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 盖世英雄
“奇门遁甲”,所遁者,乃甲也!甲是“太乙人君”之象,为十干之首,常隐于六仪之下。六仪者,戊己庚辛壬癸也,故谓之遁甲。所畏者,庚金也,金能克甲木,庚为七煞之首,乙乃甲之妹,甲以妹乙嫁于庚,乙与庚合而能救甲,故乙为一奇。丙为甲之子,丙火能克庚金而救甲,故丙为二奇。丁为甲之女,丁火能克庚金而救甲,故丁为三奇。
“奇门遁甲”十八局,阳遁九局,阴遁九局。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天干地支,三奇六仪,乙日奇、丙月奇、丁星奇,是为三奇护主。甲子戊、甲戌己、甲申庚、甲午辛、甲辰壬、甲寅癸,是为六仪遁甲。
“奇门遁甲”神兽主八卦,直符主坎宫,腾蛇主乾宫,太阴主兑宫,**主坤宫,白虎主离宫,玄武主巽宫,九地主震宫,九天主艮宫。九星曜九宫,天蓬星曜坎宫,天芮星曜坤宫,天冲星曜震宫,天辅星曜巽宫,天心星曜乾宫,天柱星曜兑宫,天任星曜艮宫,天英星曜离宫,天禽星曜中宫。八门恪宫门,开、休、生为吉门,死、惊、伤为凶门,杜、景为中平。开门位于西北乾宫,休门位于北方坎宫,生门位于东北方艮宫,伤门位于东方震宫,杜门位于东南巽宫,景门位于南方离宫,死门位于西南坤宫,惊门位于西方兑宫。“奇门遁甲”之繁复,由此可见一斑。
沙尔玛虽模糊地知道这个站位很重要,但在耶律青云快逾闪电的身形变幻中,仍是头大如斗,头晕脑胀。况且,“奇门遁甲”之玄妙,虽皮毛亦不是他这个门外汉所能洞悉的。沙尔玛不愿再与耶律青云纠缠,虚劈一掌,忽地窜上墙头,这个萧小人乃是关键所在,捉住了他,耶律青云定会投鼠忌器。
萧小人一惊,一招“雀旋”,如纸鸢般飘下城墙,落在城中。沙尔玛似乎十分忌惮慕容氏的剑阵,耶律青云将沙尔玛逼下城头时,沙尔玛不愿落在城中受困,而选择了城外。因而,萧小人是想将沙尔玛诱进慕容氏的剑阵之中。“小人!到伯伯身后来。”慕容延钊见萧小人落在阵中,疾声呼道。
沙尔玛“嘿嘿”冷笑,纵身而下。慕容延钊剑气如虹,漫天星光洒向沙尔玛。沙尔玛腰身一挺,忽地直坠而下,也落在阵中。萧小人绕到慕容延钊的身后,生怕扰乱了剑阵的布形,撒腿向城门处跑去。
沙尔玛不再理会萧小人,出掌攻向慕容氏的剑阵,经与耶律青云的一番打斗,沙尔玛已懵懂地悟到一些关窍,踏入剑阵后,掌刀立时攻向慕容延锋。慕容延锋长剑一挥,四面八方,剑影幢幢。沙尔玛无视极尽虚幻的剑光,踏前一步,紧贴住慕容延锋,几近肉搏。
“教主!”眼见沙尔玛的身影瞬间湮没在滔天的剑气之中,“摩尼教”众人齐声惊呼。漫天剑影将及沙尔玛之身时,忽而消散无踪。沙尔玛看似行险,实则已暗悉“**八荒”剑阵之精髓。沙尔玛放声狂笑,掌刀斩落,将慕容延锋砍翻在地。沙尔玛所攻者,正是“**八荒”剑阵之阵眼,阵眼被毁,剑阵随之告破。慕容氏齐声惊呼,呼啸而至,五剑联袂,逼退沙尔玛,将慕容延锋护在核心。
“摩尼教”众见之大喜,蜂拥上前,将慕容氏团团围住。不大一刻,慕容氏竟是各个带伤,勉力而为,苦苦支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情势急转直下,令人始料不及。
沙尔玛“哈哈”大笑,瞥眼却见萧小人正自惊慌地望向这里,心想这个孩子轻功不错,可别让他跑了。再则,慕容氏失去了剑阵,已不足为患。当下,提步向萧小人赶去。萧小人眼见慕容氏落败,再加之耶律青云受伤,心下慌乱,虽知自己势单力孤,却是不愿逃开,一时彷徨不知所措。
“小子!丧命在本座之手的皆是一时之雄,你却是个异数。小小年纪,武功几达天人之境,若等你成年,世上又有何人是你敌手?”沙尔玛凶相毕露,举起掌刀,毫不迟疑地砍向萧小人。
“谁敢伤吾孩儿?”一个清亮而充满磁力的声音蓦然回荡在“冶炉城”上空。声出掌到,萧小人身侧倏然探出一掌,拍向沙尔玛的掌刀。“嘭”的一声,沙尔玛“腾腾腾”连退三大步,尚未站稳,又是“腾腾”地退了两步,胸中顿时血气翻涌,沙尔玛惊骇失色。
一位身著蓝衫之人,突兀地出现在萧小人的身后,相貌英俊儒雅,气度雍容,脸上紫气氤氲,面沉似水。“爹爹!”萧小人惊喜地大叫一声,转身扑进萧蓝若的怀里。萧蓝若用力地搂紧了萧小人,心情激荡。萧小人将头深深地埋在父亲的怀中,酣畅淋漓地闻着父亲身上的阳刚气息,心醉神痴。
沙尔玛心下吃惊非小,此人好强的内功,丝毫不亚于少林寺的寂空禅师。看到萧蓝若正自慈爱地抚慰着爱子,沙尔玛眼中凶光暴涨,滑步上前,掌刀劈向萧小人的后背。
“狂徒尔敢!胆大包天!”突听一声断喝,萧蓝若身后蓦地探出一掌,掌风飒然,沉雄厚重,沙尔玛再次骇然失色。“嘭”的一声,沙尔玛又是“腾腾腾”连退三步,还是站不稳,再次“腾腾腾”地倒退三步,方才勉强站稳,胸口如被雷击,禁不住“哇”的一声,狂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来人的掌力与萧蓝若相较,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外公!”萧小人欢呼雀跃地叫喊起来,正是江南诸将之首“南唐”侍中林仁肇到了。“据说‘摩尼教’的‘摩尼神功’霸绝天下,林某今日倒要领教一二!”林仁肇目光冷峻,不怒而威,踏步上前,站在了萧蓝若的身前三尺。沙尔玛两度失手,被殴吐血,心下骇惧,中土之地,果然高手如林。
沙尔玛躬身打个佛礼道:“在下沙尔玛,请教尊驾何人?”林仁肇冷冷地道:“江南林仁肇!”沙尔玛大惊失色,道:“原来是你!”林仁肇微“哼”一声,道:“蛮夷之辈,居然乱我中华!尔等在光天化日之下,杀我朝臣,目无王法,该当何罪?”林仁肇的声音冷厉锋锐,一股弥天霸气,威压而至。
沙尔玛心下明白,他这是来追讨“净风宝光王”等在江南杀死严恩之事的。“净风宝光王”在江南杀了严恩之后,本拟追杀边镐的,不料遇到了林仁肇,险些全军覆没。没曾想,他竟寻到这里来了。
沙尔玛虽面色沉静,却不得不运功护体,还要抵挡发自林仁肇身上的夺天之气。正自蓄势待发,眼前蓝影一闪,萧蓝若已擦身而过,身后顿时传来阵阵呼喝。沙尔玛转头侧目看去,却见萧蓝若怀抱萧小人,已然杀入战团。萧蓝若蓝衫鼓荡,掌拍指捻,“摩尼教”众险象环生,霎时解除了慕容氏的危机。
“大家请停手!听我一言。”沙尔玛心知大势已去,若不及早脱身,性命堪忧,不由放声暴吼。众人耳中“嗡嗡”作响,刺耳生疼,林仁肇微皱眉头。沙尔玛的这门功夫,与正宗佛门“狮子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自己的功夫正大而厚重,而沙尔玛的功夫则阴损而霸道。众人罢手,望向沙尔玛。
“‘摩尼教’今日有幸得遇江南武林俊彦,幸何如之。江湖之中,历来杀伐不断。我辈江湖中人,快意恩仇,也在情理之中。林大侠、萧大侠、慕容大侠,你们各个都是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如此死缠烂打,有失各位的江湖地位。贵我双方的恩恩怨怨,实是前辈累积之宿怨,一时半会,哪能分说清楚?既然我们都是江湖中人,以武会友,最是恰当。依沙尔玛之见,不如我们就真刀实枪的比试五场,五局三胜。若是贵方胜了,‘摩尼教’任由各位处置。若是我们侥幸赢了,咱们之间的仇怨从此一笔勾销。林大侠,你看如何?”沙尔玛心存侥幸地说道。
林仁肇目光如炬地望着沙尔玛,沉吟不语。他看到萧蓝若正在给伤重的慕容延锋疗伤,看情形,性命当可无碍。而其余的人,虽然各个带伤,但伤势都不是很重。“摩尼教”一方,虽然死了六个,还有十九人之多,虽人人挂彩,但是都是些皮外伤,实力应该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林仁肇估摸着双方的实力。前些日子,他曾与“摩尼教”交过一次手。“摩尼教”的宝光王据说各个艺业惊人,就说交过手的“净风宝光王”,单凭武功而言,似乎不在沙尔玛之下,剩下的“宝光王”和“承法使者”以及“持法护教”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而慕容氏除了剑阵威力惊人外,单打独斗,恐怕要略逊一筹,而耶律青云和郑无烟,林仁肇并未打算将他们列于其中。若是五阵定输赢,翁婿二人,可操胜算,其余三阵,却是赢面不大。如此一来,必输无疑。
萧蓝若将萧小人放到地上,萧小人乖觉地扑进林仁肇的怀中。林仁肇轻轻地抚摸着萧小人的脸颊,甚是欣慰。萧蓝若望向沙尔玛,浅笑道:“萧某请教主赐教!”沙尔玛“哈哈”一笑,道:“萧大侠武功精绝,沙尔玛不敢献丑,请‘光明宝光王’领教萧大侠高招!”
“摩尼教”的“光明宝光王”是十二宝光王中,武功最高强者。“光明宝光王”幼年出家,天生具有神力,内外兼修,一身横练功夫颇具威力。“光明宝光王”身材高大,膀大腰圆,擅使金钵。
“光明宝光王”听得教主召唤,双手合十,上前几步道:“请萧大侠指教!”萧蓝若拱拱手,道:“大师请!”萧蓝若不忿沙尔玛及“摩尼教”所为,下手更不容情,施展开“萧氏擒拿手”,掌拍指拈,攻势凌厉至极。“光明宝光王”金钵舞动,呼呼作响。萧蓝若在十余招内,接连打中“光明宝光王”,可他竟然浑如不觉,这倒让萧蓝若有些意外。“光明宝光王”却是大感惊诧,因为,每一记打在他身上,他都痛彻骨髓。这在他习练横练功夫以来,可从未遇到过。
萧蓝若倏然探手拿住了“光明宝光王”的右手腕,只听“喀”的一声,“光明宝光王”的右腕立时骨折,“哐啷”一声,金钵落地。“光明宝光王”大喝一声,左手金钵蓦然离手,飞向萧蓝若。萧蓝若伸手一拿,在空中将金钵抓住,左手一掌拍在“光明宝光王”的左肩头,“光明宝光王”肩骨立碎。“光明宝光王”震天价地狂吼一声,接连倒退数步,方才站稳,可是,左臂已是抬不起来了。萧蓝若这几招“萧氏擒拿手”,手法娴熟,一气呵成,“光明宝光王”输的心服口服。
沙尔玛及“摩尼教”其余五王皆是倒吸口冷气,萧蓝若的武功,纵使武林超一流高手,亦难以望其项背也!萧蓝若侠义仁慈,虽恼“摩尼教”行事歹毒,却只薄施惩戒,占尽上风,亦不轻取他人性命。
“萧大侠盖世英雄,神功无敌,沙尔玛钦服之至。”沙尔玛开口大声赞道。至此,沙尔玛是真心实意地臣服于萧蓝若的武功之下。萧蓝若站在场中,将手中金钵掷于地上,淡然一笑道:“下一阵,你们谁人出马?”沙尔玛暗吃一惊,心中道:如果还是由他出手,己方恐无人是其对手。
“萧大侠!以武会友,怎可由你一人出马,那不成了萧大侠单挑本教了吗?‘摩尼教’虽无用,却也受不住萧大侠的这般侮辱。”沙尔玛心智如狐,在确知萧蓝若乃正人君子后,出言挤兑道。
“‘持世宝光王’,你可敢与某家再次一战?”耶律青云与郑无烟并肩站在城门口,忽然开口向“持世宝光王”发出挑战。林仁肇目光深邃,不置可否。萧蓝若看了一眼耶律青云,沉吟不语。
“哈哈!哈哈!老衲正有此意。”“持世宝光王”踏步上前,波斯弯刀挽个刀花,凝立如山。林仁肇缓缓地出了一口气,只要是对方认可了耶律青云的身份,这场比武,还是有得看头。
第二十六节 连体神功
耶律青云展开身法,“九宫连环”刀法,挟着刀光,映日生辉。萧蓝若不由肃然动容,师兄何时练就了如此高明的刀法?林仁肇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下,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耶律大侠!这是‘奇门遁甲’九字真诀,你且记牢。九宫之道,由一依次行于九,是为一周天,行满一周天,还于中,周而复始,其形可遁。”郑无烟话音未落,耶律青云青影一闪,“持世宝光王”只来得及看到一片刀光,耶律青云就在眼前,消失不见。
耶律青云此时的“行法”,乃是“九宫步”,道家谓之“禹步”。“禹步”行使,可通天地,行者功力若厚,几可“隐形”。这功力,说的就是行者的轻功。“天遁老祖”吕洞宾,瞬息千里,几达“隐形”之境,所用即“禹步”也!
“持世宝光王”瞪大了一双老眼,亦分辨不出耶律青云的方位,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持世宝光王”心下惊骇,将波斯弯刀舞的密不透风,就好似平素自己练功一般。他是真怕了,有“**八荒”剑阵的威力在前,“持世宝光王”对于这些玄妙的东西,充满了畏惧。
沙尔玛微微叹息,“持世宝光王”如此打法,又哪里有半点取胜之机。
耶律青云“嘿嘿”冷笑:“你已不是某家的对手。”声音忽左忽右,飘忽不定,令“持世宝光王”寒毛直竖。其实,论实力耶律青云的“九宫连环”刀法与“持世宝光王”的“魔尊刀法”只在伯仲之间,所胜者,惟“奇”而已。
“持世宝光王”临敌经验丰富,以静制动,以不动而应万变。虽不能以此取胜,但耶律青云想要胜之,亦非易事。此时,二人比拼的是持耐力,谁的功力更加深厚,谁就能笑到最后。如此一来,耶律青云吃亏良多,不说他本已有伤在身,他是动的一方,本就比凝立不动的“持世宝光王”空耗许多功力。“持世宝光王”以拙胜巧,大智若愚,确是武学行家。
“人以天为天,天以人为天,是为先天与后天。人为天制,人乃天之属,人同于天,无所谓人,此天为先天;人能识天,逆天而行,人即是天,乃天之天,故为后天。先天之理,五行万物相生相制,主生发。后天之理,五行万物相克相制,主灭亡。所谓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武功本无根,随心而动也!”萧蓝若清朗的话语,颠覆了所有人对于武功的释义。
练功习武,学的就是武术功法,乃根基基础也。若是武功无根,何来一招一式?没有招式何来武功?这就是先天与后天之说。先天主生发,练功打根基,后天主死亡,无根无处寻。
先天之时,勤下苦功,埋下深厚的根基。后天之时,人能识天,逆天而行,若是有根,必有破绽,破绽就是死穴。唯有抛却根基,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像,言有尽而意无穷,方能成就人即是天,为天之天的境界。
耶律青云一声长啸,心中的玄结,瞬间消散。手中钢刀,甚是随意地向前一递,只听一声脆响,钢刀在“持世宝光王”水泼不进的光环中,直飞上天。耶律青云手臂一长,“猿攀”而上,就在“持世宝光王”稍滞的刀光中,“蟹钳”、“猫爪”接连击中“持世宝光王”,“熊掌”印在“持世宝光王”胸前。“持世宝光王”临跌倒之际,将波斯弯刀使个“摔刀法”掷向耶律青云。
“多谢承让!”耶律青云“龙腾”而起,避过弯刀,“凤舞”而下,轻飘飘地落下了身形。
林仁肇眉头微蹙,举步上前,探手在波斯弯刀腰间轻轻一拍,波斯弯刀就似碰在极硬的花岗岩上一般,蓦地凝滞不动,停住在离地四尺之处,悬而不落。林仁肇伸出左手,二指一拨,波斯弯刀“嗖”地一声,翻身落地,直没至柄。
“河图之理,土于中,生合万物,左旋动而相生。土于中,相对克受阻,故先天之理,左行螺旋而生也。河图之理为方为静,故河图主静也。”萧蓝若微笑着对耶律青云说道。
“多谢萧师弟指点迷津。”耶律青云诚心实意地深深躬身为礼,萧蓝若笑而相搀。
这时,由城墙外走进两个一身白衣,形容枯槁,约莫百余岁的老僧,颧骨高耸,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肉,只是皮包骨而已。他们静悄悄地走了进来,居然未发出一点声响。他们进来后,一言不发,安静地站在众人的外围,注视着场中的一切。
林仁肇侧目望了一眼二僧,不由心中一震,这两位修为之深,深不可测。沙尔玛正自沉吟不决,左右为难之时,场外的其中一位老僧突然开口道:“萧大侠!老衲想向你讨教几招绝学。”
众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都聚集在两个老僧身上。沙尔玛疑惑地望着老僧,道:“大师要替本教出手?”老僧阴沉地道:“‘摩尼教’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唉!临了临了,还要我们这些老骨头来撑场面。”他们不再理会沙尔玛,径直走到场中,对萧蓝若道:“萧大侠!我们师兄弟几十年没有和人动过手了,今日一时技痒,望萧大侠不吝赐教。”
萧蓝若笑道:“岂敢!大师是要两个人一起上吗?”老僧面无表情地道:“我师弟是个哑巴,向来不会开口。我们师兄弟应对数人也罢,一人也好,向来是同进共退。不过,萧大侠也可再邀一位大侠同时下场。”林仁肇将萧小人交给身侧的耶律青云,踏步上前道:“林某愿来凑个数。”
老僧目光一转,眼中光华隐隐,道:“好!”萧蓝若剔然一惊,这两个老僧神光内敛,气定神闲,功力非同一般。萧蓝若望了一眼岳丈,只见岳丈目光凝重,翁婿二人首次联手,皆是精神一振。
老僧淡然道一声:“得罪了!”手掌轻挥,无风无波,拍向萧蓝若。哑巴老僧见他动手了,也是挥掌拍向林仁肇。林、萧二人互视一笑,亦是轻飘飘地挥出手掌。四人八掌,内力尽敛,看似平平无奇,待掌力接实,四人忽地将掌力发出,瞬时掀起一团漩涡也似的土雾,遮天蔽日。在场众人,目眩神驰,这突兀的一幕,只验明了一点,四人皆以达到了能将内力收发自如,随心而动的境界。
林仁肇掌力沉雄稳健,萧蓝若擒拿手神出鬼没,两老僧却是掌力飘忽,令人难以琢磨,四人斗了个难分轩轾。堪堪斗得七八十招,两老僧突然各伸一掌,紧握在一起。然后,各伸另一只手掌,同时攻向林仁肇。林仁肇扬眉吐气,“嗨”的一声,迎了上去。“嘭”的一声,林仁肇登时倒退数步,林仁肇适才与两人对过几掌,他们的功力稍逊自己,未曾想到他们两人能够心意相通,内力叠加。
萧蓝若一惊,心知岳丈吃了大亏,疾步上前,连环数招,招招狠辣,攻敌之不得不救。两老僧趋进自如,两人四脚,如同一人。哑巴老僧探掌攻向萧蓝若的左肋,另一僧则伸掌攻萧蓝若的右肋。萧蓝若左掌一翻,扣住了哑巴老僧的右腕,斜刺里,另一僧左掌已袭到右肋。
萧蓝若施展平生所学,左手一转一压,使个“斗转星移”,陡然将哑巴老僧的右掌牵引向另一僧的左掌。“嘭”一声,两老僧两股内力撞在一处。萧蓝若一声清啸,身形一长,左右开弓,迅捷地伸指点在两老僧的“乳根穴”上。两老僧同时闷哼一声,退后数步,稍滞一息,两老僧脸上突显凹凸,瞬间即没。
两老僧一退即进,伸掌又袭向萧蓝若。萧蓝若适才已是尽展所学,气息登时不畅。此时,林仁肇大步上前,挡在萧蓝若身前,出掌相迎。这一次,林仁肇有备而来,三人四掌顿时胶着在一起。
“啊!这,这是连体神功,是本教的连体神功。”沙尔玛及六王皆是惊骇异常。“摩尼教”向有五大神功,称雄于世。一曰:摩尼神功,二曰:魂魔**,三曰:无影针气,四曰:魔尊刀法,五曰:连体神功。大凡“摩尼教”的高手,皆可修习“摩尼神功”和“魔尊刀法”,其余三项,惟教主可习。
“摩尼教”数百年来,教众鲜有练成“摩尼神功”者,而“魔尊刀法”则是教众必修之武技。只是这“魔尊刀法”若没有“摩尼神功”的内功相佐,威力恰如萤火之于皓月。
“摩尼教”余下的三大神功,“无影针气”、“魂魔**”、“连体神功”,若非于“摩尼教”有奇功伟勋者,不予传授。其实,限于修炼的诸般禁止,也只有“无影针气”可供修习。沙尔玛天资骄人,也只能修成“摩尼神功”、“魔尊刀法”和“无影针气”,至于“魂魔**”和“连体神功”,沙尔玛连想都不敢想。因为,想也没用,“魂魔**”非五阴纯阳不得修行,“连体神功”不是一个人可以修炼的。
两老僧百年岁月,相依相伴,精修枯禅,已然做到心意相通,圆润融合。两老僧几十年的玄功,本已惊世骇俗,又兼修习了“连体神功”,功力倍增。他们练此奇功,本是为了对付一个曾令他们生不如死的大仇家,未曾想,头一次使出此功,就遇到了当世的两大绝顶高手,跌遇凶险,更是被萧蓝若点中了穴道,若不是他们“连体神功”精深无匹,冲穴成功,今日就将一败涂地。
林仁肇脸上红光愈来愈盛,掌力加催,头顶升起氤氲雾气。“牟尼神功”遇强越强,此时方显出其博大精深之处。两老僧渐感压力剧增,心下骇然。蓦然,他们竟松开了紧握的手掌,各出一指,点向林仁肇的“檀中”穴。林仁肇只觉一股极细的气流,如尖针般刺中了自己,触体生痛。
林仁肇舌绽春雷,佛门神功“狮子吼”狂喷而出,双掌之中,内力急剧飙升,两老僧气为之滞,面如死灰,登时倒退数步,手掌不自禁地又紧握在了一起。良久,两老僧方才长长吁出了一口浊气。
沙尔玛看得惊心动魄,两老僧最后所使的武功,分明就是摩尼教的“无影针气”。当年,他修习这门功夫时,师父就曾言道:在功力相若的情形下,使用这门功夫,当可出奇制胜。但是,如果对手内力胜于自己,使之反而会深受其害。眼前所见,分明是林仁肇的内力尤胜两老僧。
萧蓝若也是吃惊非小,这二僧当真了得,他们能在极短的时间里,互相疗伤,而后居然又能内力充沛,的确非常人所及。萧蓝若自成名后,从未铩羽,今日拿不下两老僧,反激起了他的滔天雄心。
“林大侠!萧大侠!你二人武功精深,当世不会超过五人,老衲钦佩至极!今日之战,若要分出胜负,恐怕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依老衲之言,这阵不如就算和局如何?”老僧目光灼灼地道。
“分明是二位大师输了,却不认账。”萧小人突然说道。“不说外公与二位大师比试内力,乃是以一敌二,最后仍胜出一筹,单是我爹爹将二位大师点了穴道时,二位大师就已然输了。”萧小人一针见血地道。“萧公子所言甚是,确是老衲二人输了。适才比拼内力时,萧大侠不愿趁人之危,实乃君子所为,大侠风范。盖世英雄,名下不虚。况且,单以内功而言,林大侠和萧大侠,无论哪一位,都胜过了老衲师兄弟,这一阵,本是老衲二人输了。”老僧并不辩驳,沉声说道。
林仁肇和萧蓝若之所以一人抗敌,一人守护,虽说是因武功绝顶之故,其实,也是为了防范“摩尼教”众人不守信诺,乘虚而入。“大师勘破输赢,令人钦佩。此阵就算和局,我们没有异议。下一阵,贵方何人出战?”林仁肇坦然的目光,望着两老僧。
“林大侠战过一局,可不能下场了。”沙尔玛阴恻恻地道。“教主差矣!前一阵乃受大师之邀,滥竽充数而已,此阵正该林某出战。”林仁肇目射寒光,冷冷地道。“如此说来,只有一场混战,看谁的运气好了。再说了,杀人者‘净风宝光王’等人在中原之战皆已殒命,即使抵命,也已抵过了,难不成林大侠还想令我‘摩尼教’尽数殉葬不成?”沙尔玛此言,已有狡赖的意味。
老僧默默地叹口气,萧索地道:“死缠烂打,岂是我辈练武之人所为。林大侠!贵我双方,此时都有伤在身。这样吧!老衲和林大侠定个约定,三月之后,八月十五,我们就在此做一个了断。到时,咱们邀请些江湖中有名望的人来做个公证,一决生死,你看可否?”
