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此去不归
糟老头将萧小人送下黄山,以为师父、师兄守灵为由,将“铁衣门”中的事物交代“铁衣八老”共同打理之后,独自前往黄山“始信峰”结庐而居。始信峰的“宗冢”是“铁衣老祖”王秋叶和“铁衣二使”侯襄、车蚩墓地之所在,乃王秋叶早年特意选定的“铁衣门”宗门殇者的埋骨之地。糟老头隐居于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甘寂寞、勤修苦练,不再过问“铁衣门”中的任何琐事。
彭州龙门山,太子城。
太子城本非城,乃龙门山诸多飞来峰中最是神秘的一座山峰,三台叠嶂,宛若石城,傲立于群峰之巅,这就是世人皆知的龙门山太子城,但闻名江湖数百载的“唐门”却并非在此,真正的太子城却在此峰之下,万山之颠沉沉下落,恰似天然的一个“城堡”,乱世坡下,蓝天白云,浑然一体。
任谁也想不到,在此群峰之中,会有这处广阔百余里的碎石平地,那些平整的石头深嵌于地,鬼斧神工,令人难以置信。东望群山环抱,一览众山小。西望刺天陡峰,雪皑生熠辉。
“唐门”的牌坊南向而立,云遮雾绕,宛如天门,进入此牌坊,方才是隐世不出的武林世家“唐门”之所在。唐氏嫡系传人皆世居于此,无掌门族长之令,不得擅自入世,若有违者,阖家逐出山门。
“族长!蜀使已在门外等候多时,您是不是见见?”唐氏宗祠内。香烟缭绕,负责接待事宜的唐通显站在当今“唐门”掌门族长唐休的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蜀国历来对我‘唐门’礼敬有加。供奉不绝,而我‘唐门’这些年暗地里却也献出了二十余名门人弟子的性命,可说两不相欠。先朝之时,为了朝廷平定蜀地,还得罪了‘落凤坡’的‘杀手居’,致使那女魔头杀上‘太子城’,若不是忌惮其父‘浪荡剑’黄浩武功高绝而又交游契阔。又何致唐道袭命丧内门?‘千手玉郎’唐通天乃我‘唐门’百年难遇之奇才,只因伤了黄邓姑,不但得不到庇护。还被迫亡命江湖,命丧‘噬魂谷’。若不遁世,你以为‘杀手居’会善罢甘休吗?”唐休深深的叹息。
“如今,剑门已破。宋朝对蜀地已是势在必得。孟昶无能。所生三子皆不成器,太子孟玄喆不过纨绔耳!王昭远更是废物一个,拥重兵而守天险,居然尽丧三军而被俘。孟玄喆更是无耻,竟然所过尽焚之,他以为他是谁,如此罔顾生灵涂炭,岂能不为上天所弃。如此庸主。不帮也罢!”唐休拂袖而去。
岷山,仙侠谷。
“尊使!师父已然闭关。任何人都无法得见。莫说是尊使,即使我等弟子也是见不到的。”戚七委婉地对蜀国的使者言道。“剑王本我蜀国之守护神,在此存亡之际,难道就这样置若罔闻吗?亏我蜀国年年岁岁地供奉贵派。想当初,剑王兴土扩建,陛下可有推却?”蜀使悲愤异常地诘问道。
“师父临入关时曾言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而今蜀国大势已去,非人力而可为,请陛下善自珍重,切莫以卵击石。巴蜀之地富庶有余而兵士优渥,岂是中原百战虎狼雄师之敌。今剑门即破,乃天亡蜀国,非战之罪!为今之计,当保全一息血脉,切勿断绝子嗣,使孟氏无根。”戚七说的甚是郑重,却心知师父已受人所托,不会再为蜀国护国之神,这也是宋太祖敢于进兵巴蜀之因。
川西窦团山,药王谷。
窦团山,向有三峰耸立,为向月峰、飞仙峰、神斧峰,其侧为观雾山。说起来,药王谷应是在二山之间的谷底,“神药门”就在观雾山和窦团山三峰之下的药王谷。当年,李白曾问道于山中,为“药王谷”男耕女织、樵夫茶女的闲适美景所惑,写下绝句:樵夫与耕者,出入画屏中。
“神药门”无牌无坊,唯见山野茅屋数十间,山野村农数百人,所居唯陋室,进出皆入画。
“知果真人!蜀国这是真的要亡了吗?”李文轩看着那个以竹枝逗弄着青花大蛇的白须老道,神情间颇显忧虑。“孟昶养士,娇生而惯养,中看而不中用,以何为战?将不知兵,兵不知战,亡国乃早晚之事耳!唐亡之时,衣冠世族皆避祸于蜀,以为世外桃源,而今蜀亡,岂不凄惶?文轩如此焦虑,莫不是怕兵连祸结,药王谷的悠然避世将不复存?”知果真人收起竹枝,叱蛇使去,青蛇伏地,蜿蜒而去。
“知果真人!若是宋人入川,‘神药门’将何去何从?”李文轩微微皱眉,却是直言不讳。“宋人入川?我看未必。赵匡胤看中的是蜀地的富庶,西北的粮仓,宋朝南征北战,所需粮草必丰,他要的是蜀地的长治久安,你‘神药门’却有何妨?”知果真人招手将几只昏鸦集于肩头,昏鸦呜戏如常。
“再则,何昌一久受蜀国丰足供奉,既然不出,定是已然与宋勾结。呵呵!‘仙侠派’自诩侠义济世,我可从来不信!何昌一向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以武力崛起巴蜀,强取豪夺之事,屡见不鲜,他又能有什么信义可言。孟昶将最后的一线希望寄于其身,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是何人所为。反倒是那避世不出的‘唐门’这些年明里暗里的付出不少,唐休也还算是个真人。”知果真人冷笑着,挥手将道髻上的昏鸦驱赶离开。昏鸦来回盘旋,却不离开。“去吧!”知果真人一言既出,昏鸦直飞而去。
“知果真人!世人都说你能知今生来世的因果,此话当真?”李文轩心胸渐畅,笑而问道。“知果者非知果也!老道本姓景。修道之初,不明道果,以名为号。虽修道。却又不与道家为伍,实为不伦不类之异类。圣宾知我,做‘录异记’,以为笑谈。”知果真人笑道。圣宾乃青城山“东瀛子”杜光庭之字。
“吼!吼!”一阵虎啸之声传来,三只斑斓猛虎出现在庭中。“咄!休得放肆,扰吾之友!”知果真人拾起石桌旁的白梃喝之。三虎巨掌纷沓,行至知果真人身侧。一虎以首挨蹭其肩背,一虎伏于其足,伸出血红之舌。舔舐其手,唯剩一虎,却扑到石桌之上,以虎爪抓挠白梃。
“知果真人!文轩告退!”李文轩顿时面无人色。急急告退。知果真人微微颌首。淡然一笑,望着李文轩奔逃而去的背影,知果真人蓦地面色一沉,眉宇间一股冷意,沛然莫御。
“陛下!如今宋国大军兵临城下,若再不决断,怕是玉石俱焚也!”宰相李昊俯身跪在殿下,声泪俱下。两厢文武。面面相觑。“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孟昶如坐针毡般坐在龙椅上,百般无计。
“陛下!使者回来了!”一太监心急火燎地冲进皇宫。“快!快传!”孟昶一跃而起。竟是将龙案上的玉龙砚台打翻在地,摔得粉碎。孟昶盼星星盼月亮,等的就是出外救援的使者。
“陛下!微臣有负圣恩!”第一位使者进来后,直接哭拜于地。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络绎不绝,却是各个哭丧着一张脸,殿上顿时愁云密布,鸦雀无声。“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孟昶身子向后一倒,跌进龙椅之中,面如死灰。“朕待之以诚,竭尽所能,平日只知供奉,不求回报。如今,国将不国,他们居然弃吾如敝履。何昌一!唐休!孟昶死不瞑目!”孟昶不禁泪流满面。
“陛下!无人能救我大蜀了。”李昊仰天大呼。“父皇!天下谁人都能降,唯父皇不能降。所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儿臣愿带城中子民,背水一战。”孟昶的二皇子“褒王”孟玄珏慨然而起。“二哥!我与你一同前往。”三皇子“遂王”孟玄宝手按佩剑,跃跃欲试。“你们都给我回来。”孟昶颤巍巍地站起身子,似乎随时都将跌倒的模样。“李卿与朕修降表。”孟昶颓然地闭上的双眼。
李昊历仕前、后蜀,前蜀亡时,降表亦出自李昊之手。蜀人不忿,遂于李氏门首特书:世修降表李家。李昊出门观之,羞愤难当,掩面而走。
宋乾德三年(公元965年)二月六日,孟昶命宰相李昊修降表,向宋乞降。蜀通奏尹审征携降表出城请降,王全斌欣然允诺,即刻令马军都监康延泽率百骑,随审征入城宣谕。康延泽率众入成都,尽封府库。翌日,王全斌大军入城,刘光义亦率军来会。宋出兵至灭蜀,仅六十六日。
“后蜀”至此而亡,凡二主、三十三年。宋得州四十六、县二百四十、户五十三万四千二十九。宋太祖诏命参知政事吕余庆代为成都知府,召孟昶携家眷即刻入京。王全斌令凤州路砦使、权知兴元府王继涛、供奉官王守讷护送孟昶一家三十三人进京面君。
“你就是孟昶?”王继涛刁斜着眼眉看着瑟瑟发抖的孟昶,明知故问道。“是!是!罪臣孟昶见过王府尹。”孟昶不敢抬头望一眼这个粗俗不堪的大宋悍将。“王某听说你的爱妃花蕊夫人可是女子中的绝顶极品,可否让本将军一见?”王继涛不怀好意地道。“你…”孟昶气结抬头,羞愤难当。
“哦!算了!你后宫的嫔妃倒也不少,今夜可否进献一二给本将军侍寝?”王继涛日间看到孟昶一行中倒有不少绝丽的女子,厚颜无耻地道。“昶是降臣,不是俘虏,将军请慎言!”孟昶大怒道。“王府尹在吗?”随着一声呼唤,侍奉官王守讷推门而入。“咦!你怎么在这里?”王守讷似乎无意间看到了一张脸憋得通红的孟昶。“呵呵!王侍奉有事吗?”王继涛知道王守讷是宋太祖指定的护送使,不敢怠慢。
“孟公!如此夜深,你还不回去歇息吗?”王守讷微笑地对孟昶道。“是!是!昶是该告退了。”孟昶如蒙大赦般转身逃出行辕。“王侍奉这是何意?”王继涛起身不悦地道。“王府尹!都部署请你去帅府一叙。”王守讷“嘿嘿”一笑道。王继涛狐疑地望着王守讷,一丝不安涌上心头。
翌日,王全斌以王继涛为彭州刺史,命王守讷独统护军送孟昶一行回京。
官道之上,孟昶一行车马随军起行,绵延缓缓而行。官道两侧,成都城中的世家大族,晚唐的遗老遗少前来送行。其时,杜宇声声,一句句“布谷!布谷!”的叫声,恰似说着:“不归!不归!”。孟昶经营蜀地凡三十年,虽极尽奢华淫逸,却也不乏养民生息,尤其是富豪土族,受益良多。几乎所有的蜀人都知道,孟昶此番离去,永世再难回头,当真如杜鹃啼血般的诉说“此去无归!”。
“玉楼明月长相忆,柳丝袅娜春无力。门外草萋萋,送君闻马嘶。画罗金翡翠,香烛销成泪。花落子规啼,绿窗残梦迷。”一位白发老道,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骑着一头青牛,曼声长吟而过。(未完待续。。)
第二节 红颜其罪
“这不是窦山的‘知果真人’吗?他来此作甚?”一位皓发老叟循声望去,不由惊异道。“世人皆道知果真人能掐会算,上知五百年之故事,下知五百年之未知。李老!您说是真的吗?”老叟身旁一位锦衣男子凝目片刻,缓缓问道。“呵呵!老朽虽不知真假,却知知果真人但凡现世,定无好兆。”李姓老叟乃中原前唐后裔,世代郡王,虽避祸蜀地经年,却是声望尤著。
前蜀高祖王建生子十一,却有养子一百二十。蜀武成元年(公元908年),王建长养子中书令、宰相王元佶因王建诸亲子渐长,欲谋太子位。其时,二十出头的景知果往见王建,离去之后,权倾朝野的王元佶被罢相,改为晋国公。其后,王元佶觐见王建时,在内宫为内枢密使唐道袭诛杀。
蜀永平三年(公元913年)中旬,知果真人谒见王建。其年乞巧节当日,时为蜀太子的王元膺居然起兵叛乱,杀死内枢密使唐道袭。王建大怒,两日后,将藏匿民间不出的元膺太子杀害。在王建二养子“安乐王”王宗侃和宰相张格、徐贤妃的力荐之下,王建十一子王宗衍如愿成为太子。
蜀光天元年(公元918年),落凤坡杜从法、杜笑觅得良机,行刺王建得手后遁迹,知果真人再次进宫。三日后,王建“病”死宫中。王建五养子“巨鹿王”王宗弼从西疆回成都,临危受命,辅佐王宗衍登基为帝。以假死回到龙门山“太子城”养伤的唐道袭闻讯服丧。扬言誓为王建复仇。杜氏兄弟得知唐道袭居然好端端地在“唐门”养伤,毅然杀奔“唐门”。却为唐道袭诛杀。
蜀咸康元年(公元925年),后唐以“魏王”李继岌为都统。侍中、冀州节度使郭崇韬为招讨使,率军六万伐蜀,孟知祥入川。前蜀主王衍投降,随后被械解入京。王衍离蜀之日,知果真人招摇过市,状似疯癫。王衍过长安县三赵村,适逢邺都兵变,唐庄宗李存勖听景进言,杀王氏一族。蜀明德元年(公元934年)。知果真人入宫觐见初登大宝的“蜀王”孟知祥,半年之后,孟知祥薨。蜀枢密使、侍中、保宁节度使王处回与蜀司空、门下侍郞、同平章事赵季良合谋,秘不发丧,立孟知祥三子孟昶为帝。
“您老是说,后主此去,凶多吉少?”锦衣男子犹疑不安。“这阙词是温庭筠的‘菩萨蛮’,词中极尽哀思,所言皆是‘不归’。知果真人这是在送葬啊!”李氏老叟一声长叹。“李老!这阙词分明是暗喻闺中美妇思郎盼君的缱绻情意,莫非与那‘花蕊夫人’有关?”锦衣男子目中露出闪闪精光。
“十三郎所言极是!自古红颜祸水,孟昶若有杀身之祸,定与‘慧贵妃’徐氏有着莫大的干系。老朽昨日曾听闻传言。宋将向孟昶索美不得而怀恨在心,这班武人忒是无耻!孟昶诸妃、宫娥若欲得保清白之躯,怕是唯死而已!”李氏老叟感慨万千。“哦!李老的意思是......”锦衣男子欲言又止。“若欲保存孟氏血脉。怕是只此一途耳!”李氏老叟微微眯眼,看着凄婉欲绝的孟氏诸美。
葭萌关。峰连玉垒,地接锦城。襟剑阁而带葭萌,踞嘉陵而枕白水,诚天设之雄也。东来广元桔柏渡以拒之,西出剑阁天雄关以镇之,南下苍、阆梅岭关以间之,北渡阴平白水关以守之。葭萌关地处蜀之古道,上通汉中,下至成都,顺嘉陵江而下,直达巴西阆中。葭萌关扼嘉陵江、白龙江合流之所,背依牛头山险峻山峰,史称“全蜀咽喉,川北锁钥”,虽弹丸之地,却有金汤之固。
孟昶一行出了剑门关,夜宿葭萌关。孟昶眼望雄关犹在,却已物是人非,不由泪下。蜀军坐守如此险隘却失之宗祧,孟氏养士四十余年,丰衣足食,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怎不令人唏嘘不已!
“陛下!你就吃一点东西吧!此去东京,路途遥远,若是有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啊!”花蕊夫人轻声软语地劝慰着孟昶。“嘘!花蕊!且不可再称陛下,这要是被人听去,定是个欺君之罪,岂不招来杀身之祸。”孟昶惊恐地四下张望,满眼的惧色。花蕊夫人眉间掠过一丝忧色,微微地幽叹。
是夜,三更。孟昶睁大一双眼睛望着屋顶,心潮起伏,难以入睡。忽然,孟昶听到窗棂发出轻微的声响,不由大惊,再仔细听来,又没有了动静。孟昶眼望黑郁郁的窗棂,心中的惊惧愈发浓重。前蜀的王衍就是在入京前被杀死的,离了葭萌关,就进入宋境了,他们不会现下就下手吧!孟昶伸手摸到身旁的花蕊,入手软绵。花蕊的呼吸细密,芳香如兰,酣睡正深,孟昶心内稍定。
正当孟昶胡思乱想之时,窗棂间再次发出声响,且一声高过一声。孟昶忽地坐起,心知有异,再不会以为是自己的臆想所致。花蕊翻身而起,一双妙目看着黑暗中气喘如牛的孟昶,惊疑不定。
“是谁?”孟昶以手安抚花蕊,颤巍巍地问道。“某乃蜀人,请陛下开窗!”窗外有人沉声说道。“夜深人静,内室之间,恐有不妥,请你白日再来不迟!”孟昶呼吸沉重,极力压抑着自己不使声音走调。“陛下!某来此不易,干系重大。陛下!性命攸关,请开窗一见!”窗外之人显是焦急万分。“昶已是亡国之人,性命本非属己,阁下何苦危言耸听?”孟昶与花蕊抱作一团,皆是瑟瑟发抖。
“陛下!某非歹人也!若是歹人,何以不破窗而入?即使杀个把人,放把火之类,若想成事后远遁亦非难事。何必在此相求陛下。”窗外之人恳切地道。“也罢!昶这就放你进来。”孟昶听得来人蜀音极重,而又分说的明白。不由意动。“多谢陛下!”窗外之人声音颤抖,竟是喜出望外。
“陛下!”不待孟昶开窗离去。来人越窗而入,忽地单膝跪倒,给孟昶见礼。“你是何人?”孟昶见来人颇知礼数,举止渐显从容,久居皇位的气度显现无遗。“某乃‘青城派’潘晓,参见陛下!”潘晓再次跪拜,语气恭谨。“狂剑”潘晓乃“青城派”俗家弟子,与“剑痴”李天遥合称“青城双绝剑”。
当年,杜光庭创立“青城派”。以仙鹤拳、白鹤单刀、**双刀传下青城武学。李天遥和潘晓虽为“青城派”俗家弟子,却是当时巴蜀有名的剑客,二人将杜光庭的刀法融入到自己所熟知的剑法之中,于是就有了威震巴蜀的“青城剑法”。杜光庭一生仅收过三个弟子,唯一承继其衣钵的却是最初收养的一个小道士“上清子”。上清真人久居青城,向不眷恋红尘,洁身自好地执掌青城一派。
“潘大侠!不知你寻昶所为何事?”孟昶虽居深宫,却也知晓青城潘晓之名。“陛下!潘晓受人之托欲搭救陛下之性命。”潘晓一言惊人。“哦!不知潘大侠何出此言?”孟昶这些时日夜不能寐,眼中红丝密布。眼袋囊肿,看人的眼光有些迷离。“陛下!你身边的女子都是祸胎。”潘晓深知身在险中,时不我与,抬头望着紧缩在锦被中的花蕊夫人言道。“潘大侠言重了。”孟昶忽感心惊肉跳。
“非是潘晓在此胡言乱语!若是陛下身无旁物。此去东京当可平安无恙,若是有这些貌若天人的妃嫔同往,陛下性命难保也!”潘晓看到花蕊夫人眼中的惊恐。却似受惊的脱兔一般,我见犹怜。“昶虽是亡国之君。却不会为了区区性命而辣手摧花,潘大侠切勿鲁莽行事。”孟昶惊觉地以身挡在花蕊夫人身前。面上一副决然之态。“陛下!你的性命甚是金贵,何苦为了这薄命红颜而误了卿卿性命。”潘晓慢慢起身,手已按在肋下的佩剑之上。“潘大侠!休要多言!你要杀人,先杀了昶就是了。”孟昶没有丝毫的犹疑,直面着面目渐显狰狞的潘晓。
“陛下!实不相瞒!知果真人已然看穿未来,断言你若欲保命,必先除了身边的几个红颜。潘晓受成都府衣冠士族之托,皆是为陛下的性命着想,请莫要自误!”潘晓缓缓上前,手掌已握紧了剑柄。“潘大侠!无论你受谁人所托,昶都不会任你妄为。我孟昶的女人,也不容他人剑弑。若要用强,先取了昶之头颅。”孟昶不为所动,宁死不屈。“陛下!你……”潘晓拔出长剑,怒容满面。
“……有人劫持蜀主,给咱家守住要塞,勿要走脱了反贼。”一个尖利的声音由远而近,说话间,已到了孟昶居室的门外。“好快!”潘晓一惊,心知行事败露。“陛下!你闪开了。”潘晓踏前一步,剑尖微颤,刺向孟昶。孟昶却不看剑,回头看向花蕊夫人,幽幽的眸光令花蕊心为之痛。
“轰!”的一声,板门飞起,一道剑光如长虹贯日般刺向潘晓。潘晓并不回头,一招“白鹤亮翅”右足据地,左足向后飞出,踢向来剑,而手中长剑义无反顾地刺向孟昶。花蕊夫人见此凶险,蓦地伸手搂住孟昶的头颈,将他拉进自己的怀中,孟昶不防,直撞进花蕊夫人的酥胸,却是有惊无险地避开了潘晓的长剑。“贼子尔敢!”一剑横插进来,隔开了潘晓的进招。
“咦!”潘晓惊呼一声,回剑刺向来人。“嘿嘿!好剑法!”来人将剑挽个剑花,却再踏进一步,转身挡在孟昶身前,剑光点点,连刺十余剑,竟是剑剑不离潘晓之要害。潘晓举剑相迎,见招拆招,丝毫不落下风。“你是青城派的?你是‘剑痴’还是‘狂剑’?”来人面白无须,头戴高冠。
“你是中原大内第一高手王继恩?”潘晓剑走连环,却是不能逼退来人分毫,心知此人剑术之高绝非比寻常。王继恩雪夜赶赴利州替宋太祖送紫貂裘及紫貂帽于王全斌,王继恩完旨返京,正欲起行,却得知宋军已然灭蜀,遂候旨于利州不去。果不其然,宋太祖令王继恩同孟昶一同回京。王继恩思之再三后毅然带领数十位大内侍卫,前往葭萌关接引孟昶的车驾。
“你还没有回答咱家的问话,你是李天遥还是潘晓?”王继恩祖传的“王氏剑法”乃中原屈指可数的上乘剑法之一,王继恩倾淫于此数十载,寻常剑客却是难动其心。“某家‘狂剑’潘晓!”潘晓一字一顿,说了六字,狂攻六剑。“嘿嘿!好久没见识如此高强的剑法了。”王继恩见猎心喜,对手剑法愈高他的兴致就愈好。潘晓狂攻无果,心知如此纠缠下去,自己或许能够脱身,可随己而来的士族必将难以幸免。“嘿嘿!来了就别走啊!洒家能与‘狂剑’一战,不枉此生也!”王继恩感知潘晓的退意,剑下更是凌厉刁钻。“潘某事不可为,当走即走,你又奈我何?”潘晓沉剑抽身,左脚已然跨出门槛。
“小心!”花蕊夫人眼见门外忽地飞来一棍,直击潘晓的脑后,不由惊呼出声。潘晓闻警,面上神色不变,手中长剑向前一递,脚下却是跟进了一步,不但解了王继恩的杀招,更是令身后的一棍落空。“好身手!”王继恩高声喝彩,横过剑脊,拍开潘晓的进招。潘晓不进反退,在身后之棍尚未扬起之时,反手一剑,刺进身后收势不及的褐氅侍卫的前胸,侍卫闷哼一声,仆倒在地。
“贵妃娘娘!一路保重!”潘晓更不停步,盯着花蕊夫人貌胜花娇的容颜,举剑从容地挡开王继恩快攻的三剑,转头飞身而去。“孟公、夫人受惊了,咱家王继恩有僭了!”王继恩并不追赶,却对孟昶和花蕊夫人深施一礼。“有劳王公公!”花蕊夫人不见孟昶出声,急忙起身微微一福,心中一时忐忑不安。“嘿嘿!贼人已遁,今夜当不会再来了,你们早些安歇吧!”王继恩却不提花蕊夫人相助潘晓之过,只是淡淡一笑,倒退出门,却不忘将门板装上。
孟昶看着王继恩离去,门外人声嘈杂,心绪不宁。花蕊夫人轻声叹息,默默摇头,缓步走到窗前将窗棂紧闭,方才回到书案前,点燃之上的明烛。烛光摇曳,孟昶一脸的灰败,坐在榻上,不知心中所想。
