七夕之夜着了凉,又多饮了几杯酒,忽地生起病来。见周后病倒,李煜一时茶饭无心,日夜陪伴在周后的病榻前,又在佛祖坛前,日夜祷告,盼望她能早日痊愈。

    这日,李煜在“澄心堂”中,念及病中的周后,不由提笔填下一阕“后庭花破子”,词云:玉树后庭前,瑶草妆镜边。去年花不老,今年月又圆。莫教偏,和月和花,天教长少年。这时,太监来报,说林云素携萧小小前来看望皇后娘娘。李煜闻听大喜,急忙传旨,命即刻召见。

    李煜见到林云素,不由泪下,凄然道:“云姐姐!娥皇她大病不起,这可怎么办呢?”林云素敛容见驾。微笑道:“陛下!蔷妹妹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李煜心下稍安,看到萧小小已出落得如花似玉一般。甚是喜爱。当下,带二人来到后宫见周后。周后见到她们,异常的欢喜,勉强坐起身来,拉住了萧小小的手,爱惜非常。萧小小道:“蔷姨!你没事的。记得有一次我也病了,娘亲给我吃了些很苦很苦的药就好了。蔷姨。你也吃点苦药吧!”周后不由笑了,虽然是在病中,依然美艳无方。

    在周后的挽留下。林云素和萧小小就留在宫中照看。萧小小在宫中随意地转着,看着富丽堂皇的皇宫,心里赞叹不绝,想着想着。无意间走到了“瑶光殿”前。萧小人不由探头向内望去,看到左侧有一个画堂。这时,珠帘一响,一个十五六岁,容貌绝丽,青碧衣衫的少女从内走将出来。

    “你是小小吧!见了小姨怎么不叫人呢?”萧小小赶忙转身回避,却已不及,被少女觑个正着。少女不由笑了起来,声音甜美悦耳。“怎么是你?却也不知害臊。好好一个女孩子,怎么总想当人姨?”萧小小回身望着她,不由惊喜地道。“我姐姐是皇后,你母亲是她的姐妹。你说,我是不是你小姨?”少女笑得更是欢畅。“那也不行!蔷姨和你不是一回事。当年蔷姨封后时,可是你自己这样对我说的。”萧小小甚是不服气地道。“你长得可真好看!”少女笑嘻嘻地望着萧小小羡慕地说道。“你笑我,我不跟你说话了。”萧小小登时面红过耳,转身欲走。“别走啊!是我的不是。”少女快步上前,一把拉住萧小小的胳膊赔礼道。“小小!你能陪陪我吗?我觉得很无聊。”突然,少女脸上显出一丝百无聊奈的神情。

    少女正是周后的妹妹周薇,因周后一向处尊养优,生病后,竟久治不愈,李煜十分着急,遂召周后的家属入宫省视。周宗连忙带着夫人和十五岁的小女周薇,入宫问候。于是,周后就留家人在宫中住些日子,待自己病愈后再回去不迟。然而,周宗夫妇因家事繁冗,不能不回去,就留下了正是破瓜年纪的周薇在内官服侍周后。周薇比周蔷小了十四岁,李煜与周蔷大婚时,她只有五岁。

    随着时光的流逝,当年混沌未开的小女孩已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婀娜少女。周薇天性活泼,美丽可爱,酷似初出嫁时的周蔷。周蔷沉稳温婉,举止端方,雍容华贵,而周薇则年轻活泼,开朗随和,娇憨妩媚。这次来探望姐姐,被安排住在“瑶光殿”的画堂里。

    一日午后,李煜身着便装无聊地徜徉在宫中。正巧路过“瑶光殿”,忽然心血来潮,想给周薇一个意外的惊喜,他不让宫女通报,径直走向画堂。来到画堂门口,室内一片寂静,原来周薇午睡未醒。李煜悄悄掀起竹帘向里观看,周薇身着睡衣躺在绣榻上,睡衣薄如蝉翼,刚刚发育的处女挺拔的**双峰若隐若现,那醉人的曲线随着淑女均匀的呼吸慢慢起伏,浓密、乌黑的秀发散铺在锦床上,睡美人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少女特有的体香一缕缕地传来。

    李煜虽曾历阅风月无数,却也不曾见过如此可惊为天人的睡美人睡相。李煜不由看得如痴如醉,血脉贲张。更想近前看个真切,便掀帘而进,却不料碰响了珠锁,发出了一阵悦耳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让人听来震撼心魄。周薇猛然惊醒,抬头看去,李煜正自尴尬地站在门口。

    “朕本想看看小妹过得可好,不料惊动了小妹的好梦,真是抱歉之至!”李煜只好硬着头皮走到近前来说道。“不知陛下光临,请恕小妹未曾迎驾之罪。”周薇连忙起身,走下床来,上前施了一礼,向前一低腰,睡衣稍微分开向后滑动,她雪白柔嫩的酥胸大半都暴露在李煜眼前。李煜顿时目瞪口呆,语塞无言,只是张着嘴巴,痴迷地盯着周薇的酥胸。

    周薇低头许久,不见李煜应答,抬头瞥见李煜的失态,这才意识到自己尚穿着睡衣。周薇慌忙中又施了一礼,退向了屏风后面更衣。更衣之后,重新施礼坐下,便问起姐姐近日的病情。谈话之中。无意中向李煜看去,发现他正以一种异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而且他的一只左眼真的有两个瞳孔。与传说中一般无二,周薇羞涩地低下头来。

    “小妹到今日方才知道,陛下的一只眼睛真的和舜帝的一模一样呢!”周薇为了打破尴尬,娇声细语地道。“是啊!世人皆将舜帝与唐尧、夏禹并称三代,那是天下为公的时代。他不但是有名的圣君,还有一个让人羡慕的幸福美满的姻缘。”李煜心头一热。“如何叫做幸福美满呢?”周薇明知故问道。“他有令人惊艳的一后一妃,这一后一妃不但有倾国倾城之貌。而且都对他一往情深。王后叫娥皇,和你姐姐同名,王妃叫女英。是娥皇的胞妹。她们姐妹俩都嫁给了舜帝,舜帝南巡时病死于苍悟山,她们姐妹俩哀伤而死。姐妹俩的眼泪洒在竹子上,后来的竹子就出现了斑点。后人叫做‘湘妃竹’。朕却是成不了什么圣君了。只想和舜帝一样有一双美丽多情的后、妃,此生足矣!”李煜目光灼灼地望着周薇,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前方,心往神驰。周蔷虽然年龄不大,但却异常聪慧,又兼情窦初开,听了李煜的话,已隐约听懂了李煜的弦外之音。她一时间又喜又羞。不知如何应对,惶恐地低头不语。李煜一言既出。自感过于冲动,便借故告辞而去。

    李煜回到“澄心堂”,回想这次与周蔷的会面,一时心潮难平,填写了一阙“菩萨蛮”,词云: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寝无人语。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潜来珠锁动,恨觉银屏梦。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李煜填好词后,愈看愈爱,遂派宫女将这首词送给了周蔷。周蔷看完这首词,完全明白了李煜的心意。尤其那一句“相看无限情”填得多么含蓄,多么浓烈,又多么引人遐思啊!她不禁想起李煜说的舜帝和娥皇、女英的故事来,莫非李煜就是舜帝再生,姐姐和自己就是娥皇、女英转世?要不,为什么李煜的眼睛长的和舜帝的一模一样,而姐姐的小名又恰好叫做娥皇呢?对初懂人事的周蔷来说,这无疑充满了诱惑。

    李煜自从见到了周蔷的睡态之后,脑海中便时常浮现出她那充满青春的面容,莺莺燕燕的声音和她丰满动人的体态,就连睡梦中也常自与她相会。李煜的整个身心都被火焰烤炙着,他实在难以自持。何况,以帝王之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为什么她不能为朕所有呢?只是,娥皇正在病中,不能不照顾她。可是,这从来未曾尝试过的激情与奇趣,令李煜坐卧不安。

    李煜悄然写了一封密信,约周蔷月夜到御苑“红罗小亭”相会,派心腹宫人送到“瑶光殿”。“红罗小亭”是李煜在御苑群花之中建筑的一个亭子,罩以红罗,装饰着玳瑁象牙,雕镂得极其华丽,内置一榻,榻上铺着鸳绮鹤绫,锦簇珠光,生辉焕彩,只是空间狭小,仅可容两人休息。此亭是李煜临幸专用的亭子,当他在宫中遇到美貌的宫女时,便引至亭内,任意临幸。所以亭中时时备有床榻、锦衾绣褥等物什。周蔷接到密信,异常兴奋,这是她头一次与男子幽会,心中如鹿撞般,忐忑不安。

    三更过后,月光朦胧,万籁俱寂,周薇轻出画堂,按照送信宫人的指引慢慢向“移风殿”走去,只是脚下的金缕鞋发出“嗒嗒”的响声,让她感到惊心动魂,只好脱下金缕鞋,提在手上,前瞻后顾地向“红罗小亭”走去。当到了地方,见内中空间虽小,却五脏俱全,置设得金碧辉煌。摆设着珊瑚床,悬着碧纱帐,锦衾高叠,绣褥重茵,又有月色朦胧,不禁十分好奇,左右顾视,怡然自得。

    突然,周薇发现有一个锦衣男子悄然地从纱帐中快速走近,定睛一瞧,正是李煜。周薇不觉红潮晕颊,娇羞无限。李煜上前执住周薇的纤手,微微颤抖,心中欢喜异常。“皇帝陛下,小妹今日就将一切都交与你了,任你作为,但愿日后你不要辜负小妹才是。”周薇微低臻首,含羞带嗔地道。周薇知道自己生得花容月貌,常常顾盼自怜,惟恐自己绝世容颜,落入凡夫俗子之手。见姐姐嫁了李煜,被封为后,做了南唐的国母,享尽欢娱快乐,心里羡慕非常。现下李煜软语温存,愿效鸾凤,芳心早已归属。

    周薇经不住李煜挑逗拨弄,立时浑身燥热,情不自禁,半推半就地顺着李煜,任由李煜将其拥进怀中,恣意轻薄。周薇是初次与男子肌肤相亲,浑身上下不住的颤抖,娇喘吁吁。李煜不再言语,只是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万般柔情地拥着周薇,滚倒在绣榻之上。周薇虽是初经情事,但却热情似火,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令她不禁痛呼出声。李煜一惊,心中怜惜,不禁放缓了动作,慢慢地直待周薇适应后,方才大刀阔斧地任意冲撞。周薇偷尝禁果,初时还暗自懊恼,待沉睡的**被无限地唤醒后,顿时感受到了从所未有的欢愉。周薇紧紧地抱住身子上的李煜,欲仙欲死,香汗淋漓。

    忽然,她想起了病重的姐姐,不禁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你怎么了?”李煜真切地感受到了周薇的不安,不由问道。周薇闭上了双目,轻轻地摇了摇头,这是她此生永远都难以忘怀的不眠之夜。(未完待续。。)

第十九节 残缺和尚

    翌日清晨,李煜将娇柔无限的周薇送回“瑶光殿”,回到了“澄心堂”。回思昨夜旖旎之景,李煜挥毫填下一阕“菩萨蛮”,词曰: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

    这阕词儿,填得大胆露骨,勾人情思,被宫女记下,四处传唱,竟至流于宫外,传为风流佳话。此后,食骨知髓,李煜与周薇频频幽会,郎情妾意,冷落了妃嫔。妃嫔们未免心怀怨意,来到中宫,将李煜与周薇的私情,告知周后。起初,周后对于妃嫔拿来的艳词还不是很确定,清纯无邪的妹妹怎么会与李煜有私情呢?可是,当她召见周薇,看到她眼中除却了青涩的温润和步履间少了羞怯的丰韵,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周后剧烈的咳嗽着,绸巾上的嫣红,愈发浓重,她的心寸断无着。

    萧小小听着周薇如梦呓般的讲述后,惊骇的面无人色。“小小!有些事是你不懂的,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我走到今日,也是情非得已,别无选择。”周薇轻叹了一口气,目光黯然。“那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可只比我大两岁啊!”萧小小听得她语音凄然,似有所动。“即使我说不知道,也得有人相信才是啊!小小!你能帮我吗?”周薇望着萧小小纯净的眼眸,心乱如麻。“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又如何帮得了你?”萧小小无声地哀叹。却是无能为力。

    周后的病情本已沉重,经此事后,满怀深深的怨恨。疾病愈发加重了。周后唤来密友林云素,未开言,泪先落。“蔷妹妹!**最是伤人,你当放开心怀,心无牵绊,方才是养病的良方。”林云素见周后憔悴枯槁,不禁泣道。“云姐姐!你不用劝我了。我亦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今日唤你前来,是想将我呕心沥血谱成的‘霓裳羽衣曲’曲谱相传,免得就此湮灭。”周后也是潸然泪下。

    “小小!蔷姨告诉你。天下间的男子大多负心薄幸,即得陇复望蜀,。自古红颜薄命,像你这样绝色的女子。尤其要自重自爱。将来不求夫君显赫腾达。但求朴实平淡,这就是女人一生最好的归宿。”周后伸手拉过萧小小,望着她娇艳欲滴的绝丽姿容道。“云姐姐!我直到今日方知你当年的抉择,萧蓝若的确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伟男子,世上又有哪一个男子如他般用情专一,情深意重,而又淡泊名利,自甘寂寞。从嘉虽然才华横溢。但却风流成性,实非池中之物。良配佳偶。”周后唇无血色,字字诛心。

    萧小小听着周后大肆赞扬自己的父亲,心中充满了骄傲。林云素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和排解周后的惆怅,唯有唏嘘不已。周后将曲谱传与林云素后,不消数日,竟是香消玉殒。

    “师叔!那迦叶的尸身已与珈蓝的尸身合葬于‘平谷’,门下请问师叔是否立碑?”曲通幽躬身站在议事堂前,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铁衣门”二代八大弟子,分左右两厢站立,虽皆是五六十岁的人,却一个个腰背挺直,目不斜视,丝毫不敢小觑了那坐在堂上的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

    糟老头端坐在宽阔的议案之后,望一眼“铁衣门”如今的精锐,有些失神。原本“铁衣二使”与其门下十八人,那是如何的壮观啊!在其左手是鲜宗旺、钟连成、武华强、杨廉贞四人,右手除曲通幽外依次为魏义真、徐登科、林啸峰三人。虽然“铁衣门”三代弟子中也不乏佼佼者,但能够进入议事堂的却不仅仅只是武功、能力那么简单的事,重要的是人脉和资历。

    “嗯!波斯‘摩尼教’已不复存,立不立碑却也无关紧要。魏老、杨老,你们的伤势如何了?”糟老头并不在意波斯老僧的身后事,却十分的在意门下的康健。“多谢师叔挂怀!我们都已无大碍了。”魏义真与杨廉贞急忙出列,满心的激动。“没事就好!找到那无颜和尚了吗?”糟老头看着鲜宗旺问道。

    “派出去的弟子回报,无颜秃驴压根就没有回到‘光明寺’。”鲜宗旺愤愤地道。“沙尔玛还没有找到吗?”糟老头知道鲜宗旺脾气暴躁,淡然一笑,又转头问林啸峰。“门中撒出去了近三百弟子,可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林啸峰摇摇头,有些沮丧。“无妨!对无颜这个和尚要尽快缉拿。至于沙尔玛这个元凶,也不必太在意,别说他如今重伤在身,即便就是他完好无损,又有何惧!”糟老头洒然一笑。

    “徐老!功过堂上死难者的牌位都安置好了吗?还有他们的家人,都妥善安顿好了没有?”糟老头收殓笑容,正色问道。“牌位已制好,只是善后事宜还没有进行。”徐登科轻声道。“你是怎么做事的!那些死难者是为什么身死的,你不清楚吗?你不是爹娘老子生的吗?岂有此理!现在立即去安顿这事,不得迟疑,酉时我要看到这些死难遗属皆大欢喜。”糟老头拍案而起,拂袖而去。

    徐登科羞愧难当,汗出如浆,其余七人皆是暗松口气。小师叔近来几日,面色阴沉的可怕,兼之门下办事不力,皆是噤若寒蝉,生怕小师叔动怒。糟老头平日总是笑语盈盈,对这些二代的师侄们更是礼敬有加。但是,他们从心底里敬重这位小师叔,不仅仅是他的武功见识早已超越了他们,甚至直追他们的师父,而是因为他对门人弟子的那份近乎霸道的护短,他的体贴入微,善解人意,深入人心。

    “唉!难啊!守着这么些老头子,还要故作矜持。我都有些老气横秋了。”糟老头斜靠在萧小人的榻上,长吁短叹。“咯咯!你拿着架子的模样倒是真像那么回事呢!”萧小人笑嘻嘻地道。“两位师兄怕是挨不过去了,师父年事已高。若是有一天这些琐事都落在我身上,我可不要活了。”糟老头想想都有点头痛难耐,怎不令他垂头丧气,唉声叹气。