这是江湖中人定立的死约定,无死不休。若是某一方不能践约,江湖之中,将无其立锥之地,深为江湖人不齿,永世不得翻身。这就是许多江湖中人虽明知不敌,却宁死也不爽约的原因所在。
第二十七节 近乡情怯
林仁肇此时内息也感不畅,而且他的“牟尼神功”也正到了龙虎交会的关键时刻。虽然萧蓝若武功盖世,但以其一人之力,尽克“摩尼教“众高手,却也力有不逮。强自争斗,胜负之数,五五而已。
“敢问大师究是何许人也?”林仁肇虽知两老僧定是与“摩尼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仍开口问道。“老衲法名迦叶,敝师弟法名珈蓝。老衲二人乃是四十余年前,波斯‘摩尼教’派到中土的使者,有负教主之命而亡命天涯,苟延残喘地活到今日。林大侠想要寻我们,找‘摩尼教’就是了。”老僧皮笑肉不笑地言罢,神色顿显凄然。
沙尔玛及六王闻言,皆是倒吸口冷气。教中传言,在“摩尼教”二十八代教主掌教伊始,曾派遣教中两位武功一时无两的耆老前往中原,未曾想,二人一去不返。据说,他们离开波斯之时,已是年届六旬,四十多年过去了,任谁能想到他们居然还活着。
“林大侠!有什么事,尽管着落在我‘摩尼教’身上就是了,沙尔玛将一力承担。”沙尔玛做为现任教主,自是责无旁贷。“教主此言差矣!而今你‘摩尼教’血案累累,如同过街老鼠,莫说三月,离开此地,恐怕一个月也是维艰。再则,即使尔等能拖过三月之期,落脚何地,还在两说,此承诺又做的了什么数。”萧蓝若不屑地望着“摩尼教”众,俾睨地道。
“萧大侠是信不过老衲了,以老衲二人的武功,莫说藏匿民间,躲灾避祸,即使纵横江湖,天下间又有几人可阻?呵呵!呵呵!三月之期,就是三年,抑或三十年,又能如何?叶落归根,老衲二人自此归教,与‘摩尼教’福祸相依。”迦叶虽发出笑音,脸上却殊无笑意,隐隐透出一股傲视天下的气势。
“好!即便如此,大师却也得留下信物。”萧蓝若不为所动,尽显强者雄姿。“萧大侠快人快语,如今这些人非死即伤,身无长物,你想要什么做为信物?”迦叶实是不奈,形势比人强,现下林仁肇虽言第三阵算和局,其实,已是三阵皆北,就算是两输一和,其余两阵,只要是林仁肇、萧蓝若,即使是耶律青云出手,“摩尼教”几乎已是铁定的输局。
“我们要莫姐姐做为人质。”萧小人忽然大声道。林仁肇和萧蓝若皆是疑惑地望向萧小人,唯有耶律青云心中雪亮。莫丽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目光复杂地望向耶律青云。
“圣教主!莫丽丝愿为人质,请圣教主允可。”莫丽丝上前一步,躬身道。沙尔玛看着莫丽丝一脸的凄凉之色,不由心中一疼,偌大的一个“摩尼教”,居然有一天沦落到要以教众为人质的地步,沙尔玛险一点怆然泪下。沙尔玛一代枭雄,心智如坚,却也几近崩溃。
“就依萧公子所言,三月之后,不见不散,无死不休。”迦叶面无表情,能度过此劫,云开雾散,“摩尼教”未尝没有起复的机会。迦叶、珈蓝二僧所修乃生死枯禅,生死无结界,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几达生死无相之境,生与死,破灭的唯皮囊耳!既已看破生死,一时之荣辱,又怎会放在心上?
沙尔玛、六王和“摩尼教”众在此悲屈时刻,竟无一人敢抬起头来,面对莫丽丝。
“师兄!你随蓝若回苏州吧!”萧蓝若一行与慕容延钊等人分别后,萧蓝若眼望耶律青云言道。“萧师弟!萧小人已是完璧归赵,为兄心愿已了。此去海阔天空,再无拘碍也!”耶律青云说的激昂,却是面露萧索之色。“不但没有损伤,还多了不少东西呢!这不,还长高了这么多。”萧小人以手比划着自己的身高,打趣插诨地道。当此离别之际,萧小人心中实是恋恋不舍。
“你离开也好,没得让蓝若难做。”林仁肇淡淡地道。“岳丈!”萧蓝若无奈地唤道。耶律青云在江南杀人无数,仇家甚众,江湖中人无不欲杀之而后快。“师伯!”萧小人上前拉住耶律青云的手臂,眼圈顿时红了。“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休做这小儿女之态,某家走也!”耶律青云毅然转身,拂袖而去。
“耶律大侠!我与你做一路。”郑无烟“嘻嘻”一笑,如一道轻烟般急掠而去,竟丝毫不比耶律青云逊色少许。“师伯!保重啊!”萧小人望着耶律青云急奔如电的身影,嘶声吼道。耶律青云仰天长啸,目中泪光闪动,这是耶律青云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落泪。
莫丽丝就站在林仁肇的身侧,眼望着耶律青云离开,心中若有所失。做为人质,她虽不知道林仁肇和萧蓝若如何发落自己,但有萧小人在身边,她的心里却是安稳的很。因为,耶律青云告诉过她,幽香曾托付二人,好生照应自己。萧小人以莫丽丝为人质,与其说是抵押,不如说是为了保护。
“摩尼教”此行,凶险万分,步步荆棘,可谓举步维艰,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莫丽丝已是深有体会。如今虽为人质,却是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宛若天堂一般。
萧小人离家渐进,近乡情怯,心头鹿撞。“娘亲!姐姐!我回来了。”萧小人心中默默地念叨着。萧蓝若看着只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儿子,在马上抓耳挠腮,焦灼不安的样子,只是微笑不语。
“蓝若!耶律青云始终是江南武林的一个祸胎,你最好是能敬而远之,莫以自己的声名儿戏。”林仁肇忆起当年萧蓝若的意气用事,仍不免心有余悸。“声名!我又需要什么声名,大丈夫立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莫说师兄于小人恩同再造,即是同门学艺的情分,蓝若又怎能轻忽?”萧蓝若目光澄澈,望向远方的神情,光彩照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圣洁无暇。
“师兄抛却大好前程,流落异乡,这情太重了,蓝若真有点承受不起。”萧蓝若心情本有些沉重,说到这,忽而一笑。“近来江湖盛传,皆称师兄为‘飞狐’,这绰号师兄当之无愧。他能将天下英雄视为无物,戏弄于股掌之间,城府心机,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萧蓝若满腹感慨,林仁肇却是忧思加剧。
林云素看到萧小人活蹦乱跳地从官道上策马飞奔而来,喜极而泣。林云素身后是俏然而立,梨花带雨的萧小小。胡大可带着胡乱和他的姐姐们,翘首以盼。众人之后,肃立着百余位精壮悍勇的玄衣人。
“你还知道回来呀!”萧小小抹着眼泪,轻轻地拍着扑进娘亲怀中的萧小人。“姐姐!我给你买了一支簪子,可好看了。”萧小人从林云素怀中挣扎出来,笑吟吟地说道。“来!姐姐!我给你戴起来。”萧小人说罢,不由分说地从怀中取出簪子,向萧小小发髻上插去。萧小小看着走失时尚比自己矮了不少的萧小人,竟已与自己一般高低了,禁不住又啜泣起来。
“小人!姐姐想死你了。”萧小小伸手抚摸着萧小人的脸颊,泪水再一次涌出双眸。萧小小自从萧小人走失后,自责难当,无时不刻不在想念着萧小人。“姐姐不哭!”萧小人仔细地将簪子插好,伸手轻轻地抚上萧小小如温玉般的面颊,拭去那晶莹如珠的泪花,心里竟是莫名地痛疼。
“大哥!”胡乱上前重重地在萧小人的前胸上擂了一拳,笑得阳光灿烂。“十七弟!你还好吗?”萧小人搂住胡乱的肩头,蓦地想起了糟老头的一番话,心头一阵烦躁。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萧让老泪纵横地将众人安顿进屋,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放声大哭一场。
萧蓝若站在院子中央,目送着林仁肇,身侧是一家大小,和阖府的仆从。林仁肇留下了五十名隶属于己的“玄武卫”,令其听命于萧蓝若,护卫萧宅。这些年,林仁肇所训练的“玄武卫”已颇具规模,在江南之地,名头极响,江湖中人也大多看在林仁肇和萧蓝若的面上,凡事不与相争。因此,只要是“玄武卫”所在之地,向来无人敢惹事生非。
“萧兄弟!近日听闻钱王又派人前往中原觐见,你知道这次去的是谁吗?”胡大可坐在萧蓝若的书房里,品着“峨眉雪芽”。这种被后世称作“竹叶青”的茶叶,采自蜀中峨眉绝顶之山崖石缝间,终年为云雾缭绕,翠竹簇拥,味醇回甘,清香沁脾。这茶千金无处卖,唯萧蓝若有之。
“吴越护国禅师愿齐法师。”胡大可抿了一口茶,闭上眼细细地回味。“哦!”萧蓝若终是露出了一丝惊诧。胡大可微微一笑,养尊处优的脸上,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
愿齐法师本钱塘江氏,幼年时与“吴越王”钱俶乃同乡同学,家道中落,拜“水心寺”绍岩禅师为师,受具足戒。绍岩禅师属佛门“天台宗”,于愿齐法师亦师亦父。愿齐法师修智者教,精研“天台宗”四祖智顗禅师的止观圆融行门,为天台山螺溪“国清寺”义寂禅师慧眼识中,收归门下,义寂禅师乃“天台宗”十五祖。
愿齐法师云居天台山,结识了访智顗禅师遗迹,止住于“白沙寺”的德韶禅师。德韶禅师十五岁出家,十八岁受具足戒,尝遍访高僧五十四人,受临川“法眼宗”文益禅师法嗣。愿齐法师与德韶禅师成为忘年之交,并得其启发,发明了玄奥之道。
其时,钱俶为台州刺史,因与愿齐法师为友,常听德韶禅师讲禅。“后汉”建元的前一年(公元947年)六月,“吴越”钱弘倧继位,力邀钱俶参相府事。钱俶求教于愿齐法师,愿齐法师将之引至德韶禅师处。德韶禅师云:“此地非君为治之所,当速归。”
钱俶素来信服德韶禅师,遂于十月入京师杭州。临行之际,在德韶禅师的授意下,由愿齐法师与浙东南雁荡会仙峰“燕巢山庄”的燕巢相随。是年十二月三十,胡进思兵变,废钱弘倧,在“吴越国”先帝钱元瓘的十子之中,胡进思选中了钱俶。
钱俶继位后,在愿齐法师和燕巢的辅助下,历时三年,废权臣胡进思,正式执掌“吴越国”。钱俶遂与二人八拜为交,义结金兰。钱俶又亲往天台山,请德韶禅师出山,封其为“吴越国”国师。
愿齐禅师受封护国禅师,燕巢受封护国将军,但二人却不入仕,结伴而去。愿齐法师随燕巢一路前往南雁荡,于永嘉“龙兴寺”瞻仰玄觉圣僧的真身时,燕巢言道,平阳有座明王峰,峰顶有个雁荡,天晴时能听到隐约的钟磬梵吹之声。愿齐法师曾于佛典中看到过西域诺讵罗尊者在雁荡龙湫行道、坐化的故事,闻言大喜,有心想去寻遗址,却不知行往何处。
燕巢笑言:“那不就在‘燕巢山庄’南侧吗?”于是,愿齐法师在燕巢的指点下,攀上了明王峰。但见峰顶瀑布倒悬,下汇成湫,果有“龙湫”。峰右山凹,亦果有“雁荡”,芦苇丛生,水质清洌,喷泉翻涌,四面流布。荡中有石露出水面如假山,宛若“仙人石”,也果然有雁,却与别处的雁不同,爱独处,极似苦行僧修行苦禅。
“明王峰顶雁,养性不同群,莫教一声透,响彻天下闻。”愿齐法师当即口占偈言。愿齐法师余兴未了,作诗曰:“云作轻帏水作帘,结庐高处草纤纤。玄猿不到鹤无语,一枕烟霞梦觉恬。”
“钱王遣愿齐法师前往,这可真是不同凡响啊!护国禅师,又是钱王的结义兄长,其行止几乎等同于国主亲往,钱王意欲何为?”愿齐法师乃江南佛界高僧,声名显赫,难怪萧蓝若会肃然动容。“不仅如此,好像随行的人中,还有大宋的禁军侍卫。”胡大可一语惊人。
“大宋皇家侍卫亲自来接他吗?”萧蓝若问道。“蹊跷!难道赵匡胤和钱王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不成?”萧蓝若见胡大可头摇的拨浪鼓也似,自言自语地道。【第三章完】
第一节 杀伐立断
“十七弟!不错啊!功夫大有长进了。”萧小人一掌拍在胡乱的肩头,身形一闪,已然绕到了胡乱的身后。“唉!怎么还是斗你不过,原想这几年不见,给你一个下马威的。”胡乱左躲右闪,仍是未躲过萧小人的手掌,顿时苦了一张脸。萧小人背负双手,踱到胡乱身前,笑嘻嘻地望着他。胡乱伸手正正衣冠,讪讪一笑,笑得却极是勉强。
“小人!你又欺负老十七。”话音未落,一位一身亮银裙衫的女子出现在练武场。“十三姐!冤枉啊!十七弟武功大进,是他要与我切磋的。”萧小人大呼小叫起来。
胡丽是胡大可的十三女,一向泼辣好斗,心直口快,而且极是护短,无论是在家中,还是在姐妹中,都是说一不二。胡丽是胡家众女中最为艳丽的一个,自小就深得胡大可的喜爱。原本若是没有胡乱,胡大可有意将家业传于胡丽的。即使胡乱的出生,仍无法动摇胡丽在胡家的不二地位。
萧小人望着胡丽,忽地黠然一笑。“小鬼头,你怎么笑得有些不怀好意?”胡丽盯着萧小人诡异的笑容,狐疑顿生。“哪有?我是想起来小时候跟在你屁股后面的旧事了。”萧小人笑着辩解道。胡丽脸上泛起一抹嫣红,轻啐一声,娇羞不可方物。
原来胡丽在姐妹中有个绰号,叫做“狐狸”,不单只是说她长得漂亮,是个狐狸精,更多是因为她的精明能干。萧小人和胡乱最喜欢跟着胡丽,有十三姐在的地方,事无巨细,无处不是井井有条。
“少爷!你该换衣服了。”胡家的管事手中托着簇新的衣物出现在场外,身后跟着两名小丫鬟。胡乱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没有说话。“去吧!今天就到这吧!”萧小人推了一把胡乱。胡乱轻声地叹了一口气,缓步走下场去。胡丽看着胡乱,欲言又止。胡乱衣着光鲜,一尘不染地走出萧宅,脸色阴沉。
“小人!你快去看看吧!莫姐姐好像疯了一般。”萧小小心急火燎的呼唤,使萧小人收回了望向宅门的目光。“怎么了?”萧小人问道。“不知道!快去看看吧!”萧小小拉住萧小人的手,不由分说地拽着就走。萧小人微蹙了下眉头,不再去想胡乱临走时那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神情,随萧小小快步向后宅奔去。还没有走进内宅,就听见莫丽丝哀痛惨绝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爹爹!莫姐姐怎么了?”萧小人见父亲、母亲站在房中,神情复杂地望着衣衫凌乱,满床翻滚的莫丽丝。“蓝若!她莫不是失心疯了。”林云素担忧的目光,满是怜悯。“不像!”萧蓝若摇摇头,心中疑惑不定。“老爷!郎中来了。”萧宅的大丫鬟春梅领着一位山羊胡的老者出现在门首。
萧蓝若轻叹一声,一步上前,出手如电,莫丽丝顿时瘫软在床上。莫丽丝娇喘吁吁,额上被汗湿的几缕发丝紧贴在潮红的胜似海棠的粉面上,虽被萧蓝若点了穴道,不能动不能言,可痛苦却没丝毫的减弱。萧蓝若看一眼衣裳不整,露出半截藕臂和俏削香肩的莫丽丝,顺手扯下描金蚊帐,覆在她身上。
“汪先生!劳烦你老帮她看看。”林云素见萧蓝若将莫丽丝遮掩,方才闪开身子对郎中道。“萧二爷!萧夫人!这位姑娘怕是中了蛊毒了。”汪呈越乃苏州城有名的郎中,医术精湛,他只望了一眼莫丽丝就手捻白须笃定地说道。“蛊毒?如何是蛊毒?”萧蓝若大吃一惊地问道。
“体内中气匀实,五脏皆无损伤,但却肾火虚旺,大脑混沌,应是中了‘噬脑蛊’之象。”汪呈越微眯双目,二指搭在莫丽丝的腕间,摇头晃脑地道。“啊!汪先生能治。”林云素喜道。“不能治!老朽一生行医,唯对蛊毒不曾涉猎。施蛊之人非巫即苗,即使老朽能治,亦不敢为也!”汪呈越凝重地道。
古老相传,施蛊者若是被中蛊者知晓底细,蛊毒反噬,全家死尽。蛊术是天下最为歹毒和神秘的邪术,养蛊、放蛊之人大多是巫师或者是苗疆的苗人。中蛊之人非医者能医,唯有请巫师施救。但是,蛊毒千变万化,即使巫师,也必须知道施蛊者为何人,方才能对症施救。否则,回天无术。
“老朽幼时曾在大唐陈藏器所著‘本草拾遗’中得知养蛊之法,即取百虫入瓮中,经年开之,必有一虫尽食诸虫,此虫即谓之蛊,蛊就是毒虫。这‘噬脑蛊’尤其残忍,乃是取蛊虫所产之卵放蛊,入体时为肉眼难见之虫卵,遇血肉而生,直奔中脑,啃噬人脑,脑未尽而人亡矣!”汪呈越说到这,眼中充满了悲悯。
“萧某听说苗疆有一个专事养蛊的苗帮,好像叫做‘蛊神教’,莫非与她们有关?”萧蓝若知道世人皆畏惧苗人的蛊毒,避若蛇蝎。虽明知有人中了蛊毒可以医治,亦不敢插手,生怕招致无妄之灾,概因这“蛊神教”作祟。
“萧二爷!蜀中的‘蛊神教’可是不敢招惹,据老朽所知,她们最厉害的是‘金蚕蛊’。昔日有个不可一世的巫师,曾挑战‘蛊神教’,凡是她们放过蛊的人,他必救治。如此三番,终是惹恼了‘蛊神教’,于是在其身上下了‘金蚕蛊’。巫师蛊毒发作,惨叫了七七四十九天,浑身肉烂骨酥,只剩下一颗头颅能思能动,竟是异常的清醒。唉!当真是惨绝人寰啊!”汪呈越思之惊怖,满眼皆是恐惧,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栗。
“莫姑娘!你是如何中了蛊毒的?”萧蓝若解开莫丽丝的哑穴问道。“啊!啊!啊!什么蛊毒啊!我不知道!前些日子只是浑身奇痒难耐,后来就开始头痛,像要裂开了一般,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血肉里钻进钻出。萧大侠!求求你!杀了我吧!”莫丽丝脸色惨白,痛的死去活来。