“陛下!或许潘大侠所言极是,红颜本无罪,可是若有人觊觎,就是天大的祸事。妾身能得陛下宠幸有年,已是心满意足,若能以死换得陛下的平安,妾身虽死犹幸!”花蕊夫人珠泪滚滚,泣不成声。“休要再提此等龌龊之事,想那宋帝后宫如云,皆当妙龄,怎会觊觎尔等败柳之身。”孟昶怒容满面,霍然起身。“这班士族皆是废物,以昶不能死国而遗恨,这是欲绝吾之念想,令吾孤苦度此余生而已!真正的岂有此理!”孟昶拍案而呼,气愤填膺。
“陛下!妾身新填一词,这就写来,你看可好!”花蕊夫人悲从中来,咬紧红唇,强忍泪水,铺纸蘸墨,瞬间书就。孟昶无可无不可,缓缓看向案中,却见正是一阕“采桑子”。
词云:初离蜀道心将碎,离恨绵绵,春日如年,马上时时闻杜鹃。三千宫女皆花貌,共斗婵娟,髻学朝天,今日谁知是谶言。(未完待续。。)
第三节 枫林遇险
“弹啸剑轩”坐落在万倾碧波的太湖之中,四周群岛环绕,景色宜人。从北面鼋头渚乘舟而入,东面是一望无际、绿茵如毯的莲藕,南面是彤红如火的枫叶覆盖下的三山(翡翠山、玉盘山和佳藕山),西面是形如骏马驰骋的马山,南面是梅花怒放、桂子飘香的浒山。
“弹啸剑轩”内有藕径小筑、磨剑阁、澜沧亭、豁然楼、思燕台,藏剑馆和香园。
这日清晨,慕容延钊从大哥的屋中出来,心情异常的沮丧。慕容延旭自龙泉回来后,所受的内伤一直都没有痊愈,缠缠绵绵的已近一年。这一年里,慕容延钊四处寻医问药,始终不得要领。
慕容延钊回到自己的书房内,推窗远眺,美景无限。正是:漫山红雾花枝俏,渔帆千张逐早潮,秋色万斛浓胜酒,泻入丹青意气豪。正自沉思之时,一舟从眼前横窗而过,舟中端坐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布衣灰袍,头发稀疏,两撇鼠须,尖嘴猴腮,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他的身边摆放着一个古朴的药箱,手中赫然打着一面灰布幌子,竟是个走南闯北的郎中。
慕容延钊瞥眼望见,竟是“专治疑难内伤”,不由心中一动,随即吩咐家仆,紧追向前面的小舟。
“爹爹!一个江湖郎中,难道能医好大伯?”慕容绪颇感疑惑。“江湖之中,卧虎藏龙。即使贩夫走卒之中,亦多能人异士。”慕容延钊背负双手,伫立船头。沉声道。“我倒不大相信这些庸医。”慕容绪笑道。“等你他日行走江湖之时,当可明白为父今日的一席话。”慕容延钊淡然说道。
舟行甚急。再往前,就是玉盘山。却见那人径自弃舟登岸,背负药箱,手打幌旗,向枫林中走去。
慕容延钊不待船停稳,一个健步跃上了陆地,慕容绪紧跟着也跃到岸上。父子二人几个起跃,追进枫林之中,却已不见了郎中的踪影。慕容延钊左右扫视一通,暗道不妥。这片枫林是他自小玩耍过的地方。几乎一草一木,都谙熟于心。可是,今日却有所不同。因为,枫林中被人为地辟开了一块空地。
“八郎!其中有诈,小心!”慕容延钊低声对儿子说道。话音尚未落,四周霎时涌出十余位面蒙赤巾的赤衣人,他们手中各持兵器,在火红的枫叶掩映下,显得诡异而肃杀。慕容延钊一望而知。蒙面人著赤衣之因是为藏身枫林,不易为人觉察。如此看来,蒙面人设下此局,就是为了引己入瓮。
“你们是什么人?引慕容来此。所为何事?”慕容延钊冷眼望着渐成合围之势的赤衣蒙面人,沉声问道。“慕容大侠!不愧是老江湖,一眼就识破了玄机。多余的话也不必说了。请将‘藏宝图’和‘江山图’交出来吧!”赤衣人中,一人向前一步。故意沙哑着嗓子道。“什么藏宝图、江山图?慕容不知为何物。”慕容延钊微微一怔,冷冷地说道。“慕容大侠!大家心知肚明。何必故弄玄虚呢?”此人阴恻恻地道。“你们是‘摩尼教’的人还是‘明教’的人?”慕容延钊心中一动,目光中杀机凛然。
“慕容大侠说笑了,众所周知,‘摩尼教’已然全军覆没于黄山‘光明顶’,我们怎么可能是‘摩尼教’的人呢?而那‘明教’销声匿迹多年,即使当面,却也无人识荆。不过!我们既然蒙面而来,自然是不愿外人知道我们的底细。多说无益,慕容大侠!请将东西交予我们,自此绝不敢再惊扰慕容大侠之大驾也!”赤衣人侃侃而谈,却并不在意慕容延钊的眼神。
“休想!”慕容延钊断然沉喝,长剑在手。无论是谁胆敢觊觎闵凤娘之遗物,慕容延钊都不会善罢。
赤衣蒙面人不再说话,退身而回。赤衣人立时起动,一刀一剑,递到慕容绪的面前。慕容绪长剑一挺,左格右挡,还了一剑。慕容延钊深知赤衣人所为,这是打草惊蛇之计。
“八郎!莫慌!背靠为父!”慕容延钊长剑一圈,将赤衣人逼退,慕容绪心智聪颖,了悟于心。慕容父子背靠背地迎敌,剑法不乱。十几个赤衣人几十招内,竟丝毫奈何他们不得。赤衣人互使个眼色,集中五六个武功强硬的高手,缠住了慕容延钊,令他不能顾及身后的慕容绪。剩下的人,全力施为,向慕容绪痛下杀手。慕容绪登时招架不住,一个踉跄,腿上已中了一刀。
“啊!”慕容绪大喊一声,却并未跌倒。慕容延钊心内一惊,剑光一涨,连使精妙绝招,赤衣人顿时一死一伤。蓦然,慕容延钊只觉背后一空,立即腹背受敌。慕容延钊剑光霍霍,迫开面前几人,回首看去。只见,几个赤衣人挥舞着刀剑,并不急于斩杀受伤的慕容绪,而是时不时地在左支右绌的慕容绪的身上砍上几刀。慕容延钊登时心中雪亮,他们是以儿子搅乱自己的心绪,好乘势拿下自己。
慕容绪自腿腹挨刀后,亦是明白了敌人的用意。当下,勉力地抵挡着进攻,虽然,不时地又挨了几刀,但是,他咬牙忍住,不再发出任何声音。这一来,慕容延钊却心下大急,他不知儿子死活,异常心焦。慕容延钊剑法精妙,瞬间再使赤衣人二死一伤。正在这时,赤衣人突然撤开包围圈,冷眼看着慕容延钊。慕容延钊这才看到,慕容绪已经被两个赤衣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神情沮丧地望着父亲。
“慕容大侠!贵公子现下就在我们的手上,我们无意与你为难,只要你交出东西,我们立即交还贵子,绝不伤害,怎么样?”那个沙哑嗓子的赤衣人横刀胸前,沉声道。他是生怕慕容延钊暴起杀人。“也罢!但是,慕容要知道今日是栽在何人之手!”慕容延钊收剑道。赤衣人闻言。顿时沉吟不语。
“嗖!嗖!” 突然,林外飞来一阵箭雨。中者立毙,二十余位手持弓箭的黑衣蒙面人悄然地掩杀而来。赤衣人顿时被射死了三四个人。剩余的人“呼啦”一下,集中在一起,挟持着慕容绪,面向黑衣人。
慕容延钊大是惊奇,怎么又来了一帮蒙面人?“你们是谁?”赤衣人瞳孔微缩。“你何必知道呢?反正你已经是死人了,知道了又有何用?”黑衣人中,一人淡淡地道。“你们也是为二图而来?”赤衣人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杀机暗藏。“大家心照不……”黑衣人话音中途而断,绝然地向后仰身。
“噗通”一声。黑衣人身后一人不及闪避,栽倒在地,喉间镶嵌着一枚奇形八角的铁蒺藜。黑衣人眼见手下毙命,发一声喊,身形一动,闪在一旁,强弓硬弩,箭如飞蝗。立时,又有两名玄衣人被射中倒地。其余的人,用兵刃拨打着雕翎,向枫林外撤去。
“留下我孩儿!”慕容延钊大喝一声,执剑追出枫林。蓦然。两枚铁蒺藜扑面而来。“慕容大侠!想要贵子性命,三日后,拿东西来换。我会找人知会你的。”赤衣人沙哑的声音,已在丈外。慕容延钊被赤衣人暗器阻了一阻。玄衣人已撤出枫林,向山下冲去。
忽然。山下箭飞如蝗,将赤衣人又悉数地赶回到山上。前前后后,竟然有五十余位黑衣人,将赤衣人围在了中间。“慕容大侠!请你到我们这儿来。我们会设法搭救令公子的。”山下上来的黑衣人中,一个身材高大之人朗声说道。“慕容大侠!你只要随他们去,我立时杀了贵公子。”赤衣人沙哑的声音,极尽威吓。慕容延钊左右为难,一时踌躇不决。赤衣人已然看出,黑衣人各个箭法精绝,只是不愿射伤慕容父子,才有所收敛,双方登时僵持不下。
“大伙儿此来,所图当是一般无二。不若我们来做个交易,你们觉得如何?”赤衣人当此危局,竟是临危不乱。黑衣人眼见虽然己方胜算在握,但形势却于己不利,他们挟持着慕容父子,这就是最大的赌注。“说来听听!”黑衣人淡定地道。“慕容身上之物,一家一份,如何?”赤衣人微微一顿,阴沉地说道。“你要什么?”黑衣人脚下不四不八,淡然问道。“江山图!”赤衣人略微沉吟,一字一顿地道。
“咦!”黑衣人微感诧异,望着赤衣人似有所思。“在下职司低微,恐做不了这个主。”黑衣人沉吟半晌,却是摇头道。“那你不如叫一个能做主的出来说话。”赤衣人不屑地“哈哈”笑道。
“尔等视慕容为何人?欺人太甚!尔等挟持了慕容的孩儿,就一定能得到东西吗?”慕容延钊见两方竟视自己为无物,心中大愤,微微哂笑道。“爹爹!我慕容家岂是受人要挟之辈,将来传将出去,还有何面目立于江湖之中?”慕容绪猛然大声呼道。“慕容大侠!这些东西本非阁下之物,为了贵公子,难道不值得吗?”赤衣人迅疾伸指点了慕容绪的哑穴,阴森森地道。“你们觊觎此物,无非是为了天下。现今大宋天子乃是我慕容的义弟,慕容岂能负信弃义,上对君不忠,下对友不义。慕容若行此举,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慕容延钊怒斥其非,慷慨激昂。
“慕容大侠高义,令人景仰!”黑衣人不由大声赞道。“南人怎有这么些破讲究?慕容大侠!你是交还是不交,全凭阁下一句话,休得罗哩罗嗦!”赤衣人甚是不奈,冷冷地道。“死则死亦!有何惧哉!不交就是不交,休再多言!”慕容延钊断然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他。”赤衣人蓦然横刀在慕容绪的颈下,眼露凶光。“慢!你们不求钱财,却觊觎中原的‘江山图’,难不成是契丹人?”黑衣人警觉道。
“叮!”的一声,一粒飞蝗石忽地飞来,正打在赤衣人的刀上,劲力之大,竟令赤衣人钢刀脱手。赤衣人大惊失色,瞥眼间,一袭青衫飘然而过,手中的慕容绪已离己而去。赤衣人刀剑齐挥,瞬间将六七把兵刃隔开,出手之快,令人乍舌。青衫人一击而退,站在慕容延钊的身侧。
“耶律大侠!”慕容延钊大喜过望。“小人!你也来了。”慕容延钊看见萧小人拉着慕容绪之手,施施然地回到自己身畔,大是欣慰。“慕容伯伯!一向可好!”萧小人躬身给慕容延钊深施一礼。“小人!多谢你救命之恩!”慕容绪虽浑身浴血,却未伤及要害。“慕容兄!别来无恙!”萧小人笑吟吟地道。“唉!我这样子,像是无恙吗?”慕容绪大翻白眼。“哦!有恙!有恙!”萧小人此言一出,众人莞尔。
“原来是‘青云帮’帮主驾到,即有高人在此,我们就不趟这潭浑水了。”赤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惶恐不安,旋即而没,对着耶律青云和萧小人躬身为礼。赤衣人剩余五人亦是礼数有加,仅余的六人围成一圈,慢慢地向枫林退去。黑衣人见慕容绪已经离开赤衣人,将手一摆。顿时,箭如飞蝗,射向赤衣人。
耶律青云眉头一蹙,一声清啸,倏然到了领头的黑衣人身侧,探手袭向他的腰间。突然,他身后伸出一掌,接住了耶律青云的杀招。耶律青云一触即走,手脚并用,瞬间将前面的十余名弓箭手,尽数击倒在地。轻功之高,令人叹服。赤衣人得耶律青云之助,悉数退入到枫林之中,倏忽不见了踪影,就连死去的赤衣人也在顷刻间,被他们抢运而走。
“耶律大侠!他们并非敌人,莫要伤了他们性命。”慕容延钊见耶律青云忽然杀招迭起,似乎动了杀机,不由高声呼道。“慕容兄!某家就让你看看他们的真面目!”耶律青云微微冷笑。
黑衣人心中一惊,疾速向后退去。但是,他虽应急飞快,却怎及耶律青云的轻功绝顶。耶律青云“燕飞”而至,黑衣人五指如钩,袭向耶律青云的胸腹。耶律青云一招“鹤立”,拔身而去,黑衣人竟是只摸到耶律青云的靴底。耶律青云“鹞翻”而下,左手一牵,右手“猴抓”拂上黑衣人的面门。黑衣人脚下连闪几步,左爪搭在了耶律青云的右臂之上。
“哈哈!哈哈!几日不见,辅护卫的‘鹰爪功’却是精进如斯,可喜可贺啊!”耶律青云蓦地手臂一沉,一招“雀旋”已然带着一角黑巾,稳稳地站在一脸阴沉的慕容延钊的身旁。
“慕容将军!小人......”辅超尴尬异常,不知如何分说。“慕容已然归隐山林,远离朝纲,何来将军?辅护卫!你这是意欲何为?”慕容延钊久居高位,自带威严。“慕容大侠!您恐怕是有些误会。”辅超木讷半晌,还是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些就是曾为爹爹同僚之人?如此做为,可是君子所为?”慕容绪愤愤不平地问道。“上命难违,与君子何干?”辅超身旁一人,扯下面上黑巾,“嘿嘿”冷笑道。
此人正是四大护卫之一的王承恩。王承恩是大内皇宫太监,宫中第一高手王继恩的亲弟弟。王氏祖传的剑法,乃中原五大剑法之一。一直以来,王承恩都是赵光义四大护卫中武功最强者。(未完待续。。)
第四节 遇林莫入
“我道是谁?原来是王护卫。开封府四大护卫都到齐了吗?”慕容延钊深知王承恩虽然位居开封府四大护卫之一,但因其与宫中的王继恩乃是一母同胞,在开封府却是地位超然。“嘿嘿!多说无益。慕容大侠!请借一步说话。”王承恩眼望慕容延钊,不置可否。
两人离开众人,走到一块巨石之前止步。“慕容王爷!”王承恩一言即出,慕容延钊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王护卫!慕容当不起!”慕容延钊心生厌恶,看着王承恩的眼神充满了疑惑。“嘿嘿!王爷若是当不起,又有何人当得起?您功高盖世,这个谥号却是实至名归。”王承恩阴笑道。
宋乾德元年(公元963年)三月,慕容延钊与李处耘平定荆湖,李处耘被罢黜为淄州刺史,而慕容延钊却被加官至检校太保。慕容延钊非但不感欣喜,却心生退意,遂上书宋太祖,告老还乡。慕容延钊回乡途中,经历了闵凤娘之死,一时心灰意冷。回到“弹啸剑轩”后,慕容延钊以身在“吴越”为名,请求宋太祖将自己在朝廷中除名。宋太祖念及与慕容延钊的情分,于是年闰十二月宣称慕容延钊病故,追赠慕容延钊为中书令,追封河南郡王。
“王护卫!你既知慕容已是死去年余之人,却又来此何干?”慕容延钊目光清冷,寒气逼人。“慕容王爷这是明知故问了。您还乡诈死,却做得好事,您让陛下情何以堪!”王承恩丝毫不留情面地道。“慕容一生从不做亏心之事。你回去告诉陛下,慕容已死之人。请陛下忘了也罢!”慕容延钊萧索地道。
“嘿嘿!王爷说的却也轻巧。您离开汴京,就得到了世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明教‘藏宝图’和‘江山图’两样宝物。却利用陛下的重情重义,赐你诈死瞒名,还你自由之身,且不说王爷有何企图,这欺君罔上之罪,却是不曾冤枉了王爷不是。”王承恩字字诛心,慕容延钊心寒尤甚。
“慕容王爷!您曾位居朝廷高位,当知这两样东西与我大宋有着莫大的干系。您既然退出朝廷,归隐山林。为什么不将它们交给朝廷呢?再则说,适才围攻您的那些人,不是‘明教’,就是契丹人,这一点您一定比我看得明白。耶律青云和萧小人他们可都是契丹人,他们凭什么来帮您?难道不是为了您手中之物吗?如果,这些东西落到了契丹人手中,中原岂有宁日!”王承恩之言,令慕容延钊心中一动。
“慕容一生扶保朝廷。所为向以天下大义为重,这点还用不着王护卫操心。”慕容延钊淡然一笑。“可是,如果万一有点闪失,亦或泄漏出去。恐怕……”王承恩不怀好意地提醒道。“天下间只有慕容知道秘密,别人又从何而知?王护卫尽管放心!”慕容延钊哂笑道。“王爷!陛下他好像就不是很放心!”王承恩阴笑道。“他…他终究还是不肯信我!”慕容延钊微微叹息。
“唉!也罢!”慕容延钊一声长叹,心痛如割。“王护卫!实不相瞒!凤娘临终前确是交给慕容一张所谓的‘藏宝图’。可是那‘江山图’却并非在她手中,慕容也是无从知晓其下落。既然陛下执意索要‘藏宝图’。慕容交给他就是了。”慕容延钊自得到“藏宝图”后,竟不知图中所绘为何地。
“哦!王爷手中当真没有‘江山图’?”王承恩阴鸷的眼神望定慕容延钊。似乎犹有不信。“信不信由你!慕容的为人,有目共睹!”慕容延钊冷冷地微“哼”一声道。“呵呵!王爷坦荡,世人皆知,王某小小一个护卫,哪敢不信?”王承恩笑意挂在脸上。“那不知王爷何时将‘藏宝图’献给陛下!”王承恩微微转头看向不远处针锋相对的两拨人。
“此图就在慕容的身上……”慕容延钊忽觉背心一痛,面上神情一僵,他努力地转过头来,只见自己身后的巨石旁,一柄锋锐的宝刀如毒蛇般飞来刺进了后背,刀柄上篆书两字,“秋痕”。蓦然,石后一手探出,握住了刀柄,将刀缓缓地抽了回去。慕容延钊胸前后背登时血喷如柱,仰天便倒。慕容延钊睁大双目,他临死都不相信宋太祖竟真的要杀自己,他的眼前浮现出闵凤娘凝脂般的娇俏背脊。但是,他却忘了昔日苍洱大师的谶语:遇寺而住,遇山莫绕。遇水而止,遇林莫入。
“爹!”慕容绪惨然狂呼。“岳都头!冯都头!快撤!”王承恩俯身摸遍了慕容延钊的全身,竟是一无长物,登时大悔,待见山脚下影影绰绰,人声鼎沸,当机立断地大呼道。黑衣人箭矢如雨,萧小人护住踉跄前奔的慕容绪,心头惶急。耶律青云拔刀拨打雕翎,却并不追赶。黑衣人发完一轮箭,遁入石后。
待慕容氏赶到,救起慕容延钊,已是气绝身亡。耶律青云转身石后,黑衣人早已踪迹皆无。
弹啸剑轩,豁然楼头。慕容章坐在铺着丝绸桌面的石桌东首,慢慢地将一壶山泉捂在双掌之间,渐渐地一缕雾气凝聚成线,直升而起,一阵“咕咕”的水沸之声传出,一壶山泉就这样煮开了。
“这是太湖碧螺春,不是老夫显摆内功,此茶以山泉泡之,方有白云翻滚、雪花飞舞之状,若用烟火烘煮,不免沾染了俗尘,怠慢了贵客。”慕容章缓缓地将滚烫的山泉冲进茶盅,果见云遮雾绕。耶律青云静静地看着慕容章泡茶,面平如水。萧小人看看慕容章,再看看耶律青云,躁动的心渐渐平复。
弹啸剑轩,磨剑阁内。慕容迪和慕容谦站在一棵银杏树下,看着不远处香樟树下磨剑的慕容绪。“二哥!绪儿这般磨剑,不会真的入魔吧!”慕容谦颇为担忧地道。“入魔?我倒是怕他不能入魔。如今。天下将定,江山一统。我慕容氏若不能出类拔萃,如何独善其身啊!”慕容迪手捻白须。目光烁烁。“绪儿虽是我慕容氏百年难遇之奇才特质,这心魔深种,就不怕适得其反?”慕容谦摇头道。“恨也是一种磨砺之石,没有磨石,怎能使剑锋利?慕容氏的子弟这些年这所以平庸,就是少了磨砺。”慕容迪愈看慕容绪眼中的赞赏愈是浓郁。“二哥!但愿大哥和你没有做错。”慕容谦仍是摇了摇头。
“宋廷的那些人你都认识?”慕容章微眯双目,细细地品着碧螺春问道。“除了王承恩和辅超,从箭法上来看,带领箭手的两个都头。一个姓岳,一个姓冯,应当是新近被赵光义重用的南阳‘铁箭派’的岳义方和冯继昇,而向慕容大侠下黑手之人,刀法之快,令人膛目,倒有些像‘魔尊刀法’。只是,那高琼何时投在了赵光义手下,却是不得而知。”耶律青云略微沉吟地说道。
“高琼?可是那个血洗郓州的高琼?”慕容章倏然睁大了眼睛。“不是很确定。太快了!实是未曾看得清晰。”耶律青云坦然道。“呵呵!耶律大侠人称‘飞狐’,果然名不虚传。无论是不是他,慕容氏都不会放过他。所谓宁可错杀,不可罔纵。我慕容氏虽不是睚眦必报。数百年的底蕴,也不是谁想欺辱就可以欺辱的。”慕容章目中精光大盛。“嘿嘿!以世族大家而抗衡整个朝廷,慕容前辈好大的气魄。”耶律青云淡淡一笑。“耶律大侠说笑了。慕容也不致狂妄若斯。若是朝廷给不出适当的理由和惩治凶手,那只好玉石俱焚了。”慕容章轻缓地转动着茶盅。长长的白眉微微掀动。
“萧哥哥!萧哥哥!”一阵急促而清脆的呼唤声传来,萧小人欣喜地站起身来。“嫣儿!莫要大呼小叫的。和你说了多少回了,大家闺秀,一定要矜持。”慕容章口中虽说的肃厉,却是色厉内荏。一阵风似的,慕容嫣已经扑进了萧小人的怀里。慕容章眸光闪动,脸上露出一丝沉思之色。
“萧哥哥!爹爹他......”慕容嫣珠泪涟涟,语不成句。“嫣儿乖!不哭!不哭!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萧小人轻轻拍着慕容嫣的后背,软语相慰。“萧哥哥!你不要走,陪陪我好吗?”慕容嫣哭罢多时,抬起泪眼看着萧小人,满眼的期盼。“哦!好吧!”萧小人一语出口,却有些为难地望向静默无语的耶律青云。耶律青云不置可否,抬手举茶,只顾饮之。慕容章看看耶律青云,欲言又止。
宋都东京汴梁,城郊三十里。赵光义一身白袍,背负双手,眼望着官道,颇有些心绪不宁。
正在这时,东面烟尘滚滚,远处数骑快马加鞭地飞驰而来。将至近前,滚鞍下马,正是开封府四大护卫王承恩和辅超等人。赵光义微微一怔,旋即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启禀王爷!属下回来了。”众人拜伏于地。“起来吧!”赵光义上前数步,以手相搀。“王爷!属下无能,未能取得那物什。”王承恩不敢抬头,声如蚊蝇。“他不愿交出来吗?”赵光义一脸沉肃。“他倒是同意了交出东西,可惜他死了,请王爷降罪!”王承恩忽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