    “莫丽丝!你这是提早迷途知返,跟随了蓝若,若非如此,恐怕此时尸骨已寒。”王秋叶冷厉的目光望着莫丽丝。语气甚重。莫丽丝泪眼相看,虽明知此理,却是心中凄苦无助。悲痛欲绝。“这些年,我令门下弟子极力打压‘明教’,就是在预防波斯‘摩尼教’合纵连横,做大势力。成为中土的隐患。如今看来。我当年的打算并非无的放矢。少林寺一战,‘摩尼教’逃出生天,当是‘明教’余孽所为。幸好在这之前,我将‘明教’新任的教主及其党羽逼离中原,远遁契丹,没能成为‘摩尼教’的助力。若是两教联袂,这胜负之数,可就不好说了。”王秋叶说的颇为轻巧。却使人心生寒意。

    “师叔!沙尔玛那厮的尸身找到了。”林啸峰喜形于色地向糟老头禀道。“你确定?”糟老头精神一振,问道。“他们在离黄山二十里地的荒山野洞里。找到了沙尔玛的尸身,并从他左眼中找到了胡迪师弟的铁弹子,确定是他无疑。”林啸峰兴冲冲地地道。“那把刀找到了吗?”糟老头虽语气淡然,心中却对这柄杀戮无数的“波斯弯刀”颇感兴趣。“他们寻遍了那野洞方圆十几里的地方,却都没有发现‘波斯弯刀’的下落。”林啸峰心中忐忑地瞟了一眼眉头微锁的糟老头。

    “还是好好找找吧!这刀流落在外,终是祸患,令人难以安心啊!”糟老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徐老!我记得这个张卓家里人口还是比较多的,平日生活就有些困窘,人都去了,能多抚恤一些就多给一些吧!莫要拘泥什么陈规旧俗。”糟老头慢慢地翻看着账册,有条不紊地安顿着。

    “师叔!无颜贼秃找到了。”鲜宗旺急匆匆地进门就嚷道。糟老头抬头看他,面上古井无波,心中却有些惊喜。“不过!他是自己送到山上来的,说要见师祖。”鲜宗旺看不出糟老头的喜怒,扭捏道。“这会儿办事倒是有些起色了。呵呵!呵呵!”糟老头干笑几声,离座而起,八老皆是老脸通红。

    “铁衣门”黄山“光明顶”一役,侯襄、车蚩生死未卜,二代弟子十人陨落,三代弟子更是有三十六人死难,可谓损失惨重。近一年来,波斯“摩尼教”在中土屡次犯下滔天大罪,作恶多端,在江湖中掀起轩然大波,早已引起武林公愤,当听得“铁衣门”将“摩尼教”全歼于“光明顶”后,江湖中人顿时拍手称快,交口称赞,极力颂扬“铁衣门”的功德,为武林除此大害。

    各大门派专程派人赶往“光明顶”拜谒“铁衣老祖”,以表达对“铁衣门”的敬仰之情和对死难同道的哀悼之意,“铁衣门”风头一时无两,声望如日中天。“铁衣门”弟子所到之处,受到各门派的盛情款待和热烈欢迎,“铁衣门”八大弟子更是被江湖中人冠以“铁衣八老”的尊号,享尽江湖尊崇。

    此时,王秋叶正在同少林寺方丈寂空禅师叙话。寂空禅师自被沙尔玛所伤之后,此刻方才复原,当得知“铁衣门”全歼波斯“摩尼教”后,亲自上“光明顶”来会“铁衣老祖”。

    “你就是老祖的关门弟子?”无颜和尚心中的惊奇,无以复加。“呵呵!如假包换!”这是侯襄曾说过的话,糟老头用来得心应手。“老祖不在吗?”无颜和尚见偌大的厅堂里,只有两个半大的孩子,不禁问道。“有什么话,你就先对我说吧!省得师父见了你动怒,你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糟老头面上的笑容透着冷意。萧小人看着糟老头煞有介事的模样,心中暗自发笑。

    “老衲此来是为‘波斯弯刀’。”无颜和尚面无表情,死鱼般的眼睛灰暗阴沉。“你还真敢再提刀的事啊!”萧小人眨着黑亮的双眸,惊诧莫名。原来糟老头拉着萧小人出来见无颜和尚之前,两人预言无颜和尚会说些什么,糟老头笃定无颜和尚会提到“波斯弯刀”,理由是他敢再上“光明顶”,一定有所持。萧小人却不相信他的说法,如此惊天动地之事,他一定会避之犹恐不及。

    “这位是......”无颜和尚看着粉雕玉琢的萧小人。“我的朋友萧小人。”糟老头微微一笑。“啊!老衲是说看着有点眼熟,原来是萧公子。”无颜和尚恍然,他的确是在东京汴梁城见过萧小人,只是当时和尚在暗,小人在明而已。“大师倒是面生的紧。”萧小人揶揄道。

    “你为什么祸水东引,将‘摩尼教’支上黄山?”糟老头淡淡地道。“因为‘摩尼教’嚣张的很,当今天下也只有‘铁衣门’能一举歼之。”无颜和尚理所当然地说道。“岂有此理!”糟老头顿时气结。“如今‘铁衣门’雄风再现,空前繁盛,难道老衲做错了吗?”无颜和尚继续狡辩道。“我看还有一位‘摩尼教’的余孽没有肃清,你若真想成全我‘铁衣门’,就一并解决了吧!”糟老头眼珠一转,嘿嘿冷笑。

    “啊!沙尔玛没有死?”无颜和尚略微有些惊慌。“哈哈哈哈!大师!他在说你呢!”萧小人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哦!是我?”无颜和尚猛地一拍脑门,自己可不也是波斯“摩尼教”的人吗?无论自己出于什么目的,而又做过什么,可归根结底还是今时今日唯一余存的波斯“摩尼教”人。

    “嘿嘿!若是老衲告诉你们,无颜非残缺,残缺是无颜呢?”无颜和尚忽然“嘿嘿”一笑说道。“残缺和尚不就是无颜和尚吗?”糟老头似乎有些混乱了。“哦!你是说无颜和残缺本是两个人?”萧小人看着无颜和尚,已然听明白了他的话中所指。“萧公子果然玲珑剔透,无怪小小年纪就已名满江湖。”无颜和尚恭维道。“那你究竟是无颜,还是残缺?”糟老头已然没有了耐心,厉声喝道。“老衲压根就不是‘光明寺’的住持无颜,而是他的同门‘残缺和尚’。”残缺和尚淡淡地道。

    “好吧!即便你是残缺和尚,但你却不能否认你依然是一个波斯人,一名‘摩尼僧’。”糟老头不为所动,步步紧逼。“呵呵!可是老衲却真的不是波斯人,更不是‘摩尼教’的人,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汉人。”残缺和尚说到此处,赫然从面上揭下一层面膜来,原本的黄眼金睛,高鼻隆额,目陷颌宽的波斯面目,瞬间变成了一个面色苍白,淡眉细眼之人。此时看来,这个残缺和尚的的确确是一个汉人,与波斯人风马牛不相及。糟老头和萧小人看着残缺和尚变戏法一般改头换面,都是惊诧万分。

    “呵呵!老衲就说他不是‘光明寺’的无颜吧!”随着一阵笑声,王秋叶与寂空禅师、萧蓝若、莫丽丝悠悠然出现在大殿之上。“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假扮无颜和尚?”王秋叶说话的当口,却望了一眼糟老头和萧小人,这两小子居然这么快就识穿了“无颜和尚”的真面目,还真是小看了他们。

    “贫僧残缺是也!”残缺和尚双手合十,一一给四人施礼,却也自有一股得道高僧般的风范。“老衲识得无颜几达三十年,你初开言,老衲就知你不是无颜,请问无颜何在?”寂空禅师白眉耸动,目光灼灼。“嘿嘿!原来是无颜和尚的旧相识在此,残缺班门弄斧也!”残缺和尚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少林方丈大师问你话,和尚还不从实招来。”糟老头知残缺和尚顾左右而言他,定是有鬼,出言喝道。“哦!原来真的是少林寺寂空禅师当面,残缺失礼了。”残缺和尚再次合十一稽,恭敬有加。

    “无颜大师已于二十年前圆寂了。”残缺和尚面容庄肃,目含悲悯。(未完待续。。)

第二十节 前尘往事

    “无颜和尚精研佛法有成,虽是‘摩尼僧’,却始终导人向善,明辨是非,是一位颇为受人尊敬的佛法大师,昔年有幸与之佛辩月余,无颜竟是丝毫不落下风,老衲对他甚是敬佩。”寂空禅师语多遗憾。

    “那一年,贫僧武功尽失,流落汴梁街头,为无颜大师所见。大师见贫僧失魂落魄,遂将贫僧带回寺中安顿。你们都应该知道,贫僧与‘摩尼教’势不两立,又怎会受一个‘摩尼僧’的恩惠?但是那时贫僧旧伤未愈,只有虚以委蛇,暂住‘光明寺’,只为一地安身,为了取得大师的信任,贫僧去发受戒,并在‘光明寺’出家为僧。大师知贫僧为仇家追杀,将贫僧私藏在寺中的地宫,密不见人。”残缺和尚眼里渐渐有了暖意。

    “一年多的地宫生活,虽说枯燥乏味的令人发狂,但是那却是贫僧此生唯一心如止水、平安喜乐的日子。也就是在那段日子里,贫僧日日熏陶在佛法的界网中,不能自拔,被迫接受了佛的度化。无颜大师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却也有一段鲜为人知的阴暗。”残缺和尚缓缓说道。

    “你前次上山所说的无颜和尚的事,都是确有其事?”王秋叶与寂空禅师坐在大殿的上座中,显得平静恬淡。“贫僧既然是在冒充无颜大师,所说自然皆是大师亲历之事,贫僧又怎会随意编排无颜大师的过往。”残缺和尚微微瞥了一眼王秋叶,淡淡地道。

    “那一天。无颜大师走进了地宫,他让贫僧不眠不休守他三日。三日之中,他将一生的善恶功过。尽数说与贫僧。贫僧受其蛊惑,竟也将自己的过往说与他知。无颜大师震惊之下,面露痛苦之色。三日已尽,无颜大师坐化圆寂。临终遗言:成也是摩尼,败亦是摩尼。唯佛现残缺,何处不摩尼。”无颜和尚目光中露出罕有的柔色,一闪而没。“阿弥陀佛!无颜真佛子也!”寂空禅师起身合十。低眉诵佛。

    “贫僧守在无颜大师的法身前一日一夜,忽然冥悟于心。于是,李代桃僵。无颜大师又出现在‘光明寺’中,不过多了一个法号‘残缺和尚’。”残缺和尚常年捂在面膜下的惨白面孔,微微有些发红。

    “这番冒名顶替,不觉二十有年。有些时日。贫僧都有些恍惚,自己究竟是无颜还是残缺。”残缺和尚说着话,目光却真的有些飘忽起来。“你为了算计波斯‘摩尼教’处心积虑,隐忍二十余年。老衲有一事不明,你何以会和这远隔重洋的‘摩尼教’有着莫大的深仇?”寂空禅师白眉微掀,直陈其疑。

    “贫僧出家之前,有个俗家名讳,唤作李台。”残缺和尚一言既出。震惊四座。任谁也不曾想到,一个人居然能有三重身份。“李台?你是李台?”萧小人惊跳而起。满眼的惊诧。殿上众人的目光皆是望向萧小人,即是李台也是觉得莫名其妙。谁能想到,以萧小人的年岁,居然会知道李台这个陌生的名字。

    “李台!你就是那个二十多年前出卖‘明教’教主张遇贤的李台。”萧小人联想到波斯‘摩尼教’和中土‘明教’的渊源,异常笃定地说道。“怪不得听着这名字有些耳熟,原来如此!”王秋叶豁然解开了心中久藏的疑惑。莫丽丝的一双蓝色幽眸,冷冷地望着李台,不知所想。

    “昔日,‘明教’张遇贤座下四堂八王,何等的威风,不可一世,却也落了个灰飞烟灭。但据老夫所知,当时你们几人已然逃出生天,你做为八**王之一的‘乾坤圣手’,却出卖了自己的教主张遇贤。记得当时江湖中闹得沸沸扬扬,勾结官府,陷害同门,如此不仁不义之举,人人得而诛之。若说你是为了一己之荣华富贵,可是南唐对你的封赏你可也没有接受,就此踪迹了无。任谁也没想到,你居然遁迹于汴梁闹市之中的‘光明寺’。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你的这份心机城府,着实令人叹服!”王秋叶一生牵系着波斯“摩尼教”,对中土“明教”的兴衰也始终情有独钟,此时说来,如数家珍。

    “不愧是‘铁衣老祖’,当今天下最老的‘老江湖’,金陵‘消息门’风氏的‘江湖薄’恐怕也没有你所知之祥。不过,若不是波斯‘摩尼教’覆亡,墙倒众人推,李台这个名字将会永久的湮没。”李台轻轻地叹息,眉宇间是无尽的落寞。“哦!先后将‘明教’和‘摩尼教’送进地狱之门,如此经天纬地之雄才伟略,若是不为人知,岂非可惜?”王秋叶微微一笑,可谓道尽李台的所思所想。

    “呵呵!呵呵!老祖看尽天下,明察秋毫,这人情世故倒是看的明白。”李台干笑一声,却是不置可否。“你只是得罪了中土‘明教’的人,可不干我波斯‘摩尼教’的事,可你为什么又算计我波斯‘摩尼教’?”莫丽丝忍无可忍地开口问道。“哦!原来这里还有一个‘摩尼教’的人。”李台冷笑道。

    “莫姐姐现在已经不是‘摩尼教’的人了,她是我家里的人。”萧小人跳脚而呼。“嘿嘿!原来所谓的萧大侠也不过如此,见色起意,庇佑妖人。”李台声音里的冷意愈发冰寒。“哼!萧某堂堂男儿,却没你这般龌龊。”萧蓝若淡然一笑,却不动怒。“莫丽丝只是萧蓝若的奴婢而已。”寂空禅师厚道地解释道。

    “张遇贤、毋乙鸿飞之流,难道贫僧不知吗?他们哪一个不是中原波斯人的后裔。他们虽然身在中土‘明教’,却是心系波斯‘摩尼教’,‘惠明使者’难道不是波斯‘摩尼教’的职位吗?‘摩尼教’觊觎中土,由来已久。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李台眼望众人,侃侃而谈。颇似大义凛然。

    “你这是釜底抽薪之计吧!只要波斯‘摩尼教’总教尚存,中土‘明教’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新教主出现,正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只有断了源头,斩草除根,方可一劳永逸。”王秋叶一语道破玄机。“啪!啪!知我者老祖也!”李台由衷地叹服,不禁抚掌言道。

    “说了半天。你到底和‘明教’的张教主有何过节,要如此构陷于他?”萧小人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问。“张遇贤!贫僧和他本无过节,说起来贫僧和他还是过命的交情。想当年。我们在一起时,也曾患难与共、同甘共苦、傲笑江湖,张教主也不止一次的救过贫僧的性命。不是贫僧想要得罪‘明教’,而是那‘明教’曾经得罪了贫僧。”李台缓缓说着。浑浊的双眸。闪过一丝亮光。

    “四十五年前,贫僧只有十三岁。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使我失去了娘亲,次年,贫僧的父亲因不堪折磨而撒手人寰。贫僧原本无忧无虑、安泰富足的日子,从此一去不返。”李台目光黯然,语气沉重。“四十五年前?嗯!那时的‘明教’教主是毋乙鸿飞,老衲其时还随先师居于雪窦寺。”寂空禅师点头道。王秋叶深深望了一眼李台,似有所觉。却是千头万绪,无从想起。

    “毋乙鸿飞!就是他。毁了贫僧的一生。”李台牙关紧咬,心中的愤恨并未因时光的流逝而稍减。“毋乙鸿飞可是在陈州被“魏王”张全义所灭,那与你也有干系?”王秋叶疑惑道。“老祖抬举了,十三岁的孩子能有什么作为。不过,老祖你健忘了,就在毋乙鸿飞和他的‘明教’覆亡的前一年,贫僧的父亲曾上‘光明顶’求见过老祖,当时他的身旁就有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李台眼中的怨恨不曾掩饰半分。

    “李云霄!你是李云霄的儿子。”王秋叶恍然大悟,如梦方醒。“怪不得你要灭了‘明教’,又要灭波斯‘摩尼教’,你是不是也想灭了老夫的‘铁衣门’?”王秋叶白眉下的双眸凌厉如刀,杀机顿现,“铁衣老祖”的怒火可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众人皆是身上一寒,心头如铅云压顶。

    “嘿嘿!当年你可以置友情于不顾,今日又何惜诛友之子。”李台虽面如死灰,眼里却没有丝毫的惧怕。“呵呵!老夫又何必与你这个竖子一般计较。”王秋叶忽地仰天一笑,想明白了因果,心中再无芥蒂。

    李云霄,江湖人称“遮云手”,世居赵郡“李家庄”,赵郡李氏乃大唐五姓七望之士族门阀。有唐以来,天下以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太原王氏为七宗五姓士族门阀。五姓七望历经黄巢之乱,诸侯争霸,逐渐衰败,但数百年的底蕴犹在,仍不失名门望族。

    后梁贞明五年(公元919年),李云霄携子远途归来,回到“李家庄”后,入目的是遍地血腥,满门哀嚎。李云霄莫名其妙的祸从天降,不由的咬碎钢牙。李云霄稍一打听,即闻噩耗。原来是近年崛起江湖的“明教”血洗了庄园,不仅杀死了身为李氏族长的李云霄的老父,还将庄园财物劫掠一空,更可恨的是,“明教”教主毋乙鸿飞竟将李云霄的妻子掳掠而去。