萧蓝若挥手点在莫丽丝的“昏睡穴”上,莫丽丝头一偏,晕了过去。“爹爹!你救救她吧!”萧小人心有余悸地道。“看情形她中毒应该有二月有余,蛊毒已然入脑,非药石之力可为也!”汪呈越摇头叹息。“除非施蛊者以秘法将蛊虫引出,否则就杀了她吧!一月之内,卵虫成虫,她将神智大乱,六亲不认,自残而亡。”汪呈越想到那可怕的死状,浑身再次颤栗起来。
“汪先生!如何能够暂时压制蛊虫,使其不能发作?”萧蓝若眉头紧锁,询问道。“除非有人能用浑厚的内力,将蛊虫包裹住。但是,蛊虫生命力极强,再强的内力亦不足以维持十个时辰以上。一旦蛊虫冲破屏障,啃噬之力,十倍加之,顷刻之间,命丧当场。”汪呈越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拱手告别。
“你真的要去蜀中?”林云素给萧蓝若斟了一杯茶,一双妙目望着一脸沉肃的萧蓝若问道。“怎么这样问?”萧蓝若淡淡一笑。“为了一个邪教的女子,值得吗?”林云素在萧蓝若对面坐下,眼眸忽闪着。“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她虽是一个人质,却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我怎能见死不救?”萧蓝若端起茶杯,轻轻地吹去浮茶,抿了一口。
“此去凶险万分,能不能不带小人去。”林云素轻叹一声,知道萧蓝若既然认定的事,就不会因任何人而改变。“雏鹰是要翱翔才能成为苍穹的主宰,虎崽是要狩猎才能成为山林的王者,男人是要锤炼才能成为天下的英雄。慈母多败儿!云儿!小人不小了。”萧蓝若平缓的声音令林云素无从反驳。
“你们爷俩的名声天下皆闻,只是小人成名的是不是太早了些?”林云素微笑着道。“他啊!有点名不符实呢!”萧蓝若也不禁笑道。“少不入川,老不出蜀!你莫把他惯坏了才是。”林云素一笑起身向内宅走去。“我去给你们准备行装,带着个病人,又是女子,一路难行呢!”林云素回眸一笑。
“爹爹!你找我?”胡乱进门问道。“乱儿!听说你今天又和小人比武了?”胡大可正背对着门望着墙上的山水画发呆,闻言转过身来问道。“又是哪个多舌的,回头看我不割了他的舌头。”胡乱小脸一沉,恨恨地道。“武功能够防身就好了,家里那么多武功高手,何时需要你出手?没事多和你十三姐学学,我胡家偌大的家业,以后就指着你了。”胡大可溺爱地望着胡乱,和颜悦色地说道。
“是!爹爹!乱儿知道了。”胡乱躬身受教。“你娘亲最近身子总不好,你去给她请个安吧!”胡大可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孩子循规蹈矩,一丝不苟,严谨的如同成人,可他还不到十岁。
“师父!您说那半部‘讲武经’都是运使武功的精妙招式,没有这些招式,就不能成为一个绝顶的高手?”胡乱坐在一间密室里,问着上座面壁而坐的一位头发半白半黑的黑衣人。“一头牛有一身的蛮劲,可它却要被一只敏捷的豹子猎杀,为什么?”黑衣人转头,半张脸宛若婴儿,半张脸如同老朽。
“内功是根基,杀人却要武技。‘讲武经’博大精深,若不能前后贯通,就会像为师一般,走火入魔。武技若没有内功为基,如同水中月、镜中花,能看到,却不能摸到,难成大器。因此,练武之王道正途,是要内外兼修,缺一不可。”黑衣人目光灼灼地望着胡乱。
“少爷!胡三来了!”密室门外传来护卫的声音。“师父!乱儿出去处理一些私事。”胡乱恭敬地向黑衣人跪别。“嗯!去吧!”黑衣人淡淡地道。胡乱站起身走出密室,来到外间,脸上杀机毕露。
“胡三!本少爷的行踪何时需要你向老爷禀报了?”胡乱背负着双手,背对着跪在门首的胡三。“少爷!是老爷吩咐老奴这么做的,有什么疑问,少爷你可以直接去问老爷。”胡三是胡大可自小的贴身小厮,在胡家地位超然,胡家的仆役,皆以其为首,即使管家,亦不敢逾越。胡氏众女也很尊重他,从未将其视为奴仆。
“是吗?老爷说让本少爷割了你的舌头,不许你再说三道四。”胡乱声音冰寒地道。“少爷!老爷永远都不会这么说的,他的命可是老奴救回来的。老爷还说,有他在的一天,就有我胡三荣华富贵的一生。”胡大可年少时,失足落入湖中,同样不会水的胡三奋不顾身地跳进湖里,凭着一股血勇之气,抱着已昏迷的胡大可,硬是从湖底一步步走上堤岸。
“你去死吧!”胡乱蓦然转过身子,伸手将护卫腰间的长剑拔出,剑眉微挑,一剑劈向胡三。“你敢!少……”胡三的声音戛然而止,头颅“咕噜噜”滚向门外,门外的护卫皆是满面惊容,噤若寒蝉。
胡乱将剑扔在地上,伸出一根晶莹的手指将飞溅在脸上的一滴鲜血抹下,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将沾染了鲜血的手指送进嘴里。“人们都说血是咸的,本少爷怎么尝着有股甜味。”胡乱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咂巴着嘴轻声说道。
第二节 蜀居药圣
噫吁兮,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躔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虺,砰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这是唐朝“三仙剑客”李白脍炙人口的“蜀道难”,大凡读过这首诗的人,对蜀地都有了一个极其深刻的印象。“蜀地难用兵”,这就是为什么唐朝乱起之际,那么多大唐衣冠之族避难于蜀地的原因所在。
青神南二十余里地,为涪江渡口。湍急的江流,一泻千里,随流而下,直达嘉陵江。巴蜀之地以嘉陵江而分,蜀为内,巴为外。因过往的船只常在此停靠歇足,使得夹岸酒肆、客栈应运而生,西来东去的客商行旅,大多愿在此停留歇息,于是逐渐形成了一个不大的集镇,谓之“断江集”。
“酒家!来碗‘蒲酒’!”一个三十来岁的道士推门而入,手里挥舞着拂尘掸着一身的尘土,低着头唤道。“来了!”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男孩提着一个褐色的酒坛挑帘而出,酒坛上赫然有个大大的“蒲”字。“客官!你坐这!”男孩拉开一把条凳,用手中的抹巾掸掸凳子道。
“咦!这么小就跑堂了。”道士将手中拂尘放在桌上,上下打量着男孩说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年。客官!请用酒!”男孩麻利地将酒倒在粗瓷大碗中,笑嘻嘻地道。“呵!好伶俐的一张嘴,贫道看你颇有慧根,不如度你修道如何?”道士见男孩面貌清秀,聪明机灵,不禁说道。
“哦!不知仙长洞府何处?”男孩抱着酒坛,笑眯眯地问道。“贫道‘鸿蒙子’,乃华山云台观玉泉院的执事。”道士名叫张无梦,确是“华山派”玉泉院的执事长老。“啊!原来你是‘扶摇子’陈抟老祖的弟子。”男孩惊异地望着张无梦。“正是!”张无梦面有得色地说道。
“小人!怎么又在忽悠人了。”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没有!云姐姐!我没有!不信你问张真人,是他在忽悠我呢!”萧小人将酒坛放在桌上,望着张无梦。张无梦看到从门外走进一位十七八岁的绝丽女子,一笑一颦,风华绝代,不由面皮一红。
“张真人!这是我姐姐,只要她同意我随你去修道,我就去!”萧小人狡黠地一笑。“小人!不许胡闹!”李云裳嗔怒道。“贫道张无梦,唐突莫怪!”张无梦惶恐地站起身来,汗出如浆。“张真人乃名门高弟,小女子久仰大名,我家兄弟能得真人亲睐,那是他的福分,幸何如之!不过,恐怕小女子说着也不算,不如请他父亲来与你亲谈如何?”李云裳淡淡地道。
“不要!云姐姐!我不去了还不成吗?”萧小人顿时苦了一张脸。李云裳见此,“咯咯”一笑,却不言语。“他父亲?他父亲是谁?”张无梦蓦地感到自己似乎是被人耍弄了。“他父亲姓萧,名蓝若!江湖中人都称之为‘江南大侠’。”李云裳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眼中尽是崇敬之意。
“啊!萧蓝若!你,你是萧小人。”张无梦如梦方醒,连连跌足。“张真人!你还想收我兄弟入你‘华山派’之门吗?”李云裳“咯咯”笑道。“不敢!不敢!贫道何德何能,敢收萧大侠的公子,贫道汗颜之至也!”张无梦大摇其头,连连摆手。“张真人!不知者不罪!你坐下接着喝酒吧!”萧小人笑道。
“贫道喝好了,贫道告辞!”张无梦哪里还有心思喝酒,这人丢大发了。张无梦慌乱地夺门而出,忽地又惊慌地冲了进来。萧小人和李云裳见他狼狈之相,皆是抿嘴而笑。“贫道失礼了!适才的酒资尚未支付。”张无梦从怀中摸出几枚铜板,一一码在桌上,做个稽首,这才出门。
“这个道长却也老实。”萧小人笑笑道。“人家可是‘华山派’首屈一指的人物,陈抟老祖的入室弟子,你可不敢小觑了他。”李云裳面如桃花,双眸湛然有神。“对了!爹爹要的东西还没送进去呢!都怪你!好生照看着店面,姐姐去去就来。”李云裳忽地想起正事,匆匆地向后堂走去。
萧小人正自无聊地看着几桌客人们喝酒,门首走进一位精瘦个矮的男子,此人不仅矮,还很瘦,不但瘦,还格外的黑。尽管如此,但他身上却散发出一股逼人的气势,使人非但不觉得他矮小,反倒觉得他异常的强悍和高大。他的步伐,不紧不慢,似乎踏着一个固有的韵律一般。
“茶!”男子静静地走到临江的桌前坐下,略微凹陷的眼眸里有着深深的寂寥。“客官!你为什么不喝酒呢?‘蜀居’的酒可是远近驰名,出了此门,再想喝到‘蒲酒’可是千难万难。”萧小人左手提着茶壶,右手提着酒坛,大刺刺地道。男子电眸微闪,瞥了一眼萧小人,将茶碗翻过来,推到萧小人面前。
萧小人“嘻嘻”一笑,提起茶壶将茶碗斟满,竟拉开凳子,坐在了男子的对面。男子似是没有看到他一般,斜眼看向窗外的江心,慢慢地将茶碗送到嘴边,轻轻啜了一口。萧小人并不介意男子居然没有理会他,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男子,见他将茶碗放下,再次提起茶壶,将茶斟满。
“人们都说大侠喜欢喝酒,不喜欢喝茶,你为什么只喝茶不喝酒?”萧小人忽然开口问道。“因为我不是大侠,而是杀手!大侠都喜欢喝酒,杀手只喜欢喝茶。”男子的声音清冷无波,不急不缓。“你是个杀手?”萧小人忽闪着黑漆漆的眼眸,望定男子。“你不怕吗?”男子转回头来,精眸闪闪地回望着萧小人。“我为什么要怕你?是因为你很丑吗?”萧小人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跑堂的,没理由这么多废话。”男子有些不耐地道。“我叫萧小人!临时被拉来跑堂的,你的眼光不错,像个杀手。”萧小人忽地心中一动。“你果然是一个小人,人如其名!”男子原本紧板着的脸,渐渐舒缓下来。“你也的确不白。”萧小人“咯”的一声,笑出声来。
“你这孩子很有意思。”男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杀手也很有意思。”萧小人畅快地随之大笑。一大一小,很没有形象的相对大笑,引得四周酒客侧目以待。
“你们认识?”李云裳听得外面喧闹,从后堂出来,见此情景,不禁问道。“他不就是东方愚吗?江湖中大名鼎鼎,谁不认识他?”萧小人一笑起身,向东方愚深施一礼。四周酒客闻言,皆是面露骇惧之色,忙不迭地结账走人,好似火烧屁股一般,争先恐后地冲出门去。
东方愚字不白,蜀中落凤坡“杀手居”头号杀手。“杀手居”四大杀手号称“东、南、西、北”,东为东方愚,南为南宫颠,西为西门狂,北为北野痴。
罗江“落凤坡”,就是东汉末年,三国鼎立,刘备入川建“蜀汉”时,军师中郎将庞统殒命之地。庞统号称“凤雏”与“卧龙”诸葛亮合称“蜀汉双英”,庞统跟随刘备后,屡出奇策,屡战屡胜。
建安十九年(公元214年),刘备进军西川,攻打雒城,历时一年不克。庞统欲行军雒城时,突然马蹶,恐于军不利,刘备遂以“的卢”换庞统坐骑胭脂马。七月七日,庞统领军至鹿头山的鹿头关前,遭遇埋伏,敌人误以为乘白马者乃是刘备,登时箭如飞蝗,庞统中箭堕马而役,刘备痛惜异常。
宝马“的卢”,眼有泪槽,皆言妨主。刘备乘之,却“马跃檀溪”,救得其一条性命,刘备因此惜如珍宝。谁料想,却害的庞统命丧“鹿头关”。刘备因其是替己出师而亡,遂追赠庞统为“关内侯”,谥曰“靖”,葬于关上,并立祠予以祭祀。因庞统号“凤雏”,蜀人遂将此地唤作“落凤坡”。
当年刘杏儿在成都救下一群孩子,皆是被西川节度使高骈杀戮的蜀军将士之后。刘杏儿遂带着这些孩子隐居在“落凤坡”,教授他们武艺,用以防身。刘杏儿亡故后,荆十三娘入主“落凤坡”,欲传位与黄浩,黄浩却远走漠北,“落凤坡”最终落在黄浩之女黄邓姑手中。
黄邓姑嫉恶如仇,素喜杀戮,江湖人称“杀神娘娘”。黄邓姑主掌“落凤坡”后,杜从法和杜笑因与蜀中“唐门”的第一高手唐道袭有怨,数次出手暗杀,皆未成功,最后一次,竟是双双命丧龙门山。黄邓姑为给二位杜爷爷报仇,亲自杀上龙门山太子城,诛杀唐道袭。
落凤坡“杀手居”之名不胫而走,声名鹊起。“杀手居”的杀手,都是经由严格训练的,人数不下数百人,而真正核心的杀人就只有“东、南、西、北”四人而已,四人本是孤儿,姓名皆是黄邓姑亲赐。
“杀手居”的杀手除却四人,皆是无名无姓,只有“寄名简”。凡是欲在“杀手居”谋生之人,只需在“落凤坡”留下一张“寄名简”,将名字封存在“杀手居”,从此,只有代号,而无名姓。这些人受到严酷的训练,淘弱剩强,方能成为“杀手居”的杀手。当有人需要杀手时,只要来到罗江落凤坡“杀手居”的草堂,付上酬金,自然有人暗中勾连,完成使命。
自黄邓姑归隐之后,“杀手居”孤零零地坐落在“落凤坡”的山腰之上,只有两间草堂,草堂里常住着一位老人,六七十岁的样子,个矮背驼,天聋地哑,而他仅仅是“落凤坡”草堂的老仆。从没有人知道,这个令江湖人闻之色变的草堂,究竟是谁在暗中操作?即使是“杀手居”的杀手们,也不知道。“杀手居”的神秘和冷血,是有目共睹的,它是无数江湖人心中永远的噩梦。
“东方兄!好久不见!”萧蓝若缓步从后堂走出,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萧兄!”东方愚上前与萧蓝若执手而笑。“这位莫非是‘蜀居药圣’铁拐李?”东方愚看向萧蓝若身后的李笙。“东方兄弟!你我神交已久,这还真是第一次相见。”李笙笑吟吟地说道。“怪不得今天没有喝到‘峨眉雪芽’,原来是因萧兄之故。临来之前,我还纳闷呢!他怎么会有巧不巧地选在这里与我相见,原是老相识。”东方愚笑道。
“蜀居”的主人正是自称“铁拐李”的李笙,当年他回到川西药王谷“神药门”,认祖归宗,非但没有得到“神药门”的接纳,反而为宗门所不容。李笙一怒之下,携女儿落足此地。
李笙不仅相貌英武,而且琴棋书画,医药金石,样样拿得起、放得下。“铁拐李”不仅是“蜀居”的主人,更是蜀中有名的神医,十里八乡,无论远近,有钱没钱,只要是到他这里求医问药,往往药到病除。因此,只要是认识他的人,对他都是由衷的钦佩和尊敬。
“蜀居”有酒,而且是绝世好酒,正是传自“酒使”蒲含烟的秘方酿制,“铁拐李”将之命名为“蒲酒”,以示对亡妻的悼念。虽然,“蜀居”是以“蒲酒”而名扬巴蜀,但是,东方愚却只喝这里的茶,因为他滴酒不沾,东方愚喝的是“铁拐李”以七七四十九种草药煎炒的“峨眉雪芽”。每年新茶下来,东方愚都会将茶亲自送到“蜀居”,并托人给远在江南的萧蓝若送去一份。
第三节 噬魂幽谷
李笙初到“断江集”,很快就以医、酒而闻名乡里,门庭若市。因“赛貂蝉”貌美如花,也使得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曲意奉承,更有甚者,竟有人带着彩礼直接上门索亲,李云裳不胜其烦。
这日,那自称是江都令三公子的王世元又来到“蜀居”,强行撂下一千两白银,做为聘礼,言道三日之后,将使花轿来接李云裳。李笙不愿得罪官府中人,于是决定带着李云裳离开此地。未曾想,王世元早已安排了人手盯防,就在他们欲乘船离去的时候,截住了他们,并打算用强,将父女二人带去江都。
此时,一个黑衣蒙面人忽然从天而降,冷血无情地杀死了所有意图不轨之人,远遁而去。李笙见死了这么多人,生怕官府查究,反倒不敢离去了。可是,在“蜀居”等待厄运的父女二人,却风调雨顺地度过了大半年的时光。李笙父女百思不得其解,一头雾水。
直到有一天一位乡邻找到李笙,请他出面帮自己调停一些江湖中的事。李笙自言无能为力,乡邻嗤之以鼻。李笙这才知道,自己能如此逍遥,原来是因为一个杀手。这大半年里,这个杀手在“蜀居”喝过三碗茶,在“蜀居”门口坐过一夜。从此,没有一个人胆敢在“蜀居”门外大声喧闹。
东方愚来去无踪,来“蜀居”喝茶喝的也是自带的“峨眉雪芽”,李笙数次意欲当面道谢,总是缘悭一面。李云裳也不过见了东方愚三五次。给他用山泉只冲过三次“峨眉雪芽”。当年,东方愚第一次将这茶中极品“峨眉雪芽”赠与李云裳时。“赛貂蝉”惊奇的睁大了她那双极具杀伤力的美眸,东方愚落荒而逃。东方愚做为一名极品杀手。自成名之后,几乎只吃自己携带的食物,即使是白水,这都起源于黄浩之死。但万事都有例外,自李云裳给他倒过第一杯茶后,李云裳就是唯一一个能令东方愚不仅喝水还喝茶的人。不过,这个唯一到如今已被萧小人打破了。若是萧小人能知晓始末,是不是该感到荣幸呢?