“他死了吗?是谁杀死的他?”赵光义仰天长叹,殊无快意。“是属下令影子护卫出的手。”王承恩声音低沉,几不可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赵光义心情莫名地烦躁起来。
“这事是属下判辨有误,以为那‘藏宝图’真的在他身上,这才会起意杀人灭口,以致与之失之交臂。”王承恩细细地将经过无一遗漏地陈述一通。“他的为人,本王知之甚深,他说没有‘江山图’,就定是没有了,区区一张‘藏宝图’,本王还当真没有看在眼里,这事你确是鲁莽了。”赵光义狭目微眯,心中构想着应对之策。“此事是属下所为,请王爷杀了属下,以平皇上和慕容氏的怒火。”王承恩叩首以请。
“哼!你杀过人吗?你真是健忘啊!他早已死了一年多了,皇兄还因此而罢朝三日,以示皇恩。他们若是以此来要挟朝廷,却是站不得理。皇兄那里,本王自有分说,你不必如此惊慌,起来吧!”赵光义微微哂笑,言之凿凿。“王爷!属下......”王承恩哭拜于地,涕泪交流。
“王爷!蜀人到了!”呼延赞快步来到赵光义身前,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王承恩和辅超,小声道。“好了!都起来吧!有本王在,天是塌不下来的。不要都哭丧着脸,开开心心地随本王去迎接蜀人。”赵光义说完,率先迈步走向浩浩荡荡的车驾。呼延赞拉住王承恩的手,微微一笑,众皆释然。
“卑职王守讷给王爷见礼!”王守讷翻身下马,紧走两步,倒身便拜。“王侍奉快快请起!一路辛苦了。”赵光义笑意殷殷,将其扶起。“罪臣孟昶见过王爷!”孟昶在宋军的指引下,来到赵光义身前,躬身行礼。“孟兄不必多礼!”赵光义上前执着孟昶的手,满面笑容,语甚诚挚。孟昶看着赵光义春风得意的神情,一脸的沮丧,任由赵光义拉着他前行,默默低头不语。
蓦然,孟昶身后的车辇中露出一张清新绝俗的面容,一双明如秋水般的眼睛望着赵光义。
赵光义正自笑得阳光灿烂,却忽地浑身一震,这艳绝尘寰的容颜,不正是自己无数次在睡梦中思念的那个人儿吗?花蕊夫人有些吃惊地看着赵光义,他不就是在“万花节”上相救自己的侠士吗?那一副似笑非笑的不屑神情,曾那样深深地打动过她的芳心。
突然,花蕊夫人俏面一红,有些不舍地放下了帘帐。赵光义脚下一顿,一时间,竟然魂不守舍,心中若有所失。“王爷!今日咱们住在哪里?”呼延赞上前一步问道。“哦!今夜设宴‘玉津园’,为孟兄接风洗尘。”赵光义如梦方醒般吩咐道。玉津园,是宋朝专事接待外臣入京之所在。
弹啸剑轩,澜沧亭。
萧小人观望着千倾碧波,春意料峭,神不我属。慕容绪站在萧小人的身侧,满面萧索。
“萧兄弟!这五湖之上,到了秋夏,景色是极好的。”慕容绪禁不住这难耐的沉寂,开口道。五湖又名太湖,史记“河渠书集解”中道:五湖 , 湖名耳!实一湖,今太湖是也。慕容氏久居五湖,无论后世如何称谓此湖,慕容氏却只以五湖称之。因而,慕容三老自称“五湖三雄”。
“慕容兄!慕容伯伯乃是大宋朝廷的大臣,虽然告老还乡,可还是属于大宋朝的人,自古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能就是这个道理。再说了,你的武功再高,去和一个朝廷作对,也是九死一生的事情。”萧小人凝望着波澜不惊的湖面,语重心长地说道。“爷爷们不让我寻仇,可能也是这个原因。但是,杀父深仇岂能不报!我不服,我要让他们知道,杀死我的父亲,是他们今生犯下的一个永远不可饶恕的错误。”慕容绪言罢,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浓浓杀机。(未完待续。。)
第五节 有花堪折
“萧兄弟!舍妹对你好似十分的依恋呢!”慕容绪转头看着萧小人正色道。“啊!是啊!也许是慕容伯伯新殇,嫣儿心里难过的缘故吧!”萧小人忽然想起慕容嫣前两天说的话,小脸蓦地通红。“呵呵!你怎么脸红了。”慕容绪察言观色,露出难得的笑意。“是吗?我干嘛脸红?”萧小人不敢看慕容绪,辩解道。“萧哥哥!嫣儿长大了做你的女人好吗?”慕容绪怪声怪气地道。“啊!你偷听我和嫣儿说话。”萧小人一蹦三丈高,指着慕容绪嚷道。“没有!那天我去找你时无意间听到的。”慕容绪淡淡一笑。
弹啸剑轩,思燕台。
“耶律大侠!此台名‘思燕’,你可知何故?”慕容章和慕容迪、慕容谦三老团团而坐,唯耶律青云独坐对面,神情淡然。“燕国啊!神圣的大鲜卑山。”慕容章一声慨叹,目中流露出深深的缅怀。
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令蒙恬率三十万大军北击匈奴,大破之,收复河南之地。秦始皇遂遣蒙恬修筑长城,以御匈奴铁骑。西起陇西临洮,东至辽东,是为万里长城。其时,徒役之士冒死亡出塞外,依鲜卑山,引以为号,是为鲜卑始祖。鲜卑,鲜者,少也;卑者,陋也。鲜卑者,言其种众少陋也。
西汉初,东胡败于匈奴,鲜卑退守鲜卑山,世属匈奴。汉武帝北击匈奴,迁乌桓于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塞外。鲜卑南下至乌桓故地饶乐水。先时,鲜卑居乌桓北,无径通中原。
东汉建武二十一年(公元45年)。鲜卑随匈奴侵汉,鲜卑人骁勇善战,始为中原所知。
建武二十五年,鲜卑首领偏何归附东汉。建武三十年,鲜卑首领满头、於仇贲率部到洛阳朝贺,被东汉封为王侯,管辖鲜卑、乌桓各部。匈奴分裂。鲜卑渐脱匈奴。元和二年,鲜卑合乌桓、丁零、南匈奴和西域各国大败北匈奴,北匈奴势弱。永元三年。东汉合南匈奴败北匈奴,北匈奴被迫迁徙,鲜卑趁势据蒙古草原,吞并匈奴余种十余万落。至此鲜卑始盛。
东汉桓帝时。檀石槐统一鲜卑各部,分地为三:右北平以东为东部,右北平至上谷为中部,上谷以西为西部。三部各置大人,属檀石槐。鲜卑一统,连年侵扰东汉。熹平六年,东汉灵帝命护乌桓校尉夏育,破鲜卑中郎将田晏、匈奴中郎将臧旻各率骑兵万余人。分别从高柳、云中郡、雁门郡出塞,分三路攻鲜卑。汉军出塞二千余里。鲜卑首领檀石槐命东、中、西三部大人率众分头迎战,大败汉军。
檀石槐死后,鲜卑分裂,西部鲜卑叛离,漠南自云中以东一分为三,一为步度根,拥众数万,据有云中、雁门等地;二为轲比能,据有代郡、上谷等地;三为原“东部大人”所领属之部,散布辽西、右北平和渔阳塞外。
东汉建安二十五年,魏王曹丕受汉献帝禅让,改汉为魏,建元黄初,是为魏文帝。轲比能臣服于魏文帝,初使五百户汉人回归中原,再使一千户汉人返上谷,并与魏国互市。轲比能历经八年,吞并东部鲜卑各部落。十三年后,轲比能吞并步度根部落,终于统一漠南,威胁曹魏边境。其时,诸葛亮四伐曹魏,遣使勾连轲比能,意图前后夹击曹魏。轲比能率兵至石城,屯兵边境。曹魏幽州刺史王雄为防鲜卑南下,派遣刺客韩龙将轲比能刺死。鲜卑部落因此离散,互相征伐,鲜卑各部分崩离析。东部鲜卑分三部,为慕容部、宇文部、段部,占据辽西;拓跋部也在拓跋力微的率领下,第三次南迁来到云中;秃发部从拓跋部中分离,由塞北迁居到河西;乞伏部则大迁至雍、凉二州。
西晋因持续十六年的“八王之乱”而迅速走向衰败,塞北胡人趁势南下。西晋永安元年(公元304年)冬,氐族首领李雄占据成都,自称“成都王”,史称“成汉”,匈奴贵族刘渊起兵于离石,史称“汉赵”,臭名昭著的“五胡乱华”至此拉开了帷幕。其时,汉人因避难由黄河流域大迁徙进入长江流域,在长江下游的江南建立“东晋”,史称“衣冠南渡”。南方的百越、三苗族裔与中原汉人交汇,史称华夏首次民族大融合。在此期间,中原汉人几近亡种灭族。
辽西鲜卑慕容部在慕容廆的率领下,一直未参与中原混战,养精蓄锐,先后击败扶余、高句丽和宇文部、段部等鲜卑部落,逐渐成为辽西最强的部落。东晋大兴四年(公元321年),慕容廆被东晋封为都督幽、平二州及东夷诸军事、车骑将军、平州牧,封辽东郡公,赐丹书铁券,允承制选置平州官员。
慕容廆死后,其子慕容皝即位。慕容皝即位后,平定了境内的叛乱,后又打败段部和宇文部。东晋咸康三年(公元337年),慕容皝被东晋封为“燕王”,史称“前燕”。东晋永和八年(公元352年),“前燕”攻灭“冉魏”。同年,慕容皝子慕容儁在中山称帝,后迁都邺城。东晋太和五年(公元370年),“前燕”为“前秦”所灭。淝水之战后,慕容鲜卑先后建立了“后燕”、“西燕”、“南燕”。
东晋太元十九年(公元394年),“西燕”为“后燕”吞并。东晋义熙三年(公元407年),“后燕”内乱,冯跋、张兴等推翻慕容宝统治,推宝养子高句丽裔慕容云登基,称“天王”。 东晋义熙五年(公元409年),“后燕”再次内乱,汉人冯跋平定内乱,登基自称“天王”,“后燕”灭亡。东晋义熙六年(公元410年)。刘裕攻破广固城,“南燕”灭亡。鲜卑慕容氏所建的“大燕”历经战乱,终是亡国。
“五胡乱华”之后。除汉人和鲜卑人因族群优势而存留外,匈奴、羯、羌、氐等战败后,或被大量屠杀,或被逐渐同化。鲜卑拓拔部最终获取胜利,建立“北魏”之后,逐渐统治中原。隋、唐江山,皇族血统。说到底就是汉人与鲜卑人的融合。鲜卑成为汉人外最正宗的血统,直至五代,为沙陀人所取代。
鲜卑作为一个族群和政权实体融入到其他民族中。逐渐消亡。慕容氏的皇族,历经变迁,唯世居五湖的慕容三老一支得以保存至今,也唯有这一支方才拥有纯正的鲜卑皇族血统。
“其实。真要说起来。慕容吐谷浑才是正统的鲜卑慕容氏,可惜却已凋零散乱,不成气候。耶律大侠!别怪老夫多嘴,你契丹族原本也是我东胡慕容鲜卑的后裔呢!”慕容章“呵呵”一笑。“哦!原来如此!慕容前辈看好小人,原来是早有预谋啊!”耶律青云看着三老的眼神,颇堪玩味。
“耶律大侠!你带小人来到我‘弹啸剑轩’,难道就没有一点别有用心吗?”慕容谦脾性耿直,说话直言不讳。“嘿嘿!所谓财帛动人心。若说没有,倒是欺瞒前辈了。”耶律青云淡然一笑。“岂止财帛。明教的‘江山图’才是所有祸事的根源。耶律大侠能够放走那伙疑似契丹人的赤衣人,便是明证也!”慕容谦丝毫不留情面。“不过,为了自己的家国,耶律大侠的所为,却也情有可原!”慕容章正色道。
“如今事情已然挑明,那‘江山图’确不在小儿之手,那‘藏宝图’也因小儿绘在后背而被毁,我慕容氏人财两空,有苦难言,倒是称了许多人的意。”慕容章语气凄凉,甚是悲哀。“化龙兄身故,青云始料不及,请前辈责罚!”耶律青云起身抱拳,语甚诚挚。“慕容氏恩怨分明,耶律大侠严重了!你能在赤衣人手中救下绪儿,慕容已是深感大德。”慕容章摆手,示意耶律青云坐下说话。
“耶律大侠若能促成我慕容氏和萧氏联姻,慕容一族都将感激不尽。在此,老夫请耶律大侠给萧蓝若带个话,若是慕容和萧氏结亲,慕容氏将为萧氏的马前卒,为他争得江南武林盟主之位。”慕容章一双精眸盯着耶律青云,一语石破天惊。“呵呵!前辈好算计!”耶律青云端起茶盅,一饮而尽。
汴梁南郊十里,玉津园。玉津园本是一处驿馆,后历经各朝的修茸,成为朝廷接待外臣的所在。
赵光义设宴大会蜀中降臣,席间,赵光义平易近人,始终浅笑盈盈,一时宾主尽欢。是夜,夜深人未澜,赵光义轻轻叩响了花蕊夫人的房门,花蕊夫人开启房门,眼望赵光义,粉面桃花,娇羞无限。
“小王久慕夫人芳名,如雷贯耳,深夜造访,唐突莫怪!”赵光义拱手浅笑,目若朗星。“哪里!能得王爷眷顾,贱妾幸何如之?”花蕊夫人红晕上颊,娇声细语。当下,两人在桌前坐定,花蕊夫人命宫女沏上香茶。红烛高照,暗香涌动。烛光下,花蕊夫人更显得明眸皓齿,玉骨珊珊,秋波微转,勾魂摄魄。赵光义望着千娇百媚的花蕊夫人,心醉不已。
“那日多蒙王爷搭救,贱妾还没有谢你呢!”花蕊夫人不耐清寂,轻启玉齿道。“举手之劳,何足道哉!”赵光义双眸闪闪,直勾勾地望着花蕊夫人的玉容,神痴意乱。“王爷以千金之躯,以身犯险,贱妾怎能不感激戴德呢?”花蕊夫人嫣然一笑,明艳绝丽,一双妙目望向赵光义的眼底。
两人四目相对,两情相悦,互相的倾慕之情,溢于言表。
“夫人!天将晚,小王就不打扰夫人安歇了。”赵光义在此暧昧暗涌之下,情难自已。“王爷何以唤妾夫人,甚是见外。妾身乳名慧儿,不知王爷能否记住。”花蕊夫人微微低头,声如蚊蝇。
“花蕊夫人”徐慧,乃灌县徐国璋之幼女。徐国璋本“前蜀”王建外戚,“前蜀”亡,诸侯争霸,狼烟四起。徐国璋国亡不仕,与 “前蜀”后主王衍昭仪李舜弦之兄李珣一道,辞官归隐,居药王谷“神药门”经年,以诗词、药石与李珣相交莫逆,后僻居乡间,常往青城山采药,悬壶济世。
徐慧自小长于“慧园”, 楼阁亭台,小桥流水,假山荷池,一年四季,鲜花不谢。徐慧的闺房、书舍、琴宝、剑厅均座北朝南,一字排开。窗下是曲折蜿蜒的羊马河,对岸是古色古香的小乡镇。徐慧三岁学诗习字,六岁吟诗作画,九岁弹琴歌舞,十二岁骑马舞剑。十四五岁时,已出落成风姿绰约、才情横溢的绝色美人。徐慧十七岁时,适逢“后蜀”孟昶降旨选美,被选入宫,因其绝世的容貌和惊世才情,在三千美女中脱颖而出,令蜀主孟昶为之心摇神曳。
“爱卿乃绝代佳人,足盖世间美女,西施消瘦,没卿丰满;贵妃丰腴,没卿苗条;貂禅个矮,没卿高挑。卿即卿,美无拟也!世人常以花喻美,依朕看来,花不足以拟其色,而似花蕊之翾轻也。赐卿别号:花蕊夫人。”孟昶初见徐慧,爱惜非常,宠若禁脔。
“慧儿!原来夫人唤作慧儿,真是聪慧的紧。”赵光义耳目何等聪敏,早已听在耳中,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喜不自禁。“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花蕊夫人轻声曼吟,媚眼如丝。“世人皆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光义何德何能,竟然能得慧儿如此青睐。”赵光义闻听这首“金缕衣”,如何还不明白花蕊夫人的深情厚意。
翌日,天色微明。赵光义侧头望着怀中酣睡未醒的花蕊夫人,但见云鬓散枕,香肩微露,娇俏的睡姿,惹人怜惜。赵光义心中爱极,不禁在她微阖的眉目上轻轻一吻。花蕊夫人一触即醒,慵懒地看着赵光义,一声叹息,将红唇凑在赵光义的嘴角,深深地吻了下去。
半晌,赵光义方道:“慧儿!我要走了,还有很多事要办呢!”花蕊夫人伸出玉臂,揽住赵光义的脖颈,将臻首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声,心中安详而笃定。赵光义慢慢地拿起她的手臂,在她唇上亲吻一下,起身下床。
赵光义将要走至门口之时,又不由回头望去。花蕊夫人星眸含泪,拥着锦衾,脉脉含情地注视着自己。赵光义心中一酸,硬起心肠,决然地拉开房门,大踏步地向外走去。赵光义虽然非常喜欢美丽的女子,但却向来不是儿女情长之人。也许,这个唤作慧儿的女子,将是他此生心中唯一注定的痛。(未完待续。。)
第六节 牵机妙药
宋太祖在“崇元殿”召见了“后蜀”孟昶以及其属下降臣,诏令加封孟昶为检校太师、中书令,授爵“秦国公”,并大封“后蜀”降臣,尊孟昶之母李氏为“国母”。
“后蜀”孟知祥是“晋王”李克用的侄女婿,“后唐”庄宗李存勖的妹夫。孟昶之母李氏,本是唐庄宗李存勖的嫔妃,被李存勖赐给了孟知祥。后唐天祐十六年(公元919年),李氏于太原生下孟昶。
李氏携降臣家眷入宫谢恩,宋太祖一眼就认出了花蕊夫人。花蕊夫人实在是太美丽了,与画像中人相比,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宋太祖见其身形婀娜,娇音沥沥,一时竟有些心猿意马。
“你就是孟昶的宠妃花蕊夫人?”赵匡胤深深地望着花蕊夫人,见她只是低着头,不向自己望上一眼,不由问道。“正是贱妾!”花蕊夫人抬头,目光寒冷如冰,不卑不亢。“听说蜀国之亡,倒是你的过错。自古红颜祸水,却是一点不假。”宋太祖揶揄地笑道。“陛下!为什么亡国之错,要让一个女人承担罪责呢?陛下岂有不闻,古来圣君哪一个不是后宫三千,他们怎么就能根基永固呢?”花蕊夫人俏脸含霜,淡淡地道。“你倒是伶牙俐齿,怪道孟昶如此宠幸于你。”宋太祖听罢,不禁“哈哈”大笑。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人是男儿!”花蕊夫人忽地面沉似水。清洌洌的声音冷冷地吟道。花蕊夫人傲然地站立在那里,娇俏可人,粉面桃腮。冷若冰霜,楚楚动人,自有一番美艳神韵。李氏大惊失色,抬眼望向脸色沉肃的宋太祖。宋太祖淡然一笑,不为己甚。
宋太祖在“大明殿”大摆宴席为孟昶等人接风洗尘,命“郑王”柴宗训、武宁节度使高继冲和右千牛卫上将军周保权作陪,这是一个失国降王的聚会。孟昶左顾右盼。望着这些先他而失国的众人,心中思潮起伏。但是,孟昶又有点庆幸。因为,起码这些人的生活是富足的,养尊处优的,这也打消了他心中的些许疑忌。宋太祖的豪爽与大度。令人如沐春风。
“孟爱卿!府第中若有什么短缺。只管来找朕要,朕一定满足爱卿的要求。”宋太祖看着孟昶,笑吟吟地道。“陛下大德!臣感激涕零。”孟昶赶忙起身,躬身行礼。“难得今日开心,不知三位爱卿可有什么不如意之处?”宋太祖心下大悦,又侧头望着另外三人问道。“多谢陛下!臣之所用丰足,并无所缺。”周保权低眉道。柴宗训和高继冲也纷纷起身谢恩,皆言一切均好。
当下。宋太祖吩咐内务府,令拨三十万緡与四人。以为日常所需。宋太祖将收缴各割据势力所藏金帛至京师,另置库储存,称“封桩库”,每年节余亦存入此库。宋太祖别置“封桩库”,曾私下对近臣言道:“石晋割幽燕以赂契丹,使一方之人独限外境,朕甚悯之。欲俟斯库所蓄满三五百万,即遣使与契丹约,苟能归我土地民庶,则当尽此金帛充其赎值。如曰不可,朕将散滞财,募勇士,俾图攻取耳!”
赵光义伫立在汴水之滨,负手而立,望着清泠泠的河水,绿茵茵的柳枝,心无所属。
远处一乘红呢软轿轻快地向他行来,赵光义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软轿的轿帘一掀,花蕊夫人一脸嫣然地望着赵光义,赵光义不禁怦然心动。花蕊夫人纤手轻拽起鹅黄色的裙裾,步下软轿,赵光义紧走几步,伸手接住花蕊夫人,两人顺着河边缓缓踱着。花蕊夫人披着一件淡青色的披风,更显得肤白胜雪,明眸如星。两人轻声说着话,不时听到花蕊夫人银铃般的笑声。赵光义时不时地伸手扶一把花蕊夫人,夕阳西下,映射着两人明丽、洒脱的身影。离开他们的远处,开封府的侍卫们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整个汴河左近竟是已被禁绝了。
“秦国公府”内,孟昶焦躁地在房中来回不知已经走了多少趟了。“慧贵妃什么时候被接走的?”李氏冷眼望着儿子问道。“大约是在午后十分。”孟昶额上青筋暴裸,眼中布满血丝。“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江山社稷都没有了,区区一个妃子又算得了什么?”李氏一声叹息。“欺人太甚!”孟昶憋红了脸颊,双目直欲喷出火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李氏语声蓦然尖锐,直视着孟昶。
“吾见庄宗及尔父,灭梁定蜀,当时主兵者,非功不授,故士卒畏服。而今王昭远乃汝左右给事之人,而韩保正又是世禄之人,皆为素不知兵之人。一旦有警,此辈何所用之?”孟昶脑中登时浮现出当年李氏的一番话来,而自己竟是置若罔闻。如今思之,不由汗颜,无地自容。孟昶低垂着头,颓然地坐进太师椅中,双手捂面,羞辱、悔恨的泪水,顺着指缝,一滴滴落在地上。
“陛下!慕容氏的族人进京了。”王继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正自批阅奏章的宋太祖身后。“哦!这么快!宣他们上殿吧!”宋太祖坐在崇政殿上,两手支额,颇感头疼。当得知慕容延钊是为了身怀“江山图”和“藏宝图”而假死后,宋太祖曾雷霆大发。慕容世家世居太湖,远离宋境,如此作为,在宋太祖看来就是其心可诛。于是,宋太祖默许了赵光义的所做所为。
当宋太祖得知慕容延钊真的身死后,一时间却是伤痛不已,更何况慕容延钊真的没有那所谓能以此平定天下的“江山图”。慕容延钊没有背叛过大宋,没有背叛过自己的兄弟。即使是那不得而知的“藏宝图”,在他临死之时。也曾答应将其送给大宋的皇帝。宋太祖愧疚于心,真心的无颜以对。
慕容延钊的两个弟弟慕容延忠和慕容延卿以及慕容延钊的长子慕容德业、二子慕容德丰和侄子慕容德钧受到了宋太祖的诚挚关怀,均受封于宋廷。授予不低的官职。至于那个疑似高琼的凶手,宋太祖断然否认,此人穷凶极恶,又是谋杀石守信的元凶,宋廷一直在全力缉拿,如何会现身太湖?但是,宋太祖答允慕容氏。一定会查实凶手,给予严惩,替慕容延钊报仇雪恨。
“陛下!曹都监有密信。”荆嗣快步进殿。送上蜡丸书信。宋太祖眉头微皱,接过蜡丸,二指稍一用力捏碎了蜡丸。宋太祖摊纸观瞧,不由目含冷芒。曹彬信中言道:孟氏经营蜀地凡三十载。恩惠遍于蜀中。今蜀地叛乱将生。急切难以平定。因此,蜀人皆思孟昶,谋迎归。据臣所知,已有数位武功高强之江湖中人,前往中原,谋救孟昶。请陛下即刻擒杀孟昶及其左右僚属,以绝后患!