    李云霄身负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矢志复仇,遂纠集族人,招募丁壮,却忌惮“明教”的势力。这时,荥阳郑氏闻听此事,尽出精壮,前来声援。荥阳郑氏正是李云霄的岳家,同为曾经五姓七望士族门阀。两家联袂,势力空前,李云霄却尚嫌不足,因平素与黄山“铁衣门”王秋叶交情莫逆,遂携子前往黄山“光明顶”请求王秋叶施以援手。没曾想,却遭到王秋叶婉言拒却。

    李云霄失望之余,依靠五姓七望的姻亲裙带关系,七宗五姓首次合纵出击,杀奔陈州。一番浴血奋战,七宗五姓伤亡惨重,死伤殆尽。“明教”座下十大长老、四大堂主、十二位护法,教众千余,几乎各个都是江湖走卒,嗜血如命之徒,又兼毋乙鸿飞整肃有方,训练有素,岂是日落黄昏的七宗五姓之乌合之众所能匹敌。此战之后,七宗五姓本已元气大伤的家底更是雪上加霜,再无翻身之力。

    毋乙鸿飞并没有因此而杀死李云霄,却说出了一桩比杀了他还使他无法忍受的陈年往事。

    原来,十四年前,毋乙鸿飞就结识了李云霄的妻子郑婉蓉。那时,毋乙鸿飞不过十六七岁,正值青春年少,在庙会上偶遇郑婉蓉,两情相悦,私定终身。却不料,李、郑相约联姻,郑婉蓉虽万般的不情愿,却是不敢违背家族的意愿而被迫嫁入李家。毋乙鸿飞其时不过是“明教”的一个小头领,无权又无势,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儿霞冠凤披,嫁入豪门。

    毋乙鸿飞暗中发奋,七年之后,荣登“明教”教主之位。再七年,毋乙鸿飞已将“明教”打造成为铁板一块,刀锋所向,无敢违逆。时机成熟,毋乙鸿飞令教众拿下“李家庄”,一为劫财,二为劫色。

    毋乙鸿飞故作大度,唤出郑婉蓉,让他们夫妻相见。李云霄爱妻甚切,好言相劝,欲将郑婉蓉带回赵郡。怎奈郑婉蓉芳心可可,早已情根深种,竟不念十余年的夫妻情分,绝然地拒绝了李云霄。李云霄颜面扫地,无地自容,掩面而去。李云霄从陈州回来后,镇日郁郁寡欢,茶饭不思,形销骨立。

    后梁贞明六年(公元920年),“明教”毋乙鸿飞率众在陈州起事,攻占陈、颖、蔡三州,诸州望风而降,大有问鼎中原之势。梁末帝令“魏王”张全义、开封尹刘鄩、澶州刺史王彦章起兵剿之。毋乙鸿飞中张全义和刘鄩“调虎离山”之计,败死颍州西湖,数千教众,身首异处,全军覆没。

    李云霄在得知毋乙鸿飞与妻子郑婉蓉皆已身死的讯息后,不消半年,与世长辞。

    “贫僧十四岁成了孤儿,不被见容于家族,从此浪迹江湖。可贫僧并不怨恨家族,更不会怨恨其余的七宗五姓之人。因为贫僧知道,七宗五姓因相帮父亲而走向衰败,他们的做法没有错,错的是这天下不应该有毋乙鸿飞,更不应该有助纣为虐的‘明教’。”李台的面目看起来有些狰狞。

    “于是,贫僧苦练武功,并设法加入了由明转暗而愈发隐秘的‘明教’。后来,贫僧凭借着武功和智谋为‘明教’屡立奇功,终于名列‘八**王’。贫僧要从根源上消灭‘明教’,使它永世不得翻身。‘明教’终于兴起了,令贫僧未曾想到的是,‘明教’的势力居然如此强大,强大的令人恐惧。十八万人,十八万是个什么数,无边无沿啊!”李台夸张地伸手向天,内心的震撼记忆犹新。

    “想要让如此庞大的‘明教’灭亡,只有借助朝廷的力量,所以要逼他们造反,唯有造反才是一条通往地狱的不归路。贫僧的绰号是‘乾坤圣手’,具有乾坤之力的天外之手,贫僧的真实武功即使是张教主也是看不透的。闵园之战,锡环禅师身死,只有贫僧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他是死在贫僧的手下。”李台有些得意地炫耀道。“啊!”萧小人忽然发出一声急促的惊呼。

    “贫僧妙手得来‘花面狐狸’米伊人的‘无影针’,又施妙手射杀了锡环禅师。若非如此,怎么能令这‘明教’陷入绝境。张教主和‘巨灵神’张翼当是一眼就看出了锡环禅师是死于‘无影针’下,才会那般无可奈何地认输,却是委实冤枉了米伊人。”李台洋洋自得地说着,却不知萧小人心中惊起的波澜。(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节 算无遗策

    在场的众人中,只有萧小人心知肚明。义母闵凤娘生前曾言道,当年锡环禅师是死在宋齐丘的“弩针”之下,而当时闵瑞璞却误以为宋齐丘暗示自己用“五行针”杀死锡环禅师,因此拾起“弩针”,在锡环禅师的死穴上扎了一针。没想到,这中间居然还有蹊跷。锡环禅师何德何能,前有李台出手,以“无影针”相伤,后有宋齐丘出手,以“弩针”相伤,而后又被闵瑞璞针扎死穴。锡环禅师若是不死,可真是没了天理了。萧小人心底暗呼,却是不敢说出实情,只得任由李台自鸣得意。

    “张遇贤终于被逼急了,他不得不动用他一直私藏的嫡系精锐。贫僧这才知晓,原来惠州博罗的长宁镇才是‘明教’的根基。罗浮山是中土波斯人的聚集地,罗浮山‘飞云顶’才是‘明教’真正宗门之所在。闻听‘明教’出师不利,循州的教众可是按耐不住了。‘明教’最终还是走上了杀官夺府之路,十几万人就在这一刻被烙上了‘死’字,没有枉费贫僧二十多年的苦心。”李台悠然神往,一脸陶醉。

    “贫僧看着‘明教’一步步走进陷阱,直至灭亡。其时,南唐李璟以洪州营屯都虞候严恩为帅,通事舍人边镐为监军,进逼‘白云洞’。虔州‘白云洞’一战,贫僧密告边镐先斩‘明教’两翼,再使中军突入,果然大败‘明教’。”李台似乎成了运筹帷幄的大将军。

    “没曾想,贫僧乐极生悲。临了被身中剧毒的张遇贤废了武功。贫僧其实从来都不稀罕什么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为了躲避‘明教’余孽的追剿,贫僧隐身市井。但是。贫僧很快知道自己错了,真正的元凶不是‘明教’,而是那远在海外的‘摩尼教’总教,此等首恶不除,中土的‘明教’不久就会死灰复燃。于是,贫僧选择了东京汴梁的摩尼寺,以一个信徒的身份在此出家。并拜在无颜大师的门下。”李台语及无颜和尚,眉宇间倒是颇为凝重。

    “无颜大师虽然不问世事,武功低微。但却有许多的武学藏书。贫僧接手‘光明寺’的同时也接手了无颜大师所藏。凭借着早年的根基,虽然没有了以往的内力,使刀弄剑还是能勉强做到的,贫僧因此练熟了‘摩尼教’的‘魔尊刀法’。”李台甚是隐忍。自然毅力过人。

    “贫僧有一天无意间救下了一个泼皮‘游侠儿’。虽伤重欲死,却是悟性奇高。于是,贫僧将‘魔尊刀法’倾囊而授。”李台慢悠悠地说道。“高琼的‘魔尊刀法’是你传授的?”萧小人惊诧地问道。“萧公子还真是明心净慧啊!”李台不由赞道。“以高琼与‘快刀门’的恩怨入手,挑起‘摩尼教’与中原武林的仇杀,进而使得‘摩尼教’坠入宋帝赵匡胤的瓮中,一举歼灭,真是好算计!”寂空禅师接口道。

    “大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郓州之殇后,贫僧得知宋帝欲在少室山举丧。遂使人快马加鞭将此事告知了已秘密进入中土的‘摩尼教’教主沙尔玛,随后。贫僧就进了‘开封府’。”李台淡淡地道。“原来这个瓮也是你设的局。”王秋叶悚然动容。“千算万算,贫僧却未算到郑无烟这个小妮子会为了那一点香火之情而使沙尔玛逃脱。”李台似乎陷入了沉思。“郑姑姑的事你也知道?”萧小人吃了一惊。

    “不过!这倒为贫僧的下一步算计寻到了契机。”李台并未理会萧小人,慢条斯理地说道。“看来你算计我‘铁衣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王秋叶微“哼”一声。“正当贫僧苦于沙尔玛的实力不够强大的时候,出现了两个老和尚,真是天助我也!”李台稍稍的舒了口气。

    “老夫一直想不明白,天下尽人皆知,‘波斯弯刀’已随高琼的失踪而消失了,又怎么会被你从开封府拿到?”王秋叶似乎在试探着什么。“呵呵!老祖不必试探贫僧。侯襄、车蚩不曾问起,是因为他们知道贫僧不会对他们据实以告,而且,他们确实起了贪念。至于‘波斯弯刀’怎么会在贫僧手中,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何必要贫僧挑明呢!”高琼受艺于李台,又曾直言乃其弟子,一切不言而喻。

    “哼!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你当真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吗?老夫不妨告诉你知道,即使没有你进献的弯刀,栽赃陷害,‘摩尼教’也自会上我黄山‘光明顶’,来寻‘铁衣门’的晦气,你的这番良苦用心却是多此一举。”王秋叶嘲讽道。“老祖此言差矣!献刀之前,贫僧已通过‘摩尼教’特有的暗记找到了残存的‘摩尼教’众人。迦叶和珈蓝虽欲寻你报仇雪恨,沙尔玛却尚有自知之明,不愿为人做嫁衣。但贫僧却告诉他,教中的圣物‘波斯弯刀’此时正在黄山,沙尔玛这才会不计后果的孤注一掷。贫僧一生算计无方,又怎会做无用之事。”李台哂笑道。

    当李台得知慕容氏在龙渊棠溪遭逢沙尔玛等人,而后为林仁肇、萧蓝若、耶律青云等人所救时,意外地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李台立时明白了沙尔玛等人成功逃出围杀的原因,这是他这么些年来唯一算漏的一件事。不过,“草上飞”郑无烟和“无相尼”如心尼姑的及时出现,却使他有一种枯木逢春的重生之感。一直以来无着无落的“铁衣门”,在兹念兹,终于能有与之一战的对手了,李台欣喜若狂。

    李台顺着“摩尼教”留下的指路暗记,很快找到了“摩尼教”众人的藏身之处。迦叶、珈蓝与“摩尼教”众人皆知汴梁城有一座隶属于“摩尼教”的“光明寺”,虽不识得无颜和尚。但却也知道有这么一位摩尼僧。李台以真面目示人,只说是无颜大师的传人残缺和尚。当他得知迦叶、珈蓝的身世之后,一时喜不自禁。原来“摩尼教”和“铁衣门”竟是天生的冤家对头,这就如同是上天送给李台的礼物。

    沙尔玛本在左右摇摆,举棋不定。李台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无中生有地宣称,“摩尼教”的镇教圣物“波斯弯刀”就在黄山“光明顶”。沙尔玛终是动心了,终于找到了此行失败的症结所在。原来是圣物遗失的原因。如今只有重新夺回镇教之宝“波斯弯刀”,方才能使“摩尼教”重振雄风,沙尔玛原本懊丧无助的心情顿时开朗。给自己的失败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对于一教之主来说,有时真的很重要,虽然这个理由看起来是多么的牵强和不堪推敲。沙尔玛不再犹疑。心中居然对这个将“摩尼教”陷入死地而又居心叵测的残缺和尚反倒是由衷的感激。

    “话又说回来了。即便是‘铁衣门’与‘摩尼教’八竿子也打不着,贫僧也自有办法使你们结下冤仇而无死不休,这原本就在贫僧的算计之中,迦叶与珈蓝只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李台悠然地说道。

    萧小人回头望了一眼莫丽丝,却见她面无人色,早已惊骇的呆若木鸡。莫说沙尔玛等人此前已是大败亏输,苟延残喘,且身中蛊毒。即使是“摩尼教”尚处于全盛之时。在此等的阴谋算计之下,又岂能幸免于难。莫丽丝的心中甚至有些庆幸自己能受庇于萧蓝若和萧小人。若不然……莫丽丝禁不住不寒而栗。中土之人的阴险狡诈、机关算尽,从此在莫丽丝的心中根深蒂固,再也挥之不去。

    “你的谋算既已达成,为何却还将‘波斯弯刀’送上光明顶?”王秋叶眼中寒光闪动。“呵呵!智者见智,仁者见仁。”李台笑的很是阴险。“圣教主心思缜密,你是怕他会派人查实,戳穿了你的谎言。”莫丽丝忽然说道。“嗯!这倒是不可不防。”李台点头道。“我不信你就没有别的阴谋诡计。”糟老头有点心有余悸。“诡计!是啊!兵者,诡道也!所谓兵无常形,以诡诈为道。”李台微眯双目,不置可否。

    “你此番上光明顶,是为了向老祖昭示你的奸计得逞吗?”萧小人问道。“贫僧四十多年来,一步步精心谋算,所有被贫僧设计的人都蒙在鼓里,懵懂无知,你知道那有多么无聊和寂寞吗?”李台站在那里,仿若世人皆醉我独醒。“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若是不为人知,就此湮灭无息,任谁都不会甘心的。”糟老头感叹道。“所以,今日是贫僧此生最为开心的日子。”李台的脸上没有一丝开心的模样。

    “你说你此来是为了‘波斯弯刀’,却是何故?”萧小人还在纠结着这个疑问。“这柄刀抛开它是‘波斯弯刀’的名头,的确是件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如今它已不是什么信物亦失却了应有的用处,贫僧武功低微,就想着以此刀护身,请老祖赐还弯刀!”李台郑重地向王秋叶深施一礼。

    “岂有此理!送出去的东西还有讨要回去的道理吗?”糟老头不忿地说道。“再则说了,你如此设计陷害我‘铁衣门’,难道就想这样一走了之吗?”糟老头历来都是眦睚必报的性格。“贫僧身无内力,只有任人宰割的份。‘铁衣门’中任何一位想取贫僧的性命都是易如反掌,杀贫僧不比踩死一只蝼蚁难上半分。今日若不能讨回宝刀,出得此门亦是一死,倒是死在黄山,还有人为贫僧收尸。”李台面不改色。

    “哼!若是你当真怀刀而出,恐怕死的更快,还不用污了我‘铁衣门’之手。”糟老头阴冷地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贫僧自愧弗如。”李台忽地眼前一亮,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老祖!您是前辈高人,如此推三阻四,岂是男人大丈夫。”李台冷冷地望着王秋叶,毫无惧色。“莫说此刀不在黄山,就是此刀在手,老夫又怎会将其交于你手,老夫信不过你这个故人之子。”王秋叶断然地说道。“哎!”糟老头以手覆额,一声哀叹。这就是君子与小人之间的莫大差别。

    “呵呵!呵呵!”李台笑得甚是畅快,甚至一滴泪水都淌过了鼻翼。“故人之子?谁是你的故人?家父没有你这个故人,他也无颜做你的故人。家父大难临头之时。你在哪里?家父郁郁而终时,你又在哪里?家父败在毋乙鸿飞的手下,只能说他技不如人,而且很快老天爷就为他报仇雪恨了。家父之死,是因为他心伤友人的绝情负义。”李台几乎疯狂地望着王秋叶有些黯然的苍老面容。

    “阿弥陀佛!有些事老衲本不想说,毕竟已经过去了太多年了,老衲也是新近方才知晓的。”寂空禅师慈眉善目地口诵佛号。“大师!不说也罢!“王秋叶微微摇头。默默地闭上了双目。

    那一年,就是李云霄带李台上黄山“光明顶”请求王秋叶出手的同年。

    “是你们?你们怎么到了中土?”王秋叶赫然起身道。“王秋叶!没想到找你这么容易,随便见个人问问。就真的找到你了,你把‘摩尼神功’秘籍交出来,我保证给你留个全尸。”珈蓝性格直爽,开门见山。三十年前。王秋叶的武功虽比他高出许多。但是现在有师兄迦叶和十七位“持法护教”相助,杀死叛教之徒王秋叶应该不是难事。迦叶与“持法护教”将王秋叶围在了核心。

    王秋叶忽然一矮身,珈蓝的视线里已没有了王秋叶的身影,数声闷哼响自身后。王秋叶身处重围之中,留情不出手,出手不留情。待珈蓝看清楚王秋叶的身形之时,四名“持法护教”已是被王秋叶的铁袖击中,倒地不起。珈蓝大怒。跨前一步,一掌击向王秋叶的后心。王秋叶知道此行人中。珈蓝的武功是最高的,闻听掌风飒然,并不回头,却长袖一挥,卷过一名“持法护教”,掷向身后。