李云裳数次想让父亲与东方愚相见,东方愚总是瞬间消失。于是。李笙将东方愚赠予李云裳的“峨眉雪芽”以秘法煎炒,封存起来,只待东方愚前来才会启出,这是“蜀居”为东方愚而设的特供茶。
“东方叔叔!我给你倒的茶你为什么喝?”萧小人大是好奇地问道。“我的名字虽然有个愚字,可我却并不蠢。”东方愚淡然一笑,促狭地望着萧小人。“啊!原来你早知道是我了,你哄我!”萧小人恍然而悟。屋里众人顿时哄堂大笑,东方愚难得如此开怀畅笑,只是一张黑漆似的脸。显得愈发丑陋。
“啊!”一声异常惨厉的尖叫蓦然响起,萧蓝若神情霎时暗淡。东方愚环视屋中众人,见众人皆是一脸的怜惜与不忍,遂凝言不发。“唉!终是无用。这几日该想的法子,都想了,压制终不是长久之计。这蛊毒太过恶毒。若非寻到根源,恐是无济于事。”李笙眉头微蹙。摇头叹息。
“蛊毒?是谁中了蛊毒?”东方愚面现异色,禁不住问道。“是莫姐姐!”萧小人接口道。“是吗?看不出来你还蛮吃香的。”东方愚揶揄道。“她是被何人下的蛊?下的又是何种蛊毒?”东方愚望着萧蓝若问道。“噬脑蛊!”萧蓝若沉声道。东方愚面色大变。惊疑不定,能令天下第一杀手动容至斯,可想此蛊之歹毒。
良久,东方愚方才面容沉肃地缓缓道:“这种传说中的蛊毒,在苗人中亦被视为禁物,非杀父灭族之血海深仇,无人敢轻易施为。苗疆唯有‘蛊神教’的教主和长老方才有权得知秘方,也就是说,除却这寥寥数人,天下间无人能下此死蛊。”
“可是,莫姐姐初来中土,不可能得罪到‘蛊神教’的人,何况是教主、长老这等大有身份的人啊!”萧小人蹙起了眉头。“你莫姐姐不是中土之人?”东方愚眸光一闪。“她!她是西域波斯人。”萧小人言及于此,不由忐忑地抬眼望定东方愚。
“东方兄弟!实不相瞒,莫丽丝她是波斯‘摩尼教’的‘活灵使者’。”李笙不待萧蓝若开口径自言道。李笙虽说已是破门出教,但久居波斯‘摩尼教’,对这香火之情仍是顾念如旧。“莫姐姐此番可是遭了大罪了。”李云裳美目蕴泪,泫然欲泣,众人皆是心下恻然。
“萧兄!你此番入蜀是冲愚而来。”东方愚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哦!东方兄何出此言?”萧蓝若诧异道。东方愚再次深深地望了一眼萧蓝若,见其面无异色,心下登时大慰。“是啊!你我相交于生死之间,愚深知萧兄素来君子,原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可是天下间竟真有这等巧事?”东方愚大摇其头。
“呵呵!天下本无巧,所谓无巧不成书。”随着话音,耶律青云施施然从内缓步踱出。“你是何人?”东方愚眼中精芒电闪。“他嘛!不就是‘青云帮’的帮主耶律青云吗?”一个娇脆的声音不失时机地响起,郑无烟笑吟吟地掀帘而出。
“青云帮?”东方愚猛地一怔,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天下间竟然有“青云帮”这个帮派,但这并不妨碍东方愚对耶律青云的认知。“原来如此!是你‘飞辣子’,不!应该叫你‘飞狐’大侠才是,你什么时候弄了一个帮会?”东方愚虽疑惑,却并不惊奇。
“不过月余耳!”耶律青云淡淡地道。“师伯!这才不过半年,你就做帮主了?不行!我也要加入‘青云帮’。”萧小人闻听此言,大感兴趣,上前拉住耶律青云的手厮缠道。“那可不行。且不说你现今乃是九华山之主,即使你爹爹同意了。也是无济于事。若是再让你外公知晓了,还指不定惹出什么事来呢!”耶律青云立时黑了脸。看着萧小人郑重地说道。
原来,自耶律青云与众人分手后,本是欲随郑无烟前往泉州石刀山,行至莆田青云山时,为一伙强人拦截。耶律青云又怎会在意这些小毛贼呢?稍施拳脚,就将这伙人打了个人仰马翻,倒是郑无烟有心,压住了耶律青云的杀机,言道:“看此处倒也山清水秀。而且此山唤作青云山,正合你之名讳,不如占了此山,却也逍遥。”
耶律青云正愁无处安身,闻言大喜。于是,两人整肃青云山,再收拢了附近的一些大大小小的山寨,俨然成了一位山大王。远近一些挑事的寨子三番五次败在耶律青云之手,兼之耶律青云手段狠辣。这些寨子的首领尽皆臣服。一月之前,应各寨之请,耶律青云创“青云帮”,自领帮主之位。将臣服于己的各寨,按势力所及划分为六堂七舵,“青云帮”就此开张。
耶律青云安顿好帮中之事后。左右无事,就携郑无烟前往苏州探望萧小人。没曾想。却听闻莫丽丝出事了,这才一路追赶到了此处。当得知莫丽丝所中蛊毒乃“蛊神教”所为。耶律青云立时想到了萧蓝若的至交,身为地主的东方愚。耶律青云并不挑明,却使萧蓝若约见了东方愚。
“黄龙府‘凌云阁’,果然名不虚传。”东方愚虽黑了一张脸,却委实看不出来。
萧蓝若颇有深意地回头扫了一眼耶律青云,方才正容道:“东方兄若能施以援手,蓝若感激不尽。”东方愚苦笑一声:“天大地大,唯此‘噬魂谷’难进也!‘蛊神教’向来不显山露水,但却是世上最为神秘的教派,没来由招惹她们,纯是嫌自己命长了。‘噬魂谷’,其地四季如春,漫山青翠,当真可谓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这么好的地方,我要去!”萧小人眼露神往之色。“嘿嘿!若没有‘蛊神教’,那里真是一个好去处。民风淳朴,热情好客。无论男女皆著五色彩衣,能歌善舞。自古苗女多情,那里的女子更是美艳绝伦,柔情似水。”东方愚口中虽说的天花乱坠,可眼中却不经意地露出一丝惊秫。
“那一年,我追杀一个宿敌,得知他逃进了噬魂谷,不得已闯进了幽谷……”东方愚脑海顿时浮现出当年身陷“噬魂谷”的所见所闻,虽时过境迁,却仍是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黔江武陵仙山,山势陡峭,奇峰迭起,悬崖深涧,云遮雾绕。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黑色里的东方愚站在峰巅,但见山青如披,云白若絮,烟霞掩翠,峰峦飘渺。山风袭来,顿时云走雾卷,遮天蔽日。
“难道这里就是‘噬魂谷’的入口?”东方愚唯一露在黑色外的一双精眸盯着脚下的山谷,心下颇为疑虑。这是他费尽心机,从一个苗人口中打听到的。东方愚行至崖边,在一块凸起的岩石旁,俯下身在草丛中寻找着。忽然,东方愚眼前一亮,在一株茂草丛中,一条儿臂粗细的铁索静静地掩在其中。“是这里了。”东方愚身心一松,心思立时活泛起来。几个月的艰辛,终于有了回报,东方愚心下暗喜。
“唐通天!你即使真能通天,我也会从天上将你拉回人间,然后送你下地狱。”东方愚“嘿嘿”冷笑,伸手紧紧地握住了锈迹斑斑的铁索。“不对!蛊神教的圣地,怎会没有警戒,有蹊跷。”东方愚身形一顿,当即打消了本欲顺锁而下的念头。
夜半时分,东方愚悄然地落到谷底,浑身汗湿,当发现左近竟是万籁俱静,不由苦笑一声,自己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了。东方愚隐身在夜幕中,又静静地侯了半盏茶的功夫,仍是没有丝毫动静。东方愚确信没有什么埋伏和机关后,想想自己大白天不下来,偏偏选在黑夜,还要绕过铁索,枉费了多少的内力。谷底怪石林立,若非自己轻功了得,一旦跌下来,恐怕九死无生,当真是多此一举。
东方愚默默地摇了摇头,无意间抓住铁索晃了晃。只听“噗”的一声,东方愚循声抬头望去,依稀可见半山腰上一缕烟雾腾空而起,直上云端。“哦!原来如此。”东方愚胸中的闷气登时烟消云散。
东方愚潜行蹑踪的在谷中呆了若干天后,终于找到了令他吃尽苦头的唐通天。
在远离苗寨的一处山脚下,靠岩壁开凿了一排山洞,洞口以草帘覆之。崖壁山洞前,是一片开阔的平地。谷中随处林茂叶绿,鸟语花香,唯独这片平地,寸草不生。东方愚窥视了许久,白日里无论如何都无法接近这里,因为平地外不远,矗立着几座吊脚楼,吊脚楼上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这排山洞。
“你不恨我吗?”东方愚在临近的空洞里潜伏下来后,就听到了一个媚意十足的娇音。“我爱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恨你呢?”这一声男音入耳,东方愚喜上眉梢,这不是思兹念兹久矣的唐通天,更有何人。“真的?”女子媚笑的声音荡人心魂。“楼姬!教主有赐解药吗?”唐通天声音竟有些抖颤。
“天哥!我知道,你终究是不爱我的,若非你遭人追杀,无处可逃,恐怕今生今世你都不会再来见我的。教主说的对,汉家男子终是靠不住的。”楼姬轻声地啜泣起来,说不出的凄苦。
“啊!啊!嗬嗬!”忽然间,唐通天口中发出不类人声的呼叫。“天哥!”楼姬急声呼道。“快!将这神丹服下,就会好的。”楼姬急切地说道。“叮呤当啷”一阵乱响,许是唐通天急切间打翻了土盆瓦罐之类的东西。“唔!唔!”唐通天口中发出含混的声音,虽极力压抑着,仍透出一种难以忍受的痛楚。“嘘!”一个悠长的呼气声。“嗯......”更加悠长的一声低哼,却像是一种极度享受后的愉悦。
“好些了吗?”楼姬的声音娇媚的似乎能滴出水来。“来!到天哥这来,天哥疼你。”唐通天的语气温柔到了极点,令人无法拒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是让人想入非非、面红耳赤的糜腐之音。
东方愚深知唐通天之能,且不说唐通天出身龙门山太子城的“唐门”,仅其自身样貌,亦称得上是人中龙凤。唐通天英俊潇洒,武功高强,虽年过四十,依然风流倜傥,情缘不绝。
“楼姬!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你再求求教主,解了这‘噬脑蛊’吧!”欢好之后,唐通天小心翼翼地道。“十三年前,你始乱终弃,舍我而去,逃出谷外。教主的亲哥哥却因守谷之责,被前教主赐死。你觉得教主会放过你吗?不是教主念在我曾有从龙之功的份上,如今你早已是‘葬花池’边的枯骨了,哪有你我现今的恩爱。”楼姬说到此,想起教主的一年之期,不由黯然。
“天哥!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楼姬明显心绪不宁,不愿久留,说走就走。
东方愚如幽灵般闪身进了山洞,昏黄的烛光下,唐通天目光呆滞地望着墙角。东方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只蚊子正在蛛网上苦苦挣扎。蚊子愈是挣扎,身上的网结愈是缠绕,一只墨绿色的蜘蛛口中吐着缠丝,渐渐逼近,一副虎视眈眈之象。当他似有所觉,蓦然抬头看清闯进来的东方愚时,脸上竟露出一丝解脱般的狂喜。
“东方愚!你终于来了。”唐通天突然间撕扯着自己散乱的长发,涕泪横流。(未完待续。。)
第四节 蛊神教主
东方愚看着唐通天凸起的颧骨,凹陷的双颊,原本的俊俏,已不复存,兼之形销骨立,有种说不出的落魄失魂。东方愚本不是啰嗦之人,却禁不住想知道唐通天进谷这将近一年所发生的一切。
“东方愚!嗬嗬!咦!你的剑呢?”唐通天满面泪花,忽地抬头疑惑地问道。“现今杀你,还需用剑吗?”东方愚不屑地道。其实,东方愚甫一进洞就已发现,唐通天竟然身无半分内力,不但如此,甚至使不出丝毫的气力。“自作孽,不可活!古人诚不我欺也!”东方愚转身欲走。
“东方愚!你不想知道我怎么会成了这副模样吗?”唐通天生怕他就此离去,急切地问道。“我中的是‘噬脑蛊’,世上最毒的毒蛊。一旦发作,脑尽人亡。‘蛊神教’有一种神丹,能暂时压制蛊虫,唯一的缺憾是令人武功尽失,即使碾死只蚂蚁都不可能,但它的好处却是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唐通天脸上露出一丝病态的嫣红。东方愚止步转身,这正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关键。
“一个连蚂蚁都碾不死的废人,能人事已是匪夷所思,而居然能金枪不倒,岂非咄咄怪事。”唐通天深知东方愚的心结所在,一句话就令其回头,心机之深,令人叹服。“苗疆秘法,苗女媚术。明知是一种采阳妖术,可谁又能拒却狐媚淫艳的妖姬投怀送抱。其时,浑身虽无力。可腹下却宛如火燎,雄壮昂扬,不可一世。这是无数男人终身渴求的境界,痴迷难返。”唐通天微微叹气,一绺长发从额前垂下。
“你一生自诩风流,却也算是死当其所了。”东方愚不再多言,倏然消失。
“东方愚!你混蛋!你杀了我啊!我可是‘千手玉郎’,连‘杀神娘娘’都中了我的暗器,以致终身不得出山。退隐江湖,我是你们‘杀手居’的头号敌人。东方愚!你追杀了我三年,不就是为了杀我吗?现在。多好的机会啊!你为什么不杀我?”唐通天放声嘶吼,泪流满面。
“一年之期就要到了,神丹没有了,脑尽而亡啊!我‘千手玉郎’不想成为无脑之人。东方愚!我求你杀了我吧!我求你了。”唐通天从榻上滚落地上。捶胸蹬足。嚎啕大哭。
丈外的吊脚楼内,花团锦簇,一群彩衣女子簇拥着一位头顶白银头饰的白衣女子隔窗望着山洞。
“东方愚?你们适才看清人了吗?”白衣女子淡淡地问道。“属下无能!只见到烛光一闪一亮,并未看见有人进出。”身后一位头饰艳丽的女子躬身道。“这人来到谷中可有些时候了,居然人不知鬼不觉的,到底何方神圣?楼姬!你去问一下。”白衣女子冷冷地话音,令楼姬心头一颤。
白衣女子望着楼姬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暗自叹了一口气。这个东方愚简直犹如鬼魅一般。眼睁睁地盯着看,都没能看清他半点人影。若是......她的心中不由生出深深的忌惮。
“他是‘杀手居’头号杀手!难怪啊!幸亏此人是来找唐通天寻仇的。”艳丽头饰的女子拍着波涛汹涌的酥胸,满心的庆幸。“楼姬!别怪我无情,杀了他吧!尽快打发走这个杀神才是紧要的。”白衣女子微微地蹙起了秀气的眉头。
“是啊!也免得蛊虫噬脑,惨遭横死。唉!白瞎了教主的‘噬脑蛊’。”艳丽头饰的女子说着摇了摇头。“你若下不了手,让雄吾去吧!”白衣女子淡淡地道。“多谢教主!”楼姬心下稍安。
“东方愚!本教主知道你就在左近,也能听见我们的说话。唐通天立即就会死去,希望你不要再留在谷中,噬魂谷不欢迎你,你走吧!”白衣女子突然提声,清音悦耳。
当唐通天的首级冲天而起之时,一条暗影倏忽到了雄吾身侧。雄吾惊秫地再次挥舞阔刀时,眼前只有茫茫夜色,哪有半点人影。“嘿嘿!蛊神教主,果然有些门道,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本无交集,打扰莫怪,后会无期!”东方愚的声音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余音未了,已是人迹寥寥,不知所踪。
“千手玉郎”唐通天是龙门山太子城“唐门”这些年唯一入世的门人弟子,惊才绝艳,一招“漫天花雨”的暗器绝技宛若臂生千手,几乎无人能破。饶是如此,却被东方愚逼入绝境。早知如此,不知他是不是该悔恨当初招惹了“杀神娘娘”黄邓姑。
萧蓝若、东方愚、李笙、耶律青云、郑无烟、莫丽丝、萧小人一行七人来到了噬魂谷的入口,萧蓝若手捻一枝响箭,将拜帖附在箭杆上,甩手将箭掷下山巅。响箭“呜咽”一声,蓦地发出一声尖鸣,消失在白雾之中。东方愚、耶律青云二人互视一眼,微一颌首,倏忽蹑踪。
噬魂谷,观花苑。
一位眉目如画的彩衣女子斜倚在庭廊的朱红柱子上,看着手中的拜帖。蛊神教教主台鉴:余等偶经贵教仙山福地,素闻贵教盖世威名,心甚仰之;素知贵教洁身自好,心甚喜之;素慕贵教神仙洞府,心甚瞻之。今有幸至此,机缘巧合,怎敢不虔诚拜谒。若能得教主赐见,足慰平生也!落款:萧蓝若拜上。
“萧蓝若?这名字怎么好似在哪里听见过。”彩衣女子娇柔地伸了个懒腰,露出脐下三寸之肌,肤白胜雪,蛮腰盈握,引人遐思。彩衣女子微微抿了抿光泽诱人的红唇,望了一眼廊下肃立的众人,忽而眨了眨妙目,嫣然一笑。“左右也是无事,就见见他又有何妨?”彩衣苗女喃喃自语地轻声道。“教主!来人是友是敌尚未可知,不如由属下先行探查一番。”一位头缠黑色头巾的消瘦老者向前一步道。“濮长老有些草木皆兵了。”彩衣女子笑吟吟地道。
黔东南苗人十二姓。濮姓居首,依次为楼、慷、芈、灌、卡、削、徕、侃、宿、劳、雄吾。苗人亦用汉姓,以杨姓为首。其次为龙、马、李、陶、熊、项、王、吴,人数较少的还有邓、刘、宋等姓。
“也好!那就有劳濮长老了,你带他们来葬花池见我吧!”彩衣女子莲步轻抬,行若飘风般出了观花苑。“宿长老!速去栖凤岭请归元大仙来见。哦!让杨姐姐也来吧!”彩衣女子忽地站定,吩咐道。
“这有一根铁索通到下面呢!”萧小人左顾右盼,忽然发现了岩石旁的铁索。“别动!‘噬魂铁索’可不能乱动的。”郑无烟一把拉住欲伸手拉拽铁索的萧小人,急忙提醒道。“这铁索一动。谷中就会升起一股烟雾,虽不知为何物,想来亦不是什么善与之物。”萧蓝若点头道。
“无妨!大家将这‘解毒丸’服下。寻常毒物,当可无碍。”李笙闻言,从背上药篓中取出几粒药丸,分别递给众人。莫丽丝神思恍惚。由郑无烟将药丸送进她口中。萧蓝若望着莫丽丝呆痴的模样。心底暗自一叹。
“小心有毒!”李笙见萧小人的手又伸向了铁索,出言制止道。“到爹爹这来。”萧蓝若沉声道。萧小人伸伸舌头,乖巧地走到萧蓝若身侧。李笙从药篓中取出一双鹿皮手套戴好,方才抓住铁索轻轻地摇晃了几下。果不其然,一股淡蓝色的烟雾袅袅飘起,众人只觉一阵甜香涌入鼻端。
“嗯!应该不是能须臾取人性命的剧毒,可能是‘千日醉’之类的迷药。这种能使人浑身酸软,无法使力的迷药。常人不过昏睡两日,练武之人。却是有的罪受了。”李笙不再往下说,抬头望天,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那一线灵光一闪的念头,就此驱之不散。
萧蓝若一行乘竹篾箩筐下到谷中,大有腾云驾雾之感。萧小人在空中笑逐颜开,煞是欢喜。若不是见父亲等人面容沉肃,恐怕早已欢呼雀跃了。萧蓝若和李笙虽心下戒备,却始终显得从容不迫。
一路行来,萧蓝若等人男俊女俏,顿时惹来不少苗人驻足观瞧。濮长老暗自纳罕,这些人触动了铁索,“噬魂香”也释放了,怎地都似没事人一般。当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被郑无烟和萧小人搀扶着的莫丽丝时,身形一顿,这个美若天仙的金发女子,怎么看似像中了蛊毒的样子。
“萧大侠!敢问此来是何居心?”濮长老忽然站定,斜眼看向萧蓝若,阴恻恻地问道。“求医问药。”萧蓝若坦然道。“这女子中了蛊毒?”濮长老伸出鸡爪般的手指指着莫丽丝接着问道。“是!”萧蓝若傲然地答道。“呵!求到我蛊神教门下,居然如此理直气壮,萧大侠果然胆气十足。”濮长老冷笑道。
“萧某此来并无恶意,请教贵教教主当面。”萧蓝若不卑不亢地说着话,微一拱手。“呵!你是看不上老头子啰!想见教主,哪有那么容易,请阁下先过了老头这关不迟。来人!将他们抓起来。”濮长老人老成精,不待萧蓝若等人近身,向旁一闪,疾声呼道。
“呼啦”一下,随侍在身周的两列二三十余位苗家壮汉坦胸露刃,将五人围在当道。苗汉各个精壮干练,皆头缠白色头巾,身披露胸坎肩,手持苗刀,甚是凶悍。
“来而不往非礼也!”萧蓝若一身蓝衫,英俊潇洒,身形一动,掌拍指捻,顷刻间,苗刀翻飞,竟齐刷刷地在身前矗立成刀林。众苗汉竟是连萧蓝若的一片蓝衫都未曾摸着,各个惊骇莫名。
“萧大侠好俊的身手,若凭此就想见教主,怕是还不够。”濮长老心惊之余,仍不忘逞口舌之利。谷中围观之人,渐渐愈聚愈多,指指点点。“老爷爷!我们又不是来打架的,小人听说这里乃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在这天上人间绝美的地方打打杀杀,岂不大煞风景。”萧小人睁着漆黑清亮的乌眸煞有介事地说道。“小家伙!可你知道这里也是人间的炼狱,地狱的入口。”濮长老不为所动,“嘿嘿”阴笑道。