宋太祖深知曹彬为人,其素来宅心仁厚。此番为东路征蜀军之监军,所为端直。曹彬之举。定有深意。可是,此时孟昶入京不过六日,若是就此下诏处死,如何封堵天下悠悠之口。
王全斌平蜀后,自持功高,竟留恋蜀地,不愿班师回朝,曹彬屡次劝行,均遭拒绝。非但如此,他还夜夜笙歌,纵情声色,唆使部众掳掠民女,抢劫财物,蜀民怨声载道。
宋太祖命将蜀兵迁移回京师,并下旨:行者,人与钱十千,未行者,加两月食粮,动迁蜀兵十余万之众。但是,王全斌却私自克扣蜀军军饷、食粮,以致蜀兵怨愤,行至绵州地界时,竟然揭竿而起,自称“兴**”,推文州刺史全师雄为帅,谢行本为副,举兵作乱。
王全斌害怕宋太祖降罪,遂派部将朱光绪前往安抚招降。谁料,朱光绪竟率轻骑七百,径直杀奔全师雄的家中,将其满门尽诛,并将其小女霸占为妾。全师雄怒火填膺,咬碎钢牙,称“兴蜀大王”,旋即攻克彭州,占领灌口、新繁、青城等重镇,进逼成都。王全斌这才慌乱,急命崔彦进、崔彦晖兄弟讨伐。全师雄武功高强,再加上蜀兵群情激愤,一战诛杀崔彦晖,大败崔彦进。
王全斌复派张廷翰救援,竟然也是不敌全师雄,大败而回。王全斌担心成都城中二万七千余名降兵作乱,里应外合,遂将降兵诱至夹城中,乱箭射杀。一时间,蜀地大哗,西川十六州尽皆哗变。蜀地江湖中人更是联手阻击宋军,并欲前往中原,谋救蜀主孟昶。
王全斌无奈,一边奏报朝廷,请求支援,一边通报刘光义、曹彬,请求援助。赵匡胤大怒,调悍将丁德裕率兵入蜀平叛,并任命康延泽为东川七州招安巡检使,从中擀旋。就在此时,曹彬的一封书信快马加鞭地送到了宋太祖的案头,怎不令他疑虑重重?
宋太祖反复地看着这封书信,心情之复杂,难以明言。蓦然,花蕊夫人冷艳的面容浮现在眼前,那样令人心仪,朝思暮想。“孟昶!休怪朕无情也!”宋太祖不禁轻声叹了一口气,自语道。
“你可知有什么药石可令人暴亡,而又不着痕迹吗?”宋太祖当即唤来王继恩,淡淡地问道。王继恩望着自己的主子,有些疑惑。“有些事是情势所逼,无可奈何啊!如果姑息养奸,后果堪忧也!”宋太祖仰天长叹。“陛下!臣的祖上倒是传下一种药石,名曰:牵机妙药。此药无色无嗅,服食之后却也并无大害。但是,服药后却沾不得半点酒浆。两者掺合,十二个时辰后,立毙当场。”王继恩阴鸷地道。
是夜,宋太祖在“大明殿”召孟昶入宴,欢饮至半夜,方才令其回府。孟昶这几日,心情郁闷,不免举杯浇愁,大醉而归。回到府中,立时卧榻不起,李氏进来看了数次,满屋酒气熏天。
“亡国之人,还不知收敛,祸不久矣!”李氏摇头叹息。“什么人?”蓦然,窗棂一响,由窗外跃进数人,李氏一惊,高声喝问。“您是李太后吧!我们四人是蜀中武林人士,特来救陛下回蜀。”内中一个红脸高个之人,立即躬身行礼道。“蜀国已亡,何来陛下?”李氏瞪视着他,冷冷地道。
“太后是信不过我们啰!现今,蜀地大乱,军民皆盼陛下能重振雄风,驱逐宋人,还我河山。全师雄全将军已统兵起事,响应者甚众,大有收复江山之势,请太后成全。”此人稍一停顿,昂然道。“你们是……?”李氏倒也知道全师雄之名,疑忌顿去。“忘了通名了,在下是‘巫山帮’帮主李远山!”红脸汉子“哈哈”一笑道。李远山当即将身后的三人逐一指点给李氏,无一不是享誉蜀中的江湖名宿。
“铁拳帮”副帮主“铁索横江”邱清河;“青城派”大侠“狂剑”潘晓;邛崃山诸寨首领“雷公”祁虎,再加上“巫山帮”的帮主“托塔天王”李远山,几乎就是蜀地江湖的缩影。
“陛下这是喝醉酒了吗?”李远山望了一眼兀自沉醉不醒的孟昶,微皱眉头。“宋主召之赴宴,回来就成这般模样了,不若等他醒酒再议不迟!”李氏喟然长叹。“不成!开封府侍卫盯得很紧,我们费尽了心机方才混进府来,迟则有变!”潘晓摇头道。李远山等人此次前来,分成了数拨人马,潜伏多日,竟是无法靠近“秦国公府”半步。于是,他们派手下四处招是惹非,引开开封府的众侍卫后,悄然摸进府里,本拟接到孟昶即走。可是,未曾想孟昶却是烂醉如泥,不省人事。
“得罪了!”祁虎忽地上前,将孟昶扛于肩上。“先出城去!再说不迟。”邱清河将手中“夺命索”一抖,率先破窗而走。“各位英雄,小心莫要伤着他。”李氏扑到窗前,低声吩咐道。“不妨事!”李远山微微一笑。“太后!您也一起离开吗?”潘晓望着李氏,担忧地问道。
“你们只要带走了昶儿就好,宋帝即使撕破脸皮,老身又有何惧!”李氏久居庙堂,气势夺人。“只怕是陛下会因太后而分心。”潘晓目中精光闪闪。“潘大侠多虑了!老身是御赐的‘国母’,谅那宋帝也不敢将老身怎样。不过,潘大侠所言老身明白了。昶儿到达蜀地之时,就是老身殉国之日。”李氏一脸的圣洁之光,令二人不敢直视。“如此!太后保重!”李远山和潘晓拱手向李太后做别,翻窗而出。李氏望着夜幕中众人的背影,一闪而没,微微闭眼,一行清泪,簌簌而下。
李远山四人趁着夜色,向汴梁西门而去。此时,汴梁城中大乱。蜀地来的武林人士,竟在汴梁城四下里放起火来。赵光义黑着一张脸,手持银棍,大声呼喝着军民灭火。“王爷!城里多了不少操蜀音的江湖中人。”这时,岳义方快步来到赵光义身前,禀报道。“啊!速速包围‘秦国公府’。”赵光义惕然一惊,一言未了,已然翻身上马,身后人欢马嘶,疾奔而去。
“你当真不知?”赵光义一脸寒霜望着梨花带雨的花蕊夫人。“你终是信不过慧儿。”花蕊夫人的泪滴一滴滴地打湿了罗衫。“好了!我信你就是了。”赵光义心中一软,用手托起花蕊夫人的脸颊,在她樱唇上轻轻地一吻,入口微咸的泪水,瞬间将赵光义心中的些许疑忌打消的干干净净。(未完待续。。)
第七节:作嫁罪羊
赵光义率众匆匆步出“秦国公府”,适才他又见了李氏,李氏从容不迫的样子,使赵光义深信此事定与李氏有关。至于花蕊夫人,她恐怕事先真是不知情的。花蕊夫人没有利用自己,这使赵光义心中稍安。虽然,孟昶被人劫走,但起码错不在自身。赵光义可以想见,宋相赵普借此的发难。
“令岳、冯二位都头领五百箭手,备快马!出南门!”赵光义边往外走边吩咐呼延赞道。“思齐!半个时辰后,令西门守将打开城门。尔等开西门后,莫拦截出城之人,切记!”赵光义脚不点地,飞身上马。陈从信躬身领命,带着数人径直投奔西门。陈从信乃是开封府的旧人,谙熟经营,典掌府衙财用。
李远山等人此时已与蜀中群雄会齐,却阻于四门紧闭,正自彷徨无计之时,却见西门顿开。
“各位!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大伙跟紧些,快走!”李远山大喜,呼喝群雄,一马当先,冲出城门。“李帮主!这不对啊!城门关了。”祁虎将歪倒的孟昶扶正,在马上回首,正见到守城军卒拉起护城河上的吊桥,心里顿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兆。“是啊!宋人没理由不追杀我们呀!还闭了城门,收了吊桥,这分明是生怕我们杀个回马枪。”潘晓沉吟道。“莫管那些了,离开汴京再说。”李远山虽也有些疑虑,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喝令众人,快马加鞭地向西冲去。
“不好!陛下好像气上不来了。”突然,祁虎驻马轻呼。众人大惊。赶忙围拢过来。月光下,只见孟昶一副食不下咽之状,一张脸已扭曲变形。潘晓催马上前探了一下孟昶的脉象,顿时面如死灰。
“陛下心脉已绝,恐不久于人世矣!”潘晓摇头痛惜地道。“怎么会这样?”邱清河仰面朝天,一声长叹,顿时心灰意冷。李远山眉头紧锁。掌运内力,贴在孟昶后心大穴,强自将一股刚烈的内力。输进他的体内。半晌,竟然如同泥牛入海。所有的人都眼巴巴地望着李远山,这可是大家心血所凝啊!“恐怕是不成了。”李远山撤了掌力,微微闭上双目。一行清泪慢慢地滑下脸颊。
突然。由西向东,人欢马嘶,火光冲天,尘土飞扬。一队队的骑兵,宛如从天而降。瞬间,飞驰而至,将蜀中群雄围在了当中。众星捧月,内中一人。白马银棍,赫然竟是开封府尹赵光义。
“原来宋人是故意大开西门。放我们出来的,他们早已在此等着我们了。”李远山久历江湖,顿时醒悟。“知道就好!现在城门已关,想回去是不可能的了,还是尽早投降,我家王爷素喜人才,或可给尔等一个不错的出身。”一马当先的是开封府都头冯继昇。“宋人残暴不仁,背信弃义,即收蜀地,复又残杀降卒,祸害乡民,是可忍孰不可忍。”邱清河冷哼一声,大声呼喝道。
蓦然,潘晓从马上一纵而起,剑如匹练,扑向正将银棍挂上得胜钩的赵光义。呼延赞立马横鞭,觑眼看个正着,一鞭砸向潘晓的长剑。赵光义一怔,三节棍陡然出手,剑、棍、鞭几乎同时相交,发出铿锵之音。潘晓一击不中,借着反震之力,跃回本阵。开封府众将大怒,勒马就要冲上前去。赵光义只是淡淡一笑,摆手止住众人,一双狭目饶有兴致地一一掠过蜀中的群雄。
“赵氏棍法,名动天下,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这位?莫非是征蜀第一悍将呼延赞?”李远山精眸闪闪地望着黑塔一般的呼延赞。“正是某家!”呼延赞粗声应道。呼延赞本受赵光义之令,随王全斌征蜀,以为前锋之将,其身先士卒,勇猛无敌,竟是身受数处创伤,不得已先一步回到汴京。
“素闻中原卧虎藏龙,高手如林,即使贩夫走卒之辈,亦多能人异士。在下不才,倒要向呼延兄讨教几招。”李远山恼恨呼延赞征蜀,杀戮蜀军,提马上前道。“你是何人?”赵光义冷冷地问道。“巫山帮帮主,李远山!”李远山慨然道。“王爷!那就让我这个贩夫走卒来陪他过上几招吧!”不待呼延赞出马,赵光义的身后插上一骑,一个蒙面人翻身下马。此人在黑夜里居然还蒙着面,依稀可见,他的左眉眼之间,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如此的伤痕,竟然没有伤及眼睛,却也算是一个奇迹。
蒙面人缓缓地从腰间抽出一柄刀来,映月生辉。李远山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气。蒙面人不再说话,将刀一摆,砍向马上的李远山左肋。李远山身子一转,跳下马背,倏然到了蒙面人的身侧,剑指点向蒙面人的肘间麻穴。李远山是一代点穴名家,七十二手“旋风拂穴手”堪称武林一绝。蒙面人刀走偏锋,刀刃堪堪斩到李远山的手指。
李远山轻“咦”一声,颇感意外,身形再转,伸指点向蒙面人的腋下。蒙面人舞个刀花,劈到李远山的胸腹之间。刀法之快,丝毫不比李远山的步法慢。两人瞬间斗了四五十招,竟是彼此都未占到一丝便宜。李远山愈斗愈惊,这刀法诡异非常,竟不是中原常见的刀法。
“咦!果真是魔尊刀法!”一个清脆的声音莫名的传来。“是哪位英雄在说话,请现身相见。”赵光义心下暗惊,向着远处声音的来处朗声道。夜色苍茫,寂静无声,却是无人回应。蜀中群雄顿时哗然。
半晌,忽听远处,蹄声“得得”,由汴梁方向来了一行车辇。到得近前,一人掀帘而出,赫然竟是孟昶的母亲李氏。“你们住手吧!”赵光义看了一眼缓步下车,镇定自若的李氏。高声道。蒙面人弯刀快捷地连劈四五刀,霎时笼罩住李远山纵跃的身形,“嘿嘿”一笑。忽然撤刀回到赵光义的身后。
“的确是好刀法!”李远山微微一怔,刀风过处,刮面生痛,不由赞道。“今日有幸,初会各位蜀中豪杰,幸何如哉!光义无意为难诸位。但是,职司所在。得罪莫怪!请诸位交还秦国公孟昶,光义感激不尽。”赵光义淡淡一笑,在马上微微拱手。岳义方率先弯弓搭箭。他身后立时弓弦声声,五百余强弓劲弩齐齐指向蜀人,只待赵光义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多谢各位英雄搭救吾儿!他已是难以成事之人。枉费各位苦心。各位请回吧!好字为之!”李氏向前两步,正好挡在李远山等人的身前。李远山侧头看看祁虎怀中奄奄一息的孟昶,心知即使今日冒死救走孟昶,估计回不到蜀地,他就一命呜呼了。为今之计,还不如让他们将孟昶带回汴梁城,或许尚可保住他的性命,也未可知。四位领头之人。互视一眼,均知事不可为。微微叹息。
“既然王爷海量,我们也不能不识抬举,就照王爷说的办。”李远山毅然对赵光义道。“陛下龙体欠安,请太后速与他医治,吾辈无能,让太后费心了。”祁虎怀抱孟昶,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在车辇中,方才回头对李氏深深一鞠。“大夥儿!撤!”李远山当机立断,对赵光义略一拱手,呼啸而去。
“请王爷送我们母子回府。”李氏见蜀中群雄一眨眼的功夫已然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看一眼兀自昏迷的孟昶,眉头微锁,她以为孟昶的宿酒还没有醒。“谨遵‘国母’懿旨!”赵光义翻身下马,躬身道。
汴梁城西三十里以外,有地名叫“骆驼营”,此地原是沙陀部人用来饲养骆驼之地,后因沙陀部被朝廷分割开来,四散居住而荒废。但是,此地繁花似锦,绿柳成荫,风景宜人。于是,就有不少外来之人,在此居住,渐渐形成了个不大不小的村落。东来西去的人们,都会在此打尖。
萧小人和耶律青云坐在一家名为“逍遥庄”的饭庄里,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偌大的饭庄里,桌椅倒是不老少,却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此用饭饮酒。“师伯!怎么还不见他们的人?”萧小人突然问道。“不知道。”耶律青云端起酒碗,看也不看萧小人,一饮而尽。“不会是又遇上什么麻烦了吧!”萧小人有些担忧。“不知道。”耶律青云将酒斟满,面不改色。“该不是赵光义又派人劫杀他们了吧?”萧小人面露焦急之色。“不知道。”耶律青云端酒再饮。“师伯!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萧小人不由哑然失笑。“不知道。”耶律青云面平似水,接着斟酒。
萧小人满怀幽怨地叹了口气,眼光越过窗棂,不再说话,遇到这样的回答,无论是谁都没有话可说了。蓦然,萧小人欢喜地叫道:“那可不是他吗?”柳荫道上,一人头戴斗笠,一身黑衣,大步而来。
“救不了他,也不是你的错。”萧小人望着斗笠下的黑巾道。“这是你云姐姐让我捎给你的。”黑衣人半晌无语,却从怀中取出一个淡紫色的荷包来。“太漂亮了!告诉云姐姐,我非常喜欢。”萧小人接过绣功精美的荷包,喜形于色。“好了!我的事办完了,我该走了!”黑衣人忽然起身就走。
“东方兄!刚来怎么就要走,坐一会吧!”耶律青云抬眼一笑。“这几个兔崽子,成不了气候。”东方愚驻足“嘿嘿”一笑,不屑地道。萧小人闻言一惊,向窗外望去,却见临门不远处站着十七八个各色打扮的精壮汉子,还不时地向这边漂上两眼。再往远处看,一群乞索儿蹲在墙角根,猥琐地挤成一堆。
“他们的武功可都不弱啊!”耶律青云淡淡地道。“也许吧!”东方愚微微哂笑道。“昨日蜀人大闹汴梁城,赵光义岂能如此轻易地善罢甘休。”耶律青云缓缓地道。“这我知道。”东方愚望着耶律青云。“昨晚你为什么不出手?”耶律青云问道。“我是杀手,不是忠臣。”东方愚冷冰冰地道。
“昨晚。我们就住在汴梁城。”萧小人笑道。“我知道!喝破蒙面人刀法之人,可不就是你吗?”东方愚淡然道。“你竟然知道他们在‘骆驼营’聚会?”东方愚看着耶律青云问道。耶律青云笑笑,不置可否。“你约我来此。不就是想看看蜀人和宋人的争斗吗?可惜了,我已经知会他们改道而去了。”东方愚冷冷地道。“是啊!真的可惜了。没想到一个杀手,竟然还有舍己为人的时候。”耶律青云揶揄道。
“话又说回来了,不是小人多事,约你来此,你也不会想到他们的行迹已然暴露。”耶律青云抬头看了一眼倚在门首的东方愚。“师叔!不关我事!我可也等着看一出好戏呢!”萧小人嘻嘻笑道。“想来蜀地来的人都已经撤离了,左右无事。不如会会这些人?”东方愚忽然回身,缓缓坐下,似乎征询的口吻道。“哎!门外的好朋友。这里有一个蜀地来的乱贼,你们还不动手?”耶律青云突然大声喊道。
“师叔!你疯了!”萧小人惊呼了一声,向耶律青云大翻白眼。“躲躲藏藏,岂是英雄所为。痛痛快快地打一场。谁输了,夹着尾巴滚蛋就是了。”耶律青云镇定自若地将酒饮尽。“店家!收钱!”耶律青云言罢,往桌上掷了一块碎银。店小二快步上前收了银子,不敢多言,急忙闪在一旁。门外远处的汉子们,三三两两地散开了,并未接口。“一群废物!”耶律青云大吼一声,率先起身踏步出门。
这时。“嗵嗵嗵”的一阵山响,“逍遥庄”的内堂里走出一个异常肥胖而高大的男子。他一摇三晃地走过饭堂,似乎大地都在颤抖。这个大胖子一脸的横肉堆积在一起,将眼睛挤压的只剩下一条细小的缝隙。两条膀子,肥硕的犹如两条大腿也似。一双手掌上除了肉,竟看不出轮廓来。滚圆的肚皮,高高挺起,他想站着看到自己的脚,恐怕是这世上最艰难之事。
萧小人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异乎寻常的人,嘴半张着,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怎么?想在我这儿开打是吗?”大胖子无视萧小人和东方愚,径直出得门来,左右看看众人,开口道。没曾想。他的声音居然语声细润,委婉动听。耶律青云看向屋内的东方愚,从他的眼神中明白,他和自己一样,不认识此人。
本是已然散开的汉子们,陆续聚拢在一起。“掌柜大哥!昨晚出大事了,朝廷震怒,命开封府捉拿疑犯。”内中一个挑夫打扮之人,上前两步,拱手道。“拿人就拿人呗!干嘛都穿成这副模样?”大胖子慢悠悠地“嗯”了一声。“暗访!暗访!”挑夫勉强地挤出一丝笑来。“是他们?还有那个孩子嘛!”大胖子鼻子里“哼”了一声,用手指着门内门外的萧小人三人问道。“可能不是那个孩子!但是,他们……”挑夫懦懦地欲言又止。东方愚冷冷地看着他们,目光尖锐。耶律青云一脸泰然,好整以暇地微笑着。
“你是蜀人?”大胖子回头望了一眼东方愚,问道。东方愚翻翻眼,没有做声。“你参与了昨晚的大闹东京?”大胖子又问道。东方不白眼底露出哂笑,还是没有搭腔。“你们都看到了,不是他!你们还不去暗访,还在这里干什么?”大胖子突然厉声喝道。十七八个人顿时唬了一跳,纷纷向后躲去。
“那好!那好!有劳掌柜大哥了,那,我们这就告辞了。”挑夫脸上青红不定,赶紧地打躬作揖,更不多话,回身就走。不!是跑!一行人,如逼瘟疫般,头也不回,脚不点地,一溜烟,没了踪影。再看墙角根蹲着的那些乞索儿们,也在同一时刻,莫名其妙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们?”萧小人看着大胖子,好奇地笑问道。“因为我这个人很喜欢你这个小孩。”大胖子艰难地走回到厅堂里,脸上露出笑容,仅有一条缝的眼睛都似乎闭上了。“哦!就是这么简单?”萧小人一怔。“就是这么简单!”大胖子收起笑容,正色道。“那些人为什么那么怕你?”萧小人满脸疑惑地问道。“因为他们没有出息,偏要在大宋朝当差。”大胖子叹气道。
萧小人更加迷惑了,睁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探寻地望着大胖子。“你知道大宋皇帝是谁吗?”大胖子忽然问道。“这谁不知道。”萧小人笑道。“那你知道他妈是谁吗?”大胖子接着问道。萧小人愕然地摇了摇头。大胖子缓缓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椅子发出“吱呀”的痛苦之音,显然不堪重负。
“他妈就是我的亲姑姑,我就是杜家唯一的、一脉单传的男丁。”大胖子有些得意地解释道。“也就是说,当今大宋的天子是你的表兄。”萧小人恍然道。“这孩子,真聪明。”大胖子笑呵呵地道。大胖子原来就是“骆驼营”公认的霸主,“逍遥庄”的主人,江湖人称“巨无霸”的杜小石。(未完待续。。)
第七节 作嫁罪羊
赵光义率众匆匆步出“秦国公府”,适才他又见了李氏,李氏从容不迫的样子,使赵光义深信此事定与李氏有关。至于花蕊夫人,她恐怕事先真是不知情的。花蕊夫人没有利用自己,这使赵光义心中稍安。虽然,孟昶被人劫走,但起码错不在自身。赵光义可以想见,宋相赵普借此的发难。
“令岳、冯二位都头领五百箭手,备快马!出南门!”赵光义边往外走边吩咐呼延赞道。“思齐!半个时辰后,令西门守将打开城门。尔等开西门后,莫拦截出城之人,切记!”赵光义脚不点地,飞身上马。陈从信躬身领命,带着数人径直投奔西门。陈从信乃是开封府的旧人,谙熟经营,典掌府衙财用。
李远山等人此时已与蜀中群雄会齐,却阻于四门紧闭,正自彷徨无计之时,却见西门顿开。
“各位!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大伙跟紧些,快走!”李远山大喜,呼喝群雄,一马当先,冲出城门。“李帮主!这不对啊!城门关了。”祁虎将歪倒的孟昶扶正,在马上回首,正见到守城军卒拉起护城河上的吊桥,心里顿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兆。“是啊!宋人没理由不追杀我们呀!还闭了城门,收了吊桥,这分明是生怕我们杀个回马枪。”潘晓沉吟道。“莫管那些了,离开汴京再说。”李远山虽也有些疑虑,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喝令众人,快马加鞭地向西冲去。
“不好!陛下好像气上不来了。”突然,祁虎驻马轻呼。众人大惊。赶忙围拢过来。月光下,只见孟昶一副食不下咽之状,一张脸已扭曲变形。潘晓催马上前探了一下孟昶的脉象,顿时面如死灰。
“陛下心脉已绝,恐不久于人世矣!”潘晓摇头痛惜地道。“怎么会这样?”邱清河仰面朝天,一声长叹,顿时心灰意冷。李远山眉头紧锁。掌运内力,贴在孟昶后心大穴,强自将一股刚烈的内力。输进他的体内。半晌,竟然如同泥牛入海。所有的人都眼巴巴地望着李远山,这可是大家心血所凝啊!“恐怕是不成了。”李远山撤了掌力,微微闭上双目。一行清泪慢慢地滑下脸颊。
突然。由西向东,人欢马嘶,火光冲天,尘土飞扬。一队队的骑兵,宛如从天而降。瞬间,飞驰而至,将蜀中群雄围在了当中。众星捧月,内中一人。白马银棍,赫然竟是开封府尹赵光义。
“原来宋人是故意大开西门。放我们出来的,他们早已在此等着我们了。”李远山久历江湖,顿时醒悟。“知道就好!现在城门已关,想回去是不可能的了,还是尽早投降,我家王爷素喜人才,或可给尔等一个不错的出身。”一马当先的是开封府都头冯继昇。“宋人残暴不仁,背信弃义,即收蜀地,复又残杀降卒,祸害乡民,是可忍孰不可忍。”邱清河冷哼一声,大声呼喝道。
蓦然,潘晓从马上一纵而起,剑如匹练,扑向正将银棍挂上得胜钩的赵光义。呼延赞立马横鞭,觑眼看个正着,一鞭砸向潘晓的长剑。赵光义一怔,三节棍陡然出手,剑、棍、鞭几乎同时相交,发出铿锵之音。潘晓一击不中,借着反震之力,跃回本阵。开封府众将大怒,勒马就要冲上前去。赵光义只是淡淡一笑,摆手止住众人,一双狭目饶有兴致地一一掠过蜀中的群雄。
“赵氏棍法,名动天下,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这位?莫非是征蜀第一悍将呼延赞?”李远山精眸闪闪地望着黑塔一般的呼延赞。“正是某家!”呼延赞粗声应道。呼延赞本受赵光义之令,随王全斌征蜀,以为前锋之将,其身先士卒,勇猛无敌,竟是身受数处创伤,不得已先一步回到汴京。
“素闻中原卧虎藏龙,高手如林,即使贩夫走卒之辈,亦多能人异士。在下不才,倒要向呼延兄讨教几招。”李远山恼恨呼延赞征蜀,杀戮蜀军,提马上前道。“你是何人?”赵光义冷冷地问道。“巫山帮帮主,李远山!”李远山慨然道。“王爷!那就让我这个贩夫走卒来陪他过上几招吧!”不待呼延赞出马,赵光义的身后插上一骑,一个蒙面人翻身下马。此人在黑夜里居然还蒙着面,依稀可见,他的左眉眼之间,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如此的伤痕,竟然没有伤及眼睛,却也算是一个奇迹。