    珈蓝不及收手,一掌将这名“持法护教”打的呕血而亡。迦叶瞳孔一缩,这是什么武功?王秋叶的衣袖时而坚若锤锥,时而柔若丝绸。坚时如磐石,柔时如流水。仅仅几个照面,七名“持法护教”就已魂归西天。珈蓝误伤“持法护教”,顿时血红了双眼,“腾腾”几步赶上前来,掌刀削向王秋叶的衣袖。

    “哧啦!”一声,王秋叶的左手衣袖在珈蓝的“魔尊刀法”下,飘飞而去。迦叶见珈蓝掌刀立威,如法炮制,又是“哧啦!”一声,王秋叶的右手衣袖也随之片片飞舞。王秋叶却是“哈哈”一声长笑,掌劈脚踢,又有五名“持法护教”命赴黄泉。王秋叶走马灯一般,滴溜溜乱转。

    “师兄!你四人攻他身后。”珈蓝狂呼道。“你们两个跟我攻他身前。”珈蓝掌刀封住了王秋叶必经之路。王秋叶微一皱眉,只觉身前身后,压力陡增。王秋叶适才一鼓作气,内力损耗过剧,不再游走。“不要分开,一起出掌。”珈蓝制止住冒进的一名“持法护教”疾声道。

    王秋叶鬓角见汗,后背所受的一掌,火辣生痛。王秋叶左掌劈向身前的珈蓝,珈蓝与两位“持法护教”不敢怠慢,沉腰蹲跨,六掌齐出。王秋叶蓦然转身,身子向前扑出,双掌齐出,身后的两名“持法护教”大吃一惊,不及出手,双双飞出丈余。王秋叶“嘿”的一声,却是被迦叶砍中左臂。

    王秋叶脚下一个踉跄,珈蓝见有机可乘,疾步上前,掌风如刀。忽然,珈蓝看见王秋叶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心下一惊,掌刀已及王秋叶的右肋。“咔嚓”一声,王秋叶肋下中掌。“咯!”的一声,珈蓝喉间一痛,王秋叶的铁掌斩上他的咽喉。迦叶这时已到近前,眼见危机,一掌将珈蓝推向左侧。

    王秋叶暗道可惜,却不停手。左肘向后击出,正捣在一名赶到近前的“持法护教”的下腹,身子一蜷,忽地倒翻而起,双脚正踢中另一名“持法护教”的下颌,由下而上,将他的头颅踢碎。

    这时,光明顶“鸣钟”大作,却是侯襄、车蚩巡山归来,不知来敌的底细,鸣钟示警。珈蓝虽逃得断喉之厄,却是气为之阻,不能再战。迦叶深知无望,携起珈蓝,飞奔而逃。只是可怜了仅余一人的“持法护教”,惊愕之余,不及逃脱,被赶来的侯襄、车蚩斩为肉泥。(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节 谋算无方

    侯襄、车蚩泄愤之后,意犹未尽,又将剩下的十六名已死或尚未断气的“持法护教”翻检一番,逐一刀剑加身,待检视再无生者,回头来见师父之时,却没有了王秋叶的踪影,不由大惊失色。

    此番上黄山一行十九人,唯迦叶毫发未伤,王秋叶又怎能使其逃脱,不待嘱咐弟子,已是随踪而去。

    珈蓝胸中气息只呼不进,身子渐渐虚软,迦叶以掌贴在珈蓝胸口,将真气渡进他体内,使其不致毙命。这一路奔逃,又带着个时刻需要照应的人,迦叶疲于奔命。待王秋叶追至近前,迦叶却已再无余力逃跑。王秋叶右肋中掌,肋骨断了三根,伤势却也不轻。两人四目相对,却一时均未动手。

    “王秋叶!你一身功夫得自我教,如今是要赶尽杀绝吗?”迦叶大口的喘着粗气,眼里充满了鄙夷之色。“哼!意欲赶尽杀绝的人是你们,不是我王秋叶。王某早已远离波斯,你们居然杀到中土来取某性命,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你们不肯善罢,那就留下吧!”王秋叶语尽至此,一掌拍向迦叶。

    迦叶深知难以脱逃,不再心存幻想,鼓气而战。迦叶武功虽不及王秋叶,却胜在无伤无痛。王秋叶有伤在身,想要杀之,却也不是易事,好在迦叶心悬珈蓝,不愿抛下。否则,迦叶远遁,王秋叶当是无可奈何。两人一番大战,却也势均力敌。

    王秋叶动用真气。伤势急剧恶化,不由心下狂躁。迦叶愈战愈勇,竟是稳占上风。王秋叶步步后退着。瞥眼看向委顿在地的珈蓝。迦叶蓦然惊觉,忽地后退,挡在珈蓝身前。王秋叶压力骤减,不由心中暗道侥幸。迦叶生怕王秋叶伤害珈蓝,始终不愿离开珈蓝身周。王秋叶精神一振,铁掌如风。此消彼长之下,两人顿时难分上下。

    王秋叶不顾迦叶及胸的一掌。一脚踢向珈蓝的头颅。迦叶一惊,不及伤敌,迅疾回身拍向王秋叶的右腿。忽然。王秋叶“嘿嘿”一笑,这一腿却是虚招,暗含杀招的一记重锤蓦然出手,正击在迦叶的左胸。迦叶仰天即倒。王秋叶一击中敌。更不迟疑,涌身向前,双掌落下,迦叶不及倒地,再中杀招。忽然,珈蓝口中“嗬嗬”连声,竟是坐起身体,一张脸如同猪肝。双掌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掌力,印在近在咫尺而又俯身近在眼前的王秋叶的胸口。王秋叶一声闷哼。就此晕去。

    荒野寂寂,万籁无声。迦叶悠悠醒转,心口一痛,喉头一甜,再度狂呕出一口恶血,身子虽虚弱无力,却是胸中一畅。迦叶举目四看,珈蓝与王秋叶生死不知。迦叶看着王秋叶,恶念顿发,抬掌拍在王秋叶头上,却是如风拂面,无甚力道。迦叶左右顾之,竟是连一粒石子皆无,此时身无寸铁,不由懊丧。

    这时,只听不远处人声嘈杂,迦叶顿时惊恐,强打精神,拽着珈蓝,艰难地向身侧不远的丛林一点点地挨去。当侯襄、车蚩找到王秋叶时,只见四野荒寂,一人孤零零地躺在荒草之间,凄凉无比。

    “不是老祖不相帮你的父亲,实在是当时侯襄、车蚩正在四处寻找迦叶、珈蓝,而老祖本身伤势又极重,没有一年半载的将养,难以复原。老祖当时将此事视为平生奇耻大辱,密不外宣,因此才会使你父亲误解了老祖。”寂空禅师娓娓道来,命悬一线,却也是惊心动魄。

    李台脸上阴晴不定,数十年耿耿于怀,竟不想真相若斯。李台本意是令王秋叶死磕迦叶、珈蓝,未曾想,王秋叶西去巴蜀,月余未回。李台事后得知王秋叶竟躲开了这场无可避免的劫难,心下暗恨,牙关紧咬,几宿都未合眼。最后,他决定孤注一掷,亲上光明顶,一来是为了讨回“波斯弯刀”,二来是让铁衣老祖知晓自己的所为而怒极伤身,最是不济,也可以此来羞辱一下铁衣老祖,为死去的父亲鸣冤。

    “家父平生以你为至交好友,引以为荣,你却为了自己的颜面,不肯据实相告,以致家父始终难以释怀,终至郁郁而终。说起来,家父之死,不是死于‘明教’,而是死于你这个所谓的故人。”李台凄然地道。“阿弥陀佛!残缺和尚!你也修佛有年,当知因果轮回之道。执念若斯,枉自为僧也!”寂空禅师淡淡一笑,白眉耸动。“贫僧自十三岁始,就从未睡过一个囫囵整觉,梦寐以思,就是为了今天,从今而后,总算是能睡个安稳觉了。不过,父亲之死,始终是贫僧佛道的魔障。”李台一声哀叹,情难自已。

    其实,李云霄所受之伤,在半年之后,已然痊愈。但是,李云霄每每念及老祖的绝情负义,便自长吁短叹,暗道人心不古。不为人知的是,李云霄与妻子十余年的恩爱,而且育有一子,她竟会弃之如敝履,义无返顾,这份感情上的挫折,对他打击尤甚,这才是他无心留恋尘世的真实原因。

    “哼!真是不甘心,就这样放这个贼秃下山了,害死我门中这么些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糟老头一脚踢飞脚边的一粒岩石碎屑,忿忿不平地道。“老祖重情重义,李台是他友人之子,即使罪大恶极,老祖又怎能下得了手。再说了,老祖与‘摩尼教’的积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没有李台设局,那迦叶与珈蓝也是迟早会来复仇的,其实也没什么区别。”萧小人坐在一块奇石上,安慰着糟老头。

    “师父也太好说话了,居然会答应那贼秃,只要是我‘铁衣门’拿到了那‘波斯弯刀’,定会双手奉上,真是气死我了。”糟老头愈说愈是气愤。“哎!不过就是把刀而已。若是李台真的拿到了那把刀,恐怕也就离死不远了。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也!”萧小人淡然一笑。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对!真的不对。那贼秃临出门时,我正觑个正着。他脸上的神情好生古怪。现在想来,那怎么看都像是一副奸计得逞后心中暗自欣喜的神情。你这么一说,我可总算是明白了其中的蹊跷,这贼秃一定就是这个心思。世人皆知‘摩尼教’覆亡于‘光明顶’,而且‘波斯弯刀’的最后出现也是在‘光明顶’。那么,理所应当,‘波斯弯刀’定是落在了我‘铁衣门’手中。虽然我‘铁衣门’对外宣称。那刀因沙尔玛逃下‘光明顶’而失踪。可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又有谁会真的相信呢!怪不得近来三山五岳的妖魔鬼怪都以拜会师父为名上山,原来都是别有用心而已。”糟老头恍然而悟。

    “哦!好像你说的很在理呢!”萧小人仔细地想想。当即附和道。“不行!我得去找师父,将这贼秃的奸计告诉师父知道。”糟老头一拂衣袖,再无心思和萧小人聊天了。

    萧蓝若带着萧小人和莫丽丝与王秋叶和寂空禅师执手道别,因为萧蓝若接到妻子林云素的口信。得知周蔷之死。大是吃惊。萧蓝若初到金陵之时,所结交的友人不过寥寥,周蔷虽贵为皇后,亦算一人。

    “咦!爹爹!那前面的不是李台吗?”萧蓝若三人下了黄山,径直赶往金陵,却不期而遇的见到了下山已有多日的“残缺和尚”李台。“嗯!是他,他怎地不回汴梁,却在这里踯躅而行。”萧蓝若眉头微锁。看着李台的背影有些疑惑。“主人!我要杀了他,请你不要阻拦我。”莫丽丝忽地顿了一下身形。一双妙目里尽是难以名状的怒火。萧小人看了一眼父亲,再看看莫丽丝,却知不好相劝。

    “莫丽丝!你确定要亲手杀了他吗?且不说他武功低微,年岁老迈,又是一位出家人。其实,你杀他无论怎么说都不为过。但是,迄今为止,他的过往也就寥寥数人知晓,他也没有真个亲自动手杀过一个你教中之人。你不杀他,他又能多活几年?而你则不同,你既然跟随了萧某,以后的岁月将会是绚丽多姿的。萧某虽不能承诺你什么,但是以你的年岁,你的将来定会不凡。”萧蓝若望着渐现迟疑的莫丽丝侃侃而谈。“莫姐姐!这个和尚已是风烛残年,何苦为了一个将死之人牺牲自己呢!”萧小人拉住莫丽丝的手,轻轻摇晃着。“莫丽丝实是咽不下这口气。”莫丽丝泪流满面。

    “呦!这不是萧大侠吗?这么巧,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残缺和尚缓缓转身,似乎是在专程等候着萧蓝若三人。“萧某是该称呼你残缺大师呢?还是李前辈?”萧蓝若背负双手,淡淡地道。“贫僧身入佛门久矣!早已不是俗世中人,李台这个名字,已随当年的‘明教’一起湮灭无踪也!如今只有释教一老僧,佛门两青灯。”残缺和尚双手合十,微微一稽首。

    “呸!你双手染满鲜血,也敢妄称释教弟子,没得污了佛门圣地。”莫丽丝幽眸含恨。“呵呵!自贫僧入得佛门,守得‘三印十戒’,却也不敢妄为。”残缺和尚皮笑肉不笑。“若是贫僧能够告诉女施主‘摩尼教’圣物‘波斯弯刀’的下落,不知女施主能够平息胸中的怒火而原宥贫僧吗?”残缺和尚一语惊人。

    “莫丽丝!我们走!”萧蓝若闻言,当机立断,拉住莫丽丝和萧小人从残缺和尚的身旁一闪而过。“呵呵!萧施主这是怎么了?女施主!若是有一天,你想知道此事,不妨来‘光明寺’一叙。”残缺和尚声音不大,却是字字扣心,原来他果然不是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

    “莫丽丝!你听萧某一言,切莫中了此人的奸计。他能在离开‘铁衣门’后,仍念念不忘地算计‘铁衣老祖’,可见他并未死心。若是你一味地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恐是反赔了卿卿性命。”萧蓝若脚下不停,再三叮嘱着莫丽丝。“是啊!莫姐姐!他的谋算,可谓深谋远虑,以‘波斯弯刀’相诱,定是算准了你会中计,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遂了他的心愿。”萧小人异常担忧地望了一眼默默无声的莫丽丝。

    周蔷去后,唐主李煜悲痛欲绝,传旨从厚殡殓,附葬山陵,谥昭惠皇后。

    李煜回思十年的情爱,痛心疾首,内疚不已,亲临周后灵前哭祭。洋洋洒洒写下一篇的祭文,文曰:天长地久,嗟嗟蒸民。嗜欲既胜,悲欢纠纷。……俯仰同心,绸缪是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杳杳香魂,茫茫天步,抆血抚榇,邀子何所?苟云路之可穷,冀传情于方士!呜呼哀哉!

    李煜横溢的才华,真挚的感情,与周后美丽的容貌、超人的才华,以及二人的伉俪情深,极尽的演述。李煜痛定思痛,亲书“鳏夫煜”,命镌刻在周后陵园的巨碑上。李煜埋葬了周后,回到宫中,眼望与周后共渡良宵的后宫,触景生情,涕泪交流。此时人去楼空,琴在人亡,李煜哭断肝肠。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李煜都是郁郁寡欢,寄情与纸笔,写下了许多情真意切、极为感人的悼亡之作。周薇深深愧疚,陪着李煜在宫中缅怀周后,帮李煜分忧解愁,共渡丧偶之痛。

    “李煜仁厚多情,才高八斗,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正是个实在的性情中人。”宋太祖得知唐主李煜殇后,诵读了李煜的“悼亡书”,感怀李煜的才情和浪漫,不由概叹道。宋太祖爱其才华,竟突发异想,欲将赵氏宗室之女许配李煜,以慰李煜丧妻之痛。

    李煜接到宋太祖的书信后,心下也颇为感动。但是,李煜一向心高气傲,没有绝世容颜和盖世才华的女子,概不入眼,更何况他此时又得到了周后的妹妹周薇。于是,李煜写信婉言谢绝了这个千载难逢的与中原联姻的绝好机会。即使是群臣跪满金銮殿,以死相求,都没有改变他的这个倾国之大错。

    “江南从此无宁日矣!”林仁肇走出大殿,仰天长叹。“苟安一隅,不思寸进。林府尹此番虽为国家计,却也须明哲保身才是。若是我江南之屏障有失,国将不国也!林府尹莫要过于执著。”林仁肇回首观望,却是中书侍郎韩熙载。此时,林仁肇为南都留守、南昌府府尹。

    后周显德六年,周世宗遣使语李璟:“朕与江南,大义已定,但虑后世难容。且于朕在世时,修造城隍、整治要害,为子孙计。”于是,李璟修葺各城,欲迁都于洪州,群臣皆不欲迁都,唯枢密使唐镐赞同迁都。李璟升洪州为南昌,建南都。宋建隆二年,李璟留太子李从嘉监国,迁往南都。但洪州狭窄,宫府营廨,皆不能容,群臣日夜思念金陵之繁盛,李璟遂悔,愤怒不已。唐镐惭愧惊骇,一命呜呼。

    彼时,李璟亦病重,身侧侍奉的就是林仁肇和韩熙载二人。李璟六月猝,韩熙载扶灵而回,林仁肇遂留守南都。李煜即位,诏令林仁肇为南昌府府尹。林、韩二人交情本厚,此番更是至交莫逆。

    宋太祖对李煜的拒绝颇感意外,但念及他对周后的情深意重,只当他痴顽,并不在意,一笑哂之。(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节 待养宫中

    颍州沈丘东岳庙,因唐末黄巢起事,几十年来战乱不休,此时已然破败不堪,年久失修的黄墙碧瓦斑驳脱落,早已没有了光鲜景致,即使庙门上的“東嶽廟”三字也变成了如今的“木言朝”。