“萧大侠!可敢接老头一招?”濮长老如橘皮般的面孔,透出一丝森冷。“老丈若出手,小子怎敢不接!”萧蓝若心知不能善罢,艺高人胆大,泰然应允。
萧蓝若眸光一扫,却见哪些手无寸铁的苗汉皆是眼露惧色,不自觉地向旁退去,心下一凛。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李笙身背药篓,脑海中一丝若隐若现的契机,忽明忽暗,颇有些失魂落魄。萧蓝若打眼一看,眉头微蹙,心知这“噬魂谷”可不是如眼前这般风平浪静,只是其间的凶险尚未露出端倪而已。如今,李笙魂不守舍,莫丽丝蛊毒在身,能照看他们的惟郑无烟莫属。
“无烟!你带他们退到一旁,莫要伤及无辜。”萧蓝若沉声道。萧小人深知父亲所虑,待退出八尺开外之后,悄然地站在三人之前。萧蓝若目中露出一丝嘉许,微微地点了点头。
“哎呦!这是哪家的公子啊!长得像个瓷娃娃一般,疼死个人咧!濮长老啊!您老可别吓坏了小孩子。来来来!到姐姐这来,姐姐疼你!”随着一阵荡人心魂的妩媚之音,一位娇艳的苗女扭动着白皙的蛮腰款款行来,宛若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姐姐好漂亮!”萧小人见父亲傲立如山,李伯心不在焉,莫姐姐呆痴若愚,郑姑姑忧心似焚,当即插诨打科起来。“小公子真会说话。濮长老!这是什么状况?”苗女媚眼如丝,明知故问道。
“他们是来解蛊的。”濮长老没能出手教训萧蓝若,没好气地道。“解蛊?萧大侠!您可知这在苗疆可是遭人忌讳的。”苗女动容道。“请恕萧某无知!”萧蓝若情知属实,却有些无可奈何。“也罢!既然‘江南大侠’大驾光临,灌玉若是怠慢了贵客,没得让江湖中人笑我‘蛊神教’狂妄而没气量。灌玉奉杨教主之令,恭迎萧大侠!”灌玉以手抚胸,微微欠身。“有劳了!”萧蓝若心下暗惊,拱手还礼。
葬花池,四面环山,四季如春,百鸟争鸣,万花齐放。方圆不过里许的池水,清可鉴人。漫天飘飞的花絮,随风起舞,飘飘洒洒,落入池中,渐沉水底,故名“葬花池”。
当灌玉手牵萧小人出现在“葬花池”边时,萧小人的鼻间是沁人的花香,眼前是满天的花瓣,美景当前,美不胜收。“好看吗?”灌玉低声轻笑。“姐姐!这是神仙住的地方吗?”萧小人仿若花痴。
万花丛中,一女踏花而来,白衣胜雪,眉目如画,亦嗔亦恬,宛若仙子,正是“蛊神教”主杨薰嫣。(未完待续。。)
第五节 大仙归元
萧蓝若一身蓝衫,丰神如玉,静静地站在那里,风度翩翩,淡定从容。
“江南大侠果非常人,薰嫣这厢有礼了。”杨薰嫣微微一笑,万花失色。“萧某行事鲁莽,还请杨教主恕罪则个。”萧蓝若唱个喏,躬身谢罪。“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小妹在‘花间亭’略备薄酒,萧大侠!请!”杨薰嫣无喜亦无恼,并不多言,优雅地转身前行。灌玉似乎一怔,拉着萧小人的手不自禁地一紧。萧小人何等冰雪聪明,立知事有蹊跷,侧头望了一眼父亲。萧蓝若宛若未见,举步相随。
花间亭,八角亭盖,雕梁画栋,镇兽悬铃,甚是雅致。亭中无凳,惟一几,几上数樽一壶酒。“萧大侠!请!”杨薰嫣率先跪坐在东首,轻舒柔荑,将对面的五只酒樽斟满,然后再将自己面前的酒樽缓缓斟满。萧蓝若一掀蓝衫,坦然而坐。李笙见此,微微一笑,亦是坦然就坐。
“小孩子家,不能喝酒!”灌玉反手拉住萧小人欲挣脱的小手,面带忧色。“家有长,不敢逾!”郑无烟一笑,扶着莫丽丝反是后退了一步。“随意!萧大侠!小妹先干为敬。”杨薰嫣无可无不可,抬手以袖掩唇,玉颈一扬,酒到杯干。“爽快!”萧蓝若毫不迟疑,举樽稍一点唇,一饮而尽。
“嗯!此酒花香浓郁,酒色甘醇,当是以七色花粉入酒。大凡原酒酿成之后,色泽微黄。伴有辛辣之气。但此酒至清而无味,当是下了五毒。喝者本无碍,且有活血化瘀。增强内力之功,可惜喝的时辰不对,真是暴殄天物!”李笙举樽在鼻间深深一嗅,微眯双目,侃侃而谈。
“阁下是......”杨薰嫣登时花容失色,望定李笙俊朗的面容。“此酒何名?”李笙剑眉微挑,虎目含威。“醉花阴。”杨薰嫣为其英气所逼。情不自禁地答道。“醉花阴!妙哉!妙哉!奇妙无比也!美酒金樽邀月饮,醉卧花间径。子夜正良辰,把酒言欢。且忘中秋近。日出常使春心病,莫道无时令。无奈望秋水,独恨苍穹,酣睡何时醒。”李笙出身巴蜀世家。医药武功。琴棋书画,无所不精。
“先生真乃神人也!”杨薰嫣双眸发亮,满眼的激赏。杨薰嫣不仅仅是赏识李笙的文采,其对“醉花阴”的诠释可谓丝丝入扣,甚至比当年传她此酒之道的人还更加谙熟于心。若不是她深知此酒除了教中寥寥几人,外人绝不会知晓,她甚至怀疑早有诗词赞过此酒,而不是此人信口吟来。“醉花阴”以七色花蕊为辅料酿造成酒。佐以五毒,酒成之后。其色若水,芳香四溢,为“蛊神教”圣酒。此酒至阴,惟八月中秋,月圆之夜的子时饮用,方才无毒。若是中毒,轻者酣睡数日,重者就此长眠。
“先生不可!”杨薰嫣见李笙已然洞悉此酒的毒性,仍举杯欲饮,不由大急。“哦!在下‘蜀居’李笙,有个诨名‘蜀居药圣’铁拐李。此等美酒,我见犹怜啊!”李笙素善酿酒,惜酒如金,怎肯错过?李笙微然一笑,慢慢地将樽中的酒液嘬吸入口,细细品咂。李笙俊朗的面上渐渐晕红,一杯将尽,抬头望了一眼杨薰嫣,剑眉一挑,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身子渐软,然后缓缓地侧身倒下。
萧小人轻呼一声,被灌玉及时地用玉手掩住了口唇。郑无烟脸上阴晴不定,看着萧蓝若岿然不动的身形,心下稍安。萧蓝若恍若未见,目不斜视地望着杨薰嫣。
杨薰嫣心中大恸,虽是初识,亦明知有自己在此,他不会有性命之忧,却还是莫名地感到难过。但是,杨薰嫣久居教主之位,心性之坚,岂同旁人。杨薰嫣本已微微欠身,当即觉醒,左手撩起右袖,右手持壶,将萧蓝若的酒樽填满,居然天衣无缝。
“萧大侠!此酒若何?”杨薰嫣忽而嫣然一笑,星眸含酲。“此酒偏柔,本非大丈夫所好,但有胜于无。萧某恭敬不如从命,请了!”萧蓝若抬手接过酒壶,一扬脖,如长鲸吸水般,将酒壶中的残酒喝的涓滴不剩。“萧大侠豪气干云,小妹佩服!”杨薰嫣一笑而起,轻掸一下一尘不染的白衣。
“萧大侠!小妹素闻您武功盖世,请指教!”杨薰嫣芊手一指花海,飘身出亭。“哈哈!杨教主雅兴所至,萧某奉陪就是。”萧蓝若一声长笑,振衣而起。
“小妹当仁不让。萧大侠!看招!”杨薰嫣不待萧蓝若近身,长袖挥舞,一团白雾扑面而来。萧蓝若不闪不避,蓦然一声沉喝,一道水箭破口而出,铺天盖地,霎时将白雾冲散,余势未消,眼见杨薰嫣就将暴水临头。一道蓝影,倏然冲进水雾,将呆若木鸡的杨薰嫣一牵一带,疾如飘风般掠出丈余。
漫天水雾倾盖而下,一时间,枝断花残,随风飘零,却是浓香扑鼻,分不出究是花香还是酒香。
“圣酒蒙尘,辣手摧花!萧大侠真下得了手。”杨薰嫣侧头望着身侧一隙之隔的萧蓝若,那浓而微弯的睫毛覆盖下的澄澈眸光,竟是那样的引人遐思。杨薰嫣芳心忐忑,煞是幽怨。
“杨教主莫怪!你,还要继续吗?”萧蓝若退后一步,拱手问道。“不打了!不打了!”杨薰嫣顿足娇嗔,心底发狠,抖手将本欲洒在近在咫尺的萧蓝若身上的毒粉抛向花海。萧蓝若终于秫然惊心,但见毒粉过处,万花偃伏,瞬间萎靡干枯而死。杨薰嫣见到萧蓝若的神情,不由得意的微“哼”一声。
杨薰嫣重新回到“花间亭”时,已是心平气和,气定神闲。文斗武斗,都不是人家对手。所谓技不如人,徒呼奈何?正准备命灌玉将解药给李笙服下,却见李笙已是悠然醒转。不由大是惊奇,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心下更是对这个看似身无半分武功的“蜀居药圣”铁拐李另眼相看,药圣之名,果然不是白叫的。若是能将此人收归门下,“蛊神教”定会在江湖中大放异彩。
萧蓝若随后将入谷之因道明,恳请杨薰嫣施以援手。杨薰嫣初时低头不语,半晌抬头。凝眉细细地打量了莫丽丝片刻。少顷,方才默默地微微摇头,目含悲悯之色。
“杨教主!你真的不能救救莫姐姐吗?”萧小人泪光闪烁。哀婉地道。“萧公子!非是我家教主见死不救,这蛊毒不是说解就能解的,这其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不懂的。”灌玉甚喜萧小人。心下颇为不忍。“萧大侠!你确定不知道施蛊人是谁吗?”杨薰嫣忽然开口问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施蛊人甘愿赴死。当可救得了莫丽丝。萧大侠!小妹听说您是契丹后族中人,您确定与施蛊人不识吗?”杨薰嫣再次郑重地问道。萧蓝若心下一动,望向萧小人。萧小人拧着眉头,将自己熟识的每个人在脑海中搜寻着。“也就是说,你认识的人当中,有谁可能与莫丽丝仇深似海。”杨薰嫣再次提醒道。
“杨教主!你知道这个施蛊人是谁。”萧蓝若蓦然笃定地道。
“是!我知道!可这是我‘蛊神教’的秘密,是永远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这是神圣的‘蛊神’的秘密。”杨薰嫣说到此。一脸肃容,拂袖而起。“灌玉!带他们下去休息。明日一早,送他们出谷。”杨薰嫣言尽于此,不顾众人一脸的惊诧,飘然而去。
是夜,月黑风高。
杨薰嫣站在花窗下,心无所属。这时,门扉轻叩,有人在屋外禀道:“教主!归元大仙回来了,问你想不想见他。”杨薰嫣眼前一亮,暗舒一口气,略一沉吟道:“退下吧!我去见他。”
“是杨教主吧!你进来吧!”杨薰嫣正欲叩门,屋内有人说话。杨薰嫣推门而入,烛光摇曳,只见屋中东墙佛龛里供奉着一尊释迦摩尼的法像,地上偌大一幅八卦神图中,面向佛祖、盘膝而坐着一位身材高大,身穿缁衣,满头银发之人。杨薰嫣知道,这是佛祖西来,紫气东来之故。“归元真人!您还是叫我嫣儿吧!”杨薰嫣莞尔一笑,轻轻地将门虚掩上。“杨家嫣儿长大了,做教主了,自然应该称呼你杨教主才是。”归元真人盘膝不动,身体忽地离地三寸,缓缓地转过身来,却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
“尊驾何人?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归元真人忽然提声道。“契丹耶律青云拜见真人。”一道青影忽地凭空而现,跪倒在归元真人身前。“呵呵!你倒识得本真人。耶律青云!你入谷所为何来?”归元真人淡然一笑。“青云本随萧蓝若师弟一同前来,恐被人一网打尽,故此隐身不现。”耶律青云始终低垂着头,恭敬地答道。“是吗?那个黑衣杀手东方愚不是和你在一起吗?”杨薰嫣微微撇嘴,揶揄道。
耶律青云身形一震,只得默然不语。
“其实,若不是早知是杨姐姐的旧相识,我才懒得见你们呢!东方愚自以为轻车熟路,岂不知归元大仙早已在谷中布下天罗地网,任你轻功绝顶,亦难逃大仙法眼。”杨薰嫣在屋中负手踱步,悠然自得的模样甚是娇憨,只是耶律青云却没得眼福。
“杨教主去过契丹?”耶律青云低着头蓦然问道。“当然去过。”杨薰嫣立时住口,却已不及。“好个奸猾的耶律青云!无怪中原人叫你‘飞狐’。怎么?你都知道了?”杨薰嫣恨恨地盯着依旧垂着头的耶律青云,见其竟不答话,真想踢他一个狗啃泥。“杨教主!派人将萧蓝若一并唤来吧!我契丹族出了这么一位顶天立地的人物,本真人也是时候见一见了。”归元真人“呵呵”一笑。
尔朱洞,契丹族人,世居尔朱川,道号归元子。相传尔朱洞得异人药丸一粒,曰:立服即死,涪石而服,方可得道。此后,尔朱洞遇石即投水中,观之沉浮,世人皆以为疯癫。忽一日,在涪江之上遇船翁石氏,豁然醒悟。原来此“浮”非彼“涪”,此“石”非彼“石”耳!尔朱洞在绵州西山“仙云观”修道时,曾去佛教圣地西域梵都“大漠”朝拜,得佛教真经,他也是迄今世上唯一释、道合修之士。
尔朱洞一生居无定所,四海漂浮,神龙见首不见尾。经年之前,忽来此谷,感念苗人质朴淳厚,发愿将保此地安享百年太平,遂居谷中“栖凤岭”,并在“噬魂谷”中心地带设“释道堂”,布下“天罗地网”大阵,苗人视之若仙,因其自称“归元子”,皆称其“归元大仙”。
“耶律青云!尘难寺自难云小和尚故去后,是谁在住持?”归元真人问道。“回真人,现今住持是福源禅师!”耶律青云答道。“哦!凌云老祖身子可还康健?”归元真人继续问道。“他老人家这两年愈发的不想动了。”耶律青云声音渐低。“他恐怕去日无多了,不过他的两个儿子却还争气,‘凌云阁’这些年据说出来了不少像你一样游走江湖之人,所图非小啊!”归元真人淡淡地说道。
耶律青云只觉得背脊上一阵寒意,头上却渐渐地开始冒汗,他不敢接归元真人的话,只是将头愈发地低垂下去。半晌无音,却听得归元真人幽幽的一声长叹。
“你觉得这个莫丽丝是救与不救?”归元真人轻声问道。“青云但凭真人做主。”耶律青云满头大汗淋漓,一滴汗珠顺着前额流到了眼睛里,蛰得他眼睛生疼,却不敢闭眼,更不敢伸袖擦拭。
“唉!终是辛劳的命呢!你陪我回一趟契丹吧!这可又有四十年没有回去过了,真怕找不到回家的路呢!”归元真人语气轻飘的不似对人说话,倒像呓语般喃喃自语。(未完待续。。)
第六节 情天恨海
“你是何时结识的这个波斯少女莫丽丝?”归元真人似乎不经意地问道。耶律青云内心挣扎,归元真人问的是何时而不是如何,说的是结识而不是认识。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归元真人已然洞悉了一切。耶律青云知晓归元真人此人,源于“凌云阁”,因为凌云老祖的密室里供奉着他的画像。
记得当时凌云老祖指着画像告诉自己,这个契丹人是天下释道合修的鼻祖,是我们契丹修真界唯一的骄傲,他是我“凌云阁”永不泯灭的神祗。你此番行走江湖,若是天纵奇缘,有幸见着他老人家,你当恭敬侍之,千万不可心存侥幸,以免招致杀身之祸。耶律青云深知老祖之能,他眼中的神祗,该是怎样恐怖的存在?归元真人的“还元抱一”之道,独步天下。所炼“还阳神丹”,据说能起死人肉白骨。
“二郎!你去迎一迎杨教主,转告她,请她暂带萧蓝若等人去‘避风塘’等候为师。”归元真人言及耶律青云的**,如是吩咐门外侍奉的大弟子胡二郎。“仙井!没有为师的允可,任何人不得靠近‘释道堂’半步,若有违者,格杀勿论!”归元真人余音未了,一股弥天杀机从他身上冲天而起,一放即收。
“呵呵!这小子,见机倒快。年轻一辈中,能有如此身手,着实不易。东方愚?居然能躲过本真人的‘还元抱一’?”归元真人大摇皓首。“好你个黄浩,你个骗子。你个混蛋,原来你终是藏私了,竟然被你蒙骗了这么多年。”忽然。归元真人如梦方醒,大发雷霆,耶律青云汗透重衣。
“三年前,青云受命去见一个人......”耶律青云压在心底的一段秘辛就此揭开帷幕。
西域荒原,冰天雪地。广袤的大地上,一片银白,万籁俱寂。唯有寒风肆虐。耶律青云脚踏厚重的积雪,缓步而行。呼啸的北风,微掀起他的皮袍。露出内中青色的长衫。突然,耶律青云站定身形,侧耳倾听,似乎听到了一丝异样的声音。耶律青云微蹙眉头。抬脚向东方疾掠而去。
旷野无遮。远处天、地、人竞相一色,四男一女,皆是一身白衣,正自杀的难分难解。被围斗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虽左支右拙,却并不见落入下风。奇怪的是,五人的武功家数竟然差相仿佛,宛如同门教技。待行的近了。耶律青云赫然发现,这个雄壮威武的大汉正是自己四处找寻的“摩尼教”教主郎森。围攻他的四人却是些金发碧眼的异域之人。
耶律青云本是受命协助郎森的,当下更不迟疑,加入战团。二人合力,顷刻将四人诛杀。郎森对耶律青云的武功大是钦佩,耶律青云却对郎森生了疑色。明明他完全有能力一举狙杀四人,为什么偏偏显得力不从心,只待耶律青云到来,方才尽施绝杀,不留活口呢?两人一路回到了“摩尼教”驻地,郎森设宴款待了耶律青云,大赞“凌云老祖”及时施之援手,宾主尽欢而散。
是夜,耶律青云潜回白日击杀四位异域人之地,从雪堆里扒出奄奄一息的波斯少女。原来,白日之战时,波斯少女虽受伤,却非致命。当耶律青云与郎森掩埋四人尸身时,冥冥之中,天意使然,耶律青云发觉她竟然没死,正欲铁指断喉之际,少女忽地睁开了她那双蓝色幽眸,怔怔地望着他。
耶律青云本是疑虑重重,心下一动,伸指点了少女的昏睡穴,就地掩埋,却将厚土置其身周,做成了一圈坚实的掩体,然后用浮雪掩盖,在其口鼻处留下一线生机。在郎森眼里,契丹人从没有杀人掩埋的习俗,皆是抛之荒野,任凭狼叼鹰啄。耶律青云不善挖坑埋人,也在常理之中。当下不以为意,独自将剩余三人掩埋。
耶律青云将波斯少女带回自己的毡帐,将已冻得僵直的少女剥的清光。耶律青云眼前春光无限,耸峰玉立,坦腹幽壑,无一不精致到了极点。耶律青云收摄心魂,取过少女的衣衫兜来积雪,在其美如冰雕的**上,反复地揉搓起来。一双粗糙的大手,遍抚少女玉体的每一寸肌肤。少女惨白的面容慢慢地回暖,滑如凝脂的玉肌渐渐地泛出淡红的光晕。耶律青云虽不好色,却也不禁心旌摇曳。
“你是什么人?”耶律青云将一股真气拍入少女的颤中穴,见其悠悠苏醒过来,冷冷地问道。“这是哪里?”少女睁开那双迷人的蓝眸,茫然地看着耶律青云粗犷而冷峻的面容,那两道浓眉下的凹睛,冷酷无情,触目而生寒。“啊!”当少女觉得寒意而本能地拉扯衣物时,方才发觉,自己宛如初生般光洁无遮,不由惊呼出声。
这个波斯少女就是莫丽丝,乃是波斯“摩尼教”的“活灵使者”。死里逃生的她,那一年,还不满十八岁。莫丽丝此次东来是奉波斯总教之命,欲说服契丹“摩尼教”,听从波斯总教的召唤。在与郎森的交往中,一直都由“持法护教者”出面斡旋,莫丽丝始终隐身幕后,任谁也想不到这个美艳绝伦的波斯少女才是主事之人。未曾想,郎森不为所动,却恐遭致总教的不满,遂亲自谒见了“凌云老祖”。
“凌云老祖”权衡利弊,为契丹计,同意铲除波斯使者。因“摩尼教”受众皆视总教为正朔,郎森不便使唤教中高手,且不能让教众知晓波斯使者已死的真相,提出由自己将波斯使者引入偏荒之地,请“凌云阁”派杀手共同除之,其中不乏借刀杀人之嫌,“凌云老祖”竟似不觉,慨然应允。
“天道轮回,杀人者。人恒杀之。莫丽丝为你所救后,前往甘州,搬来援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诱擒郎森,极尽折磨半年有余,然后杀之,竟是十倍相还。莫丽丝杀死郎森后,弃之黑山,意欲嫁祸契丹皇族。用心可谓歹毒。幸好,凌云老祖运筹帷幄,推‘萨满教’教主幽香上位。才逼使莫丽丝不得已二教合一,创下偌大的‘拜火教’。”归元真人洞若观火,娓娓道来,直如亲见。
“你与莫丽丝可有私?”归元真人淡淡地问道。“没有!青云一厢情愿。却不是落井下石之辈。”耶律青云低着头。汗出如浆。那几日的旖旎风光,在心头徘徊不去,实不足为外人道哉!
“看!看!还看!我这身子都让你摸尽了,还有什么好看的。”莫丽丝羞恼地双手捂住前胸,可浑身尽赤,何止是春光外泄。耶律青云的毡帐是临时的,一应皆无,惟御风雪。莫丽丝的衣物早几日就已化作灰烬。徒呼奈何?“你的伤势已将大好,明日某家会做几身兽衣与你遮羞御寒。”耶律青云冷冰冰地说着话。忽然伸手将莫丽丝胸前的双手隔开,一掌印在双峰之间。
“我不要你为我疗伤,拿开你的手。”莫丽丝只觉一股暖流,涌遍四肢百骸,说不出的受用,可口中仍是恨恨地叱道。“嘿嘿!过了今日某家就会离开这里,恐怕再见无期。”耶律青云冷冷地道。“哦!”莫丽丝一怔,心底一疼,禁不住茫然无措,竟有些患得患失。
“这袍子是你做的?难看死了!我不要穿!”莫丽丝娇嗔地怒道。耶律青云难得的没有说话,只是将做好的兽衣扔在莫丽丝的怀里,转头离开了毡帐。“唉!”莫丽丝幽幽叹息,想起昨夜自己偷偷钻进这个天杀的人怀里,他竟然只是敞开皮袍,将自己紧紧地包裹,再无异动。莫丽丝呆呆地看了一会兽衣,起身穿戴起来,绒绒的幼兽绒毛,熨帖地覆在她光滑的肌肤上,暖入心田。莫丽丝穿戴完毕,竟意外地发现,这身兽衣宛如量身定做,想着这些时日与之肌肤相亲,心里莫名地生出一丝感动。
耶律青云渐行渐远,莫丽丝身著兽衣,站在毡帐前,久久不愿离去......