蒙面人缓缓地从腰间抽出一柄刀来,映月生辉。李远山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气。蒙面人不再说话,将刀一摆,砍向马上的李远山左肋。李远山身子一转,跳下马背,倏然到了蒙面人的身侧,剑指点向蒙面人的肘间麻穴。李远山是一代点穴名家,七十二手“旋风拂穴手”堪称武林一绝。蒙面人刀走偏锋,刀刃堪堪斩到李远山的手指。
李远山轻“咦”一声,颇感意外,身形再转,伸指点向蒙面人的腋下。蒙面人舞个刀花,劈到李远山的胸腹之间。刀法之快,丝毫不比李远山的步法慢。两人瞬间斗了四五十招,竟是彼此都未占到一丝便宜。李远山愈斗愈惊,这刀法诡异非常,竟不是中原常见的刀法。
“咦!果真是魔尊刀法!”一个清脆的声音莫名的传来。“是哪位英雄在说话,请现身相见。”赵光义心下暗惊,向着远处声音的来处朗声道。夜色苍茫,寂静无声,却是无人回应。蜀中群雄顿时哗然。
半晌,忽听远处,蹄声“得得”,由汴梁方向来了一行车辇。到得近前,一人掀帘而出,赫然竟是孟昶的母亲李氏。“你们住手吧!”赵光义看了一眼缓步下车,镇定自若的李氏。高声道。蒙面人弯刀快捷地连劈四五刀,霎时笼罩住李远山纵跃的身形,“嘿嘿”一笑。忽然撤刀回到赵光义的身后。
“的确是好刀法!”李远山微微一怔,刀风过处,刮面生痛,不由赞道。“今日有幸,初会各位蜀中豪杰,幸何如哉!光义无意为难诸位。但是,职司所在。得罪莫怪!请诸位交还秦国公孟昶,光义感激不尽。”赵光义淡淡一笑,在马上微微拱手。岳义方率先弯弓搭箭。他身后立时弓弦声声,五百余强弓劲弩齐齐指向蜀人,只待赵光义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多谢各位英雄搭救吾儿!他已是难以成事之人。枉费各位苦心。各位请回吧!好字为之!”李氏向前两步,正好挡在李远山等人的身前。李远山侧头看看祁虎怀中奄奄一息的孟昶,心知即使今日冒死救走孟昶,估计回不到蜀地,他就一命呜呼了。为今之计,还不如让他们将孟昶带回汴梁城,或许尚可保住他的性命,也未可知。四位领头之人。互视一眼,均知事不可为。微微叹息。
“既然王爷海量,我们也不能不识抬举,就照王爷说的办。”李远山毅然对赵光义道。“陛下龙体欠安,请太后速与他医治,吾辈无能,让太后费心了。”祁虎怀抱孟昶,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在车辇中,方才回头对李氏深深一鞠。“大夥儿!撤!”李远山当机立断,对赵光义略一拱手,呼啸而去。
“请王爷送我们母子回府。”李氏见蜀中群雄一眨眼的功夫已然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看一眼兀自昏迷的孟昶,眉头微锁,她以为孟昶的宿酒还没有醒。“谨遵‘国母’懿旨!”赵光义翻身下马,躬身道。
汴梁城西三十里以外,有地名叫“骆驼营”,此地原是沙陀部人用来饲养骆驼之地,后因沙陀部被朝廷分割开来,四散居住而荒废。但是,此地繁花似锦,绿柳成荫,风景宜人。于是,就有不少外来之人,在此居住,渐渐形成了个不大不小的村落。东来西去的人们,都会在此打尖。
萧小人和耶律青云坐在一家名为“逍遥庄”的饭庄里,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偌大的饭庄里,桌椅倒是不老少,却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此用饭饮酒。“师伯!怎么还不见他们的人?”萧小人突然问道。“不知道。”耶律青云端起酒碗,看也不看萧小人,一饮而尽。“不会是又遇上什么麻烦了吧!”萧小人有些担忧。“不知道。”耶律青云将酒斟满,面不改色。“该不是赵光义又派人劫杀他们了吧?”萧小人面露焦急之色。“不知道。”耶律青云端酒再饮。“师伯!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萧小人不由哑然失笑。“不知道。”耶律青云面平似水,接着斟酒。
萧小人满怀幽怨地叹了口气,眼光越过窗棂,不再说话,遇到这样的回答,无论是谁都没有话可说了。蓦然,萧小人欢喜地叫道:“那可不是他吗?”柳荫道上,一人头戴斗笠,一身黑衣,大步而来。
“救不了他,也不是你的错。”萧小人望着斗笠下的黑巾道。“这是你云姐姐让我捎给你的。”黑衣人半晌无语,却从怀中取出一个淡紫色的荷包来。“太漂亮了!告诉云姐姐,我非常喜欢。”萧小人接过绣功精美的荷包,喜形于色。“好了!我的事办完了,我该走了!”黑衣人忽然起身就走。
“东方兄!刚来怎么就要走,坐一会吧!”耶律青云抬眼一笑。“这几个兔崽子,成不了气候。”东方愚驻足“嘿嘿”一笑,不屑地道。萧小人闻言一惊,向窗外望去,却见临门不远处站着十七八个各色打扮的精壮汉子,还不时地向这边漂上两眼。再往远处看,一群乞索儿蹲在墙角根,猥琐地挤成一堆。
“他们的武功可都不弱啊!”耶律青云淡淡地道。“也许吧!”东方愚微微哂笑道。“昨日蜀人大闹汴梁城,赵光义岂能如此轻易地善罢甘休。”耶律青云缓缓地道。“这我知道。”东方愚望着耶律青云。“昨晚你为什么不出手?”耶律青云问道。“我是杀手,不是忠臣。”东方愚冷冰冰地道。
“昨晚。我们就住在汴梁城。”萧小人笑道。“我知道!喝破蒙面人刀法之人,可不就是你吗?”东方愚淡然道。“你竟然知道他们在‘骆驼营’聚会?”东方愚看着耶律青云问道。耶律青云笑笑,不置可否。“你约我来此。不就是想看看蜀人和宋人的争斗吗?可惜了,我已经知会他们改道而去了。”东方愚冷冷地道。“是啊!真的可惜了。没想到一个杀手,竟然还有舍己为人的时候。”耶律青云揶揄道。
“话又说回来了,不是小人多事,约你来此,你也不会想到他们的行迹已然暴露。”耶律青云抬头看了一眼倚在门首的东方愚。“师叔!不关我事!我可也等着看一出好戏呢!”萧小人嘻嘻笑道。“想来蜀地来的人都已经撤离了,左右无事。不如会会这些人?”东方愚忽然回身,缓缓坐下,似乎征询的口吻道。“哎!门外的好朋友。这里有一个蜀地来的乱贼,你们还不动手?”耶律青云突然大声喊道。
“师叔!你疯了!”萧小人惊呼了一声,向耶律青云大翻白眼。“躲躲藏藏,岂是英雄所为。痛痛快快地打一场。谁输了,夹着尾巴滚蛋就是了。”耶律青云镇定自若地将酒饮尽。“店家!收钱!”耶律青云言罢,往桌上掷了一块碎银。店小二快步上前收了银子,不敢多言,急忙闪在一旁。门外远处的汉子们,三三两两地散开了,并未接口。“一群废物!”耶律青云大吼一声,率先起身踏步出门。
这时。“嗵嗵嗵”的一阵山响,“逍遥庄”的内堂里走出一个异常肥胖而高大的男子。他一摇三晃地走过饭堂,似乎大地都在颤抖。这个大胖子一脸的横肉堆积在一起,将眼睛挤压的只剩下一条细小的缝隙。两条膀子,肥硕的犹如两条大腿也似。一双手掌上除了肉,竟看不出轮廓来。滚圆的肚皮,高高挺起,他想站着看到自己的脚,恐怕是这世上最艰难之事。
萧小人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异乎寻常的人,嘴半张着,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怎么?想在我这儿开打是吗?”大胖子无视萧小人和东方愚,径直出得门来,左右看看众人,开口道。没曾想。他的声音居然语声细润,委婉动听。耶律青云看向屋内的东方愚,从他的眼神中明白,他和自己一样,不认识此人。
本是已然散开的汉子们,陆续聚拢在一起。“掌柜大哥!昨晚出大事了,朝廷震怒,命开封府捉拿疑犯。”内中一个挑夫打扮之人,上前两步,拱手道。“拿人就拿人呗!干嘛都穿成这副模样?”大胖子慢悠悠地“嗯”了一声。“暗访!暗访!”挑夫勉强地挤出一丝笑来。“是他们?还有那个孩子嘛!”大胖子鼻子里“哼”了一声,用手指着门内门外的萧小人三人问道。“可能不是那个孩子!但是,他们……”挑夫懦懦地欲言又止。东方愚冷冷地看着他们,目光尖锐。耶律青云一脸泰然,好整以暇地微笑着。
“你是蜀人?”大胖子回头望了一眼东方愚,问道。东方愚翻翻眼,没有做声。“你参与了昨晚的大闹东京?”大胖子又问道。东方不白眼底露出哂笑,还是没有搭腔。“你们都看到了,不是他!你们还不去暗访,还在这里干什么?”大胖子突然厉声喝道。十七八个人顿时唬了一跳,纷纷向后躲去。
“那好!那好!有劳掌柜大哥了,那,我们这就告辞了。”挑夫脸上青红不定,赶紧地打躬作揖,更不多话,回身就走。不!是跑!一行人,如逼瘟疫般,头也不回,脚不点地,一溜烟,没了踪影。再看墙角根蹲着的那些乞索儿们,也在同一时刻,莫名其妙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们?”萧小人看着大胖子,好奇地笑问道。“因为我这个人很喜欢你这个小孩。”大胖子艰难地走回到厅堂里,脸上露出笑容,仅有一条缝的眼睛都似乎闭上了。“哦!就是这么简单?”萧小人一怔。“就是这么简单!”大胖子收起笑容,正色道。“那些人为什么那么怕你?”萧小人满脸疑惑地问道。“因为他们没有出息,偏要在大宋朝当差。”大胖子叹气道。
萧小人更加迷惑了,睁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探寻地望着大胖子。“你知道大宋皇帝是谁吗?”大胖子忽然问道。“这谁不知道。”萧小人笑道。“那你知道他妈是谁吗?”大胖子接着问道。萧小人愕然地摇了摇头。大胖子缓缓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椅子发出“吱呀”的痛苦之音,显然不堪重负。
“他妈就是我的亲姑姑,我就是杜家唯一的、一脉单传的男丁。”大胖子有些得意地解释道。“也就是说,当今大宋的天子是你的表兄。”萧小人恍然道。“这孩子,真聪明。”大胖子笑呵呵地道。大胖子原来就是“骆驼营”公认的霸主,“逍遥庄”的主人,江湖人称“巨无霸”的杜小石。(未完待续。。)
第八节 巨而无霸
“我叫杜小石!大小的小,石头的石。”杜小石笑得很是坦荡。“哦!小石!依我看,你怎么也跟这个小字没甚关系啊!”萧小人看着杜小石肥胖健硕、高大威猛的身躯,笑得阳光灿烂。“你就是近来闻名汴梁的‘巨无霸’杜小石?”耶律青云眼中精光闪烁,寒芒吞吐。“呵呵!杜小石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难不成还有人冒名?”杜小石笑眯眯地看着耶律青云,微然一笑。“嘿嘿!果然巨而无霸。”耶律青云哂笑道。“能得‘飞狐’大侠的赞誉,小石受宠若惊。”杜小石笑容不改,却是荣宠不惊。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们是谁。”耶律青云冷冷地道。“起初还不太确定。但是,现在我却已经明确地知道各位的身份了。”杜小石面上笑容不变。“你认识我?”萧小人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不就是萧小人吗?这些年可是尽听你的传奇了。如此大名鼎鼎的人物,你说我敢不认识吗?”杜小石忽地一脸肃容地道。“可我之前却从来都没见过你呢!”萧小人眨着一双乌亮的双眸。“没见过面就不能认识吗?我听你的名字听得耳根都生茧了,可是与你神交已久呢!”杜小石大是感慨,望着萧小人,眼神热切。
“其实,你们一进来我就猜到你们是谁了。”杜小石坦然道。“好眼力!”耶律青云面不改色,似乎并不惊奇。“我非常喜欢你们这些人,浪迹江湖。任性而为,无拘无束。话说回来,我并不喜欢我那三位表兄弟。他们都太假。所以,我常常和他们作对,他们却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的母亲临死前,要他们赵氏所有的人,尽其所能地保护和善待与我,不然,她老人家死不瞑目。”杜小石眯着眼。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们就是这样善待你的?”东方愚冷冷一笑。
“这倒是不怪他们。我若是想做个国公、王侯什么的,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我就是不做。我要让他们没办法管我。你们想啊!无论我做多大的官,是不是还得归皇帝管?可我什么都不是,他们却怎么能管得了我?”杜小石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了。”萧小人不由笑道。
“大宋朝的官府,什么地方都可以管。唯独这‘骆驼营’他们管不着!东方大侠!这恐怕也是你们蜀中群雄选择在我这里会合的原因之一吧!只是我没有想到。我初入江湖,寂寂无名,蜀中居然就有如此高人,知晓了我的身份。”杜小石看着东方愚,微微一笑。
“经此一闹,‘巨无霸’杜小石在江湖中已是大名鼎鼎了。”耶律青云笑道。“江湖险恶,出名并不见得是一件什么好事。”杜小石满脸忧虑。“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东方愚忽然冷冷地说道。
“出来吧!既然都把我们卖了,还不出来见人吗?”耶律青云蓦然对着内堂悠然说道。耶律青云的话音未落。一个娇俏的身影立即应声而出,掀起珠帘。巧笑嫣然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赫然竟是“金花郡主”柴文意。她的身后紧随着一个十四五岁的俊朗少年,一脸和煦的笑容,周身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雍容华贵。萧小人眼眸一亮,嘴角一弯,可人的笑意在脸上荡漾开来。
“萧哥哥!”柴文意轻声呼唤,一张如花俏脸浮出一抹桃红,更增娇艳。“啊!真的是你。”萧小人上前拉住柴文意的小手,喜不自禁。“咳咳!”柴文意身后的少年,望着萧小人,着意地咳了两声。“萧哥哥!我来给你介绍。这位就是当今大宋皇帝的二皇子赵德昭,日新哥哥。”柴文意微微侧身,将身后的少年拉到身前。“原来是皇子殿下,小人有礼了。”萧小人赶紧松开柴文意,深施一礼。
赵德昭,字日新,乃宋太祖次子,因其一母同胞的长兄赵德秀早夭,他就是事实上的皇长子。赵德昭于宋乾德二年(公元964年),也就是去年出阁。按历代皇室的惯常做法,皇子出阁即封王。但是,宋太祖却认为赵德昭年幼,且无寸功,并不急于封其王爵,仅授贵州防御使之职。
“原来你就是萧小人!常听意妹提及,只是无缘相见。今日得见,却是犹在意料之外。”赵德昭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萧小人,眼中露出赞赏之色。“昨日到日新哥哥的新府邸闲逛,我们兄妹无意间提及小石舅舅,甚是想念,就相约出来踏青,却不想能见到萧哥哥你呢!”柴文意笑语盈盈,心下欢喜无限。
“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就别这么见外了。嗯!不如我带你们去看看我的园子。”杜小石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萧小人,起身说道。“嘻嘻!小石舅舅的园子可不比皇宫大内的差呢!”赵德昭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顽皮的笑意。杜小石虽与三位表兄不睦,却对赵氏皇族的小辈们宠爱有加,即使只有六岁尚未出阁的四皇子赵德芳,亦深受杜小石的溺爱。宋太祖生四子,长子和三子均早夭,可谓血脉稀薄。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这是诗仙李白的“大林寺桃花”。正对园门是一道莹白的照壁,偌大的纹理细腻的大理石照壁上龙飞凤舞地书写着这首诗。观其诗而知雅意,离世索居的隐世气息扑面而来,因此,杜小石的这个园子就叫做“芳菲苑”。
“这副狂草帖可是小石舅舅的得意之作,很得‘草圣’张旭的真髓。”柴文意见萧小人驻足之前,不由指点着说道。“哦!这是他书写的?”萧小人大是惊诧,如此粗豪的一个人。居然写的一手好字。“呵呵!呵呵!”柴文意看着萧小人吃惊的样子,掩口而笑。“其实小石舅舅很可爱的,他有很多常人无法想象的奇技淫巧。令人叹为观止,你可莫要小瞧了他。”柴文意笑吟吟地说道。
“开饭啰!”随着一声吆喝,杜小石引领着十余位美艳绝伦的侍女,四平八稳地出现在园中的八角凉亭中,身后亭亭玉立的侍女皆是手端碗盘,浅笑嫣然。“啊!萧哥哥!你有口福了,小石舅舅亲自下厨了。呵呵!想想都让人垂涎三尺。”柴文意吞咽着口水。似乎真的垂涎欲滴。“萧兄弟!别的不说,小石舅舅的厨艺可是名符其实的天下第一。”赵德昭站在一株樟树下,一双颇有些幽怨的眼神看着梅树下宛如金童玉女般的萧小人和柴文意。众人在园中闲逛了半日。腹中的确是有些空荡了。
“萧哥哥!其实小石舅舅很棒的。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还有一副好嗓子,唱的曲子,即使是乐坊的歌姬也多有不如。小石舅舅具备了所有君子的品行。世人都说。君子远庖厨,可小石舅舅却素喜烹饪,烧得一手好饭菜,甚至比皇宫大内的御厨手艺还强呢!”柴文意小手拉着萧小人的手,一边向凉亭缓步而行,一边不住口地赞赏着杜小石,竟然不吝溢美之词。
“据某所知,这杜小石一身横练的金钟罩、铁布衫功夫。可是世所罕见。这‘骆驼营’本是鱼龙混杂之所在,官府历来对这些亦盗亦民的沙陀部原住民无可奈何。不想。自三年前杜小石来到此处,竟是单枪匹马,凭借着金刚不坏的硬功夫,软硬兼施地将其整合,成为‘骆驼营’诸多势力的共奉之主,‘巨无霸’杜小石可不是什么浪得虚名之辈,‘逍遥庄’在大宋,确是真正的逍遥之地。”耶律青云与东方愚不知从哪里忽然间冒了出来,听得柴文意的言语,不由对萧小人详加释疑。
“啧啧!他这个庄主可是艳福不浅啊!”东方愚顶上的斗笠已然取下,但是他的容颜却不是萧小人旧时所见的模样。萧小人也不揭破,做为一个顶级杀手,他的真实容颜是不会让外人所知的。“东方叔叔这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赵德昭突然出言道。东方愚眼中精光一闪,赵德昭心中蓦地一寒,这眼光可真有点令人毛骨悚然。东方愚远远地望了一眼众侍女,双眸一亮,心下释然。
“皇祖母的宗族只有小石舅舅一个男丁,备受宠爱,可就在他只有三岁的时候,却被一个邋遢的游方头陀诱拐而去,直到皇祖母临终前,才回到汴梁,整整十七年,小石舅舅音讯杳无。若不是小石舅舅身上的胎记和祖传的玉佩,即使他的父母在世,恐怕都认不出他来了。当皇祖母得知小石舅舅至今尚无子嗣,心急如焚,立即赐下八位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希望他能为杜氏开枝散叶,延续宗嗣。可是,皇祖母离世已近四年,小石舅舅却并无所出。父皇秉承皇祖母的懿旨,更是接二连三的赐下十余位貌美如花的少女。如今,你们也看到了,这些女子只是他的侍佣,仅此而已!”赵德昭微微叹息道。
“嘿嘿!金钟罩、铁布衫可是只有童子之身方可练就,一旦破身,其功自灭。”东方愚哂笑道。“这就是杜小石虽众美环绕,却不得齐人之乐的缘故。唉!只是可惜了这群我见犹怜的尤物。”耶律青云“呵呵”一笑。三个少年似懂非懂,但眼见耶律青云和东方愚互视之间暧昧的笑容,似乎有点少儿不宜。
“好香啊!小石表弟这是又下厨了,真是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啊!”随着话音,一袭白衫的赵光义施施然从一簇碧绿的花树间走了出来。“萧兄弟!耶律兄!一向可好?”赵光义打眼看见了众人,微微眯起狭目,一丝笑意浮现在脸上。“赵王爷!好久不见!”萧小人拱手道。耶律青云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赵光义,却并不答话。赵德昭和柴文意急忙上前,躬身给赵光义见礼。
“大家都在啊!”赵光义微微点头,举步率先踏进凉亭,老实不客气地在待客的大圆桌前坐定,眼望已然在桌上摆定的、色香味齐全的饭菜,食指大动。“有酒吗?”赵光义并不在意一脸沮丧,塌肩驼背的杜小石,眼睛不理飘着浓香的菜肴问道。“没有!”杜小石翻着白眼,没好气地道。“哦!皇兄不是前两日才赐给你十坛‘遇仙楼’的玉液酒吗?你不会告诉我,这两日就全喝光了吧!”赵光义捉狭地道。
“梅香!叫锁儿拿四坛玉液来,喝死这个假王爷。”杜小石见众人陆续进到亭中,恶狠狠地道。梅香面无血色,有些慌乱地急匆匆出亭而去。“各位!请就坐吧!别理会这个无赖。”杜小石招呼众人上桌之际,仍不免恶语相向。“小石表弟啊!淡定!淡定!娘亲在世之时,可是再三嘱托,让我们兄弟之间要和睦相处,不就是吃你一顿饭嘛!至于这样吗?”赵光义一反平素的温文尔雅,笑嘻嘻的一副惫懒像。
“萧哥哥!让你见笑了,小石舅舅和姑父向来就是如此。”柴文意笑得明眸弯如玄月。“都不是外人不是,意儿莫做那欲盖弥彰之事。”赵光义细眉微挑,偷眼看向东方愚。
时至今日,其实赵光义并没有封王,皇族中除了已故的宋太祖大哥赵匡济和五弟赵光赞因早夭而在建宋之初被追封为王外,其余一概未曾封王。赵匡济为“邕王”,赵光赞为“岐王”。但是,任谁都深知这些皇族封王是迟早的事,因此,满朝文武见到赵光义和赵光美皆是以王爷相称。
杜小石却从不理会这些人情世故,相反对赵光义自认王爷甚是反感,这才出言相讥。赵光义也是明白杜小石的粗犷率真,实无恶意。况且,杜小石在见到宋太祖之时,也是这副嘴脸。以宋太祖九五至尊的显赫身份,尚且退避三舍,一笑置之,赵光义也就不觉得自己是受了什么委屈,反而觉得杜小石朴实愚顽的有些可爱。杜小石能够在宋室的诸多皇亲国戚之中,独立而特行,实乃异类也!杜小石无意借助自己超然的地位而追名逐利,这才是赵氏皇族对其另眼相看、心生敬意的原因所在。(未完待续。。)
第九节 汴河春暖
杜小石满意地看着众人毫无形象的大快朵颐,心下甚是畅快。满座的人中,只有杜小石和东方愚不吃也不喝,杜小石起码象征性的在身前摆放了一副碗筷,而东方愚连这些都省了,压根就未允许侍女们给他准备任何食具。赵光义起初尚推让了一番,见其不为所动,也就不再坚持,他虽满腹疑虑,却也忍住了不闻不问。杜小石是今日的厨子,但凡厨子都不会饿肚子,杜小石亦不能免俗。
“耶律兄!说到酒,其实还是‘太白居’的新丰酒是好的,只是这酒却来自京兆府长安。东京的‘九园十一楼’的酒其实都是极好的,而且是自产自酿,尤以这‘遇仙楼’的玉液酒为最,‘潘楼’的琼液酒也是不错的,还有‘杨皇后园子’的法清酒。兄台好酒,改日就由本王做东,好生请你吃吃酒。”赵光义玉面泛酡,似乎已有醉意,却是绝口不提昔日的恩怨。耶律青云只顾喝酒,却不言语。
东京汴梁城的酒楼,向以“九园十一楼”著称于世,而一些超一流的酒楼,反倒未列其中,如“太白居”这等老字号,虽然只是长安老店的分店,因汴京京师之繁华,却早已名闻天下,甚至已然超越了日趋没落的长安“太白居”。其实,汴京还有很多这样的酒楼,只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而已。
中山园子,酒名为“千日春酒”;蛮王园子,酒名为“玉浆酒”;朱宅园子。酒名为“瑶光酒”;邵宅园子,酒名“法清大桶酒”;张宅园子,酒名“仙醁酒”;方宅园子。酒名“琼酥酒”;姜宅园子,酒名为“羊羔酒”;梁宅园子,酒名“美禄酒”;杨皇后园子,酒名“法清酒”。此之谓“九园”也!