    “啊!你是谁?你要做什么?”乞儿剩子躲在破庙的三腿供桌下,裹着破旧、肮脏的麻衣,瑟瑟发抖。一位年约六旬的老者抬眼望望东岳大帝的泥胎塑像,彩绘的剥落,使得东岳大帝看起来甚是狰狞而可怖。香火的断绝,供奉的缺失,再加上无人维持,蛛网、鸟巢密布。大殿上随处皆是经年的尘土,即便轻轻的走动,亦是尘烟刺鼻,加之殿内充斥着一股枯朽的糜腐之气,令人闻而却步。

    “某幼年时,曾在此嬉戏。彼时香火鼎盛,人流如织。若是赶上庙会,更是热闹非凡。不想离开故里不过数十年,竟变得如此凄荒。世事无常,这世道连神庙都不能保全,还能留下些什么呢?”老者一身绛紫色的宽袍,方面大耳,紫红脸膛,眉宇间说不出的萧索。

    剩子见老者没有理会自己,自顾自地说着话,倒是好奇起来,睁大一双漆亮的眸子,仔细打量着似乎陷入沉思中的老者,心中的惊惧渐渐平复。剩子脸上甚是污秽,头发又脏又乱,瘦骨嶙峋,尖尖的下颌,满口的小黑牙。许是才吃了一些油腻的食物,嫣红的嘴唇四周露出一圈白皙的肤色。

    半晌,老者轻轻地叹了口气。抬手拂去衣袖上沾染的灰尘,这才看了一眼乞儿,见他瘦瘦小小的身子蜷缩在摇摇欲坠的供桌下。微微探出来的小脑袋乱蓬蓬的,蓦地心下一动。

    “孩子!你几岁了?”老者温煦的声音透着无尽的慈爱。“娘亲说过了年我就八岁了。”剩子受其慈祥的感染,胆子慢慢大起来。“你娘亲呢?”老者声音更显柔和。“娘亲让我躲在这里,不许我出来,可是她却再也没有回来。”剩子眼圈微红。“你在这呆了多久了?”老者眉头微皱。“好久了!那个时候这里的草都是绿油油的,天气能热死人呢!”剩子将身上的麻衣紧紧地裹了裹,仍觉得寒意沁骨。

    老者知道这孩子是在盛夏时到的这里。如今已是深秋,若是入了冬,这孩子恐怕是捱不过去。“你家在哪里?你知道吗?告诉爷爷。爷爷送你回去可好。”老者动了恻隐之心。“家?”剩子忽然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我没有家,他们都不要我了,还说要杀死娘亲。”剩子委屈地说道。

    “娘亲不知道,我听到他们说话了。他们说娘亲不遵妇道。和外人生下我这个孽子。居然瞒得大家这么多年,照族规大小两人一起沉塘。”剩子口齿倒也伶俐,听他口中之言,也当是生在富贵人家。“那后来呢?”老者见乞儿住口不言,不禁问道。“后来,是小叔不忍心,才将我们母女偷偷地带了出来。谁知,到了这里。娘亲就让我一个人藏在这里,她和小叔走了就没有再回来。”剩儿终是落下了泪水。

    “你叫什么名字?”老者眉头皱着。对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颇为头痛。“我叫剩儿。”剩儿见老者并无恶意,据实以告。“剩儿?怎么叫这么个名字?”老者拧着眉头,心知这是一些庄户人家怕孩子不好存活,给孩子起个低贱的小名,庇佑孩子能够长大成人。“娘亲说,家里的女孩子太多,族里只要是新生的女孩,就会送到附近的乐坊寄养,待其成年后,可以攀附一些显贵的人家。我却是个例外,所以娘亲叫我剩儿。”剩儿怯生生地小声道。“啊!你是女孩?”老者忽然惊喜异常。

    “好!太好了!”老者见剩儿点头,不禁喜上眉梢。“孩子!从今天起,你就做我的女儿,你说好不好?”老者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道。“爷爷……”剩儿吃惊地张嘴叫道。“不!不是爷爷,你该叫我爹爹才是。”老者伸出手,将剩儿从供桌下拉了出来。“你……”剩儿正欲说话。“跟爹爹说话,不能总是你呀你呀的乱叫,叫爹爹!”老者扶起剩儿,耐心地看着她的眼睛,眼角眉梢,喜不自禁。

    “我燕巢一生有子无女,今番可算是扬眉吐气了。”老者赫然竟是曾受封“吴越国”护国将军,江湖人称“九州大侠”的燕巢燕筑基。燕巢乃颍州沈丘人,幼年随一位隐士远离故土,久居浙东南雁荡“会仙峰”。燕巢未满二十,艺成下山,横扫吴越九州,被誉为“九州大侠”。待“吴越国”拥有一军十三州之时,燕巢已然回归山林,于雁荡山“会仙峰”筑“燕巢山庄”。燕巢成名之后,携妻妾隐居雁荡,至今育有一十五子,却无一女,为燕巢毕生憾事。

    “剩儿!你家族何姓?”燕巢带剩儿投了客栈,沐浴一番之后,方才发觉此女秀美异常。“我家姓刘。”剩儿对着铜镜看着自己的小脸答道。“哦!姓刘。自今日起,你就姓燕。”燕巢不由分说地道。“燕?爹爹!是燕子的燕吗?”剩儿回眸浅浅一笑。“燕子!不对!是燕子,你是我燕巢的女儿,自然就是燕子。爹爹就是你的家,自然就是燕巢。哈哈!哈哈!”燕巢得意地哈哈大笑。

    燕姓同燕子发音本是不同,燕巢平日总喜纠正,此番得女燕子,却巴不得别人唤其燕子之音。

    “爹爹!前些日子,有个小哥哥送女儿一把刀子,说是送给我防身之用。如今女儿有爹爹保护就用不上了。不如,就送给爹爹吧!”燕子甚是乖巧地将燕巢置于脚边的一堆破烂抱出屋外,忽然回头对燕巢说道。“呵呵!爹爹家中的刀可真的不少,皆是吹毛断发之宝刃……哦!好吧!既然是我乖女儿送给为父的。为父就收下了。”燕巢抬头看见燕子眼中的失望之色,当即改口道。

    “这刀!这是……”燕巢眼中精光一闪,头脑瞬间清醒。“燕子!还有谁见过此刀?”燕巢望着欢喜的燕子。郑重地道。“我拿到刀子后就一直裹在娘亲给我的包袱里,除了小哥哥知道外,从没外人见到过。”燕子看到燕巢肃然的神情,不由有些害怕。“乖!爹爹这就带你回家。”燕巢用手轻轻地抚了一下燕子绸缎般的秀发,手脚麻利地将刀放进自己的行囊中,柔声说道。

    “和尚爷爷!就是这里了。”一个十余岁的乞儿领着一位其貌不扬的老僧出现在“木言朝”破旧不堪的门首。“啊!原来真是木言朝。”残缺和尚望着“东岳庙”,一时间。哑然失笑。“嘻嘻!原来他倒是真的识得字的。”乞儿笑着走进破庙。“兄弟!哥哥回来了。咦!他怎么不在。”乞儿有些郁闷地道。“你确定你那个小兄弟是住在这里吗?”残缺和尚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残缺和尚在“摩尼教”上黄山“光明顶”时,一直就在后山等候着。不是他不信迦叶和珈蓝,但他更相信“铁衣老祖”会取胜。因此。当他得知当年迦叶、珈蓝逃下山时所走的后山小径后,就算到若是他们不敌,一定会重走这条小路。于是,他看见了浴血而逃的沙尔玛。

    顺理成章的。残缺和尚如愿地在迦叶、珈蓝曾经藏身数十年的山洞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沙尔玛。若是王秋叶知道这几十年。迦叶、珈蓝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距离黄山不过二十里地的此处躲藏着,不知会不会发疯,残缺和尚如是想着,慢条斯理地将沙尔玛身上的东西一搜而空。

    人算不如天算,残缺和尚为了让“铁衣老祖”归还重新回到自己手中的“波斯弯刀”,将其藏在了远在千里之外的颍州沈丘的荒郊,这才施施然地回到黄山为难“铁衣老祖”。 残缺和尚下了黄山。本应走西北回转颍州,一路回汴梁。却偏行东北,截住萧蓝若一行,欲设计莫丽丝。当残缺和尚志得意满地回到沈丘,不料想藏宝之地,一应俱在,偏偏少了至关重要的“波斯弯刀”。

    残缺和尚与乞儿在破庙等了半月有余,始终不见再有旁人来此,不由沮丧。残缺和尚看着乞儿的眼神愈来愈是愤恨,不是这个乞儿无巧不巧地摸到了树洞里的物事,又将“波斯弯刀”转送他人,何有今日之困局。残缺和尚杀他的心都有了,虽然他二十多年都没有亲手杀过人了。但是,残缺和尚知道这个乞儿不能死,只有他识得那意外得到“波斯弯刀”而不知去向的人。

    “你想不想去大宋的东京汴梁城?”残缺和尚无奈地问乞儿。“当然愿意了!和尚爷爷!您真的会带我去汴梁吗?”乞儿欣喜若狂。“只要你愿意,老衲就带你去。不过,你得皈依佛门。”残缺和尚用手轻轻地揉着太阳穴,因为他的头好痛。“我无所谓了!反正已经是这样了,出不出家对我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只要是能吃饱饭,你让我干什么都行,难道还有比饿着肚子更不好的事情吗?”乞儿的想法很现实,现实的令残缺和尚都只有发出一声幽怨的哀叹。

    林云素送别了周后,回到父亲家中,竟然抑郁难欢,无法从伤痛中解脱出来。

    “蔷妹妹今年只有二十九岁,不想就这样阴阳永隔了。幼时,她是我们这些官家女儿中最要强的一个,虽然有些心高气傲,但却心地善良。本想她嫁了自己心爱的男人,而且贵为皇子,因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美眷,后来她又做了皇后,多么美满的姻缘啊!谁料想,竟会落得如此结果。”林云素倚在萧蓝若的怀中,珠泪簌簌而下。萧蓝若紧紧地将林云素揽在怀中,拭去她眼角的珠泪,心中痛楚。

    林云素偎在萧蓝若的怀中,心情逐渐平静。”云儿!这些年来,出了很多事,让你镇日担惊受怕,伤心落泪,都是我没有好好地照顾你。”萧蓝若抚着林云素的玉颊,动情地说道。“蓝若!别这么说,今生能与你携手,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今生的擦肩而过。人常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与你做了这些年的夫妻,心满意足矣!”林云素抬起头来,望着萧蓝若,眼里柔情似水。两人不再说话,紧紧地拥在一起,良久地沉浸在彼此的眷恋之中。

    “周薇!都是你做的好事。如今,蔷姨走了,你开心了?”萧小人在林府花亭中看到呆怔发愣的周薇,顿时冲上前来质问道。“好了!小人!你又懂得什么,女孩子的事情,你真的不懂的。”萧小小起身拦住萧小人,小小的眉尖蹙在一起,一脸的哀伤。“小小!你让他骂吧!这样,我的心里或许会好受一些。”周薇眸中的泪水,泫然欲滴。“唉!女人啊!”萧小人心中一软,喃喃道。周薇闻言,顿时止了哽咽,睁着那双摄人心魂的美眸,怔怔地看着萧小人,真是啼笑皆非。

    “小人!你在说什么?”萧小小讶异地问道。“没有什么,我走了。”萧小人说完话,低头快步而去。萧小小和周薇忽视一眼,忽地都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萧小人此时走不多远,耳目之灵敏本就异于常人,如何会听不到,不禁小脸通红。“唉!只当是为博美人一笑吧!”萧小人自我解嘲道。

    “皇太后有旨!宣周司马之女周薇进宫。近来宋廷欲以宗室之女下嫁国主,其情殷切。然我江南国主新丧其后,实不宜迎娶。特令周薇入禁,待养宫中,以绝宋廷之念。钦此!”宫中内侍太监宣读完钟太后的懿旨,一顶黄罗伞盖的八乘大轿就将周薇接走了。

    “待养宫中?太后这是仍将立周氏之女为后了。”林仁肇起身望着远去的伞盖,若有所思地道。“主人!您看要不要……”一位玄衣人肃立在林仁肇的身后试探道。“哼!国家大事,尔等莫要参与,做好自己的事就好。”林仁肇冷冷地道。“是!主人!”玄衣人悄然地倒退隐身而去。“太后啊!太后!你倒是始终忘不了周氏,周氏一脉,在你的呵护下,却是愈来愈不成器了。放着眼前大好的时机,却要行此强项之事,于唐不知是祸是福。”林仁肇孤独地站在庭院之中,任由寒风吹动着衣袂。

    萧蓝若站在窗棂一侧,看着满院霜打的芭蕉,微微抿了抿唇,默默地摇了摇头,似在驱散着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节 雪夜定策

    宋太祖在“讲武殿”上,望着厚厚的一叠图册,饶有兴致地翻阅着。当看到萧蓝若的画像时,他久久地凝望着,此人武功之高,德望之隆,不可小觑,最重要的他还是一个契丹人。当今大宋,最主要的敌人,不是周边的那些小国,而是称雄于朔北的“大辽”国。

    宋太祖翻着翻着,蓦然一张仕女图印入眼帘,宋太祖心中一动,仔细看去。但见画中女子,二十余岁的样貌,国色天香。绝丽的容颜下,一双秋波,风情万种地注视着自己,呼之欲出。宋太祖久久地凝视着画像中的女子,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眸,透着无限的娇羞和无尽的爱恋。那娇俏的鼻梁和略微张开的樱唇,显露出她内心夹杂着欢喜的慌乱。那副神情,直令人想入非非,血脉贲张。

    宋太祖的眼光艰难地离开那张令他心醉神驰的面孔,顺着流畅的线条,眼光划过她的酥胸,她的蛮腰,一抹裙裾下,赫然写着四个字“花蕊夫人”。这幅画正是钱进在成都“万花节”上所绘,当时,“花蕊夫人”为赵光义所救,钱进捕捉到了那一霎间花蕊夫人的神情举止。“花蕊夫人”的艳名,宋太祖早有耳闻,据说倾国倾城、闭月羞花,都难以拟其容颜,宋太祖只不过一笑置之,从未放在心上。如今看了画像,一时惊为天人,许是受了李煜才情的感染,宋太祖的心彻底地乱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瞬秋去冬来,一场弥天大雪如约而降,霎时将天地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中。

    东京汴梁。夜幕降临,大雪纷飞,一天一夜的大雪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城内街巷、里坊几乎不见有人走动,倒是酒肆、茶楼,兀自明灯高照,青楼、女闾更是笙歌曼舞,热闹非凡。

    “王爷!残缺和尚回来了。可是,他却只带回来一个十来岁的乞儿。”程羽快步上了“太白居”的二楼,推开甲子房虚掩的屋门。轻声说道。“仲远!坐吧!先喝两杯暖暖身子。”赵光义微微一笑,并未听出他的话语里潜藏的深意,倒是先招呼程羽坐下喝酒。“程判官却是辛苦了,季华敬你一杯。”贾琰坐在赵光义的左侧。举杯相邀。

    “贾推官!你......”程羽举杯欲饮。却望着贾琰欲言又止。“程判官有什么话,但讲无妨!”贾琰将酒樽之酒一饮而尽,微笑着道。“残缺和尚他并没有将‘波斯弯刀’带回来。”程羽慢慢地嘬了一口酒,淡淡地道。“这个秃驴!竟敢如此戏弄本官?”贾琰忽地站起,卧眉倒立。赵光义微眯狭目,眉头微锁,抬手示意贾琰坐下。贾琰心下忐忑,缓缓坐下。看向赵光义的眼神,有些游移。

    “究是何因?你且慢慢道来。”赵光义的手指捏着酒樽。慢慢地转动,微微侧头道。“残缺和尚说那刀是真的遗失了,他带回来的那个乞儿就是窃刀之人。不过,他却将窃得之物,又转赠给了一个七八岁的乞儿。如今,那个乞儿已不知去向,残缺和尚在那乞儿出没之地寻找了月余,却是踪迹皆无。”程羽偷眼看向赵光义,却是看不出他有丝毫的神情波动。

    “左右不过是把刀子,丢了也就丢了。仲远你回头告诉残缺和尚,他以往的些许功劳就折了这失刀之罪吧!说来这次能全歼了‘摩尼教’,这个和尚倒是功不可没呢!‘摩尼教’也就罢了,能令黄山‘铁衣门’损兵折将,却是意外之喜。侯襄、车蚩重伤难愈,‘铁衣门’势力大减,实我大宋之福焉!”赵光义安抚着手下,心里却不免有些惋惜。“波斯弯刀”之凶戾,赵光义深有所感。

    “王爷!侯襄、车蚩已于半月之前身死也!”贾琰谄笑道。“哦!今天得到的探报吗?”赵光义细眉微挑问道。“是!臣下来此之前方才知晓的,还没来得及禀报王爷。”贾琰谨慎地答道。

    “王爷!陛下令王爷在宣德门见驾。”三人说话间,门外传来呼延赞的声音。“哦!这么晚了,皇兄何以要见本王?”赵光义起身,贾琰急忙将衣架上的大氅给赵光义披在身上,却是不敢接话。“你们都回去吧!本王自去即可。”赵光义不敢耽搁,快步出了房门。