“你相救莫丽丝之事,凌云老祖可曾知晓?”归元真人接着问道。“青云罪该万死,不敢禀明老祖。”耶律青云以首触地。“照说莫丽丝再入契丹之时,你已携萧小人从中原回转契丹多时,你是凌云阁头号杀手,凌云阁居然不派你出马,却派‘飞龙使’女里前往,你觉得仅仅是凌云阁不便出手吗?”归元真人哂笑道。“老祖慈悲。”耶律青云醍醐灌顶,宛如顶心炸雷。
“为什么凌云老祖明知你与萧小人亲厚,却会派你去杀他呢?”归元真人“嘿嘿”冷笑。“萧小人这个祸根,却是维系皇族和后族中坚平衡的纽带,凌云老祖怎么会真的杀他呢?不过是个试金石而已,跳梁小丑们终将现身于青天白日之下。”归元真人淡然一笑。
“今日不妨告诉你一件秘辛,幽香乃是郎森之女。”归元真人面色一沉,一字一顿地说道。耶律青云心头电闪雷鸣,那萦绕在心头的许多疑问,豁然开朗。“妙女”幽香在明知“摩尼教“已然瓦解后,何以会接受莫丽丝的二教合一?何以会接受莫丽丝的怂恿而出现在少室山下?何以会在再结深仇之后,决然地回归契丹?因为,她的算计已然成功,只待开花结果。
莫丽丝与幽香年岁相当,据说莫丽丝只比幽香大十三天,可二人的智计阴谋,却是天壤之别。自小在权利倾轧下成长起来的一教之主,又岂是事事皆需教主沙尔玛指点的莫丽丝所可比拟的。莫丽丝身陷瓮中,恍自不觉,竟亲手将“噬脑蛊”给教主沙尔玛等人服下,若非几大宝光王未及时赶至,否则波斯“摩尼教”将全军覆没。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幽香又岂能免俗?
避风塘,莲荷朵朵,蛙鸣阵阵。
当听闻幽香就是下蛊之人时,萧小人惊跳而起,难以置信,竟压过了再见杨飘雪和红袖的喜悦。杨薰嫣本知究里,一副泰然模样。萧蓝若等人不识幽香,亦是淡然。
“蓝若!今日见你,我心甚慰!尔等且在谷中稍停数日,我与青云回趟契丹,冤家宜解不宜结,有本真人出面,幽香当可放过莫丽丝。但人不能白救,你将那套‘萧氏擒拿手’传了杨教主吧!”归元真人微笑着说道。“由真人出面,当可无碍!若是为救一命而伤一命,实非蓝若所乐见也!不过!您老倒是狮子大张口啊!”萧蓝若“哈哈”一笑,知道归元真人有“还阳神丹”相助,幽香性命无忧。
“小人!你过来!”归元真人唤过萧小人,拉起萧小人的一双手,仔细地查看多时,微微点头。“神仙爷爷!您在看什么?”萧小人诧异地问道。“小人!你别动啊!归元大仙看的可准了。大仙送师父的四句谶语就很准的。”红袖嘟着红唇,眨着眼睛,煞有介事地道。“红袖!不得胡说!”杨飘雪瞥了一眼萧蓝若,俏脸飞红。原来归元真人初见杨飘雪,即口占四言:结庐坐七灯,钟情惟一人。飘零,洞箫夜道更。可谓道尽杨飘雪的女儿心结。
“杨姐姐的心思,可是明月照沟渠啊!”杨薰嫣“嘻嘻”一笑,打趣道。“杨教主!不知何时起始与萧某习练擒拿手?”萧蓝若一脸沉肃地道。“不准吼我姑姑!”一个六七岁的女童,忽然站在杨薰嫣的身前,仰着小脸对着萧蓝若怒目而视。她是杨薰嫣过世兄长的遗腹子杨彤,一直由杨薰嫣教养。
“小人啊!本真人和你初次见面,没有什么可以送你的,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个了。”归元真人言罢,从腰间取下紫金葫芦,倒出三粒暗棕色浑圆的药丸,再由怀中摸出一只紫金檀木匣子,郑重地将药丸放入其中,方才交到萧小人手里。
“此谓之‘还阳丹’,何时用之,则是天机不可泄露,你当谨慎收之。”归元真人忽而面现凄然。(未完待续。。)
第七节 九经九难
宋太祖在紫宸殿接见了“吴越”使臣愿齐禅师一行,并在大相国寺置办了宴席,住持贞俊禅师素闻愿齐之名,着实结纳,盛情款待。愿齐亦不前往驿馆,就在大相国寺安顿下来,在没得到宋太祖国书的这段日子里,就与贞俊禅师讲经说法,坐而论道。
天命之谓性,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宋太祖赵匡胤端坐在睿思殿,急不可耐地翻开了手中的所谓“九经”,看着看着,不由眉头微蹙。这不是儒家的“中庸”之道吗?与自己所求的“九经”风马牛不相及。他快速地翻动着书页,赫然“九经”字样出现在眼前,宋太祖不由心中一喜。
九经者: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眩,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远人则四言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去谗远色,贱货而贵德。所以劝贤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劝亲亲也;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日省月试,既禀称事,所以劝百工也;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远人也;继绝世,举废国,治乱持危。朝聘以时,厚往而薄来,所以怀诸侯也。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
“好你个愿齐!以此来教朕如何做皇帝吗?”宋太祖将手中书册“啪”的一声。拍在龙案上。怒容满面。“微臣万死!”张琼和赵廷翰跪伏于地,噤若寒蝉。宋太祖为皇以来,励精图治,积威日盛。“起来吧!与你二人何干?”宋太祖稍压怒火,示意二人起身。“陛下!愿齐贼秃居然敢戏弄吾皇,臣这就去兴师问罪。”张琼一脸肃杀,恼羞成怒。
“说到底,至今却是无人得识‘九经’的真面目。却也怪不得他。你二人出门日久,都回家歇息去吧!朕自有分说。”宋太祖看着二人跪拜而去。一丝惆怅涌上心头。宋太祖修习“天龙伏虎神功”已经有几年了,现在已经是欲罢不能。想起郭威与柴荣的故事,禁不住不寒而栗。
“陛下!我家国主心慕天朝,更是对陛下崇敬有加。此番前来,贫僧有点僭越,欲代我家国主向陛下讨个封赏。所谓名不正而言不顺,请陛下降旨!”愿齐禅师如同平日化缘,殊无丝毫愧色。“大师既知僭越,又何出此言?大师乃江南佛门高僧,却心系万丈红尘,你修行所为何来?”赵普冷冷一笑。
宋乾德二年(公元963年)正月,宋太祖罢首相范质、次相王溥和魏仁浦,诏令赵普门下侍郎、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执宰朝堂。初时,宋太祖登基,遍赏从龙之臣,独赵普仅为右谏议大夫、充枢密直学士。后因献计宋太祖“杯酒释兵权”,遂为枢密使、检校太保。赵普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权贵,但却始终荣宠不惊,坦然自若,为相半年有余可谓尽职尽守。
“赵相公此言差矣!贫僧忝为吴越国国师,上不能为国主分忧,下不能为黎民解难,即使修成金身又何足夸也!”愿齐禅师淡然一笑,望着赵普的眼神,不卑不亢,淡定从容。“钱俶却是个妙人。”宋太祖微微一笑,起身在殿前慢踱几步,忽地站定。“相国!依前朝旧事,封钱俶吴越国王,赐玉册金印,授天下兵马大元帅,总辖天下兵马。改授承家保国宣德守道忠贞恭顺忠臣,食邑一千户。愿齐大师!如此可好!”宋太祖“哈哈”一笑,转身坐回龙椅,一双锐利的虎目,看向一脸古井无波的愿齐。
后汉乾佑二年十月,后汉册封钱弘俶为匡圣广运同德保定功臣、东南面兵马都元帅、镇海镇东等军节度使、浙江东西等道管内观察处置使兼两浙盐铁制置发运营田等使、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兼中书令、杭州越州大都督、上柱国、吴越国王,食邑一万户。后周广顺元年,后周加封钱弘俶诸道兵马都元帅,加食邑一千户。翌年,封天下兵马都元帅,加食邑二千户,改授推诚保德安邦致理忠正功臣。
“贫僧多谢陛下开恩!”愿齐起身打个佛礼,无喜亦无悲。“微臣这就前去拟旨!”赵普躬身之时,偷偷瞥了一眼似乎饶有兴致的皇帝陛下,心下好笑,快步离去。
天下兵马大元帅,总辖天下兵马。这个官职可是与往不同,往昔只是都元帅,而今可是大元帅,那可是军中第一人了。当钱俶接到诏书时,顿时哭笑不得。如果不是有钱镠遗嘱,要子孙善事中原之主的话,他可能会当即拍案而起了。以他小小的吴越国,只拥有两浙这样的弹丸之地的国主,充其量也就不过是中原某个节度使的辖区和兵力,叫他如何去节制天下的兵马呢?这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大师!这就是你千里而献于朕的‘九经’?”宋太祖将书册置于龙案,淡淡地道。“陛下所求并非此物?”愿齐禅师抬眼微然一笑。“哦!你认为朕会稀罕这部‘九经’吗?”宋太祖一时气结。
“有唐以来,儒家皆以周礼、仪礼、礼记、左传、公羊传、谷梁传、易、书、诗为九经。而贫僧之九经却是以易、书、诗、左传、礼记、周礼、孝经、论语、孟子为九经,乃治世之根本,陛下竟以为无用哉!”愿齐禅师居然叹了一口气。“陛下!贫僧之所以远涉千里。却不只是为了吴越一地之安危,而是为了向陛下传道,传这九经治世之道。”愿齐禅师宝相庄严,目含悲悯。
“相国!将此‘九经’着有司核定,刊行天下。”当赵普回到大殿之上时,宋太祖如是吩咐道。
“陛下!中庸之道,天人合一。所谓天下万物,同宗同源,异曲而同工也!诸子百家。佛、道、儒三家独大,所追奉的无非就是天人合一的境界。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陛下!离一切诸相。即名诸佛。住一切诸相,即名众生。阿弥陀佛!”愿齐禅师双手合十,洒然而去。宋太祖凝眉一怔,半晌无语。
“萧哥哥!你认识这两个字吗?”杨彤仰着小脸,期盼地望着萧小人。“我看!”红袖未待萧小人伸手,已是将一册泛黄的薄薄帛书接到手中。“哦!”红袖看了半晌,竟是红了脸颊。“我就知道你不认识,还给我!”杨彤嘟起红唇。粉嘟嘟的小手升起来。
“九经?这是什么呀!是佛经吗?”萧小人瞥了一眼帛书,虽然手书的篆字已然浅淡。却还勉强识得。“哇!萧哥哥好厉害。”杨彤欢声笑语,拍掌而跳。萧小人从红袖手中接过帛书,翻开扉页。
夫心经者,淡而无妄有真气,闲而无欲有游神,安而不惧有髓精,劳而不倦有筋骨。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形与神俱,尽终天年而度百岁......
“这好似是本医经。”萧小人将帛书交还到杨彤的手中。“李伯或许能给我们解释通的,不如我们去寻李伯。”萧小人拉起杨彤的手,对着红袖说道。“不要!姑姑不让人知道我有这帛书的。”杨彤摇头,挣脱了萧小人的手。“为什么?”红袖诧异道。“姑姑说,这是娘亲留给我的东西,如果让别人知道了,就会被抢跑。以后,彤儿想娘亲的时候,就没有东西可以看了。”杨彤异常认真地说道。
月余下来,杨彤因姑姑跟着萧蓝若习武练功,与萧小人厮混的烂熟。“小人!你怎识得那曲曲弯弯的字?”红袖好奇地问道。“我娘亲教我的。”萧小人忽地想起红袖无父无母,登时止了炫耀之心。“没事!我自小就没有娘亲,师傅就是我的娘亲。”红袖眼圈一红,却仰起脸不让萧小人看见。
“红袖姐姐!你也没有娘亲吗?你好可怜!”杨彤走到红袖身前,轻轻牵起她的手,泫然欲泣。“姐姐没事!彤儿乖!不哭!”红袖俯身将杨彤抱在怀里,心中怜惜,泪水却止不住流了下来,两个没娘的女孩哭作一团。“你们都是我的亲姐妹,我会好好保护你们的。”萧小人心中一疼,双臂一伸,将两人揽在自己的怀中。杨飘雪站在一丛花树下,死命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泪流满面。当年,杨飘飞在杨飘云、杨飘雪受人欺负的时候,也是如此将她们揽在怀中,说着同样的话。
“彤儿!你怎么把这东西翻出来了。”杨薰嫣嗔怪地看着杨彤。“姑姑!彤儿知道错了。可是,彤儿好想知道娘亲留下来的是什么东西。”杨彤委委屈屈地道。“你拿去都给谁看了?”杨薰嫣心疼地用手摸摸杨彤的小脑袋。“给萧哥哥看了,萧哥哥好厉害,他认识这上面写的字,还告诉彤儿,这帛书叫做九经。”杨彤得意地卖弄着。
“萧大侠!您看这‘九经’到底是什么东西?”杨薰嫣将帛书递给萧蓝若问道。“内经!应该是医术方面的典籍了,不过这后面好像提到一些武功、真气之类的。咦!散功之法,这法门竟然与我岳丈所习之法相近。这倒奇了,这典籍上又没有内功心法,却大谈散功之法,不知是何原因?”萧蓝若一目十行,边翻边看,却是愈看愈惊。
“你这帛书从何而来?若是依此行使,岂非武功尽废?”萧蓝若蹙眉问道。“说起来话长,不过这帛书上的字,谷中无人得识,却也没人依此练过什么自废武功的法门。”杨薰嫣掩口笑道。
十二年前,“蛊神教”杨雄等五位长老出谷采药,遇到一群侍卫在追杀一老一少。杨雄等人发现这些侍卫竟然不是蜀国的,而是中原大周朝的皇宫侍卫。杨雄等人出于义愤出手相救,却只救得老者十一岁的女儿张念华。于是,杨雄收养了这个与自己女儿年貌相当的汉家女孩。
杨氏一族乃苗家望族,杨雄有七个儿子,只有一女杨薰嫣。长子在杨薰嫣出生的那年因守谷失职被“蛊神教”教主处死。杨雄对女儿爱如掌珠,收养张念华,也是为给女儿找个玩伴。
两年后,“蛊神教”教主辞世,杨氏一族力压众苗峒,十三岁的杨薰嫣登上了教主之位。也就在那一年,杨雄身故。三年一晃而过,杨薰嫣与张念华已出落的如花似玉,成为苗寨一道靓丽的风景,一对出双入对的金花姐妹。杨薰嫣身为“蛊神教”主,终身不得婚嫁。但是,张念华却到了嫁人的妙龄。
情场就是战场,杨薰嫣的六哥在几乎稳操胜算的争夺金花之战中,不幸身亡。张念华在万般无奈之下,道出了实情。原来,张念华与杨薰嫣的六哥早已两情相悦、暗度陈仓,只是杨薰嫣的六哥想在众多的追求者中将对手一一击败,给他们的爱情锦上添花。
六年前,东方愚入谷之时,正是杨薰嫣内外交困之时。张念华十月怀胎产下杨彤后,自杀殉情。恰在这时,唐通天轻车熟路地逃进谷来与楼姬相会。杨薰嫣大哥之死,一直是杨雄心中的最痛,至死都不曾放下,杨薰嫣又怎会放过这个滥情且始乱终弃的始作俑者?
杨薰嫣在张念华弥留之际,受其之托,抚养杨彤。张念华终是道出了自己的身世,原来她的祖上是历仕梁、唐二朝的勋贵张全义,因遭周朝的缉拿,无奈之下欲投奔在蜀地的先祖属下“铁剑”陆飞。没曾想,却半途而废。张念华最后拿出来一册帛书和一张锦帛画交给杨薰嫣,说是当年分家之时,从先祖遗物中得到的,一直以来,也不知有什么用,就留给彤儿做个念想吧!
萧蓝若从杨薰嫣手中接过锦帛打开,只见锦帛上赫然绘着一幅图画,画中一寺巍峨,牌匾上书“雪窦寺”三个金色的大字。“雪窦寺!江南吴越国的雪窦寺!”萧蓝若久居江南,如何不知雪窦寺之名。
周太祖郭威至死也不曾想到,自己九入洛阳,将张全义一族赶尽杀绝而不可得的“九经”会出现在这幽谷的苗寨里。宋太祖赵匡胤梦寐以求的“九经”现在就在萧蓝若的手中,而萧蓝若却认为这是件贻害他人的废物。若是穷天死而有灵,不知会不会愤然而起。
“血魔”穷天的武功剑走偏锋,以杀养戾,以戾养气,所伤皆内腑也!心经九篇,正是要将这些凶戾的内力化去,去芜存精,以期重返佛门正宗之道。所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何为回头?就是舍。有舍方有得,只有舍弃凶戾,忘我而无我,方能得窥三千大千世界。(未完待续。。)
第八节 月黑风高
张氏一族,在周太祖郭威即位始起,即遭到无情的辑杀,满门尽丧,起因皆是“九经”之故,却无一人得见“天龙伏虎神功”秘籍,更不知有“九经”相佐之事,概因甫一出世,即为周太祖所得。周太祖郭威并不知情,只当是张家不肯交出“九经”,却不知张家根本不知实情。况且,儒家的“九经”历朝历代皆有刊行,大凡读书人家,此书必备,张家交出所有的“九经”亦是无用,终是难逃毒手。
张全义身故二十五年后,张氏因日不敷出而分家,十岁的张念华见先祖遗物中的这绢帛可喜而收入囊中,“九经”至此落入张念华手中,其中就夹带着那副“雪窦寺”。其时,张氏族人皆为金银、田产而计较,竟是无人发觉。张念华不识篆字,亦不知此物干系重大,私藏而喜之,终致灭门。
但若是周太祖郭威果真得到了“九经”,难不成张氏一族就能逃过此劫数乎?
浑浑噩噩的莫丽丝被郑无烟带到了“蛊神教”神坛,杨薰嫣将归元真人带回来的“噬脑蛊”解药送进莫丽丝口中。“萧大侠!准备好了吗?”杨薰嫣盘膝而坐,身周九灯九香,莫丽丝跪坐在杨薰嫣三尺之外,身后端坐着一脸沉肃的萧蓝若。萧蓝若双掌抵在牙关紧咬、双眸紧闭的莫丽丝后背,与杨薰嫣四目相对,默然点头。杨薰嫣双眸一闭,口中念念有词。一双纤手互相交缠,做出各种繁复的手印。
“这是蛊语,乃召唤蛊虫之用。‘噬脑蛊’异常顽固。所谓解药无非使其僵伏,不再咬噬人脑。使此秘术将之引离中脑,直达胸腹,再以无上内力,将之逼进肠内,升至咽喉,以真气包容而出。来从来处来。去从来处去,这就叫做‘收蛊’。”归元真人面似轻松,实则紧张万分。因为稍有不慎。蛊虫必将反噬,不但中蛊者立毙,收蛊人亦不能幸免。
“神仙爷爷!您说幽香姐姐为什么会有这些不干净的东西?”萧小人素喜幽香的纯洁无瑕,当得知幽香的所为后。心结难去。“说来幽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不但亲手送自己的母亲魂归极乐,又坐视父亲为人所害。小小年纪,执掌偌大一个‘萨满教’,苦于心计,难啊!五年前,本真人炼丹时急需一味珍稀的药材,因丹炉已开,不能停歇。否则炉毁人亡,苦于不能分身之际。杨教主不畏艰辛前往契丹,竟是遍寻不获。此时,幽香忽然现身,提出以物易物,杨教主迫于无奈,以‘噬脑蛊’易之。如今想来,定是她欲以此蛊操控教中关键人物,以为己用。”归元真人洞悉人心的慧眼,愈老弥坚。
“幽香姐姐真的没事吗?”萧小人望着神坛,不经意地问道。“呵呵呵呵!不枉幽香疼你之心啊!无论幽香是好人还是坏人,在你心中都是完美无缺的。”归元真人爽朗的笑声,润人心扉。“唉!在神仙爷爷面前可是什么也藏不住。”萧小人摇头叹息。“幽香早知会有今日,竟是早已存了身死道消的念头。她将解药尽数交付我们后,欲坦然就死。本真人于是施法将‘母蛊’收回,并以‘还阳丹’固其根元,彻底除祛了‘噬脑蛊’的反噬之力,你幽香姐姐如今明艳更甚往昔,想不长寿都难!”归元真人笑道。
“啊!幽香姐姐吉人自有天相,这是因祸得福了。”萧小人欢喜异常。“幽香这两年将‘拜火教’打理的声名远扬,在契丹风生水起。随处所见之人,无不对幽香崇敬有加,宛如神佛。”归元真人说到此处忽地白眉一掀,看向神坛的眼光炯炯有神。萧小人目光一凝,不再说话。
“哼!”的一声,莫丽丝跪坐的身体蓦然前倾,檀口一张,一团拇指大小暗红的圆球破口而出,直奔杨薰嫣而去。杨薰嫣深知厉害,右手一翻,掌心处赫然现出一只寸长而精美绝伦的描金瓷瓶,瓷瓶瓶身通透,瓶口木塞已去,内中漂浮着氤氲的紫气。萧蓝若左掌抵在莫丽丝后心大穴,右掌轻舒,一股宛若实质的气流瞬间攫住了圆球,使其悬浮于空,缓缓地降至瓶口。
“啵!”的一声,圆球忽地炸开,无数蠕动着的细小褐色蠕虫,如蒙大赦般涌进瓷瓶。瓶中蓦然紫气大盛,内中“母蛊”闻息而动,蠕虫宛如反哺跪乳,百溪汇海,扑进“母蛊”之中。“母蛊”以肉眼可见之速,迅疾膨胀。杨薰嫣一声轻叱,左手一翻,一枚紫金木塞已是牢牢地封住了瓶口。杨薰嫣将瓷瓶举至眼前,双眸闪亮,嘴角一丝笑意渐渐漾开。杨薰嫣缓缓站起身来,双手将瓷瓶高高举过头顶。
“恭喜教主!贺喜教主!恭迎‘蛊神’回归,神教永兴!”神坛下“蛊神教”众,“呼啦啦”跪倒一片,喜悦之声,响彻幽谷。莫丽丝蓝眸微启,懵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忽而明悟,珠泪点点而下。
萧蓝若一声长笑,振衣而起。莫丽丝忽地转身,纳头即拜,口中开言,宛如莺啼:“主人在上,奴婢莫丽丝给主人叩头。”萧蓝若一怔,伸手欲扶,莫丽丝已是臻首触地,砰然有声。
东方愚萧索地站在江边,暮色中的江面卷起黑沉沉的浪花,晦暗而压抑。东方愚离开“噬魂谷”一月有余,想起那晚冲天的杀气,仍是心有余悸。若非“杀手居”密不外传的“遁行术”,恐怕今日就不可能站在这里了,世外高人,果然是深不可测啊!