樊楼常备自酿酒,名为“眉寿酒”、“和旨酒”。忻乐楼自酿有“仙醪酒”,和乐楼有“琼浆酒”,遇仙楼有“玉液酒”。王楼有“玉酝酒”,清风楼有“玉髓酒”,会仙楼有“玉胥酒”。时楼有“碧光酒”,班楼有“琼波酒”,潘楼有“琼液酒”,千春楼有“仙醇酒”。此之谓“十一楼”也!
汴京东华门外景明坊的“樊楼”。此时还不彰显。不过是一家二层酒楼,尚没有后来楼高三层,五楼相向。也没有灰瓦青砖,雕梁画栋,陈设富丽堂皇,古朴典雅。更没有五座楼宇各有飞桥相通,华丽壮伟,常聚千人饮宴之壮举。日后闻名遐迩的汴京七十二家酒楼之首。此时小荷才露尖尖角。
自“后周”始,汴京一改有唐以来坊、市剥离的态势。逐渐形成了坊中有市,市中有坊的格局,历代的传统被彻底的颠覆。先时,坊就是居民集聚区,四周筑以坊墙,实行二更宵禁。市就是集市,不到二更天,行商者就得闭市歇业,赶回坊里,不然就会被巡夜的官兵捕获问罪。到了大宋,赵光义入主开封府,不仅坊市杂处,还取消了宵禁。如今的汴京,夜夜笙歌,灯红酒绿,南河北市,喧嚣繁盛。
“唉!好生生的一个饭局叫你们吃成这副模样,你们还真是些狠角色呢!说说吧!王兄!究是何事劳你的大驾光临?”杜小石终是没忍住看着赵光义问道。“秦国公死了。”赵光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干系?你说谁?孟昶?”杜小石并非常人眼中那般的粗枝大叶。东方愚眼中精光一闪,旋即隐没。耶律青云淡淡地瞟了一眼东方愚,嘴角露出一丝哂笑。萧小人低着头,看着碗中柴文意给自己挟的各色美味的菜肴,忽然间食欲全无。他眼睛上翻,眸光从悠然的赵光义一直扫到将眼睛瞪得溜圆的杜小石,然后注视着波澜不惊的赵德昭。
“昨日夜里,秦国公为蜀人劫持出城,本是有惊无险。岂料,秦国公回到府邸不消三刻,竟是一命呜呼。皇兄震怒,下旨缉拿行凶之蜀人,以正国法。”赵光义伸筷夹起一块牛腩,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似乎十分享受美食的样子。“天下谁人不知,蜀人是来救他的,如何会杀了他?这个理由是不是太过牵强了。”杜小石不满地说道。“秦国公是死在自己的府邸,而且是刚刚被蜀人放回来,不是蜀人所为,又会是谁呢?”赵光义放下筷子道。“这是有人蓄意的栽赃陷害,难道你连这都看不出来?”杜小石疑惑地看着一脸无辜的赵光义。
“蜀人这是为人作嫁衣了,成了他人的替罪羔羊。”耶律青云冷冷地道。赵光义神情一僵,正端起的酒杯微微一颤。“若是我欲杀之,好歹也会等个一年半载之后。秦国公来到汴京不过七日,耶律兄以为朝廷会做如此殊为不智之事吗?”赵光义微眯双眸,望着一脸不屑神情的耶律青云。“呵呵!蜀人大闹东京,这么好的移祸江东之计,若是都不知善用,大宋可枉称人才济济了。”耶律青云森然一笑,酒到杯干。“说一千道一万,众目所瞩,众口铄金,秦国公之死,确是因蜀人救亡所致,与人无尤!”赵光义断然地道。东方愚忽而“嘿嘿”一笑,身形一暗,蓦然消失在众人的视界之中。
“他是何人?”赵光义瞳孔微缩,惊疑不定。“落凤坡!东方愚!”耶律青云淡然一笑。“啊!原来是他。杀手居!居然有这等的身手,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赵光义瞬间酒醒神清,后脊梁一阵发凉。
“唯一的蜀人也被你放走了,王兄此来可是白跑了一趟。”杜小石揶揄道。“呵呵!小石表弟此言差矣!本王是来‘逍遥庄’品酒赏春的,此间在座之人,哪有蜀人呢?”赵光义一阵干笑,却是拿得起放得下。耶律青云面露微笑。只顾饮酒。萧小人看着赵光义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憋得小脸通红。
“噗嗤!”柴文意终是没能忍住,掩口而笑。赵德昭再也没有了矜持。“咯!”的一声笑出声来。杜小石原本紧绷着的脸,也难得地露出了笑意。“哈哈!哈哈!”萧小人放声而笑。“唉!你们看本王吃瘪就真的这么开心吗?”赵光义一脸夸张的郁闷之色。“三王叔的涵养功夫,小侄甚是钦佩!”赵德昭不说还好,此言一出,耶律青云“噗!”的一声,一口酒水竟是呛的他霎时面红过耳。
那日夜里,孟昶回到“秦国公府”。勉强挨了三刻,就此毙命,享年四十七岁。离他入京只有七日。
宋太祖诏令废朝五日,身穿素服,以示哀悼。追封孟昶为“楚王”,令赠其家眷一千匹布帛。丧葬一应事宜。皆由朝廷采办。接连几日,宋太祖都将李氏接至皇宫,好言抚慰,李氏却镇日愁容满面。
“国母节哀顺变!若在京师不适,朕派人送国母回去就是了。”宋太祖看着李氏苍苍白发,不由心下一软。“陛下!却要老身去哪里?”李氏诧异道。“自是你思兹念兹的蜀地了。”宋太祖温煦地笑道。“老身祖籍乃是并州太原,若陛下能让老身回太原,自当感激不尽。”李氏哂笑道。“哦!并州太原!国母见笑了。此时太原为人所据。待朕平定了刘钧,定当如国母所愿。”宋太祖一怔。心知是李氏有意为难自己,心下极不受用。“国母这些日子忧思过巨,还当多加保重。”宋太祖肃容正色道。
李氏回到“楚王府”,在孟昶的灵前,以酒酹地,淡然道:“汝不能以一死殉社稷,贪生至此。吾亦因汝而苟活人世,不忍就死。现尔即死,吾活之做甚?”李氏言尽于此,遂不语不食,绝食而亡。宋太祖感叹李氏的贞烈,下诏令将“楚王”孟昶和李氏的遗体,迁葬于西京洛阳。
“萧兄弟!你看我家慧儿与那金陵周后孰美?”赵光义看着柳棚下举目四望的萧小人问道。“哦!王爷不说还真没发觉,其实,慧儿姐姐与蔷姨倒是真有很多相似之处。”萧小人凝目看向汴河岸边柳树下蹲在青石板上戏水的徐慧和柴文意。此时的汴河两岸,屋宇鳞次栉比,店铺林立,旗幌招摇。通衢大道上人流如织,川流不息。汴河之内,船只往来,首尾相接,正是漕运的繁忙时节。
“嗯!萧兄弟真是好眼光!”赵光义眼睛骤亮,点头称是。赵光义至今都没有忘怀曾经在金陵看到的那场封后大典,彼时,他也曾为那美轮美奂的盛典而泪流满面。如今,伊人已逝,那艳绝寰宇的风姿永世不得再见,多少个不眠之夜,赵光义都是以泪洗面,痛不欲生。当他第一眼看到徐慧之时,就如同暗夜里看到了明灯,徐慧的一颦一笑,雍容华贵,与周蔷何其的相似啊!
“啊!”就在赵光义浮想联翩之时,蓦然听到萧小人一声惊呼,待要询问之际,却见萧小人惊若翩鸿般地身影飘身而去,一道蓝莹莹的光影,瞬间罩住了徐慧和柴文意。“嗷!”的一声惨呼,响自一艘滑岸而过的商船,船头上一位赭色衣衫的男子,手捂齐腕而断的手臂,血如泉涌,跪在舱板上,惨嚎不止。
“池自赏!”赵光义目光如炬,一眼认出此人,却是暗道侥幸。赵光义声音未落,王承恩和辅超已然飞身上船,一左一右将池自赏夹持上岸。“王爷!如何处置?”呼延赞一张黑脸愈发黑的可怕。“这厮竟是逃到了此处,着实可恶!”赵光义快步来到花容失色的徐慧身侧,温言相慰。“萧哥哥!又是你救了我呢!”柴文意手抚“噗通”乱跳的心房,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花孤芳此时早已死在亡蜀的狱中,“孤芳自赏”这一对淫贼,最终竟是都折在了觊觎“花蕊夫人”的天仙美色之中。花孤芳的一对“寻芳脚”被赵光义的三节棍所毁,池自赏的一双“探花手”却被萧小人的“海蓝神剑”所斩。花孤芳、池自赏成名几达二十年之久,窃玉偷香,采花宿柳,色胆包天,这报应虽然来得迟了一些,却也是其因果轮回之道。
“去之!”赵光义轻揽徐慧的纤腰,回转头,已是怒上眉梢。一道宛若蛟龙的匹练从天而降,一丛血花如箭般飙升天际。赵光义适时地圈着徐慧优雅地转过身去,萧小人面色一凛,伸手覆在柴文意的眉眼之上。赵光义斜眼看了一眼萧小人,微然一笑。萧小人却没有他那么洒脱,如玉般的面颊上浮起一丝红晕。“萧哥哥!谢谢你!”柴文意心知萧小人的呵护,轻轻地闭上双眸,吐气如兰。
这个春天,汴河的春天,并没有意料中的春风拂面,却有些肃杀和血腥。春暖了,萧小人的心中却涌出一丝如临寒冬般的冰冷。这一次,萧小人看得清楚,那一道杀气冲天的刀光,正是杀戮了中原诸派高手的刀光,也是无情地夺去慕容伯伯生命的刀光。萧小人始终不明白,赵光义为什么要杀害已然与世无争的慕容伯伯。但是,他又不想问,因为他知道赵光义的巧言令色,即使问了,也是于事无补。
可是,萧小人想到与自己和师伯一同上京的慕容延忠、慕容延卿、慕容德业、慕容德丰和慕容德钧那一脸的哀痛,虽受封于朝廷,却也掩不住的满腔悲愤,心头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无助和乏力。(未完待续。。)
第十节 声色迷人
“你今日使那剑了?”耶律青云负手立在窗前,一枝红杏俏皮地探进窗来,颤微微地轻点着娇艳的花蕊,似乎好奇屋内的沉闷氛围,脉脉地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萧小人坐在油灯下,手中拿着一根纤细的竹签,轻轻地拨弄着油灯碗里的灯芯,火星溅油,不时发出“噼啪”的响声。他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豆大的灯光,忽闪凄迷,挣命般的烁耀着微弱的光明。
“不是再三告诫过你,不到生死攸关,不得用剑吗?”耶律青云语气渐重,色厉内荏。“今日本就是到了生死关头了呢!我若不出手,她们就真的落入那淫贼的手上了,好险啊!”萧小人抬眼看到耶律青云黑发间的那枝杏花,从幽暗的光影看去,就如同耶律青云在右首头边簪了一朵花似的,煞是好看,不由嘴角一弯,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白日里郁积在心中的不快,竟似有些淡了。
“别人的死活与你何干?你连起码的自身安危都顾及不过来,还多管这些闲事,你是嫌自己命长不成?”耶律青云慢慢转过身来,一双锐目紧紧地盯着萧小人长长睫毛下乌黑闪亮的幽眸。“师伯!我知道了,以后不这样还不行吗?”萧小人扫了一眼耶律青云,日常积威之下的惧意油然而生。
“我知你是在敷衍我,可你知道吗?现在汴京城里有多少人在打探你日间所用之剑吗?你之剑,是上古神兵。任何人知道了都会觊觎的,即使他贵为王侯。”耶律青云心中莫名的一突。“嘻嘻!那师伯你是不是也想要啊!若是你想要,我送你好了。”萧小人似乎不经意地调侃道。“混小子!我看你是皮痒了呢!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找打!”耶律青云手臂一长,已将萧小人提在手中,“啪!”的一掌,拍在萧小人的臀上,声音虽异常响亮,却是未含内力。饶是如此,还是令萧小人呲牙咧嘴。
“你为什么不躲?”耶律青云将萧小人放下地来,有些疑惑。凭今时今日萧小人的身手。耶律青云如不使全力,想要捉到他,恐怕不是易事。“唉!若是不让你出了这口气,还不被你烦死。”萧小人揉着臀部。苦笑道。“不过!师伯!我看那赵王爷做起事来很是大气。肚量也大。若说别人或许会惦记,可赵王爷是做大事的,才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而耿耿于怀。”萧小人认真地想着说道。
“呵呵!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萧兄弟也!”庭院里蓦然想起一个清朗的声音,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夜猫子进宅!”耶律青云冷冷地道。“莫非耶律兄对本王还有一些成见?”萧小人起身开门,赵光义一身轻袍站在门首问道。“哼!那只有你自家心里明白才是,何来问某?”耶律青云黑着脸,丝毫不假颜色。
“咦!小石舅舅!你怎么来了?”萧小人眼眸一亮。看向赵光义的身后。“让我好找!若不是将他揪来,还真是找不到这条巷子。”杜小石憨憨的一笑。“快进来啊!干嘛都站在门口啊!”萧小人将两人让进屋来。取了茶碗给二人倒茶。“萧兄弟!有酒吗?想喝酒了。”杜小石刻意地看了一眼耶律青云。
“赵王爷真是好本事!汴京百万人众,市坊混杂,此地深处陋巷井里,竟然也能被你寻到。”耶律青云淡淡地道。“本王身为开封府尹,国计民生,任重道远啊!”赵光义顾左右而言他。“王爷过谦了!这满城万余的乞索儿都能为你所用,王爷奇才啊!”耶律青云眸光闪闪,嘴角微翘。“呵呵!耶律兄说的是叫花子吧!其实本王也未曾想到,这‘乞丐’叫花子能聚众为帮,成了‘丐帮’的帮主。不过,一帮乞儿,手无缚鸡之力,又当得了什么用?”赵光义有些得意地微微一笑。
“啊!我说呢!原来‘骆驼营’的乞索儿都是你的眼线啊!”杜小石恍然而悟,大呼而起。“亏我这些日子还将你当成了好人,竟想着你赵氏三兄弟之中,总算还有个明事理之人。说到底,原来都是一丘之貉啊!你还真是卑鄙呢!居然指使一班叫花子来监视我。赵氏三兄弟之中,说到一肚子坏水,你当得起头榜了。”杜小石一时间义愤填膺,口沫横飞,大有不能善罢之势。“咳咳!小石表弟!你误会了!本王真的没有这个意思。这不都是蜀人闹得吗?他们明明说好的要在‘骆驼营’会合,谁能想到,他们仅仅是说说而已呢!”赵光义心中的些许得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耶律青云拿眼觑了一下萧小人,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萧小人眼珠一转,若无其事地看向探窗而入的那枝杏花。萧小人的神情正好落入强自辩解的赵光义眼中,他不由心中微动,好似捕捉到了点什么。这表兄弟之间的龌龊,耶律青云只有落井下石之意愿,却无劝解纷争之善念。萧小人心中有鬼,更是不敢参乎半分,以免惹火上身。两人坐观良久,杜小石终是在赵光义的伶牙俐齿下息声了。
“耶律兄!让你见笑了。想来这小客栈里,也没有什么好酒水,不如本王带你们去马行街夜市逛逛如何?”赵光义一头乱麻,急欲脱身。“好啊!好啊!都说汴京的夜市里,各色物品,应有尽有,琳琅满目,乃天下第一繁盛之所在。每次都是匆匆而过,竟没有好生闲逛过呢!”萧小人随声附和道。
“嗯!其实这夜市也是今年初时方才不禁宵夜的。如今汴京的夜市,除了马行街夜市,还有洲桥夜市,有特色的吃食、杂货大都在洲桥,马行街则多是财力雄厚的酒楼、药铺。若是闲逛,反倒是洲桥夜市所观繁众。”赵光义说的头头是道。“今日的花销可全要算到你头上。”杜小石依旧不忿地说道。“那是自然!好歹本王也是地主。这地主之谊还是要尽到的。”赵光义忙不迭地连声称是。
宋乾德三年(公元965年),宋太祖下诏:京城夜市,至三鼓已来。不得禁止!其时,东京汴梁,夜市直至三更方尽,才五更复又开张。每至当令佳节,热闹之处,盛况空前,通宵不绝。女子夜游。也是惯习成风,不相笑讶。这闹市井然,商贾云聚。不得不说是开封府尹赵光义治护有方。
赵光义一行四人,自洲桥南行。当街的水饭、爊肉、乾脯,色味俱佳,引人食欲。“王楼”前的獾儿野狐肉、脯鸡。“梅家”的鹿脯、家鹅、鸡、兔、肚肺、鳝鱼、包子、鸡皮、腰肾鸡碎。每个不过十五文。至朱雀门。又有煎羊白肠、鮓脯、冻鱼头、姜豉、抹脏、红丝、批切羊头、辣脚子姜、辣萝卜。
“这若是到了夏日,麻腐、鸡皮麻饮、细粉素签、沙糖冰雪冷丸子、水晶皂儿、生淹水木瓜、药木瓜、鸡头穰、沙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荔枝膏、广芥瓜儿、咸菜、杏片、梅子姜、莴苣、笋、细料餶飿儿、辣瓜儿、芥、香糖果子、间道糖荔枝、越梅、刀紫苏膏、金丝党梅、香枨丸,皆用可人儿的红梅匣儿盛贮,清凉解暑,回味甘甜。到了冬月,盘兔、旋炙猪皮肉、野鸭肉、滴酥水晶鱠、煎夹子、猪脏等等,皆是食之难忘。还有那‘龙津桥’的须脑子肉,余香绕鼻。杂嚼忘忧。”杜小石兴致盎然。
“小石舅舅真是好记性,这么多的吃食。竟是如数家珍。可是,我真的好饱啊!”萧小人手捂圆溜溜的肚皮,异常满足地呻吟道。耶律青云和杜小石一路上,吃了太多酒,即使赵光义也吃的满面红光。
“萧兄弟!这马行街倒有一个好处,就是没有蚊蚋。天下苦蚊蚋日久,汴京独马行街无蚊蚋,你道何故?马行街夜市,酒楼极繁盛,蚊蚋恶油,而马行街人物嘈杂,灯火照天,每至四鼓方罢,故永绝蚊蚋也!这也是马行街夜市即使三更半夜,亦令人驻足流连的特殊原因。”赵光义四人来到了灯火通明的马行街上,看着川流不息的熙攘人群,赵光义娓娓道来。
“某家和你兄弟二人游玩,倒是长了不少见识。”耶律青云“嘿嘿”一笑。“耶律兄!你这是在笑话我吧!小石不过一吃货耳!”杜小石自嘲道。“小石舅舅!虽然我承认你真的很能吃。但是,你各种杂艺触类旁通,当世如你般聪明绝顶之人,真的是绝无仅有。”萧小人由衷地叹道。“萧兄弟!知道的你是在夸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骂我呢!”杜小石十分沮丧地耷拉了脑袋。
四人在“和乐楼”的二楼春字房中坐定,早有艺妓抱着琵琶低眉弄弦。艺妓年岁不大,姿色却也平常,只是身形婀娜,倒是别有一番风韵。大凡酒楼饮宴,皆有艺妓伴唱献舞。汴京城文风极盛,文人墨客盛行填词作曲。若是词曲在艺坊传唱开来,更是身价飚升。世人附庸风雅,趋之若鹜。
“饮散离亭西去,浮生长恨飘蓬。回头烟柳渐重重。淡云孤雁远,寒日暮天红。今夜画船何处?潮平淮月朦胧。酒醒人静奈愁浓。残灯孤枕梦,轻浪五更风。”正是一阕徐昌图的“临江仙”。一曲仙音清幽幽地唱出来,婉转莺鸣般的声音,令人耳目欢愉,乐不思蜀。
“齐娘子是‘和乐楼’的头牌,虽然年岁尚稚,这嗓音却是如磁石般的引人。”赵光义微眯双目,细细品味。“真好听!”萧小人陶醉地闭上双眸,忽而娘亲和姐姐唱曲的情景浮现眼前,嘴角露出笑来。
“齐娘子!你能将琵琶借我一用吗?”杜小石忽然问道。“客官见外了。”齐娘子婷婷袅袅地起身将琵琶交给杜小石,浅浅一笑,却也风情万种。齐娘子伸出素手,拿起桌上温着的酒壶,逐一将桌上的四只酒樽满上,敛眉低目,悄然地立在萧小人的身侧。
“沉檀烟起盘红雾,一箭霜风吹绣户。汉宫花面学梅妆,谢女雪诗栽柳絮。长垂夹幕孤鸾舞,旋炙银笙双凤语。红窗酒病嚼寒冰,冰损相思无梦处。”杜小石怀抱琵琶,唱的也是徐昌图的词,却是一阕“木兰花”。杜小石仿若磁性的声音,霎时将众人的心紧紧束住。男子的声音本与女子不同,轻柔低缓,别有一番沧桑萦绕心头,令人深深迷醉。杜小石一曲歌罢,齐娘子一双妙目里,竟闪动着一丝泪光。
“初逢宿酒擦肩过,只道尘缘错。秋来香桂满园飘,尤是回眸一笑赛花娇。惜今语善情殷切,微醺依亭榭。此行不许问归期,剪乱几多思念苦嗔痴。”杜小石肥厚的唇中再度响起那如梦如幻的声音,若不是眼见此人的肥硕壮伟,任谁也不能想象此曲竟是出自杜小石的口中。
“这是‘虞美人’!却是从未听过。先生!这阙词却是何人所作?”齐娘子眼中星光点点,竟是崇敬的神情。“正是鄙人所作!”杜小石将琵琶慢慢地放在椅中,意犹未尽。“你!你会作词?”齐娘子心中的震撼难以附加。“怎么?不像吗?”杜小石微微哂笑,却也气度非凡。
“先生惊才绝艳!贱妾甚是钦佩。先生!不知贱妾能否拜您为师?”齐娘子此言一出,登时语惊四座。(未完待续。。)
第十一节 宫锁娇娘
“你要拜他为师?你知道他是谁吗?”萧小人睁大了眼睛,侧过头来问道。“难道他还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吗?”齐娘子掩口轻笑,眼底掠过一丝淡淡的诧异。“我杜小石又算是什么人物?”杜小石的语气中似有无尽的不甘。“啊!你是‘巨无霸’杜小石!”齐娘子杏眼圆睁,震惊不已。
如今的汴京城,街巷里坊,早已将“骆驼营”之事四处传扬。蜀人大闹汴京,“秦国公”身死,蜀人入京的落脚之地就在这“骆驼营”,而这“骆驼营”之主,自然是声名远扬。
“这又是你做的好事?”杜小石阴鸷的眼神望着赵光义。“哦!我又做了什么事?”赵光义抬起迷离的双眼,有些无辜地问道。“哈哈!哈哈!真是好算计!矫借悠悠众口,将此事尽数推到我头上,既洗脱了守城不利之责,又封堵了满朝文武的攻讦。此番造势,一箭双雕啊!”杜小石幽怨无比地说道。齐娘子忽听此言,登时忐忑不安。“你先下去吧!”萧小人转身轻拍惊魂不定的齐娘子,微笑着说道。
“这真不关本王之事!小石表弟!本王即使再无能,也不会用你做挡箭牌。是!最近本王与赵相有些不睦,可还远远没有到摆上桌面的地步,何至如此啊!”赵光义满腹冤枉。“呵呵!即使你不去做,可是你能杜绝你那些忠心不二的幕僚不去做吗?”耶律青云见缝插针,落井下石。“唉!耶律兄台!你不陷害我。你会死啊!”赵光义以手支额,满面痛色。“哈哈!哈哈!”耶律青云一阵干笑。
“王爷!二夫人生了!”正当赵光义焦头烂额之际,一直守在门外的王承恩忽然推门而入。“你说什么?俏儿她生了?不是说还有两月吗?她...她生的是男是女?”赵光义蓦然站起。竟是慌得打翻了手边的杯盘,兀自不觉。“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二夫人生的是小王爷。”王承恩眼底眉梢,尽是喜意。“本王有后了!呵呵!本王终于有后了!”赵光义忽然之间,痴醉沉迷,泪流满面。
“后周”广顺三年(公元953年),赵光义娶滁州刺史尹廷勋二女为妻,其兄尹崇珂。为保信军节度使,早薨。“后周”显德三年(公元956年),再娶“魏王”符彦卿六女为继室。“汝南郡夫人”符氏虽温婉貌美。却因聘礼出自周世宗姐夫张永德而始终耿耿于怀。自嫁入赵府,竟是诸事不理。宋太祖代周立宋,符氏不齿赵氏所为,更是对赵光义不理不睬。常年青灯侍佛。足不出户。
赵光义明媒正娶的妻子皆无所出,一直以来,都是他心头之痛。宋建隆三年(公元963年),赵光义经宋太祖允可,将李俏枝收为妾室。其时,大宋初立,淮南节度使李重进犹疑观望,据扬州与朝廷分庭抗礼。终至败亡。李重进小女李俏枝为赵光义所得,金屋藏娇三年有余。李氏先后为赵光义生两女。皆因李氏乃叛臣之后的心病而早夭。直到赵光义正式将其带回府中,冒名乾州防御使李英之女,方才心结尽去,于此时为赵光义产下麟儿,承继宗嗣,怎不令赵光义欣喜若狂?