    夜幕苍茫,一行三人顶风冒雪,穿过坊巷街市,在当朝宰相的府邸门前驻足。“赵府”紧闭的铜钉红漆巨门旁的门房中有人探头向外看去,只见那领头之人慢慢地拉下貂裘斗蓬,赫然竟是当今的大宋天子赵匡胤,不由大惊,急忙命人进内宅通报,手脚不停地拉开了厚重的大门。

    赵普此时正在案头围炉阅卷,一部“论语”随意地摆放在案几之上,这就是后世所言赵普“半部论语治天下”的由来。赵普听得院中脚步纷沓,暗自皱了一下眉头,如此冰天雪地,天寒地冻,是谁还在院中走动?“相爷!快!万岁爷来了。”门房小子尚未进门,就心急火燎地高声呼道。

    “万岁驾到!赵普接驾!”一个尖细的声音高声喝道。“快请夫人出来见驾。”赵普心里一惊,忙不迭地滚下榻来,边穿朝服边吩咐下人道。“爱卿平身!”宋太祖见赵普与妻子和氏跪倒在雪地上,一副狼狈不堪之像,不由伸手相扶。“臣接驾来迟,请陛下降罪!”赵普再次叩头,方才顺势站起。

    “爱卿何罪之有?如此风雪,还来叨扰卿家,是朕的不是!”宋太祖笑吟吟地道。“臣下(妾)见过王爷!”赵普夫妻这才看到宋太祖身侧的赵光义。“则平兄!嫂夫人!”赵光义微微一笑,举手为礼。

    赵普急忙将宋太祖和赵光义迎到中堂坐定,又安排下人好生照应宫中第一高手王继恩。

    “这天寒地冻的。卿家怎不与朕炙肉烫酒?”宋太祖脱下斗篷、大氅,望着中堂上的大盆炭火,不由笑道。“臣该死!臣该死!”赵普连声呼道。“劳烦嫂子与我兄弟三人烫酒如何?”宋太祖却不理会赵普侧了头对一时手足无措的和氏道。“臣妾能够服侍陛下和王爷。三生有幸也!”和氏笑靥如花,急忙下堂置办。“爱卿你也别站着了,快快坐下。”宋太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

    不消片刻,火盆的鼎镬中,羊肉的香气顿时四处弥漫,烟气撩人。和氏将酒烫得火热,分与三人樽中。宋太祖心情甚佳。举樽一饮而尽,以箸在沸鼎中捞起一大块羊肉,凑在嘴边。大口吞落。

    “嫂子烹煮的肉食的确与他人不同,好香啊!”宋太祖边吃边赞道。“陛下!您这是山珍海味吃得多了,对这山野间最普通的烧炙之术,竟也会如此推崇。”和氏娇声笑道。“嫂子此话有理啊!”宋太祖“哈哈”大笑。三人放开了食量。大口吃肉。大樽饮酒,一时酣畅淋漓。

    赵光义自始至终,脸上笑意吟吟,却是一语不发。赵普心中七上八下,不知皇帝陛下所为何来?眼见着一锅羊羔肉将磬,几壶美酒下肚,宋太祖却只管呼酒不止。

    “爱卿!近日朕因外患未宁,无法安寝!常思太原城城坚壁厚。时常侵扰,又无法拔出。心中非常不快。”酒酣耳热之际,宋太祖忽然叹气道。“陛下!太原横居西北两面,为我大宋阻挡着外夷,虽为敌人,实为屏障也!如果,攻下太原,契丹铁骑就近在咫尺,实非福焉!”赵普深深地望了一眼宋太祖,心知说到了正题。“哦!卿家以为先取哪里合适呢?”宋太祖放下酒樽,目光灼灼。

    赵普飞快地看了一眼仍是一语不发的赵光义,赵光义似笑非笑,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赵普心中雪亮,这是皇帝陛下在试探自己这个当朝宰相呢!当下,赵普恰当地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这又不是在朝堂之上,卿家只管明言就是了。”赵匡胤微笑道。“陛下还记得当年王朴的‘定边策’吗?‘先南后北’之策,乃是做为中原之主平定天下之唯一国策也。但是,依臣看来,淮南和吴越倒是先可暂时视为友邦,不可妄动。至于岭南嘛!也可先放一放。因此,就只剩下川蜀之地可取也!”赵普缓缓地道。

    宋太祖闻听赵普一番言语,不由看了赵光义一眼,然后,两人会心地“哈哈”大笑,赵普心领神会。

    “川蜀之地,倚仗天险,易守难攻。蜀主孟昶经营其地三十余载,据说兵精粮足,实力雄厚,攻之不易啊!”宋太祖收敛笑意,正色道。“陛下不闻‘自古蜀主不过二’之谶语吗?”赵普微微一笑。“堂堂宰相大人,怎能以谶语为行事之先导呢?”赵光义总算是说话了。

    自三国以降,凡蜀主不过二世。蜀主刘备传子后主刘禅,在位四十二年亡国。前蜀王建传子后主王衍,在位七年亡国。如今的孟昶,乃蜀主孟知祥第三子,此时已在位三十一年。

    “王爷!李煜和钱俶对我朝向来俯首帖耳,岁贡不止,还算孝敬。刘鋹在广州享福惯了,对中原没有太大的野心。可是,这孟昶却是不同,当年其初登大宝,就曾信誓旦旦地扬言要出兵中原,还建了个军州名为‘破柴都’,那是摆明了欲与中原为敌啊!这样的人,才是我大宋真正的敌人。正所谓:事不过三。这蜀地但凡后主,皆是亡国之辈,难道孟昶能逃过这魔咒吗?”赵普有板有眼地解释道。

    “今日,朕接连收到密探的二封书信,光义!你不妨和则平两个猜猜,这两封信会说些什么?”宋太祖笑微微地道。“可以肯定是与孟昶有关,至于说些什么,倒是有些难猜。”赵光义沉吟道。“如今,最为敏感的当是几国互谋的策略。”赵普望着赵光义,也有些迟疑。“若是如此,孟昶不能有什么想法,一定是那个自比诸葛武侯的王昭远。”赵光义眼前一亮。三人互望一眼,心照不宣,哈哈大笑。

    宋乾德二年(公元964年),岁末寒冬。

    “陛下!臣观今宋朝,非比汉、周,不但剿灭了荆、湖,还使淮南、吴越称臣,假以时日,必将统一四海。为今之计,不如提前向宋朝称臣纳贡,或可避免刀兵战祸。”蜀相李昊进谏蜀主孟昶道。孟昶闻听,心下茫然。当李昊退出后,孟昶左右无计,遂召见枢密院事王昭远。

    “陛下!蜀国位居天险,三峡据关,剑阁阻道,难道宋兵能从天而降不成?只要增兵防守要塞、关隘,陛下即可安枕无忧矣!”王昭远却不以为然地道。孟昶向无主见,不由点头称是。

    王昭远因素闻朝臣私下议论自己,说自己未有尺寸之功,倚仗和主上幼时的情谊而位列三公,实无才干。王昭远回到府中,忽然静极思动。于是,王昭远再次入宫面见孟昶,直言外结“北汉”,南北夹击,谋攻汴梁。孟昶当下授命枢密使王昭远,派人出使“北汉”。王昭远派遣兴州军校,素以武功高强而闻名军州的赵彦韬带着几名随从,护送枢密院大程官孙遇,带着孟昶的密信,前往“北汉”勾连。

    “是谁?这么晚了,有事吗?”赵光义正在挑灯夜读,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呼延赞轻声叩响了赵光义书房之门,赵光义颇感意外。“王爷!蜀中有人要见您。”呼延赞伫立在房门外,轻声道。“可是故旧?”赵光义轻“咦”一声,下榻快步行出,开门问道。“原来是赵大哥!”赵光义打开房门,一眼看到了赵彦韬,不由惊喜万分。“草民赵彦韬参见王爷!”赵彦韬急忙跪倒在地,叩首道。

    “赵大哥!你可折杀小弟了。快起!快起!”赵光义赶忙双手相扶。当下,赵光义将赵彦韬让进书房落座。“蜀中一别,倏忽数月,赵大哥这是专程来看望小弟的啰!”赵光义微笑道。“当日与王爷分别之后,心中的确甚是挂念。不想,近日蜀主竟派在下护送孙程官出使北汉,特意来觐见王爷。”赵彦韬面上一红,讷讷道。“孟昶派人去约见刘钧?所为何事?”赵光义细眉微蹙,沉吟道。“在下职司低微,无从知晓。但是,蜡丸书信却在我身上。”赵彦韬像是突然下了决心似的说道。“哦!果真?” 赵光义细眉微挑,喜色在眼底一闪。赵彦韬并不言语,却从怀中取出了蜡丸密信,交给了赵光义。“赵大哥!你这是要投宋了?”赵光义看了一眼赵彦韬,目光咄咄。赵彦韬微舒口气,郑重地点点头。

    赵光义在蜀国时,着实结识了一大批蜀国的军校,这些军校大多是迁居蜀地的北方人。

    “后唐”同光三年(公元925年),郭崇韬在灭了“前蜀”后主王衍后,向唐庄宗李存勗举荐其妹夫太原尹、北京留守孟知祥入川。孟知祥入川,为成都尹、西川节度使,据守西川。不消几年,孟知祥伐灭了东川节度使董璋而拥有两川之地,遂于“后唐”闵帝应顺元年(公元934年)在成都称帝,建立“后蜀”。但是,他所带到蜀地的军校,却都是地道的北方人,他们就此留在了蜀地,日思夜想的就是想回到北方中原之地。赵光义暗访蜀地后,心知肚明,于是暗中找人约会了一些在军中颇有名气的军校,大家在一起只是饮酒作乐、笙歌欢宴,赵光义虽然没有点破那一丝微妙的玄机,但是,所有的人心里都非常明白赵光义此举的动机。赵光义给了他们一线生机,一线光明,也许是一根救命的稻草。(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节 蜀亡剑门

    赵彦韬带着军士,护着大程官孙遇,晓行夜宿,不日行至宋境,一行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经由东京汴梁城而北走太原。赵彦韬以风雪阻路为由,令众人夜宿汴梁城。是夜,赵彦韬乘孙遇酣睡之际,窃得蜡丸密信,不顾雪飘酷寒,径直来到了开封府衙,求见开封府尹赵光义。

    “赵大哥!那孙程官何在?”赵光义微微眯着狭目,忽然睁眼问道。“他恐怕还在睡梦之中。”赵彦韬颇为得意的一笑。“呵呵!这个孙程官倒是一个妙人。”赵光义的笑容甚是欢愉。“王爷的意思是……”赵彦韬忽然如梦方醒。怪不得一路之上,孙遇竟然从不过问行路的方位,原来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呵呵!赵校尉!你回来的好快啊!”当赵彦韬推开房门,却见房中一灯如豆,孙遇手捻胡须,端坐在桌前,尖尖的下颌,一脸猥琐的奸笑。“王爷真是慧眼如炬也!”赵彦韬并不吃惊,却是由衷地叹道。

    “朕伐蜀有名也!”宋太祖看罢孟昶写与刘钧的书信,仰天大笑。宋太祖前些日子,得到探报,一封是蜀相李昊谏言孟昶,效“南唐”、“吴越”之故事,奉中原之主为帝,自降为国主,岁贡不止。而另一封则是蜀枢密院事王昭远进言孟昶,欲勾结“北汉”刘钧,前后夹击大宋。宋太祖前脚方才定下征蜀之盘算,不想就得到了孟昶勾结刘钧的密信,给了宋太祖一个绝佳的口实。一个大义的名义,一个发兵攻蜀苦无因头的理由,怎不令宋太祖笑逐颜开。

    宋太祖亲自接见了孙遇。孙遇感激涕零,遂将“后蜀”的兵防布置一五一十地陈于宋太祖的龙案之上,居然事无巨细。宋太祖大喜,看来这个孙遇真如赵光义所言,是个妙人啊!于是,宋太祖传召通告天下,“后蜀”孟昶联接“北汉”刘钧共谋犯宋。为天下计,举国黩武,出兵伐蜀。

    宋太祖诏令。以忠武节度使王全斌为西川行营都部署,以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崔彦进、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刘光义二人为西川行营副都部署。崔彦进统领禁军步骑两万,诸州兵马一万,以枢密副使王仁赡为都监。由北路自凤州沿嘉陵江南下;刘光义亦是统领禁军步骑两万。诸州兵马一万,以枢密承旨曹彬为都监,从东路自归州溯长江西上;两军分进合击,约期会战于成都。

    王全斌乃并州太原人,出身将门,自幼胆识过人。他父亲本是“后唐”李存勗的部将,因私设牙兵士卒被降罪。于是,将王全斌送入京师做人质。唐庄宗李存勗见其武功高强。不计前嫌,将他收在自己身边做侍卫。“兴教门”之变。王全斌于乱军之中与“魏王”符彦卿竭力保护唐庄宗李存勗,直至唐庄宗生死之后,方才大恸而去,王全斌由此而名闻天下。王全斌历仕“后唐”、“后晋”、“后周”,屡立战功。

    宋建隆元年五月,与殿前都点检慕容延钊率部由东路进讨潞州叛将李筠。宋建隆四年八月,与洺州防御使郭进等率军攻北汉,克乐平。王全斌战功赫赫,累功迁至安**节度使。

    “众位将军!西川可取否?”宋太祖于宣德门外,为六军践行。“臣等仰仗陛下天威,若到西川,到即取之耳!”王全斌虽骁勇,却素来信服宋太祖之绝世武功与战功,当今大宋,第一战将之称,唯陛下当之无愧。“陛下!西川若在天,不可得。若在地,即平之。”先锋大将史延德上前跪拜道。

    “朕有尔等虎将,何愁天下不平。此次伐蜀,朕只要得到西川之地,所得财物尽可分与将士。”宋太祖此举本为激励将士用命,却不想为后来平定蜀地带来了莫大的隐患,宋太祖始料不及。“尔等再替朕带个话给孟昶,朕已经在右掖门外、汴水之北,给他置办好了府第,一共五百余间房子,所有物什都一应俱全,只等他一家老小前来居住。”宋太祖微微一笑。“蜀主若是投降,家眷人等,秋毫不得侵犯,好生将之带来见朕。”宋太祖略微沉吟片刻,眼前闪过“花蕊夫人”娇俏的身影。

    宋太祖诏令六军:蜀将校凡率众归降者,一律重赏;行军所至,不得焚荡庐舍、驱逐吏民、开发邱坟、剪伐桑朽;凡克城寨,不可滥杀俘虏、乱抢财物。诏令传下,六军肃然。

    “爹爹!师伯来了。”萧小人欢喜地将耶律青云带至萧蓝若的书房。“哦!师兄!‘青云帮’内万事酬酢,你怎地有闲情来此盘桓?”萧蓝若笑语盈盈地问道。“师弟!江南选盟主之事,你可知晓?”耶律青云接过萧小人递上的茶盅,缓缓地坐到椅中。“这么快?”萧蓝若眼神一凝,望向耶律青云。

    “原来你真的知道此事。师弟!你怎么看?”耶律青云端起茶盅,却不就唇。“师兄定是接到了‘白鹿洞’的邀请了,江南之地,英雄辈出,此番可是有得争斗了。”萧蓝若目光中透出一丝审慎之情。

    “我与那‘白鹿洞’仇深似海,他们居然会给某下‘英雄帖’,不知是何缘故?”耶律青云看到萧蓝若眼中的神情,心中一动。“呵呵!师兄在江南之地开宗立派,这江南武林盟主之争怎能缺了你呢!”萧蓝若微微一笑。“是啊!师伯!你什么时候带我上青云山啊!”萧小人也不甘寂寞地凑着热闹。

    “哼!‘白鹿洞’向来人多势众,座下七十二弟子更是偌大的名头。江南武林盟主?不知这欧阳栻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耶律青云话中有话,却拿眼看着萧蓝若。

    庐山五老峰下“白鹿洞”,乃李渤兄弟当年隐居读书之地。因李渤养白鹿自娱而得名。晚唐之时,天下大乱,颜真卿五世孙颜翊率弟子三十六人自长安由北向东南迁徙。于“白鹿洞” 授经传功,避祸不出,长达三十余年。颜翊临终,令后人隐身幕后,而传位与收山弟子欧阳栻。

    欧阳栻接掌“白鹿洞”,仍以颜氏后人为主,侍奉不怠。“后周”显德二年。欧阳栻受颜氏之命,助唐拒周,唐元宗李璟因“白鹿洞”之功。辟之为“南唐”国学,与金陵国子监并驾齐驱。唐元宗李璟以名不正而言不顺为由,命国子监九经教授李善道出任“白鹿洞”洞主,降欧阳栻为“白鹿洞”山主。

    “白鹿洞”座下七十二弟子。皆是颜翊再传弟子。又岂能受制于人?李善道初来乍到,名为“白鹿洞”洞主,实为欧阳栻应付朝廷的一粒棋子。欧阳栻苦心经营“白鹿洞”经年,而当年的三十六位颜氏弟子也只剩下朱弼、陈贶、欧阳栻三人,欧阳栻就是“白鹿洞”的不二之主。

    “话说回来,自‘白鹿洞’二十三、五十六、六十八三位弟子在滁州为‘武王’赵弘殷所毙,而大弟子‘风雷神君’稽棠琰又毁在师兄之手,后又听闻走失了数位弟子。如今的‘白鹿洞’七十二弟子早已名存实亡、名不副实矣!”萧蓝若淡然道。“可是‘白鹿洞’还有数百三代弟子,实力亦自不弱。”耶律青云目不转瞬地望着萧蓝若。“师兄素来无畏。却是为何?”萧蓝若沉吟道。