东方愚寻索的目光忽然停顿在江中渐近的一张桅帆上,因为这艘船的桅帆与众不同。船渐渐靠上了渡口,桅帆上彩旗翻卷,依稀可见一幅双拳紧握、十字交叉的暗褐色图案。这是蜀中大名鼎鼎的帮会“铁拳帮”的徽记。“铁拳帮”纵横江湖几十年,向来以江河生意为主,下辖二十余个坛口。人多势众。
“铁拳帮”闻名江湖是十几年前的“雄鸡关”之役,他们以一帮之力,独斗巴蜀九大门派,结果大获全胜,一时名噪江湖。可是,帮众多了,难免良莠不齐。近年来。“铁拳帮”更是持强耍横,作奸犯科之事,屡有发生。引发数宗血案。东方愚此行的人首是“铁拳帮”青峰坛主,“八爪鱼”吴鹏。
虽已是夜上三更,青石街上却仍然丝竹声声,纸醉金迷。吴鹏大大咧咧地走在青石大街上。左右青楼妓馆的老鸨都巴结地上前和他亲热地打着招呼。吴鹏心中十分受用。这一趟买卖顺风顺水,几乎是手到擒来。现在,他要到后街上最好的“江南苑”好好犒赏犒赏自己。
后街离开通衢约有十丈,其间有一丈之地,乃是一处已然荒废的宗祠,荒草凄凄,暗黑无光,兼之正是月亏之时。风头正劲。大凡走夜路之人,皆是掌灯而行。吴鹏一伙。轻车熟路,却是无须如此。
“格老子!不长眼的,看到大爷来了,还不快快让道。”正行间,一个黑衣人赫然站在当道,前行的一人不由呼喝道。此人不待话音落地,上前一掌拍向黑衣人。突然,这人感到一掌触到实物后,竟然无从发力,似乎推到了一团棉花一般,心知不妙,却已不及,登时直跌出去。
“老胡!怎么花酒还没喝,脚就软了?”此人身后几人见此情景,不由“哈哈”大笑。其中一人觉得蹊跷,一招“黑虎掏心”打向黑衣人的胸腹。黑衣人也不作势,只是微一侧身,左手轻轻一带,这人就平平地直飞出去。吴鹏初时也未在意,一个瘦弱而矮小的黑衣人而已。再往前行,方才发觉,黑衣人在此月黑风高之夜,却面蒙黑巾,再见两个武功不错的手下,接连失手,不由惕然一惊。
“阁下何许人?求财还是买命?”吴鹏闯荡江湖十余载,深知凶险,摆手止住手下的蠢动,沉声问道。“东方愚!”黑衣人如同隐身在暗夜中的幽魂。“杀手居!东方愚!”吴鹏脚下一软,一个踉跄,险些坐到地上。“我最近没干什么坏事啊!”吴鹏带着哭腔说道。“六月十七,泸州十里季家庄,三女被杀。其中季小姐被人奸杀,另两个年仅十三岁的丫鬟被一群人**致死。事后,又丧心病狂地火烧季家庄,不是邻里及时相救,恐怕已遭灭族之祸。即使没有‘追魂简’,某也会杀你!”冰冷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吴鹏倏然转身飞一般地向通衢奔去,猛一抬眼,却见东方愚竟已近在眼前。“娘啊!”吴鹏只觉裆下一股暖流顺腿而下,脚下一软,仆倒在地,竟是魂飞胆碎。寒光一闪,东方愚已将吴鹏头颅提在手上。
“月黑风高杀人夜。东方愚!你的名字居然都能杀人了,真是名不虚传!”一个黑衣女子面罩黑纱站在此起彼伏的荒草间,夜风吹起她的裙裾,在草尖上飘舞欲飞,吴鹏的五六个得意手下,东倒西歪,此时皆成黄泉之鬼矣!“身手不错!杀人如割草,比前又快了不少。”东方愚缓缓地将吴鹏的头颅放进一个油布口袋里,悠然地道。“哼!再快可还不是得用剑?杀人不见血,东方愚三个字却比剑好使呢!唉!我可是再也赶不上你了。”女子一声幽幽的长叹,宛若怨妇怀春,说不出的婉约动人。
“呵呵!北野痴也有服气的时候,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人轻笑着出现在北野痴的身后,虽然暗夜无光,以杀手的敏锐目光,仍是不难看出此人修长而倜傥的风流身影。“每次都是这样,你走路就不能有点动静吗?”北野痴恶狠狠地嗔怒道。“东方愚惹你生气了,我帮你打他!”来人“嘻嘻”一笑。
“南宫颠!我虽然名字叫狂,好在还有些自知之明,不像你俩,一对傻子。我说,即使合我三人之力,可是东方愚的对手?看样子,你两人是真的傻了。”东方愚的身后忽左忽右地漂浮着一个瘦瘦的大头影子,宛如吊死鬼一般。声音之阴恻,令人毛骨悚然。
“西门狂!原来你也想揍东方愚,太好了!我算是终于盼到帮手了。谢天谢地!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种机会了。”南宫颠欣喜若狂。“啊!干嘛!北野痴!西门狂说你是傻子,又不是我说的。”北野痴肩不动腿不抬,蓦然裙底一脚向后飞出。南宫颠一飘丈余,虽口中哇哇怪叫,身形之忧美,宛若翩鸿。
“看样子,东方愚好久没打你了。你的脸又白起来了。”北野痴冷冷地道。“还说呢!东方愚!你下次打人可不可以不打脸,自己脸黑就算了,还要把我的脸打成青的。”南宫颠似乎被人踩到了尾巴。“这我赞同。东方愚你说说你吧!我一个女孩家家,要的就是脸面,这一对熊猫眼,你叫我怎么见人?”北野痴都快哭了。“哈哈……额!”西门狂正笑着。忽然被人掐着脖子拎了起来。本来还算周正的脸顿时扭曲起来,两条腿悠悠荡荡,活脱脱成了名符其实的吊死鬼。
“走吧!误了事,娘娘可不会心慈手软。”东方愚冷冰冰的声音格外渗人。“东方愚!西门狂不会真没气了吧!”北野痴的声音怯怯地问道。“就是!就是!东方愚!你还是放下他吧!看着怪吓人的。”南宫颠附和道。“你们不知道吗?西门狂的闭气功已经达到一炷香了。”东方愚不为所动,就这样拎着西门狂一闪而去。北野痴和南宫颠互望一眼,身影一淡,就此消失不见。
落凤坡“杀手居”四大杀手皆是“杀神娘娘”黄邓姑的亲传弟子,终其一身。黄邓姑只收了这四个弟子。因四人都是孤儿,且几乎是同时被收归门下。即使黄邓姑自己亦不清楚四人的岁数大小。因此落凤坡“杀手居”只论同门,不序长幼,各自皆以名字唤之,谁武功高,谁说了算。黄邓姑授徒与众不同,每人二个时辰,轮番教完后,即令四人互斗,打赢的有饭吃,打输的没饭吃。
初时,东方愚最是瘦弱矮小,常常三餐不继。无奈何,东方愚天天藏匿食物,又怕黄邓姑发觉而挨揍,就想着藏到一个黄邓姑看不见、够不着的地方,一来二去,身法之高明,竟远远高于其余三人。十年之后,东方愚已能与三人互有胜负,再五年,三人已不是其对手。如今,任何二人联袂都无法伤到东方愚,若是三人联手,东方愚都有些犹豫会不会受虐于人。
“哼!杀手居四大杀手齐出,杀神娘娘!你还真是瞧得起我。”东方愚四人离开半盏茶的功夫,荒废的宗祠里方才传出声音。“师姐!那我们还杀不杀了?”一个轻声细语的女子声音轻声问道。“杀!为什么不杀?将那些自以为清高的修真之士杀个清光,什么道士、和尚、书生,只要是挨着修真的,格杀勿论!”一女咬牙切齿地说道。“可是!师姐!这两日出现了不少‘仙侠派’的弟子,我们几波人去杀都杀不了,他们的武功可是高出我们不少,虽然他们不杀我们,却总是能将我们要杀之人救下,总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师姐、师妹们可都露了行藏了。”另一个女子有些慵懒的声音响起。
“师姐!杀手居的四大杀手武功太高了,若是他们插手,师姐、师妹们可能就会有折损了,他们是杀手可不是‘仙侠派’的伪君子们不会杀人。”先时的女子轻声细语地接话道。“是啊!是啊!幸好这里有地宫,若是被他们发现了,还不知道我们要死多少人呢!”一个声音娇脆的女子受惊般地嚷道。
“东方愚!人的名树的影。你们以后出外行事时,只要听到他们的声音,不!是觉得有些像他们的人,就立即回避,且不可与之交手。他们是魔,不是人。”被唤作师姐的女子心有余悸地吩咐道。
“蓝若!这无为真人见召,可是不得不去啊!不如,你同小人也去‘仙侠谷’看看吧!若是这‘噬魂谷’是世外桃源,那里就称得上是人间仙境了。”归元真人一副悠然神往之相。“莫姐姐!我们一同去可好。”萧小人心痒难搔。“少主人!你说去哪就去哪,奴婢莫敢不从!”莫丽丝低眉顺眼地回答。
“爹爹!莫姐姐她……。”萧小人一时气结。萧蓝若微微摇头,看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的耶律青云,却是无可奈何。耶律青云在归元真人面前大气亦不敢出,自莫丽丝认萧蓝若为主后,耶律青云心如死灰,望向莫丽丝的眼神,无比凄凉。郑无烟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几次三番欲请耶律青云同自己离开,却是开不了这口。(未完待续。。)
第九节 迷雾重重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嗯!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一位羽扇纶巾的书生,口诵“侠客行”,似乎十分陶醉,只是他三两句一个“嗯”字,听的人甚是不奈。
此地乃是岷山地界,此时秋高气爽。归元真人与萧蓝若走在头里,身后是萧小人和莫丽丝。离开“噬魂谷”多日,萧小人尚自未从离别的惆怅中走出,显得怏怏不乐。
耶律青云虽满腹心事,却与郑无烟走的洒脱,他们已是回了青云山。杨飘雪与红袖没有离开“噬魂谷”,她们进谷纯属意外。杨飘雪师徒二人在山中寻药之时,遇到了杨薰嫣一行苗女,众女互视,皆是颇感意外。在此荒山野岭之地,同时出现了这么多花枝招展的女子,却是新奇。于是,她们很是自然地攀谈起来,同行几日,一来二去,熟稔如旧。二女不但同为杨姓,且都对毒物情有独钟,一时间竟是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于是,堆土为炉、插草为香,二女结为同姓姐妹。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李笙居然也要求留了下来,只是让耶律青云给李云裳捎个话就是了。杨薰嫣自是大喜过望,二人一拍即合。
“呵呵!这老东西又在装嫩扮俏。”归元真人心下欢喜,揶揄道。萧蓝若会心地一笑,却是不敢稍有不敬。吟诗此人非是旁人。正是“武当派”开山鼻祖“纯阳子”吕洞宾。
岷山深处有一处幽谷,四季如春,水澈树茂。花草繁盛,风景如画。谷口有一楠木碑牌,上书“仙侠谷”。进入谷口后,是“一线峡”,峡中一条羊肠小道,两侧危岩峭壁,直插云霄。仅余一线缝隙,峡底暗无天日。过了“一线峡”,前行五六里地。上得山坡,坡的尽头,陡然断裂,犹如刀削。
十丈开外。山势险峻。两侧峭壁却似硬生生被人从中分开一般。低头下望,黑黝黝的深不见底,飕飕的冷风,直往人的脖子里灌,让人顿时心生寒意。两厢峭壁间,由两条粗如儿臂的铁索相连,山风过处,凭空地悠悠荡荡。令人望而生畏,这是道名副其实的天险。名曰:“失魂涧”。
“失魂涧”下行三四里地,翻过一道山梁,眼前顿时豁然开朗,明媚的阳光,和煦暖人,漫山遍野的野菊花,黄灿灿的,花香醉人。谷底百余间青石木顶的房屋,错落有致地坐落在高耸入云的苍松翠柏之间。泉水溪流,随处可见,袅袅炊烟,升腾在半空中,经久不散。这片方圆近百里的房屋正中,是高阔十丈的“七星峰”,周围环绕着一条绵延不断的宽约丈余的溪流,由一道高约五六尺的青石墙隔开。
方正的青石围墙四方,各有一道石门,巍峨肃穆,吊桥高悬,实实的一座青石城堡。
东、南、西、北四道石门的两侧,皆有一幅金丝楠木的楹联,东门书:仙风道骨天下敬,侠肝义胆江湖尊。西门书:险峰终有盖世魂,幽谷常怀凌云志。南门书:修真养性悟因果,谈天说地论风云。北门书:一剑横磨**载,二脉贯通六七窍。这就是修真圣地“仙侠派”的所在地。
何昌一,成名于大唐末年,侍御朝堂重臣,屡遭挫折,退出官府,远走巴蜀,隐居邛州天师观修真悟道,自创睡功“锁鼻术”,后移居岷山,潜心修为,冥悟于岷山九顶,以一招千古绝学“御剑术”而名动天下、震惊江湖,为江湖冠以“剑王”之称。
何昌一剑法大成,却是古道热肠,侠肝义胆,行侠仗义,深受巴蜀武林爱戴。巴蜀之地,皆以其为尊。其后,何昌一偶经“仙侠谷”,为其地貌所惑,心血来潮,自号“无为子”,创巴蜀修真第一门派“仙侠派”。何昌一谕下甚严,凡门下弟子不经允许不得出谷,“仙侠派”只闻其名,不见其形。
年半之前,巴蜀之地,忽然有修真之士死于非命。江湖传言,死者为“御剑术”所杀。何昌一近年以来,已是淡出武林,潜心修真,不再过问江湖中事,门下弟子亦是罕现江湖。此时,又恰逢何昌一闭门坐关,无从知晓。不料,江湖杀戮竟是愈演愈烈,而所杀尽皆修真界之后学精英。
何昌一岁半闭关,月前方止,忽闻此事,甚觉蹊跷,遂派大弟子“门首”荀旷率“门枢”阆嬛、“门槛”苻坚、“门楣”柳絮、“门童”戚七出谷探查。何昌一经年不理俗务,皆有“静虚子”荀旷与四门协同料理。“仙侠派”门下主事称谓,皆以“门”起首,是故荀旷为“门首”,凡事“五门”共商共决。
何昌一派弟子出谷之后,却一时心绪难宁,推敲无果,却因二十年前的誓约而不能亲身前往,遂广邀修真界耆老于九月初九重阳日前来“仙侠谷”商榷。
“糟老头!你也来了。”萧小人进门一眼看到侍立在“铁衣老祖”王秋叶身后的糟老头,不由眉花眼笑。“小人!”糟老头“嘿嘿”一笑,却显得甚是不自在。“太好了!总算碰到一个相熟之人,不然非将人闷死不可。”萧小人笑吟吟地与糟老头执手为礼。“别叫我名字!叫我大哥就是了。”糟老头蹙眉苦脸地说道。“哦!糟大哥!”萧小人笑得阳光灿烂。“还是叫我糟老头吧!没得又多个美称。”糟老头瞬间塌肩驼背,大翻白眼,甚是气苦。王秋叶听着二小在身后说话,嘴角一弯,老怀大畅。
萧蓝若带着莫丽丝跟在归元真人和纯阳真人的身后,由其逐一地介绍满庭院的修真高人。此时,汇聚在“七星峰”下的何止百人。各个仙风道骨,飘然若仙,宛若神仙大会。
崔古、金砺、李琪、钟离权、孙君仿和摩皮处士等皆是远离尘嚣的世外道君;信州龙虎山第二十三代天师张季文与其子张正随;上清派茅山宗第十二代宗师。“白云子”司马承祯及弟子夏侯子云;飞鹤山“真一子”彭晓;“击竹子”何五云;泰山“三清观”洪瑶竹;代州凤凰山“海蟾子”刘操及弟子董凝阳、张紫阳;扬州“逍遥子”潘梦空;“扶摇子”陈抟及弟子“鸿蒙子”张无梦。钱塘林君复、青州李之才、巨鹿魏野、永嘉李少和及柳开、许洞等散修之士,修真界可谓人才济济。
“萧蓝若!后生可畏啊!‘江南大侠’之名,响彻大江南北,如今何人不识君。尔朱先生!你这是要翘行啊!我江南武林百年难出一位大侠,若是被你诱拐,老祖我可没法向江南武林交代了。”王秋叶“呵呵”一笑,与归元真人打趣道。“老祖此言差矣!蓝若若是果然修道。何其幸也!”归元真人的语气里充满了惋惜。吕洞宾心中一动,看向尔朱洞的眼神颇堪玩味。
“咦!张真人!你也来了。”萧小人终于又看到了一位熟人,不由打起了招呼。“啊!是啊!我。我也来了。”张无梦说话竟似结巴了一般,俊脸瞬间绯红。陈抟甚是纳罕,这个小徒弟初次下山行走,却是自己忽然来蜀想起他也在此地。方才见召而来。却是如何识得萧小人的,而且,看这情形,似乎并不陌生。“萧大侠!你我又见面了。汴梁城的襁褓子,已是欣欣长矣!”陈抟老祖笑吟吟地望着萧小人。
“嘻!老祖爷爷!我差一点就成了您的徒孙了。”萧小人一本正经地说道。张无梦脚下一绊,险些一头栽倒在地,直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陈抟老祖“哈哈”一笑,似乎没有留意自己的这个乖徒儿。
正在此时。就见庭院外心急火燎地冲进一人,然后一头栽倒在地。张无梦唬了一跳。看着脚边的男子,心说:是我想找地缝,这位仁兄却是先下手为强了。“咦!这不是‘门槛’吗?”吕洞宾倒是识得此人,开口问道。“呵呵!”萧小人忍俊不住,掩口而笑,这天下间居然有叫“门槛”的。
何昌一正在和新到的同道们打招呼,闻听此言,分开人群,却见苻坚已然翻身而起,拧着眉头和萧小人大眼对小眼。“很可笑吗?再则说了,我是‘仙侠派’的‘门槛’,是最为神圣的职位。你可知,我同门师兄弟有多少人觊觎这个位子吗?笑!还笑!”苻坚本极尴尬,借机欲分散众人的关注。
“门槛!你怎么回来了?门首他们人呢?”何昌一上前一步问道。“师父!我......”苻坚瞪了一眼萧小人,方才回头给何昌一见礼。“门首他们跟踪蒙面人去了,令弟子先行回来禀告师父。”苻坚身强体壮,此刻却是额头见汗。“你怎么了?”何昌一脸有不豫之色。好歹也是门下的首领弟子,怎会无端地进个门都会跌倒,况且以他的修为,即使长途奔行,亦不应会有气喘汗出之状。
“师父!我们这几日与那伙蒙面人交了几次手,也救下几个他们追杀之人。照‘门童’的意思是杀他们几个人,令他们有所顾忌。可是,‘门枢’和‘门楣’不同意。不想前日他们大举来攻,竟是意欲将我们杀之而后快。但是,他们虽然人多势众,却是不敌我们五人联袂。他们见机也快,情知不敌,立时远遁而去。‘门首’欲查知他们所施‘御剑术’的真伪,又恐中了奸计,遂令弟子先行回谷禀明师父,请师父示下,是否追击。”苻坚说完这段话,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你过来让为师看看!”何昌一见此,疑窦暗生。“你回来的途中,可与人动过手?”何昌一给苻坚把脉多时,眉头紧蹙。“哦!没有啊!不过我在谷口遇一老翁。老翁问:此谷可进?我答:进不得。老翁又问:你能进?我答:能进。老翁再问:何以谁都能进,唯我不得进?我答:那是家师所邀之人。老翁继续问:你能带我进?我答:不能。老翁接着问:何也?我答:家师神游太虚,未经家师允可。任何人皆会被拒之谷外。老翁默然半晌,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是我这几十年里唯一见到的谷中之人。说完话,他在我肩头拍了三下。木无表情地踯躅而去。”苻坚忽然似乎明白了什么,望着何昌一不再说话。
“各位!敝派给各位皆预备了房间,请随敝派弟子前往,稍后敝派会知会各位约会的地点。若有照顾不周之处,还请谅解!请了!”何昌一打个稽首,神情淡然无波。
“这掌力忒歹毒了!这个老翁究是何许人?”吕洞宾的眼神犀利,眼中杀机隐现。“江湖中似乎没有听说过如此的毒掌功夫。”陈抟老祖面带忧色。“早年江南倒是有几个练毒掌的高手。后来我让车蚩去会了会他们,就此烟消云散了。”王秋叶说的轻松,几人却知他的手段。
“武林三祖都不知晓。看来有些麻烦!不过,我倒知道有一门‘玄阴毒掌’很是厉害,所中掌力后的症状倒与此掌颇为相似。”何昌一看着几人缓缓地说道。“王式!你说的可是前唐的‘京城六虎’之首的王式?”吕洞宾眼前一亮。“记得先主曾对我提过此掌的厉害,以‘天补帮’帮主黄霸之能。尚折戟沉沙。间接地毁在此掌之下,其毒之威,可见一斑。”何昌一只说掌法厉害,却不接王式之说。
“王氏一族虽是前唐世族,但经‘黄王’的几度清洗,几无遗类。即便有漏网之人,也只能是早先已脱离王氏的偏远族人。”陈抟目光沉静,望定何昌一。“哎!你不用总看着我。王氏的最后覆亡。的确是我一手而为。先主‘魏王’张全义出动‘关东虎狼军’数十位高手,我‘铁剑’陆飞乃是首领。岂能脱得了干系。王氏满门三百一十六口,一丁无余,绝无活口。”何昌一坦陈其事,泰然自若。
“这就奇了。”王秋叶深知何昌一的过往,亦不深究。“不如请尔朱洞过来参详一番。”王秋叶征询地望了望三人。“你是想从‘凌云阁’入手?”吕洞宾笑道。“也是!历来中原之地邪派高手大多素喜北地,况且,那‘凌云老祖’可是爱才之辈。”陈抟哂笑道。“如今‘凌云阁’无孔不入,这也难说的紧。”吕洞宾倒是颇为赞同。“也罢!尔朱先生若能知无不言,亦是我等修真界的一件善事。”何昌一似乎无奈地说道。“无为者,无所不为也!你请他来,难道还是存了什么善念不成。”王秋叶“嘿嘿”一笑。
萧蓝若站在窗前,看着即将消失的余晖。归元真人盘膝坐在屋子的正中,闭目吐纳。萧小人则斜倚在床头,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本想随糟老头出去,却被萧蓝若喝止。萧蓝若心头一直有一丝阴霾盘旋萦绕,挥之不去。归元真人看在眼里,却不点破。
一声轻微的敲门声响起,萧小人一喜,一跃下床,将门拉开。
“糟……”萧小人看清门口之人后,立时无精打采起来。“萧公子!贵婢已安置妥当。哦!请代为通传,‘仙侠派’弟子华歆求见!”华歆一躬到地。“既然来了就进来吧!”归元真人忽地睁开双眸,昏暗的房间里宛若闪过一道电光。萧蓝若掩上窗棂,负手转过身来,看着进门就跪倒在归元真人身前的华歆。
“有什么事尽管说,蓝若不是外人。”归元真人目光炯炯地望着华歆。“真人!小的是‘凌云阁’的人。”华歆声如蚊蝇。“无妨大声一点,本真人在此,谅来无人偷听你的说话。”归元真人睥睨地道。萧小人圆睁双眸,不敢置信。萧蓝若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丰神如玉。
“真人!我师父恐是欲对您不利!”积威之下,华歆竟不敢对何昌一稍有不敬。一石激起千重浪,归元真人眼中豁然闪现出浓浓的杀机。萧蓝若“冷冷”一笑,嘴角上翘,一股凌人的气势,威不可挡。(未完待续。。)
第十节 天遁御剑
“爹爹!他们想对神仙爷爷做什么?”萧小人关了房门,眼里充满了担忧。“你还小,怎知江湖之险恶。不过,我契丹人岂是任人拿捏的?”萧蓝若淡淡一笑,胸中自有成竹。“他们那么多人,神仙爷爷一个人能行吗?”萧小人的担心并非多余。“这些人各个都是世外高人,最紧要的自然是脸面,群起而攻之的事,怕是做不出来。”萧蓝若微蹙眉头,却是有了一丝犹豫。
华歆出门未几,即有“仙侠派”的仆佣前来请归元真人前往七星峰“无为宫”议事。归元真人安顿萧蓝若和萧小人在屋中休息,施施然随仆佣而去,竟没有一丝身赴“鸿门宴”的自觉。
“尔朱先生!适才你也看见了,敝徒为人所伤,至今却不知晓是何人出的手。依何某之见,恐与那使‘御剑术’杀人者同类也!故此,请先生来参详一番,究是何人所为。”何昌一一脸的真挚之色。“无为真人!你休要唬我,你不就是看归元这几年在‘噬魂谷’住下不走了而心存芥蒂吗?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尔朱洞“呵呵”一笑,不以为然。“尔朱先生何出此言?无为子又不是城隍土地,哪里敢如此放纵,没得折了寿算。”何昌一人老成精,岂不知尔朱洞之意?不以俗名相称,直呼道号,那就是修真界之事,与世俗的国家社稷、种族类别皆不相干。
王秋叶大致分说了一下几人的推断,目光咄咄。等待着尔朱洞的说法。
“契丹无人修习此等毒功,‘蛊神教’以下蛊而得教,并非擅长毒掌功夫。‘玄阴毒掌’!或许那‘江湖史官’风残阳的‘江湖薄’上能有所记载。不知可有人去问过。”尔朱洞轻描淡写地问道。“金陵‘消息门’!”陈抟眼前一亮,仿佛暗夜里点燃了一盏明灯。“怎么忘了他?”王秋叶眉头一蹙,自语道。
“归元真人!真乃高人也!无为这里谢过了。”何昌一起身相谢,心悦诚服。“归元真人!你来此之前似乎早有成算,纯阳佩服!”吕洞宾“呵呵”一笑,略一拱手。“纯阳真人!还是你了解归元,一语中的。你们这帮老不死的,哪个不盼着归元早早归西。”尔朱洞“哈哈”大笑,甚是得意。
“此言差矣!归元真人若是归西。定是证了大道,登仙而去,吾等愧之不及,何敢盼也!”陈抟一脸肃然。似乎煞有介事。“扶摇真人!你这马屁拍的归元甚是舒服。改日请你饮琼浆。”尔朱洞爽朗的笑声震屋掀瓦,大是愉悦。众人皆是“呵呵”一笑,面不改色,几十年的修真,这气度涵养之功,却是炉火纯青、愈老弥坚。如若真是契丹尔朱洞先行证道,这泱泱中华数以千计的修真高士们,宁不愧死?