“三表兄!恭喜你了!”杜小石此时却是诚心实意地道贺。“小石!天可怜见!我真的有儿子了。”赵光义一把抓紧杜小石肥厚的手掌,十指竟抠进了杜小石的肉里。“三表兄!虽然我练的是金钟罩、铁布衫,可也是知道痛的啊!”杜小石左甩右晃,难以脱手,不由呲牙咧嘴。但是,杜小石的眼角却也不禁湿润了,三表兄真的不容易啊!十五岁成亲,没有爱,只是门当户对的官场联姻。十七岁续娶,依然是二表兄的意愿,使他成为了周世宗的连襟。最难堪的是,为了迎娶符氏,那巨额的聘礼,居然是张永德倾其家财而置办的。三表兄看似风光,内心的苦痛,又有何人知晓?
“王爷!小人给你道喜了。”萧小人笑吟吟地拱手为礼。“萧兄弟!今天是本王二十六年来最为开心的日子。耶律兄台!今日我与你无醉不归!”赵光义伸手取过酒瓮,给耶律青云、杜小石和萧小人满满地斟上,双手举杯,略施敬礼,一饮而尽。赵光义真的醉了,这是他终其一生唯一喝醉的一次。
“你今日可是起的迟了。”耶律青云坐在桌前,一脸沉肃地看着手里捏着的一张信函。“谁的信?怎么送到这里来了?”萧小人起身揉着太阳穴,一脸惺忪,宿酒未醒。“到庭院里练趟拳就好了。”耶律青云盯着书函,并不抬头。萧小人自三岁起始,每日清晨都必须有两个时辰用来练功打坐,即使是被耶律青云裹挟到契丹的日子,都没有一日止歇怠顿。
“小人!有些事也是应该让你知道。”耶律青云看着正自漱洗的萧小人,有些不知怎么开言。“师伯这是怎么了?平日雷厉风行的,今日说话却有些吞吞吐吐呢!”萧小人将头脸抹净,回头笑道。“你也知道江南武林推举武林盟主之事。”耶律青云缓缓地说道。“嗯!我知道!不是师伯和爹爹都收到英雄帖了吗?”萧小人见耶律青云说的郑重,不由正色道。“嘿嘿!江南的武林盟主,为什么会邀请我呢?你爹爹好歹在江南日久,又与契丹断了往来,况且被人称做‘江南大侠’,参与其中,也算是理所应当之事的。而某家与江南武林却是势同水火,不说不共戴天,也差相仿佛。”耶律青云说到这,却是沉吟不决。
“世事反常即为妖!师伯这是担心江南武林设局吗?”萧小人坐到耶律青云的对面,给他将茶碗满上问道。“萧师弟为人坦荡。胸襟广阔,若是他明知是个圈套,定会提醒于我。怕只怕你爹爹也是被人算计其中而懵懂不知。嘿嘿!想一举拿下我师兄弟二人,简直是痴人说梦。”耶律青云冷笑道。“师伯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了,江南武林或许会与你不利,但绝不敢算计我爹爹。不然,以我外公在江南的势力和威望,又岂是他们所能承受得起的。记得师伯在江南闯下弥天大祸,还不是外公一言而决。虽然。外公是看在爹爹的面上。”萧小人说的入情入理,倒是让耶律青云刮目相看。
“你说的却也有些道理。不过,你外公在江南虽一手遮天。却始终欠江南武林一个公道。无论他如何的护短藏拙,都无济于事。江湖道义,欠的就是欠的,迟早都是要还的。你爹爹这些年着实不易。为了我也吃了不少暗亏。师伯又焉有不知呢!你爹爹之所以要出手争夺这江南武林盟主之位,无非是为了能更好地庇护于我,令我在江南再无后顾之忧。”耶律青云精眸闪闪,心如明镜。
“外公身在官场,是不会去争夺什么盟主之位的。而当今江南武林,能与爹爹一较长短的,无非那有数的几人。只要爹爹尽力而为,这盟主之位。却是唾手可得。”萧小人傲然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心中惴惴。那‘白鹿洞’山主欧阳栻如此隐忍。必有所图。师伯唯一看不透的是你外公,他本已是江南武林举世无双的第一人,却又为何弄出这许多事来?”耶律青云满面忧色,自此沉思不语。
“师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手里的书信是何人所写呢?”萧小人苦等耶律青云的下文,却没了声息,不由问道。“呵呵!你不妨猜猜!”耶律青云莞尔一笑,举着书信目光灼灼地道。“嗯!能写给你信的人,无非是爹爹或者是郑姑姑。”萧小人笃定地道。“这个人你是认识的,而且是个契丹人。”耶律青云摇摇头,微笑道。“啊!我知道了,是神仙爷爷!”萧小人拍手叫道。耶律青云神情一黯,微微摇头。
“燕燕姐姐!五哥耶律贤!八妹蔓儿!他们都不会给你写信啊!师伯!你赖皮,我认识的契丹人那么多,又怎能猜到?不会是‘凌云老祖’吧!”萧小人眼前一亮。“那人不过是个小人物,人虽然还算机灵,却没有什么名声。”耶律青云淡淡一笑。“不会是那个‘仙侠派’的华歆吧!但是,你不应该认识他才是啊!”萧小人皱眉道。“这都能被你猜到,果然是个聪明绝顶的孩子。”耶律青云一笑而起。
“是时候回去了!慕容氏的事也有了定论,回去也能给你外公一个交代了。”耶律青云转身去收拾行囊,萧小人却是蓦然地呆若木鸡。“原来师伯说带我去看看慕容伯伯是有预谋的。”萧小人冲着耶律青云的背影说道。“哦!我以为你早就想到了。”耶律青云转头诧异地道。“怀璧其罪!难怪契丹、大宋、南唐,不分你我,竞相而往,原来如此!”萧小人如在云雾中,迷茫地喃喃自语。
“好了!别发呆了,像你这样后知后觉,以后如何放心让你独自行走江湖。走吧!我们去和地主辞个行。没来由,总不能每次都走的无声无息。”耶律青云摇头叹息,拉起浑浑噩噩的萧小人就走。
耶律青云和萧小人来到开封府,却意外地没有见着赵光义。“我知道赵王爷在哪里。”萧小人已然从惊愕中醒过神来,却是满心的苦涩。“哦!你真的知道。”耶律青云倒是真的有些意外。
汴水之滨,北岸之上,坐落着蔚为壮观的“秦国公”府。
赵光义环住徐慧的纤腰,将她放在自己的膝上,将头轻轻地靠在她温软的胸前。徐慧轻舒玉臂,搭在赵光义的肩头,圆润的下颌,抵在赵光义的黑发上,一脸的迷醉。
“皇兄没有让你去洛阳送葬,你是不是不高兴了。”赵光义轻声问道。“唉!不去也罢!徒惹伤悲也是于事无补。”徐慧神情黯然,泫然欲泣。“车马劳顿的很是辛苦,心意到了,也就是了。”赵光义声音和煦温柔。“其实,辛苦倒也没有什么。只是想起他平素待我的恩义,伤心感怀而已。”徐慧声音颤颤的透着几许哀伤。“是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是,你要多注意身子,莫要悲伤过度才是。”赵光义慢慢地抬起头,深情款款地道。“能得王爷如此看重,妾身夫复何求?”徐慧清澈的目光望向赵光义的眼底,霎时柔情似水。赵光义伸手抚摸着徐慧嫩滑的玉颊,浑身竟有一种骨软筋麻的感觉。
“皇上圣旨下!徐妃接旨!”正在赵光义与徐慧你情我浓之时,突听府门外有人尖声呼道。赵光义吃了一惊,立即起身,退到一边。徐慧微然一笑,轻挪莲步,出屋接旨。“皇上有旨,册封徐氏为崇义宫贵妃,即刻入宫!”黄门太监朗声宣旨,徐慧跪在地上,不禁绝望的花容失色。赵光义在内室却是听得明白,脑中一声轰响,不知高低,待他冲出府邸,只见一乘黄呢小轿已然绝尘而去。
赵光义几日的春风得意,刹时不翼而飞,失魂落魄,面如金纸,摇摇欲坠。萧小人吃惊地望着不远处兀立在烟尘中的赵光义,惋惜之情,溢于言表,耶律青云的脸上却慢慢地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未完待续。。)
第十二节 不大不小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江南古道,淫雨绵绵。山滴翠,树吐绿。满眼的青碧,虽在雨中,仍是令人不自禁地心生亲近。萧小人和耶律青云皆是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胯下的马匹呼出淡淡的热气,不时打着响鼻。
“师伯!找个地歇了吧!估摸着这雨一时半会也是不会停的,人虽没事,这马恐怕是吃不消了。”萧小人勒马说道。“嗯!也好!也不急在一时。”耶律青云抬头看一眼淅淅沥沥的小雨,点头称是。
“两壶清酒!四碟小菜!一桶粳米!客官稍等!”酒馆跑堂的伙计大声地唱喏,混在店堂嘈杂的喧嚣声中,丝毫不显得突兀。酒馆不小,却是人满为患,嬉笑怒骂,各种声音皆有,活脱脱一幅市井百态图。
“吴老!听说金陵‘消息门’的风残阳死了,您知道这事吗?”忽然一个很小的声音传到耳中,萧小人一怔,内心震惊无比,风伯伯的年岁好像并不大。萧小人抬眼看向耶律青云,只见耶律青云手中的筷子略微一顿,显然也是听到了。酒馆里的人声虽是杂乱无章,但若想瞒过耳目聪敏之人,却是不够。
耶律青云和萧小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望向东北角的一张桌子,桌前坐着二老一少,怎么看都有些怪异,显得很是格格不入。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做派行止。看来皆是江湖中的会家子。
“哦!张老弟倒是消息灵通,这件事可才发生不久呢!”靠墙坐着的一位头发花白、五十余岁、儒生打扮的男子淡淡地说道。“嘿嘿!吴老您打北边过来都知晓了,居然还来消遣于我。江湖上称您为‘铁嘴’还真是名符其实呢!”张姓汉子满脸络腮胡。膀阔腰圆,一张脸上写满风尘,一眼看去就像是一个常年脸朝黄土背朝天而又老实巴交的粗鄙乡农。但是说起话来,却是头头是道。
“呵呵!张老弟这是过谦了,江湖中谁人不知‘巧记’的名头,张氏铁匠铺打造的兵器、箭矢天下驰名,武林人士趋之若骛。都以能拥有‘巧记’之刃而引以为傲。在此江南之地,宁可得罪武林世家大豪,也没人敢得罪‘巧记’的张氏兄弟。我又怎敢消遣于你呢?”吴能言舌灿金花。
“我们兄弟不过是打铁的,吴先生如此巧言令色,莫非别有所图?”一直蜷缩在椅中的少年忽然开口问道。少年白净面皮,约莫十五六岁。所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少年虽然瘦小。但是一身锦衣,光鲜照人,却也衬得颇为讨喜。“兄弟?你们是兄弟?哈哈!哈哈!小孩子家莫要信口雌黄。”吴能言看着对面的两人,不由笑道。“吴先生觉得很可笑吗?”少年微皱了眉头,一丝愠怒出现在眼底。
“哥哥!不要生气!不知者不罪吗?”张姓汉子有些惶恐地道。“你叫他什么?哥哥?你是不是失心疯了!吴某看你也比我小不了几岁,恐怕孙儿都有这孩子般大小了。逗人玩,也没有这样的。”吴能言摇头道。“啪!”的一声,张姓汉子拍桌而起。“吴老!我们兄弟敬你是前辈。百般容忍,你怎地如此羞辱我们。我张不大今年不过二十有二。怎么就跟你年貌相当了?”张不大满面怒容,须发皆张。
“啪!”的又是一声,少年亦拍桌而起。“吴先生!你也是走南闯北的武林前辈,如何这等的以貌取人?即使你觉得不妥,也当问清道明,怎能肆意地嘲笑我们。再则说了,我张不小虽然只比不大大了几个时辰,可怎么说我也是不大的兄长,你真正的岂有此理!”张不小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痛斥其非。
淮南张氏,累世以打铁为生,世人皆称“张铁匠”。张氏传至第七代上,七兄弟中的老幺张七郎得一武功高手传授武艺,张氏始有家传武学。张七郎不但武功高强,打铁亦是一把好手,后来更是凭借一身精湛的宗匠技艺而蜚声江湖,“巧记”至此名扬天下,家喻户晓。
据说当今“巧记”的传人是一对孪生兄弟,大凡双生子长相都是极其相似的,即使有不相像的,也不至于相差的如此大相径庭。三人经此一闹,满堂中人皆各瞩目,听得明白,登时各个目瞪口呆,四座鸦雀无声。任谁都难以相信,这对怎么看都应该是两辈的人,竟然是兄弟。其实兄弟之间,岁数相差悬殊也不是什么奇事,可怪异的是他们居然是孪生兄弟。
这两人是孪生兄弟也就罢了,令人更为不解的是,这哥哥看似只有十五六岁,却有二十二岁,起个名字却叫不小,而弟弟看似至少四五十岁,也不过二十二岁,起个名字竟然叫不大,这父母可真奇葩。
“不大!不小!呵呵!呵呵!”吴能言强忍住笑,满脸的皱纹都挤压在了一起,显是异常辛苦。“哈哈!哈哈!”萧小人终是未能忍住,忽然放声大笑。耶律青云“噗!”地一声,满口酒水喷了一地。这一笑不打紧,原本满堂静寂的氛围立时消失无踪,代之而来的是哄堂大笑,声振屋瓦。
“喂!你叫什么名字?你这孩子好没道理,甚是无礼!”张不小面色一沉,阴郁的眼神看着始作俑者的萧小人。“在下萧小人!实在不好意思,失礼了!”萧小人收殓笑容,起身抱拳致歉。“哼!我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名字呢!”张不小不屑地说道。“小人!居然还有人自承是小人的。萧小人?怎么听着这般耳熟。啊!萧小人!你是萧小人!哦!果真是个了不起的名字。”张不小终是回过味来,如是言道。
其实。名字本身并没有好坏善恶,而是使用这个名字的人。当这个名字具体到某个人时,它就具有了某种非凡的魅力。即使你取一个名垂千古的名字。当人们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却是那个曾经拥有这个名字的人,而不是你这个人。所以,名字并不代表什么,关键是那个大书而特书的人。
“原来是萧公子当面,这位莫非就是青云山‘青云帮’的‘飞狐’大侠耶律青云?”吴能言正容问道。“正是某家!”耶律青云狂饮三碗,方才傲然地道。此言一出。酒馆里顿时飘来许多不善的目光。“吴某受‘江南虎’林仁肇林大侠之邀,前往金陵拜会于他,不知可否有幸能与二位同行?”吴能言察言观色。毫不犹豫地道出了林仁肇的大名。果然是人的名树的影,那些不善的眼光登时飘忽躲闪起来。江南屏障,诸将之首,任何一条。都足以震慑群小。何况。林仁肇的武功,执江南牛耳,盖世无双。
“唉!真是‘铁嘴’啊!这么快就攀上高枝了。”张不小唉声叹气道。“同行!同行!我们大家一起同行。”吴能言老脸一红。原来,吴能言南行时遇上二张,主动上前搭讪,希望能一起结伴而行。
“嘿嘿!某家什么时候答允和你们同行了。”耶律青云冷笑道。“哦!你没答允吗?”吴能言闻言一怔,讷讷地道。“师伯!路上有几个人同行也不错呢!起码不会太寂寞。”萧小人微微一笑。耶律青云瞥了一眼萧小人,却是不置可否。“是啊!是啊!我是最怕寂寞的了。”吴能言打蛇随棍上。随声附和。
“萧兄弟!你人真是不错,没有那些公子哥的臭架子。”天虽还没有放晴。但雨已是停歇了,张不小和萧小人并辔而行,倒是颇为投缘。“张大哥的轻功好像很好呢!”萧小人适才见其飞身上马,身形轻若飘絮,不由笑道。“你看出来了!”张不小眼睛一亮,短而淡的眉毛忽地一挑。“不瞒兄弟说,若不是家族有严令,张氏子弟不得在江湖中显露武功,恐怕我也早就出名了。”张不小感慨万千。
“嘿嘿!大言不惭!”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冷笑。“耶律大侠!你莫要小看我哥哥,他的轻功可是我张氏门中最高的,上房攀檐,如履平地。”张不大有些不满地道。“二郎啊!说到轻功,当今谁不知道是以耶律大侠为最,耶律大侠号称‘飞狐’,轻功之高,无人窥其项背,你这可是班门弄斧了。”吴能言斜眼看着张不大,又偷觑了一眼面如止水的耶律青云。“那是你们没有见识过我哥哥的轻功。”张不大嘟囔着,一脸的不以为然。“好吧!莫说某家小看了他。如果你家兄长能比得过小人,某家自然信服。”耶律青云淡淡地哂笑道。“啊!可他还是个孩子。”张不大有一种胜之不武的困惑。
“我说你们拌嘴,与我何干,干嘛非得拉上我啊!”萧小人苦着脸回首道。“这么说来你的轻功很好啰!”张不小目光咄咄地望着萧小人,跃跃欲试。“张大哥你可别当真,我才不过十岁,你可都大我一轮了。”萧小人看到张不小眼中炽热的目光,顿时唬了一跳。“萧兄弟!在我十岁的时候,整个家族已然没有对手了,我真的很寂寞!”张不小愈发的来了兴致。萧小人双肩一塌,翻了个白眼。
“请问耶律大侠,你说如何比试呢?”张不小驻马问道。“这个嘛!”耶律青云低眉沉吟。“不如我们来玩‘弹竹’何如?”张不小忽地看到不远处的一片竹林,不由眼前一亮。“弹竹?”萧小人诧异地望着一脸得意之色的张不小。“这‘弹竹’就是将青竹弯曲成半圆,一人居其上,然后将弯竹松开,将人弹射向半空,空中之人,竭其所能地施展手段,尽量的延迟落地的时辰,最晚落地者即为胜家。”张不大适时地解释道。“这倒是新奇,小人你不妨试试看。”耶律青云眸光闪闪,微然一笑。
“小人你没有玩过,我也不想占你的便宜,首要的是起飞的当口,一定要使自己身轻如燕,愈轻弹射的就愈高,而且在上升的途中,也要尽可能地向上攀援,飞升的愈高落下的愈晚。落下的时候,记住一定不要直下,那样会下降的很快,如何控制下降,那可就要凭真功夫了。”张不小狡黠地眨了下眼睛。
“我去压竹子!”张不大看到萧小人一脸的不情愿,生怕他不比试,提马奔向竹林,四人驱马随后而行。张不大飞身下马,来到竹林边上,看准了一株粗壮的竹子,身子一纵,攀上竹干,将至中段,双手握竹,坠身向下,竹子瞬间弯下,缓缓地落向地面。张不大站在犹自悠荡的竹干上,上下起伏。
“何须如此麻烦!”耶律青云微微哂笑,身子如纸鸢般从马背上一掠而起。耶律青云飘至一株更粗壮的竹子前,脚尖一点竹干,使出“梯云纵”,一道青影贴着竹干倏忽游上竹梢。耶律青云一声长啸,将身一沉,使个“千斤坠”,竹子一弯到地,在其脚下纹丝不动。(未完待续。。)
第十三节 消息风雨
“咝!”吴能言和张氏兄弟齐齐地倒吸口冷气,都知道耶律青云轻功高绝,智计无双,可真的没有想到他的内外武功竟然已经完美地超越了一流之境。张不小的狂傲之心彻底地收敛了,看向耶律青云的眼光充满了崇敬,这是对强者的尊崇。张不大圆睁着一双牛眼,心里的笃定不由自主地摇摆起来。
萧小人飞起来了,湿漉漉的空气清新的令人陶醉,脚下的大地,绿意盎然,生机勃勃。萧小人看到空中不远处的张不小,闭目冥神,冉冉上升,心中一动。当下,收摄心神,将一口真元之气,运遍周身百骸,当真是轻如鸿毛,随风而飘。耶律青云抬头望天,心里一松,这小子的悟性不可谓不高。
世间万物,即使微小,皆有其重。有其重,终将落地。飞花飘叶,烟雨尘埃,莫不如是,除非翼生双翅。因此,无论借助外力上升到何种程度,结果都是一样。萧小人和张不小不再攀升,理所当然地开始下落,而且愈落愈快。唯此,才是各显其能之时,如何延缓下落,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张不小张开双臂,那身宽大的有点夸张的锦袍,宛如平添双翼,优美地在空中绽成花朵。当见到张不小缓缓地挥动双臂间的袍袖,像个大鸟般飞翔起来,张不大脸上的笑容愈来愈盛。其实,人是飞不起来的,即使那袍袖是真的羽翼,也是难以实现的。飞禽与走兽的区别。是一道永世难以逾越的天堑。
吴能言的脸色变了再变,不是姿态悠适的张不小,而是在空中宛若游龙戏水的萧小人。萧小人在感到身体不再上升时。一招“鹞翻”,身子直拔而起,一招“鹤立”,竟是伫立在半空。萧小人面上浮起一丝微笑,张开双臂,一招“雁翔”,平滑地转入“燕飞”。萧小人“龙腾”、“凤舞”再度拔起。一招“雀旋”,“ 鹰翔”而下,扑向一望无垠的大地。“千禽百兽功”的华丽繁复。在萧小人的身上彰显出无尽的绚丽绮梦,就在这下落的途中,萧小人一刻不停地变幻出这世上最美的风姿。
耶律青云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萧小人,萧小人的每一招每一式在他的眼中都是那样的完美无缺。这个几乎传承了他一生精华武学的少年。是那样的星光璀璨。惊才绝艳,耶律青云胸臆间充满了自豪。瞬间,耶律青云有一种莫名的久违的感动,一种从所未有的想哭的感动。
张不大有些意犹未足地看到兄长轻飘飘地落到地面,回眸之间,那满是胡茬的肥厚下巴差点掉在地上。萧小人居然在即将与张不小几乎同时落地的当口,忽然一招“鹞翻”,生生地翻离了仅有一步之遥的地面。“鱼游”而去,斜斜地平飘出九尺开外。双脚“鹿踢”,卸去劲力,这才脚踏实地。
“你真的只有十岁吗?”张不小看着萧小人,真正的欲哭无泪,这少年可真是妖孽啊!“张大哥!承让了!”萧小人从袖中取出汗巾,擦拭着头脸上晶莹欲滴的汗珠。“萧公子!吴某此番大开眼界啊!记得当年吴某初见令尊之时,他却是深藏不露。及至后来,一战成名,享誉天下,吴某深悔不能识荆。没成想,十余年后,萧公子不但一表人才,武功更是出类拔萃,真是羡煞旁人也!”吴能言感慨万千。
此番比试过后,张氏兄弟已是心悦诚服。一路上,加倍小心地侍奉着耶律青云和萧小人。张氏兄弟由是更加佩服先祖的明智,江湖深似海,武林无强者。
金陵“消息门”坐落在金陵城东的陋衣巷,三街交汇的南向,连绵数十间巍巍楼宇,亚赛宫城。
此时,青砖碧瓦的门楼显得黑郁幽深,庄重肃宁。门牌之上,高挂白绫,在料峭的风中悠荡,平添了一股阴寒之气,就连门首的一对石狮,目光中也似乎含着一丝悲伤和怜悯。今天,是“消息门”门主风残阳出殡的日子,虽然“消息门”不接待礼宾,却也有不少人送来了挽联和祭品。
“消息门”五进大院,重楼叠嶂。此时,在偌大的中堂之上,南向而坐的是“消息门”的十二位长老。东向而坐的依次是林仁肇、萧蓝若、耶律青云、萧小人和莫丽丝,林仁肇是以风残阳友人的身份前来送葬。因林仁肇此生仅有一女林云素,所带四人皆是女儿女婿的家人,却也合乎礼仪,无可厚非。
“林大侠!林府尹!您这是要强加干预我‘消息门’之内事了?”满头萧萧白发的梅长老,阴沉着一张马脸,阴鸷的望着客座中的林仁肇。“林某不敢!风小哥乃林某至交,如今去的不明不白,林虎子不惜血溅五步,也要为好友寻求个公道。”林仁肇浓眉紧锁,虎目咄咄,方正的脸上,语气冷肃而决绝。
“消息门”历经岁月沧桑,而今的“长老院”由三大家族掌控,遍地开花,遍布天下,三大家族历来不使外人得知其家族的真实姓氏。初时,长老稀缺,仅有三五人而已,随着三大家族的繁衍,人丁兴旺,“长老院”应运而生。“长老院”以“春、夏、秋、冬,梅、兰、竹、菊,琴、棋、书、画。”命名十二位长老,其间,若有长老陨落身故,则由三大家族的佼佼者接替,换人不换名,更新罔替,延绵不绝。
“消息门”百余年的门规,风氏掌籍,三姓护法。三姓不得干涉风氏掌门事务,而风氏传人不得年超四十。这与其说是一个特殊的约定,不如说是一个恶毒的诅咒。自风魔起始,风氏不仅是代代一脉单传,而且迄今为止从无一人活过四十。风魔之后,风氏传人也曾努力地抗争过。结果是令人沮丧的,风氏似乎已然认命了。风残阳却不想认命,所以在他父亲刻意的引导下结识了尚在闽南为将的林仁肇。
风残阳却最终没能逃过这百余年来风氏既定的宿命。死时年仅三十八岁。林仁肇是悲哀的,也是愤怒的,风残阳将身家性命托付于己,而自己却没能护佑其周全。林仁肇做为被江南,乃至中原称之为“江南屏障”的“江南虎”,居然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何以确保一方平安。这令他情何以堪?