    “萧师弟!明人不说暗话。在此江南之地,只要你岳丈不出手,而师弟你又有意的话,这江南武林盟主之位,岂非是你囊中之物,取之如同探囊取物。”耶律青云终是不耐打机锋,直言不讳地说道。“师兄以为欧阳栻会为他人作嫁衣裳?”萧蓝若不为所动。“欧阳栻或许不愿,可你岳丈若是愿意,以他二人的交情,你说欧阳栻会不会退而求其次,效李善道之故事?”耶律青云循循善诱。

    “师兄!说到底,你我都是契丹人,这汉人的武林盟主可怎么说也不能任由你我取之。”萧蓝若悠然地说道。“嘿嘿!如今中原的宋朝才是各方的图谋,只要不是宋人,谁来做这个江南武林盟主其实都不是关键,至关重要的是能够以此来制约宋朝。”耶律青云喝了一口茶,却皱了皱眉头。

    宋乾德二年岁末,宋军大举伐蜀。蜀主孟昶接到警报,遂命王昭远为都统,赵崇韬为都监,韩保正为招讨使,李进为招讨副使,率兵出征,并令宰相李昊在郊外饯行。“此去迎战,定当克敌制胜,退敌自不在话下,就是进取中原,亦是易如反掌耳!”酒至半酣,王昭远热血沸腾地大声呼道。

    王昭远遂领兵出征,兵至罗川,闻听北路宋军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了万仞、燕子二寨,正向兴州而来。当下,命韩保正、李进带领五千兵马前去抵敌,谁知,一去不返,被宋军先锋史延德一阵活捉,三十万担粮草也被宋军劫去。王昭远大惊,立即在罗川摆下阵势,准备迎击宋军。史延德见蜀军依江扎营,不敢冒进。待后军崔彦进、张万友到来之时,见江上浮桥还没有斩断。

    “此时不取浮桥,更待何时?”张万友刀法精奇,当即挥军而上,顷刻间杀过桥西。王昭远遥见宋军如此骁勇,不禁骇然,立即退兵漫天寨据守。史延德遂与崔彦进分兵三路,令康延泽埋伏于左路;张万友埋伏于右路。两将自领中路杀到漫天寨前,挑战王昭远。

    王昭远见宋军人数稀少,以为有机可乘,遂倾巢而出。崔彦进等率军迎战,一战即溃。王昭远麾军追杀,一直追出十几里地,待觉有诈之时,已是不及。史延德挥军中路杀回,左路有康延泽,右路有张万友,三路夹击,蜀军大败。宋军一鼓作气拿下了漫天寨,夺得无数兵甲粮草。王昭远弃寨而逃后,不甘失败,又集结军兵前来攻打山寨,三战三败,只好西渡桔柏江,焚毁桥梁,退守剑门。

    东路入川的刘光义,出鄂西进入三峡,由三峡入东川,逆江而上。一路之上,势如破竹般地连破三会、巫山等蜀军营寨,逼近夔州。水陆并进,于距锁江三十里之处,舍舟登陆,趁夜袭击夔州。蜀军只顾江防,未提防陆地。忽被宋军夺下浮桥,军至城下。

    蜀军监军武守谦自持武艺高强,枪法独到,准备开城接战。宁江节度使高彦俦阻止道:“宋军长途跋涉,意在速战,我军当坚壁固守,待宋军人困粮绝、军无斗志之时,当可一鼓作气退敌制胜。”武守谦笑道:“我正是要待他们立足未稳之时出击,一举克敌制胜也!”于是,大开城门迎战宋军。

    刘光义派禁军侍卫司马军都指挥使张廷翰出战,张廷翰挺枪相迎,两人大战三百个回合,却是不分胜负。刘光义毅然挥军攻城,武守谦登时不敌,败逃入城,张廷翰紧追不舍,杀进城中。武守谦竟跃马逃出城去,高彦俦力敌宋军,中十余枪,左右皆战死,身负重伤,撤回府第,面向西北,拜别蜀主,登楼**而死。刘光义顺利拿下夔州,挺进西北,暗赞皇帝英明。

    宋太祖临行前,知刘光义不如王全斌久经沙场,遂交给刘光义一个锦囊,暗授计议,果然一蹴而就。

    刘光义一路所向披靡,万州、施州、开州、忠州相继投降,峡中的郡县尽皆平定。王全斌闻知东路已然大捷,即刻挺进益光,并上表奏明朝廷。

    这日,汴梁大雪,宋太祖在“讲武殿”设坛帐,正自围炉取暖,忽报征蜀大捷。宋太祖闻听,霍然站起,心下喜慰,在殿上来回踱了数步。宋太祖欣喜之余,突然站定道:“朕居暖殿,被服如此,尚觉体寒,念西征将士,冲犯霜霰,天寒地冻,何以堪此?”

    当下,亲自解下紫貂裘及紫貂帽,遣太监王继恩星夜飞骑赶往利州,钦赐与王全斌,王全斌涕泪拜赐。而后,王继恩又传谕六军,言皇上以不能遍赏众军为憾事,宋军感念皇恩浩荡,自是各个奋勇当先。

    宋乾德三年(公元965年)正月,王全斌得西蜀探子一名,得知了一条小路,可直达剑门的南面,也就是说,可以绕过剑门关,从益光的东面翻过几座大山,有一条小路叫做“来苏”,由“来苏”直捣“青疆”,即可攻击剑门关。王全斌分兵与史延德,命其即刻出兵“来苏”,而自己在“剑门关”正面发起进攻。王全斌四处散出风声,宋军主力已绕道“来苏”了。

    王昭远得到密报后,立即亲自率大军,阻截宋军主力。可是,他还没有看到宋军的影子的时候,王全斌就已经拿下了剑门关,这其实是王全斌所施“声东击西”之计。兵败如山倒,王昭远还没有等到“后蜀”太子孟玄喆的援兵到达,就已经彻底地失败了,自己也成了王全斌的阶下囚。

    当孟玄喆闻听剑门失守,立即从绵州撤军退回成都,所过之处,火海一片,因为他不想给王全斌留下任何东西。自古“蜀亡于剑门”,剑门失守,蜀必亡。

    “吾父子以丰衣美食养士四十年,而今一旦遇敌,竟无一人能为吾向东发一矢。今欲闭壁,谁肯效死也!”孟昶捶胸顿足,颓然地一声长叹,跌坐在曾带给他无限荣耀的龙椅之上。(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节 乞儿化子

    东京汴梁,北风呼啸,天寒地冻。一群乞索儿聚集在一个十来岁的乞儿身边,正自津津有味地听他天南地北的神聊海侃。此时的马行街,人流稀少,乞索儿聚拢的地方,是街角的避风处。众乞索儿们裹着厚重的破衣烂衫,吸溜着冻得发红的鼻子,聚精会神之下,却也稍减了些许寒冷,这个口沫横飞的乞儿赫然竟是残缺和尚从颍州带回来两月有余的窃刀之人。

    “好了!我说老少爷们,这都过了饭点了,不说了,我得回寺里吃饭了。”乞儿伸出袖子擦了一把鼻涕,虽有些意犹未尽,却招架不住肚子“咕咕”的叫声。“别走啊!大家可都没得吃呢!小家伙!不如你带大家一起到寺里吃点得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乞丐砸吧砸吧嘴说道。“哦!这样啊!好吧!我带你们去,大家都去!”乞儿颇有些犹豫,却见不得众乞索儿期盼的目光。

    乞儿当先向前走去,身后众乞索儿紧紧跟随,穿街走巷,前面不远处的“光明寺”已然在望。乞儿下意识地回头瞥望一眼,蓦然一蹦丈高,只见身后,男女老少,扶老携幼,竟是不下四五十人。“我说你们......别这样行吗?我求求你们了。”乞儿腿一软,险一点跪倒在地。

    乞索儿们停下了跟随的脚步,却没有人离开,一个个眼巴巴地望着乞儿。这个冬天是近十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许多身子羸弱的乞索儿因讨不到赖以生存的食物果腹而冻死街头。乞儿忽地看到一个瘦弱的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头的大约五六岁的女乞儿。整张脸上唯剩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不由心中一软。

    “罢了!今天就算要死,我也要让你们吃上这顿饱饭。”乞儿义无反顾地转身向“光明寺”奔去。

    “和尚爷爷!今日无论如何你都不能驳了我的面子。我求你了!”乞儿跪倒在面色铁青的残缺和尚面前,以额触地。“老衲平生算计无方,竟会折在你这个黄口小儿之手,当真是报应不爽。”残缺和尚双手抖颤,面目狰狞,浑没有了平日里的成竹在胸、镇定自若。“和尚爷爷!只要你今番帮我渡过此难关,今生今世。我将对您惟命是从,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乞儿叩头不止。

    残缺和尚望着禅院中熙熙攘攘的乞索儿。无名之火渐渐熄灭。他低头看着这个连自己究竟几岁都不知晓的乞儿,忽然间悲从中来。乞儿半晌得不到残缺和尚的只言片语,心下更是惶恐,连连磕头。

    “当日带你离开颍州。老衲曾答允过你。让你衣食无忧,而今却仍使你为乞儿,是老衲的不是。不过,若果真令你皈依了佛门,老衲却是无缘再见佛祖也!今日老衲就遂了你的心愿,亦算了了老衲当日的无心之言。但是,你窃走老衲的刀子,却是一定要归还的。天下间乞儿无数。若想再寻到那受你赠刀之乞儿,唯有行乞天下方才有可能再见到他。你可愿一生行乞?”残缺和尚沧桑的声音,回旋在禅室。

    “我…我…一生行乞?呵呵!一生行乞!和尚爷爷你……”乞儿忽然泪落如雨,语不成声。“答不答允只在你一念之间,你虽为乞儿,亦是堂堂之男儿,承诺之事,可是不容反悔的,你想清楚再告诉老衲就是了。”残缺和尚不为所动,以言语相激,丝毫不留余地。乞儿缓缓抬头,满面污秽,涕泪交流。

    “我答允了!”乞儿望着禅院中饥寒交迫的乞索儿们那焦急渴盼的神情,毅然决然地答道。

    “带你回来这么久了,却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残缺和尚看着乞儿愈来愈是挺直的脊梁,不由心中有些悔意,但旋即打消了这个萌芽的念头。“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自我知事起,客气一点的人就叫我化子,不客气的就叫我乞儿。”乞儿眼里略过一丝玩世不恭的神情。“化子!嗯!这倒听起来新奇。化子者,化百家食、化百家衣,不信神佛、不事生产,以化为生之子,却也贴切。释家化缘,化子化衣食,以后你的名字就叫化子吧!”残缺和尚总算是给乞儿起了一个名垂千古的名字。

    “住持!真的要给他们这么多人给饭吃?”斋堂主事僧人吃惊地望着残缺和尚。“嗯!煮成粥分与他们。佛门慈悲之地,这天寒地冻的,既然上门,就是有缘。对了!你去叫化子来见老衲。”残缺和尚吩咐一声,转向后禅房。“住持!是叫化子还是叫花子?”僧人追问道。“哦!叫化子!叫花子?随便吧!就是老衲带回来的那个乞索儿。”残缺和尚稍稍一愣,举步而去。

    “叫花子哥哥!原来你的名字是叫花子,真好听!”那个瘦弱的小女乞儿端着破口瓷碗,吸溜着碗里的米粥,嘴角上还沾着米粥,一双大大的眼睛,因为热粥的缘故而显得颇为灵动。“大家伙今日总算是吃了一口热的了,还不是别人剩的,大家说是不是应该谢谢叫化子啊!”一位年长的乞索儿大声道。“谢谢叫花子!谢谢叫化子!”众乞索儿虽然出言不是很齐整,但却胜在声音洪亮。

    “哦!叫花子!怎地成了叫花子!和尚爷爷不是给我起名叫化子吗?这是怎么说的?”化子从后禅房回到前院,在一片道谢声中走过,却是无比的纳罕。化子做梦也不曾想到,他的大名变成了叫花子或是叫化子之后,竟从此成为了后世乞索儿的统一称谓。可谓一统天下,享誉千年。

    叫花子带着乞索儿们在“光明寺”吃到了热腾腾的米粥之后,一声吆喝,呼啸而去。自此,东京汴梁城多了一个能一呼百诺的叫花子。叫花子虽年岁不大。却因此事而成为乞索儿们的主心骨。

    这日,叫花子领着一群老幼不堪的乞索儿挨门挨户的乞讨,虽饱受冷眼。却也所获颇丰。叫花子回到城西的荒宅,将乞讨来的吃食、衣物分与众人,正待歇息片刻,忽见一瘸腿乞索儿跌跌撞撞地扑进勉强尚能遮风的门扉。叫花子蓬乱的头发下,一双眼睛看向这个面生的乞索儿。

    “叫花子!不好了!莲儿病倒了!”来人抬眼看到叫花子,喜极而泣。“谁!谁是莲儿?”叫花子不解地问道。“哎!就是那日在寺里说你名字好听的那个小姑娘。”身旁的年长乞索儿接过话头道。“啊!老伯!她在哪里?”叫花子闻听,已是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了。“在东城的城隍庙里。”瘸腿乞索儿从东城到西城。以残疾之身而又天冷路滑,此时已是站不起身子。

    叫花子在汴梁行乞有日,自是轻车熟路。他很快地找到了瘸腿乞索儿所说的城隍庙。此时,一个两鬓斑白的乞索儿正自给那个莲儿煞有介事地把着脉,身旁围拢着十来个男女乞索儿。

    “她恐怕是不成了,这是风寒之症。即使身强力壮的男子遇到此症。亦是难以治愈啊!”老乞微微摇头,一脸的凄然。“莲儿!”一位女乞禁不住哭出声来。“大家一起乞讨了几年,亦算是一家人了,大家都来给她道个别吧!”老乞伸出肮脏的衣袖,替莲儿摸了摸脸,不由泪下。

    “莲儿!你不会死的。”叫花子忽然挤开众人,来到破絮铺垫旁,跪下身子。伸手握住了莲儿冰冷刺骨的小手。“是……是叫花子哥哥!”莲儿忽地睁开双眼,绯红的脸颊透着邪异的光芒。

    “大叔!行行好!你就给我一副伤寒药吧!”叫花子哀求的声音。催人泪下。“滚!这是‘赵太丞医馆’知道吗?一个乞索儿竟敢来此乞讨,你找死啊!”医馆门首的大汉恶狠狠地道。“你救救莲儿吧!她还小呢!”叫花子伸袖抹去流下的鼻涕。“还不快滚!”大汉见他污秽,更是厌恶难当。

    “你不给我药,叫花子就不走!”叫花子裹紧身上的麻布片,一屁股坐在了石狮子的座基上。“你这个死乞儿!”大汉怒而出拳,一拳打在毫无防备的叫花子的下颌。叫花子牙齿顿时咬破了舌头,一缕鲜血渗出嘴角。“打死人了!”叫花子含混的声音高声哭喊道。他的一声哭喊,立时招来了附近的几个乞索儿过来。“咦!这不是叫花子吗?”几人中有一人曾随叫花子去过“光明寺”。

    “怎么了?”一个身着大氅的管事出现在大门内。“这个乞儿上门讨药。”大汉急忙上前道。“哼!你是怎么做事的,堂堂一个护院,居然奈何不了一个乞儿?”管事冷冷地哼道。大汉一惊,这份差事可是干系到一家老小的生计。大汉不待管事转身进门,一掌拍向叫花子的前胸。此时,他已然不在乎一个乞儿的生死了。叫花子身中一掌,咕噜噜滚到阶下,只觉得浑身疼痛难当。

    “叫花子!叫花子!醒醒啊!”几个乞索儿见叫花子晕了过去,慌忙上前将他扶起。叫花子悠悠醒转过来,挣脱开几人之手,匍匐着爬到阶前,抬起头望着大汉。“大叔!你就行行好吧!救救莲儿吧!”叫花子锲而不舍地哀求道。“叫花子!走吧!这里不是乞讨的地方,也从不会讨到东西的。”一个乞索儿上前拉住叫花子,语带哭腔。“怎么还没有打发走?”管事再次出现在门首。

    “主人这就要送程押衙出来,若是看见了,怎么得了?”管事有些急了。“是!是!小人这就打发了他。”大汉眼中凶光一闪,杀机毕露。“来人!给我赶走这群臭乞儿。”管事向着门房吼道。立时,门房中冲出七八个看家护院的武士,如狼似虎地扑向众乞索儿。几个乞索儿见此情形,抱头鼠窜。

    “大叔!行行好吧!你就给我药吧!”叫花子见管事出了医馆大门,忽然伸手抱住了管事的大腿。一众护院武士大惊失色,一起扑上前来,拳打脚踢。“给你打死他!”管事好容易挣脱了叫花子的手臂,袍子的下摆却被叫花子撕破了,不由急怒攻心地嘶吼道。