“那么!林大侠想要什么样的公道呢?”十二长老中年岁最长的秋长老,一张脸皱纹密布,吊眉塌唇。一双眼睛虽然灰白,却是神光宛然。“林某要知道风残阳是怎么死的。”林仁肇盯着秋长老的眼眸说道。“呵呵!老朽也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林大侠适才也瞻仰了风门主的遗骨,可曾发现什么端倪?”秋长老神情恬淡,目光淡然。淡淡地问道。“你...”林仁肇一时气结。因为以他的敏锐眼光,也不曾看出有什么可疑之处。风残阳离世时的面容很是安详,甚至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一个人在临死时的心理反应,是无论如何做不了伪的,这也正是林仁肇最为不解,也是最为痛心之事。
“林某要见风雨!”林仁肇退而求其次。“哼!你说要见谁就要见谁,林大侠当我‘消息门’是摆设吗?”脾气暴躁的菊长老几乎拍案而起。“林某要见风雨!”林仁肇不为所动。一字一顿地道。“嘿嘿!嘿嘿!林大侠还真是强横霸道呢!”阴柔的春长老阴冷地笑道。“林某要见风雨!”林仁肇面不改色,语气却是加重了三分。萧蓝若双眸如电。逐一地扫过十二位长老,肆意的侵袭,众长老的心头,蓦地一沉。
“林大侠!你要给风门主送葬,我们允了!你要开棺见风门主最后一面,我们也允了!你要见我门中‘长老院’的所有人,我们依然允了!常言道:再一再二不过三,泥人自有三分火。林大侠为我江南呕心沥血,倚为屏障,切莫因小而失大。”秋长老人老成精,分明嗅到了一股浓浓的肃杀之气。
林仁肇缓缓地嘘出一口浊气,缓缓地将身子抵靠在椅中,缓缓地微闭上了凛然生威的双眸,一股氤氲的紫气慢慢地在其周身弥漫开来。萧蓝若微然一笑,抬手端起桌上的茶盅,瞬间,茶盅的盖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一道淡白的烟气,聚气成线,直冲屋顶。片刻,一股焦糊的茶味,满堂飘散。
“世人皆言萧大侠仁义无双,君子坦荡。成名以来,为江湖分忧解难,却手不沾腥,甚是难得。老朽素来钦服君子,何以萧大侠今日如此强势?”秋长老声音平缓,如同君子般,谦谦有礼。“君子亦有逆鳞,江湖不平,自当拔刀。萧某不喜杀,却非不能杀!朱家、郭解、剧孟,孰君子乎!”萧蓝若轻轻地将手中的茶盅放在梨花木的桌上,只听“嗤!”的一声,一股青烟,茶盅陷入木中三分。
“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萧小人,萧公子?”琴长老是十二长老中唯一的女子,而且年岁不过三十几岁。“嘻嘻!琴长老你是瞧我小呢?还是瞧我武功弱呢?”萧小人话音未落,一招“鹞翻”,竟是凭空而起,众人眼前一花,萧小人又笑嘻嘻坐回到了椅中,似乎不曾动过一般。蓦然,一道青影一闪而没,琴长老“啊!”的一声轻呼,手抚玉颊,骇然色变。“嘿嘿!”耶律青云一声冷笑,琴长老顿时毛骨悚然。
“请风家小姐!”一直不曾开言的画长老如是吩咐道。画长老是十二长老中武功最强者,短小精悍且城府极深,平日里难得出言,出言必践。在强势的恶客面前,向不服软的他,也不得不低头。
在一阵难堪而难耐的静寂之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一位年方二六、一身素服的少女,风姿绰约地飘然而至,淡妆素抹,艳丽无方。在其身前身后,四位形态各异的男子,警觉地注视着四方。
“风雨见过各位长老!见过林伯伯!”风雨微微万福,尖尖的下颌,樱桃小口委屈地抿出我见犹怜的弧线。林仁肇陡然睁开双目,看着风雨柳眉下略微低垂的杏眼,登时心中一痛。
“从今日起,风雨就是‘消息门’的新门主。”林仁肇见风雨怯生生地斜坐在十二长老的末座,不容置疑地朗声说道。“什么?”十二长老几乎异口同声。“尔等见过你们的门主吧!”林仁肇站起身来,背负双手,冷冷地说道。“不行!”十二长老再次异口同声地喝道。“你们‘消息门’是不是只有风氏才能做门主?”林仁肇问道。“是!”秋长老点头。“风雨是不是姓风?”林仁肇接着问道。“是!可是...”秋长老正待解释。“既然如此,风雨就是‘消息门’的门主。”林仁肇冷肃的声音,令人心寒。
“林大侠!可风雨她是女子!”秋长老好半天才憋出这句话来。“那你‘消息门’可曾限定风氏传人的性别?”林仁肇揶揄道。“这个...这是当初制定门规的先贤遗漏了吧!”秋长老不是很确定地道。“据林某所知,除了风氏有权掌籍、掌门,其余三族,不得染指。若违此誓,天下共诛之!难道你们这是想要被灭门吗?”林仁肇厉声喝道。秋长老心尖一颤,本想说不是天下共诛之,而是门人共诛之。不过,秋长老为灭门之言所慑,竟是不敢接话。其余的长老也皆是惊骇异常,无言以对。
“请门主上座!”画长老在权衡利弊之后,不再迟疑,毅然说道。“请门主上座!”其余的长老沉寂片刻,不得不接受这无可辩驳的现实。林仁肇嘴角掠过一丝微笑,温煦地看向一脸惊愕的风雨。
“承蒙各位长老抬爱!风雨有三个条件,若是达不成,门主之位,另请高贤!”风雨缓缓起身,清澈的双眸透出无尽的睿智,令人莫敢仰视。往昔娇柔怯弱的少女,忽然间锋芒毕露。林仁肇嘴角的笑意渐渐弥漫,一丝欣慰在胸中荡漾,他的眼神更是慈爱,毫不吝惜地洒向风雨。风雨心神渐宁,在林仁肇的注视下,愈发的沉稳淡定。任谁有了林仁肇的关爱,能不自信呢?
“一:风雨的贴身护法,由风雨自行定止。二:风雨的入赘之婿,必须是读书之人。三:风雨四十岁之前,不想再见到各位长老。”风雨平静地诉说着,似乎理所当然,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一般。(未完待续。。)
第十四节 乾德之镜
“消息门”十二长老一时都有些恍惚,这真的是那个人见人爱的小娇女吗?那份从容的气度,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气,还有那未经深思熟虑、脱口而出的三个条件,不得不令人对她另眼相看。这看似简单的三个条件,无一不正打在众长老的七寸之上,拿捏的恰如其分。
“其实风小姐的贴身护法,不外乎你身侧四人。虽然不是我们三姓中人,却是跟随风门主三十年的旧人,我们没必要费心。风小姐欲招赘读书人,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我们要审清家世。至于我们见不见门主,都无所谓。说句公道话,门规所限,我们见门主必须行跪拜之礼,莫说你不想再见到我们,我们还真的不愿时时跪倒在风小姐的石榴裙下,虽然很多人巴不得如此。”秋长老哂笑道。
“好!秋长老果然爽快,一言而决,风雨在此多谢各位长老的成全。”风雨团团作揖,声音脆响的宛如百灵,竟没有一丝初见时的婉转低徊。风雨抬头看向那高高在上的宽大的红绸包裹的石椅,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厉。风雨轻移莲步,一步步从众人眼前走过,目不斜视,走的是那样的坚定。
“莫丽丝!你去服侍风门主登位!”萧蓝若起身观礼,对低眉肃容的莫丽丝道。“是!主人!”莫丽丝纤腰一扭,已来到风雨身后,不前不后,随风雨缓步向前,始终与风雨保持着一步之遥。那随风雨一道来到堂上的四个奇异男子。似乎浑不在意地亦步亦趋,他们的眼里没有任何人,只有这个曾经温婉可人的娇弱少女。从风残阳身死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知道,此生唯一需要捍卫的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这个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万分的少女。不为别的,只为那曾经注定的永世难以更改的宿命。
“属下参见门主!”十二长老分列两排,齐身下跪,以额触地。这就是当年风魔去世前,对那三位大能提出的唯一的要求。风魔就是要让三大家族的后人永世对自己的后人顶礼膜拜。他受之而无愧。
“门主!属下等明日就起身了。临行之际,无论门主信不信得过属下,有些话却是不得不说。也好让门主心中有数。”秋长老低垂着眼眸,斟酌着字句道。“秋长老见外了,百年以来,三大家族的忠诚毋庸置疑。抛开这个四十岁的限定。三大家族为本门所做的一切,可谓鞠躬尽瘁。各位长老有什么需要吩咐风雨的,尽管直言不讳。”风雨尖尖的下颌微微上扬,面如桃花,美艳无方。
“有门主的这句话,属下三大家族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值了!若是没有风氏的‘江湖薄’,三大家族何有这百年的荣耀。‘消息门’是四大家族众志成城的‘消息门’。唯有如此,方能坚不可摧。兄弟没有隔夜仇。属下等人既然认你为主,必当竭尽所能,誓死捍卫。”秋长老抬眸,表明了三大家族的立场。
“林仁肇此人,大仁大义,武功盖世。不仅如此,近年来,其势力更是与日俱增,最令人担心的却是这些势力都是十分隐秘的,并不为外人所知。在外人眼里,林仁肇不过是南唐的一名武将。林仁肇之所以能有今日之成就,这都取决于先门主的慷慨。的确,林仁肇待门主始终不薄,但是,若是任由‘消息门’成为林仁肇的傀儡,却是万万不能。‘消息门’百余年的门规,江湖事江湖起,江湖事江湖平。严令后人不得以己之好恶,插足朝堂之事,更不能以己之好恶,判定江湖之善恶。若有违背者,门人群起而诛之!即使门主也不得逾越。门主虽然年轻,却是聪慧果决,属下不过多句嘴而已。”秋长老说到此处又低垂下了眼眸,不再去看风雨那张吹弹可破而又淡定从容的娇容。
“本座受教了!多谢各位长老!‘消息门’永远都是‘消息门’,而且只能是‘消息门’。管墨!请将本座送与各位长老的礼物呈上来!”风雨目光澄澈地望着十二位长老,樱唇轻启。一身墨衣,身材高大的管墨油亮的秃顶在众人眼前徐徐走过,十二位长老的手中都多了一个二尺见方的白绸包袱。
“这是什么?”众长老都有些好奇,更有甚者,立即就欲打开。“且慢!这个包袱里是各位长老的一些私人物件,若是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请各位回到各自家族再看不迟。”风雨及时地制止了某些长老的好奇心,淡淡地道。“掌砚!将各位长老的腰牌呈上来!”掌砚一身紫红色的衣衫,瘦如麻杆,天生一个酒糟鼻,硕大无朋,通红如炭。“各位手中的腰牌乃乌金所铸,寻常刀剑难伤。从今日始,本座认牌不认人。相信二十八年后,在座的各位恐怕剩不下几位了。”风雨的眼圈忽地一红,竟似泫然欲泣。
“唉!还是门主想得周全。”秋长老年岁最长,感慨颇深。众长老一片唏嘘之声,望着风雨的神情都是一阵悲凉和恍惚。“看纸!将本座亲手熬煮的春粥给各位长老品尝。”白衣看纸煞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呆板的如同痴儿,但他做起事来却向来一丝不苟。看纸端着一个托盘,盘上是十二碗热气袅袅的春粥。看纸尽责地服侍着十二位长老将各自碗中的春粥用尽,方才收碗倒退而回。
“嗯!小姐的春粥还是原来的味道,只是愈发的醇美。”画长老掏出手巾抹抹嘴唇,目中渐渐露出一丝慈祥。“消息门”的十二位长老都曾喝过风雨熬的春粥,谈起旧事,画长老禁不住用起了旧称谓。
“今日本座服侍各位长老用粥,并无他意。只是风雨所尽的微薄孝心,不成敬意。伺笔!将本座赠与各位长老的‘真元一气丸’呈上来!”风雨微微抿了抿红唇,唇上诱人的光泽令人心动。伺笔身上的青衣包裹着他异常肥胖的身体。似乎不堪重负,随时都有撕裂的危险。伺笔不但矮,而且胖,横看竖看都没有太大的分别。看他走路,不是在走,几乎就是在滚。伺笔好似没有自觉,脸上常年飘浮着一丝自信而满足的憨厚笑容。这种笑容。任谁看见都会认为是一种人蓄无害的笑容。
“啊!这不是本门传说中的圣物吗?难道是真的?”十二长老中学识最为渊博的梅长老蓦然睁大了浑浊的双眼,看着掌中的药丸,不由惊呼出声。相传“消息门”有一种圣药。虽无起死回生之效,却能瞬间将人体内涣散的真元聚拢,打通全身筋脉,使人一气尚存。不致当场毙命。故名“真元一气丸”。当今世上,也唯有“归元大仙”炼制的“还阳丹”可与之媲美。常人可能毫无用处,但对刀头舔血的武者来说,这就是一条再生的命。这世上,什么都可能再有,唯有生命,不可再生。
“属下谢过门主恩赐!”梅长老率先向风雨跪拜叩头。其余长老震惊之余,皆是心悦诚服。纷纷跪倒在地,诚心实意地叩拜这位新任不过两日的年仅十二岁的妙龄少女门主。
“各位长老常年四处奔波。本座无以为报,聊表寸心而已。从今而后,天各一方,本座虽不再见各位,但各位为本门出生入死,本座于心难安。不过,本座将会时时地为各位长老祈祷,企盼诸位长命百岁。此去路遥,各位长老一路走好!老杜!替本座好生相送!”风雨起身抱拳,声如黄莺。
“消息门”密室之中,四大护法眼观鼻、鼻观心,悄然伫立,默然无语。风雨以手支颐,看着圆桌上摇曳的蜡烛,心无所属。静!非常的静!静的令人难耐,但室中的五人却安之若素。
“少主!他们来了!”老杜如同幽灵般忽地出现在室中,灰褐色的衣衫衬着他愁眉苦脸的面容,略显阴森。老杜是“消息门”的总管,也只有他是传唤三大家族的唯一的传话之人,他看起来似乎已有五六十岁,可他却还不到四十岁,操心多的人,岂非老得快!“哦!叫他们都进来吧!”风雨慵懒地收回痴痴的目光,轻声道。“是!”老杜一向不多话,甚至从不与人聊天。但就在昨日,风雨却和他聊了半宿。
宋太祖草草地处理了国事,匆匆地赶往“崇义宫”。自从花蕊夫人入宫以来,宋太祖心花怒放,整日陪在她的身旁,虽然她还是那样孤傲、冷漠,但是,这正是她与众不同的地方,令他心醉神驰。宋太祖戎马倥偬,开疆辟地,一门心思地致力于统一天下,与这儿女私情始终未曾专注过。如今,得到了如此的尤物,一时情窦顿开,有些英雄气短,也是在所难免。
当宋太祖进得宫来,正见花蕊夫人对镜理花容。宋太祖走到花蕊夫人的身后,望着铜镜中花容月貌的花蕊夫人和雄壮英武的自己,心里感到非常的满意。“爱妃!身子可大好了吗?”宋太祖扶着花蕊夫人的肩头,微笑道。前几日,花蕊夫人偶感风寒,身子始终不适,太医精心地诊治了几日。
“好了许多了,只是尚有些无力而已。”花蕊夫人淡淡地道。“朕再传太医给你好好调理调理,待爱妃身子大好了,朕带你出宫围猎如何?”宋太祖只觉花蕊夫人娇弱温婉,更添妩媚,不由伸臂将她揽入怀中道。花蕊夫人眼前一亮,斜倚在宋太祖宽厚的胸前,微微点了点头。宋太祖一时**高涨,一把搬过花蕊夫人的臻首,强行将厚实的双唇压在花蕊夫人温热柔软的樱唇之上。
花蕊夫人微蹙娥眉,徒劳地扭动了一下腰肢,这更激起了宋太祖胸中熊熊燃烧的烈火。宋太祖忽然俯身将花蕊夫人抱了起来,“哐当”一声,铜镜跌在地上。花蕊夫人不禁“啊”的一声娇呼,宋太祖侧头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镜子,镜子上的字令他微微怔了一下。
宋太祖此时**正高,不以为意,遂抱着花蕊夫人径自扑向玉锦罗帐。花蕊夫人娇柔地躺在鲛绡帐中,淡青色的纱衫薄如蝉翼,隐现盘金绣花抹胸,乳峰微微突起,映着纱衫,愈发显得冰清玉洁,娇艳动人。花蕊夫人云鬓松散,星目含泪,娇喘吁吁。宋太祖情不自禁地扑倒在花蕊夫人丰满的身体上……
此时,一阕词蓦然浮现在花蕊夫人的脑海之中。“冰肌玉骨,正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绳低转。但屋指西风儿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这是孟昶为她填的词。
翌日,宋太祖在大殿上宣召,令地方长吏选兵之壮勇者保送京师,以补禁军,并选军中强壮之卒以为“兵样”(后以“木梃”代之)。命诸州赋税收入皆送京师;置各地转运使,掌财政,方镇之权日削。
宋太祖正准备歇朝,猛然间想起一事。“诸位爱卿!朕有一事不明,谁能告诉朕?”宋太祖微微皱眉问道。“不知陛下所问何事?”群臣皆有些茫然,在大宋臣子的眼中,他们的天子可谓无所不知。“我大宋才不过乾德三年,这物什却是乾德四年铸,不知是何道理?”宋太祖令太监拿出那面铜镜,目光有些冷厉。群臣争相观看,顿时哑然,因为铜镜的背面的的确确篆刻着“乾德四年铸”的字样。
宋太祖拿眼看着赵普,意似询问。赵普满头雾水,却实在是弄不明白,遂转头相避。“陛下!这亦非难事也!”这时,翰林学士窦仪出班言道。“窦爱卿!难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宋太祖精神一振,不由刮目相看。“据臣所知,‘前蜀’的王衍曾用过这个年号。”窦仪微微一笑,躬身奏道。“不错!此镜的确乃是蜀物,应记蜀年号。窦爱卿广识博学,难得!难得!看样子,宰相还是要用读书人啊!”宋太祖登时恍然大悟,拍案而起。赵普脸上顿时青一阵、红一阵的,十分难堪。
“赵相公!你且前来。”宋太祖阴鸷的目光盯着赵普道。赵普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躬身快步来到龙案之前。“你错了!”宋太祖忽地伸手从御砚上抓起早已饱蘸浓墨的狼毫,在近在咫尺的赵普脸上左右挥毫,画了一个大大的叉。群臣惊骇地望着这一幕,真正是哭笑不得。赵光义站在班内,低头垂目,好似什么也没有看见。但是,他的内心却忽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