    “住手!”一个黑巾蒙面的皂衣人忽从斜刺里大步而来,手中一柄未出鞘的单刀,忽左忽右,瞬间将七八个护院武士的手掌击碎。大汉稍一犹豫,怒吼一声,拔出腰间的朴刀,劈向皂衣人。皂衣人却仍是刀不出鞘,鞘尖一挑,拿捏的甚是精准,堪堪挑在朴刀的护手之上。大汉一声狂呼,朴刀随声而飞。

    “好快的刀!”程德玄在医馆主人赵太丞的陪同下,走出医馆,抚掌赞道。“程押衙!”皂衣蒙面人躬身行礼。“你不护佑主人,到此作甚?”程德玄微微一笑,淡淡地问道。“回禀程押衙!这个乞儿他如今不能死。”皂衣人再次躬身道。“哦!他是何人?”程德玄不由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叫花子。

    “遮莫是那个南来之乞儿?”程德玄似乎突然想起。“正是此人!”皂衣人语气愈发恭谨。“这就难怪了!赵太丞!这个乞儿非比常人,你好生救治他,不得有误!”程德玄深深地望了一眼缓缓抬起头来的叫花子对赵太丞道。“哦!还有!尽量满足他提出的任何请求,不要问为什么?”程德玄声音渐显凌厉,说着话,俯身再次看了看叫花子,见其顽强的睁大双目,面目虽污秽,眼神却是异常清明,不由淡淡地一笑。“大叔!你救救莲儿!”叫花子望着程德玄乞求道。“呵呵!年岁不大,倒是有情有义,有点意思。放心吧!莲儿会没事的,是不是赵太丞?”程德玄直起腰来,淡淡地问道。

    “叫花子哥哥!你真好!”几日之后,叫花子给莲儿喂着汤药,莲儿伸出小手,帮叫花子捋着蓬乱的头发。“我说过的,你不会死。”叫花子将空碗放在地上,轻轻地一笑,他的眼前又浮现出赵太丞又是惊恐又是厌恶的神情。叫花子的身后,聚拢了上百个乞索儿,却都一语不发,心中对这个少年乞索儿充满了敬畏,如今的叫花子还是叫花子,但在汴梁城里的乞索儿心目中,却是位顶天立地的英雄。

    “王爷!那叫花子这些日子带着一群乞索儿走街串巷,竟是不避豪门深宅。街市、里坊、酒楼、瓦子,随过随讨。若是有哪家不给,立时就会有几十、上百的乞索儿蜂拥而至,丝毫不下于横行街里的‘游侠儿’,长此以往,恐为开封府一患也!”程羽站在赵光义的身后,轻声说道。

    “仲远过虑了!这叫花子不过是一个乞索儿,说到底还是以乞讨为生,何以为患?倒是那个和尚可恶,没来由的招来这么一个强项的乞索儿。”赵光义淡然一笑,却是不以为意。“仲远!这两日得空,你带那叫花子来见本王。”赵光义突发奇想地道。“王爷要见叫花子?”程羽吃惊非小。(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节 少年掌门

    “谁是叫花子!速速随某前往开封府。”辅超带领着十来个开封府衙役,手举哨棒、铁索,面对数百乞索儿厉声喝道。辅超近年“鹰爪功”日趋精善,三指能提三百石滚石,五指齐下,碎石裂碑。

    “我是叫花子。”常随叫花子身侧的头发花白的老乞心知开封府来者不善,懦懦地道。“谁人不知叫花子是个少年,你个老苍头竟敢欺瞒本官?”辅超大怒,五指成抓,反手将破宅门洞穿,挥手撕下了板门,扬手掷向半空。半晌,“轰”的一声,砸在雪地之上,激起漫天雪雾。

    叫花子正欲挺身而出,一旁一个与其年貌相当的乞儿一把按住了他,默默地摇了摇头。

    “我是叫花子。”随着声音,竟有十来个小乞儿挤出人群,站在辅超面前。辅超一怔,心头火气。“我们都是叫花子。”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个个蓬头垢面的乞索儿,义无反顾地涌身向前。他们的身上虽然写满了卑微和低贱,脸上也因常年逆来顺受而露出惯有的怯懦和自惭形秽。但是,他们经过叫花子之事后,终于知道,原来乞索儿还能这么有骨气地活着。这就是后世将乞索儿统称为叫花子的由来。

    “辅刑曹!稍安勿躁!叫花子!你且出来。”程德玄施施然出现在破宅门首,安抚了几欲暴走的辅超后笑吟吟地道。叫花子打眼一看,识得正是“赵太丞医馆”出现的恩公。心下顿时坦然。

    “叫花子!你不必惊慌,开封府又不是龙潭虎穴,对你这条小命。也没甚兴趣。”程德玄见叫花子分开人群出现在面前,揶揄道。“叫花子虽说贱命一条,却也是父母生养,岂有不惜之理!”叫花子此言一出,程德玄不由动容。即便是怒火难平的辅超,都不由的多看了他两眼。

    “草民叫花子叩见王爷!”叫花子跪在开封府的堂下,背弓如蜷虾。体若筛糠般地颤抖不已。叫花子何时见过此等威严的阵势,他原本以为辅超、程德玄之流已是贵胄之人,待见他们在赵光义面前一副诚惶诚恐、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献媚之态。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好你个大胆的乞索儿,竟敢在开封府强乞硬索,目无王法。你可知罪?”赵光义狭目微眯。声音不大,却是震耳发聩。“草民不敢!”叫花子将头抵在地上,几欲瘫软。“呵呵!你可忒是奸猾,只说不敢却不说有罪。你且说说,你为何无罪?”赵光义慢慢地端起茶盅,轻轻地吹了吹,微呷一口。

    “草民不过一乞儿,不偷不抢。不欺不骗,只在人前乞讨。不在人后作祟,所穿乃百家废衣,所食皆残羹剩饭。若说有罪,那是上天之罪,令这些无家可归之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叫花子渐渐镇定起来,说话渐显伶俐。“哦!一个乞索儿竟有如此见识,本王倒是小看了你。”赵光义目光一凝,坐直了身子。“叫花子!你抬起头来。”赵光义从案上探起身子,凝目看向叫花子。

    叫花子左右顾之,心中不安,偷眼看到两厢数不尽的官靴,不由茫然无措,实不知身在何处。

    “王爷让你抬头,你就抬头,何故畏惧若斯?”程德玄轻声提点道。“是!是!”叫花子一寸寸地抬高脏乱的头颅,目光躲闪地看向高高在上的堂案,只见堂案之上,一双锐利的目光直射而下。“草民知罪了!草民再也不敢了。”叫花子触到赵光义的目光,直如五雷轰顶般地惊秫起来。那两束如电般的目光透着丝丝的冷寒之气,直射心房,任人无法生出丝毫抗拒之心。

    “乞者!乞求,求讨,却也是给予。丐者!施舍,给予也!汝本一乞索儿,却能将乞得之物施舍与他人,是为丐也!况且乞丐之本意本就是乞求给予,大义之前,当仁不让,叫花子却是颇有侠风。”赵光义一眼望去,虽如惊鸿一瞥,却看到了叫花子目中无欲无求的清明。

    “叫花子!若是本王将你留在身边,你可愿意?”赵光义一语惊人。“我…我不愿。”叫花子本是心花怒放,张口就欲应承,却忽然想起了与残缺和尚之前的誓约,当即改口道。“哦!却是为何?”赵光义不由向前欠身,顿时迷惑。“实不相瞒!叫花子事前已答允他人,若是不能归还丢失之物,情愿一生为乞索儿。”叫花子一时垂头丧气。“哦!原来如此!”赵光义瞬间明白了叫花子所指,轻轻地叹了口气。

    “也罢!从今日起,你叫花子就是‘乞丐’。”赵光义“啪”地一声,拍响醒堂木,一锤定音。

    “叫花子哥哥!赵王爷封你做‘乞丐’,是个什么官职?”莲儿好奇地问道。“官职?呵呵!这哪里是什么官职啊!不过是个诨号而已。”叫花子苦笑一声道。“叫花子哥哥!那赵王爷赐你的这根棍子,可是尚方宝剑?”莲儿爱惜地抚摸着碧绿的竹棍接着问道。“王爷赐的这根竹棍,也不过是令人在庭院中随手砍下的一根竹子而已。”叫花子无奈地深深叹气,他是真的有些后悔没有答允赵光义留在其身边。

    “叫花子!以老乞看来,你不入官门却是对了。你看!你恩公位高权重,却又如何?高官厚禄并不能获得如你这般的逍遥自在不是。”老乞一语点醒梦中人,“乞丐”叫花子蓦地直如醍醐灌顶。

    “叫花子可在?”城隍庙外有人高声呼道。因西城的破宅被辅超抓破了板门,叫花子只得暂时栖身在东城的城隍庙里。“是谁?”叫花子一跃而起。“原来是恩公驾到,叫花子有礼了!”叫花子见到程德玄站在庙外,赶紧躬身行礼。“呵呵!这是我家王爷赐你的棍法。”程德玄郑重其事地将一本画本交到叫花子的手中。“棍法?”叫花子接过画本。甚是疑惑地问道。

    “是啊!打狗棍法!王爷说了,你日后行乞无技傍身可是不行,若是有恶狗挡道。有了这‘打狗棒法’却是无碍,你好自为之吧!”程德玄实不愿在此久留,言尽于此,洒然而去。

    宋室赵氏兄弟江湖人称“金银双棍”,“赵氏盘龙棍法”更是享誉武林。如今,赵光义因叫花子大字不识一个,遂将“赵氏盘龙棍法”以画本相传。虽是看中叫花子的为人仗义,却也不乏深意。

    “叫花子!我们乞索儿平日行乞,不过三五成群。又没有什么护佑手段,因此常常受人欺辱。近来老乞见你结众而去,虽说不上丰足,却也不曾空手而回。老乞就想。若是你能带领大家一同行乞。这些乞索儿们就不至于再饿死街头、冻毙里巷了。”老乞带着七八个老年乞索儿围在叫花子身边,开始循循善诱。“你们要做什么?”叫花子警觉地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让你来做这些乞索儿们的头领而已。”一个满口牙齿未剩几颗的老乞,操着漏风的口唇说道。“不行!我做不来的。”叫花子忽地站起,就欲逃走。“慢走!”三四个老乞拉胳膊拽腿地将叫花子拉坐在中间。“没有什么不行的,有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帮你,你又害怕什么?况且,你就真的忍心看着像莲儿一般的幼小乞儿白白地冻饿至死吗?”老乞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服着叫花子。

    “我们的这个帮会就叫‘叫花子帮’。”老乞们见叫花子不言不语,顿时来了兴头。“不好!不好!应该叫做‘乞索儿帮’。”另一个老乞摇头道。“你们说叫‘乞儿帮’可好?”无牙老乞笑得口水直流。“若是真要立帮结派。不若叫做‘丐帮’吧!”叫花子无奈地道。叫花子的脑海里顿时忆起赵光义曾说起过的话:丐者!施舍,给予也!乞丐本就是乞求给予。叫花子就是要世人知道。乞索儿也能施舍和给予。

    “还是叫花子有学问,就叫‘丐帮’。”做为发起人的老乞眼里熠熠生辉。“你怎么还叫叫花子,应该叫帮主才是!”无牙老乞吃吃地笑道。“是!是!帮主!参见帮主!”老乞们一个个喜上眉梢,尽皆拜服于地。“乞丐”叫花子手持竹棍,身怀“打狗棒法”,就此成为了开天辟地的“丐帮”第一任帮主。

    黄山光明顶,一轮明月当空高挂,圣洁的清辉洒满奇松怪石。

    “师父!夜深了!您该休息了。”糟老头静静地站在“铁衣老祖”王秋叶的身后,柔声说道。“是啊!确是该休息了。”王秋叶语中凄凉的意味令人心酸。“师父!您又想二位师兄了?”糟老头轻声问道。“呵呵!人死不能复生。人生百年,百年之后呢?还不都得一抔黄土埋枯骨。”王秋叶微微太息。

    “铁衣老祖”老祖打发糟老头回房后,独自将自己关在密室里,回首往事,历历在目。

    几十年来,自己一向洁身自好,自认为也算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可是,李台的一番话,却又那样深深地刺痛着他。哥琳娜之死;李云霄之死;弟子门人之死。可以说,自己的一生,所负甚多。如此说来,李台所言非虚,枉称侠义的伪君子,冠在自己的名下,一点也不冤枉。

    王秋叶缓步踱到佛龛前,伸手取过了那把匕首。这把带着哥琳娜幽魂的匕首,它陪伴了自己七十余年,睹物思人,王秋叶心中一阵酸楚。王秋叶把玩着匕首,睹物思人,心无所属。

    如今,“铁衣门”三大掌门弟子,侯襄、车蚩相继而亡,唯剩王秋叶晚年所收的幼徒糟老头。糟老头资质奇佳,聪慧机敏,天生就是个武学奇才,假以时日,定当为武林大放异彩。可是,王秋叶在世的日子却不多了。近些日来,王秋叶业已感到自己寿数将尽,天道轮回,生死有命,王秋叶知道这是不可逆转之事,非人力而可为。因此他加紧督促糟老头,将一身武学。倾囊以授。

    黑郁郁的天边微微露出一丝淡淡的光晕,这抹瑰丽的光晕渐渐变实变宽,渐渐平展铺开。隐隐的半圈红艳艳的彤红慢慢地染红了光晕,缓缓地如同背负着万仞高山般,冉冉升起,那夺目的日头偷偷地露出了眉眼,努力地向上挣脱,一点点地展露出真容。

    王秋叶带着糟老头和萧小人,站在山巅之上。望着一轮红日终于喷薄而出,瞬间金光四射,遍洒山林。整个身心都似乎陶醉在这震撼的日出之中。萧小人双眸发亮,早已没有了上山时的惺忪。

    “糟老头!你和小人是要好的朋友,你今后能做到福祸相依吗?”王秋叶望着红日问道。“师父!弟子虽愚鲁,但也知为友之道。弟子一生没有兄弟姐妹。小人就是弟子的兄弟。”糟老头目不斜视。却是语气坚定。“呵呵!好!那么小人,你当糟老头是朋友吗?”王秋叶并不回头,似乎陶醉在日出之中。“是的!小人一直都知道,糟老头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萧小人不假思索地答道。

    “在此日出之时,你们结义成兄弟可好。”王秋叶收回目光,回首看着二小。“好啊!”萧小人兴奋地欢呼道。“是!师父!”糟老头异常沉静,恭敬有礼。王秋叶望着糟老头的目光顿了一下,眼底有一丝抹不去的忧伤。糟老头看着师父。分明感受到了师父心头的不安。

    “我!萧小人!今日效桃园结义之举,与糟老头结义为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萧小人有样学样,模仿着糟老头的行止,磕破中指,将血滴滴在王秋叶带来的酒碗中,然后二人八拜为交,将盟誓血酒,分而饮之。

    “小人!你兄长什么都好,就是心事太重,没有你洒脱,你今后可得多多提醒与他。”王秋叶不无忧色地望着收拾东西的糟老头。“糟老头!小人心性太过随意,你也应当为他防范外人的设计。”王秋叶微微皱眉,看着一刻不停的糟老头。“是!师父!弟子知道了。”糟老头淡淡地道。

    “糟老兄!你是不是不愿意和我结拜?”萧小人回到房中,开口就差点让糟老头憋死。“小人!怎么就是糟老兄了?”糟老头郁闷非常。“不过!小人!你多心了!师父这是在做临终的嘱托呢!”糟老头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大放悲声。“啊!老祖他怎么了?”萧小人吃惊地问道。“人生百年,师父已过了百年之数。”糟老头凄然地道。萧小人望着糟老头,不由得心中一阵酸楚,他总算是明白了“铁衣老祖”这些时日以来种种的异常举动了。

    “大师!何谓英雄?”王秋叶望着寂空禅师问道。“有所为,有所不为。”寂空禅师手捻佛珠,神情肃然。“何谓君子?”王秋叶将手中的匕首交到糟老头手中接着问道。“君子谦谦,虚怀若谷。”寂空禅师望向大殿上肃立的“铁衣门”弟子,声音朗朗。“常说人生百年,那百年之后呢?”王秋叶起身,将糟老头按坐在正中的交椅上,又搬了一把椅子,放在糟老头身侧问道。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寂空禅师缓缓起身,踱到王秋叶的面前。王秋叶淡然一笑,伸手拉过一旁站立的萧小人,将他按坐在糟老头身侧的椅中。

    “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寂空禅师伸手扶住一步步走下阶梯的王秋叶,一字一顿地诵道。“大师!我明白了。”王秋叶与寂空禅师以手相携,缓步走出了“光明大殿”。

    “铁衣八老!参见掌门人!”大殿左侧一名记事弟子朗声宣读。“弟子……参见掌门人!”一位位“铁衣门”的弟子在“铁衣八老”之后,一个个上前跪拜,高声宣告。

    是夜,“铁衣老祖”王秋叶寿终正寝,享年一百零八岁。【第四章完】(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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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小人介绍:
中原称霸主,梁唐晋汉周。后蜀逐前蜀,吴楚会荆南。 两汉分南北,南唐吴越闽。五代复十国,乱世八十载。 赵氏兴两宋,萧氏掌大辽。风云天地间,傲笑寰宇内。 中原逐鹿时,幽云狼烟起。小人走江湖,澶渊定盟誓。江湖小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小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小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