“门首”荀旷的尸身就摆放在“思过堂”上。四百“仙侠派”弟子肃立两旁,垂首哀悼。百余位受邀而来的高士们皆个无言。荀旷之死,无形中洗脱了“仙侠派”以“御剑术”行凶江湖的罪名,可这代价似乎大的令人无法承受。“静虚子”荀旷乃无为真人唯一得授衣钵之人,何昌一冷凝的目光,杀机四射。
原来,昨日得到“门槛”苻坚的回报,何昌一即令门中最善轻功的弟子前往知会荀旷四人,凡欲与己为敌之人,杀无赦。这不只是一种震慑,更是宣示“仙侠派”在巴蜀之地的绝对权威。何昌一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可是当年杀人无算的“铁剑”陆飞,骨子里的凶悍,并没因岁月而稍减。
不料,这名弟子只来得及传令荀旷,即遭到蒙面人的大举狙杀。蒙面人中,忽然出现了一位武功绝顶的高手,出手毫不容情,不消片刻,荀旷殒命。“门童”戚七是“仙侠派”弟子中武功最强者,拼死抵住蒙面高手,剩余三人侥幸抢回荀旷的尸体,四人不敢再战,狼狈而逃,铩羽而归。
“传某号令,凡我仙侠弟子由‘门童’率领,即刻出发,大搜巴蜀,不惜一切代价,诛杀此僚。若是你们杀不了他,也就都不用回来了。”何昌一眼中凶光一闪,随即黯然。荀旷毫无疑问是死在那“御剑术”之下,因为,那惊秫的一剑封喉,伤口平滑,宛如天生,没有一丝剑伤刀斩之迹。这只能告诉何昌一一点,真气御剑,剑气封喉,杀人无痕,这就是“御剑术”。
该走的人都走了,见证了“御剑术”杀人的手段,亦见证了“仙侠派”首徒之死,没有人会再怀疑疯传已久的“御剑术”杀人之事是“仙侠派”所为,剩下的就是“仙侠派”自己的事了。几乎所有已走之人,都毫无疑问地相信,无论是谁捋了“剑王”的虎须,其结果都将会是惨痛而不堪的。
“武林三祖”没有走,因为他们是修真界的入世者,“武当派”、“华山派”、“铁衣门”无一不是江湖中顶尖的武林巨擘。归元真人没有走,因为他成了理所当然的知情者,萧蓝若和萧小人、莫丽丝也因此不得不羁绊在此了。偌大的“仙侠派”没有了一个弟子,剩下的尽是仆佣之辈。但是,有何昌一在,就有“仙侠派”,即便是整个门派就剩下他独自一人,“仙侠派”仍然是个庞然大物,无人敢轻忽。
“外庄所住皆是二三代弟子,唯有一代弟子方能入住‘方城’,也唯有一代弟子才会有仆佣,而这些仆佣一旦进入方城,便是终老此地,永无离开之日。因此,凡是入得‘仙侠派’之人,非死莫出,没有人能将吾之绝学夹带出谷。”何昌一站在“方城”的哨楼上,俯瞰空无一人的外庄,神情萧索。
“无为道爷!你们这么多人住在谷内。又不能出谷,那你们吃喝用度从何而来?”萧小人此言一出登时引起众人的共鸣,虽然有些人已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但是却不便打听别人的**。“你们看到‘七星峰’了吗?这座峰是空腹的,区区四五百人又何足道哉!”何昌一回首望着“七星峰”,语尽傲然。
“无为道爷!你的这些弟子都未出过谷,你派他们出去,不怕他们找不到路?”萧小人憋在心里的疑问似乎不少。“呵呵!无为真人的亲传弟子在入派之前皆是一方豪强、巴蜀人杰,岂有此虞乎?”陈抟闻言,不由笑呵呵地为萧小人释疑解惑。“原来如此!怪不得‘剑王’之名在巴蜀几乎家喻户晓。”萧小人咂舌道。“嘿嘿!岂止如此!当今天下。剑中之王,岂是幸至?”糟老头忍不住说道。
“你肯说话了吗?我以为在王爷爷面前,你就是个无嘴葫芦呢!”萧小人笑吟吟地望着糟老头。甚是得意。糟老头立时闭嘴,满腹的脏话,满眼的幽怨。“咯!”的一声,却是莫丽丝忍不住掩口而笑。张无梦虽在师尊之前亦是大气不敢出。见其窘态。也不禁失笑,众皆莞尔。
“门槛现今如何?”尔朱洞看着何昌一问道。“昨日夜里集我四人之力,倒是将那毒气逼出来了,再将养些时日,性命当可无碍。只是可惜啊!他的一身修为却就此毁了。”何昌一不无惋惜地叹道。为了给苻坚驱毒,“武林三祖”与何昌一耗费真元,将其身上内力尽数祛除,不仅仅是毒气。苻坚武功尽费。
萧蓝若很是隐晦地望了一眼尔朱洞,却见尔朱洞面静如水。昨夜。萧蓝若本欲以“四象般若功”之“搬挪术”为苻坚疗伤,不但能将毒气散之体外,还能使其内力无失,遭到尔朱洞强辞阻拦。
“无为道爷!您的御剑术天下皆闻,究竟是何样武功?为什么大家都讳莫如深?”萧小人飞快地眨了一下双眼,一副天真之相。糟老头探究的目光看着萧小人,突然觉得这个萧小人十分的有趣。
“世传内功达至微妙之境,即可拈花为器,飞叶伤人,吾不知此境所在,却使气流于体外,渐凝成束,以此施展剑术。初时,真气遇物即散,只当微风拂面。后来,真气所至,虽不致断金切玉,血肉之躯却已难以抵挡。如今,吾之剑术已然融入真气,真气所向,即剑也!”何昌一一语惊人。
“妙哉!以无相破有相,以破相而入道,无为真无为也!”尔朱洞自修成“还元抱一”功后,向不服人,却也不得不对何昌一赞不绝口。“那岂不是说,无为道爷的剑是看不见摸不着了。”萧小人似乎明白了尔朱洞之言。“谁说不是呢!无为真人的剑法本极玄妙、变幻无方,手中有剑,已是无人能敌,如今御剑而为,无踪无迹,却是从何防起?”王秋叶摇头太息,大呼不迭。
“嘿嘿!你太看得起无为了,无为苦修几十年,方才能勉力使出三剑。莫说无为聚气御剑只能出三剑,以你‘铁衣神功’护体,就是三十剑,我又能奈你何?”何昌一“嘿嘿”一笑。“神功护体?那无为道爷你一剑取了王爷爷的首级就是了。况且,你欲杀人,一剑即可,又何必苦修多余的二剑。”萧小人忽然插言道。“哦!”何昌一一时呆怔,半晌无语,忽而满面堆欢,白净无须的红润面颊蓦地飞上红霞。
“一字之师!一字之师啊!萧公子!请受无为一拜!”何昌一对着萧小人一躬到地,抬起头来已是眉飞色舞,状似疯癫,众皆骇然。众人虽对何昌一的“御剑术”甚是推崇,不过却也不是莫可防御,概因大凡修真之人皆修行有护体真气,若非真气之强弱悬殊,御剑伤人,亦非易事。但是,何昌一若是聚平生之雄浑内力,只出一剑取人首级,何人可挡?萧小人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众人皆是膛目结舌。
“吾出三剑,气为之竭,若出第四剑,当是气竭而亡。吾二十年前立下重誓,若非修成第四剑,绝不踏出‘仙侠谷’半步。吾修真数十年,竟不如一十岁蛮童,枉自称雄半世也!”一语惊醒梦中人,何昌一为之苦苦追寻的竟是入歧途而不自知,如今豁然开解,怎不令其欣喜若狂,
吕洞宾忽地拔出身后斜背之剑,以掌震鞘,声如龙吟。须臾,鞘中“呛”地一声,弹出一剑,身如白玉,温润光华。众人眼前一亮,皆知此乃“纯阳真人”之“玉龙剑”。吕洞宾有“剑诗”赞之:欲整锋芒敢惮劳,凌晨开匣玉龙嗥。手中气概冰三尺,石上精神蛇一条。
吕洞宾世人称之“天遁老祖”,说的不仅仅是其瞬息千里的轻功,还有其传自“火龙真人”郑思远的一套绝世武学“天遁剑法”。昔年曾遇火龙君,一剑相传伴此身。天地山河从结沫,星辰日月任停轮。须知本性绵多劫,空向人间历万春。昨夜钟离传一语,六天宫殿欲成尘。吕洞宾爱剑成痴,“玉龙剑”醒时在其背,卧时当其枕。倾其一生,片刻不离身。
“去!”吕洞宾以鞘挥剑,玉龙化作一道流光,倏忽不见其踪。“啊!纯阳道爷!如此绝世好剑,你就这样扔了,太可惜了。”萧小人见吕洞宾弃剑,心中着实痛惜。“这剑可是你纯阳道爷的宝贝疙瘩,护身之宝,性命攸关,须臾不离,他怎么可能会扔了呢!”尔朱洞“哈哈”大笑道。“呵!纯阳即使没有‘玉龙’,又何惧之有?”吕洞宾微微一笑,抬头看天,微锁的眉头,忽地舒展,面上露出一丝喜色。
“回来!”吕洞宾将剑鞘伸向空中,一声断喝。一道矫如飞虹的白光出现在天际,宛如乳燕归巢般发出一声清啸,“呛”的一声,干净利落地回到鞘中。“何为天遁?此即天遁也!世言吾卖墨,飞剑取人头,吾甚晒之。吾实有三剑,一曰断无明烦恼,二曰断无明嗔怒,三曰断无明贪欲。咄!无为!你宁不醒乎?”吕洞宾反手将剑斜背于背,“咄”声一出,声如洪钟,犹如棒喝。
“铁剑乎!剑王乎!无为乎!仙侠乎!绝情乎!痴念乎!昔日一剑在手,意图绝霸天下。而今一剑在心,意欲破相证道。现今无剑无道,唯剩本心初念。原来一切皆虚妄,初始即为道。”何昌一茫然地举头望天,口中喃喃自语。众人皆感心头大震,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道念,恰似乌云遮天时的一缕阳光,穿云破雾而下,瞬间光芒四射,直指本心,竟是再无争强好胜之心,唯有安静恬然。
“啪!啪!啪!啪!”随着一声声的击掌之声,“武林三祖”与尔朱洞不约而同地抚掌而笑。(未完待续。。)
第十一节 风魔掌籍
四位耄耋道爷互视而笑,心无旁骛。王秋叶吟吟而笑,心智升华。萧蓝若仰天感悟,糟老头低头沉思,张无梦欢喜无限,萧小人懵懵懂懂。莫丽丝却是睁着一双美丽的蓝眸,不知所谓。
“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无为道友今番得道,全凭纯阳道友三剑斩无明。”王秋叶已过百岁,近年来常思永生之道,心中的道念丝毫不逊于隐身名山大泽间的修真之人。“王兄不修真,实是修真界的一大缺憾。不修而得,已是先行一步,若是修真,岂非早登仙界。”陈抟“呵呵”笑道。
“若论道行,还得是纯阳居首,无为收尾也!”何昌一若有所思地望着吕洞宾。“仙魔之道,一线之隔。不成仙,即为魔。无为真人早年从军行武,后又任侠江湖,快意恩仇,心中魔念,始终未泯。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兼之一味修剑,杀戮之心愈发深重,若不迷途知返,恐修真不成,已为魔也!”吕洞宾目中精光倏闪,面容尽显冷厉。“武林三祖”、尔朱洞皆是一脸冷肃,萧蓝若顿时了悟于心。
“原来你们此番是为除魔卫道而来。江湖惊现‘御剑术’,你们这些卫道士们已然认定非我莫属,是也不是?即使我不召唤尔等,你们也是会不请自来的。‘天遁老祖’、‘归元大仙’、‘武林三祖’、‘江南大侠’,嘿嘿!修真界武功最强者无一或缺,再加上萧蓝若这个武林百年难遇之绝顶高手。果然是有备而来啊!是无为枉为小人,尚欲借各位之手算计归元。呵呵!我令你们失望了。”何昌一几乎凄然泪下。
“修真界此番动乱,摆明了是有人刻意而为。只要不是你无为所为,自然会还你公道。如今江湖暗波汹涌,你我皆身在其中,不得不防啊!”吕洞宾满面忧色,语气渐缓。“呵呵!无为真人!你我同道之人理应相互提点,以免误入魔道。你此时远离魔念,却当感谢纯阳才是啊!”陈抟“呵呵”一笑。
何昌一环顾左右。众人皆笑而不语,唯尔朱洞睥睨傲然,不由苦笑一声。一笑而过。
“无为道爷!‘仙侠谷’真的是不经您允可就无法进谷吗?”萧小人进谷之后,一路行来,唯见“一线峡”、“失魂涧”之险峻,却不见有谷中之人驻守。常人或许无法进谷。但若是身有武功者。却也不见得是什么难事,萧小人想不清楚的是何昌一以何手段令外人进不得谷?
“问得好!据说这谷外可是布了大阵,能敌十万强兵呢!这得让无为真人好好的说道说道。”陈抟深知何昌一心结难去,遂借机说道。“是啊!无为真人!你就给大家说说这‘八阵图垒’吧!”吕洞宾借坡下驴,随声附和道。“八阵图垒!莫不是三国西蜀武侯‘卧龙’诸葛亮所布?”张无梦一脸惊诧地问道。
相传诸葛亮入川时,在奉节鱼腹浦摆下石阵,名曰:八阵图垒。临行预言:他日定有东吴大将迷此阵中。后来,东吴都督陆逊火烧西蜀连营七百里。追至此地。但见江边只有乱石,分作**十堆。并无人马,遂询问当地士人。士人曰:诸葛亮入川之时,驱兵到此,取石排成阵势于沙滩之上。自此常常有气如云,从内而起。陆逊不信邪,上马引数十骑来看石阵,立马于山坡之上,但见四面八方,皆有门有户。陆逊大笑:“此乃惑人之术耳!有何益焉!”引数骑下得山坡,直入石阵。
陆逊入阵之后,忽然狂风大作,一霎时,飞沙走石,遮天盖地。但见怪石嵯峨,槎枒似剑;横沙立土,重叠如山;江声浪涌,有如剑鼓之声。陆逊左冲右突皆不能出,大呼:“吾中诸葛之计也!”。眼见陆逊就要困死阵中,却为诸葛亮的岳父黄承彦所救。
八阵图垒,反复八门,按遁甲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为阵枢,有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蛇蟠阵共八阵,以乾坤巽艮四间地,为天地风云正阵,作为正兵。西北者为乾地,乾为天阵。西南者为坤地,坤为地阵。东南之地为巽居,巽者为风阵。东北之地为艮居,艮者为山,山川出云,为云阵。以水火金木为龙虎鸟蛇四奇阵,作为奇兵,左为青龙阵,右为白虎阵,前为朱雀鸟阵,后为玄武蛇阵,虚其中大将居之。每日每时,变化无端,可比十万精兵。杜甫有诗赞曰: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
“哦!怪不得入谷时见到那些怪石,原来如此!”萧小人解开了心中谜团,甚是喜悦。“有此石阵布于此间,何人能进,若是‘门首’不出谷,亦不致遭此横祸也!”陈抟微微摇头,大是惋惜。“仙侠谷布下此阵,本无意为之。即使没有八阵图,无为横行巴蜀,又有何惧?哼!我仙侠派又不是缩头乌龟,被人欺至门上,尚自龟缩不出,当我仙侠派是摆设不成!”何昌一傲然地环视众人,壮怀激烈。
“况且!现下这场风波摆明了是在与我仙侠派为敌。先时在巴蜀掀起轩然大波,意欲嫁祸,一计不成,再施诡计,杀吾掌门弟子,其意昭然,无非是逼使无为出山,再战江湖。既然有人居心叵测,无为何惜这数十年的修真养性。”何昌一眼中寒光闪烁,浑身上下,煞气弥漫。
“无为真人无须急迫,此事却非仙侠派一派之事,这已是在挑战整个修真界的底线了。无为真人稍安勿躁,就由纯阳代为出谷查实,倒要看看是谁有这泼天的胆子。”吕洞宾义不容辞,毅然请辞。“纯阳真人慢来。扶摇随你前往。”陈抟不奈谷中清寂,携手吕洞宾飘然而去。
“这还不到月余,仙侠派已是二十三人殒命了。如此下去,恐怕是一场血雨腥风啊!”尔朱洞望着萧蓝若不无忧心地道。“近日无为真人可是愈发的阴沉了,看着那些受伤的弟子镇日的哀嚎,怕是他的耐心已然用尽,道念崩溃矣!”萧蓝若忧心忡忡,眉头紧锁。
“这玄阴毒掌发作起来实是凶险,不如......”萧蓝若欲言又止。“不行!无论如何不得行此下策。若是令这些个大能者知晓了你的底细,恐怕你今生再无消停之日。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家人计啊!”尔朱洞看一眼正自盘膝入定的萧小人。轻声言道。萧蓝若知其所言非虚,微微叹息。
“今日听‘铁衣老祖’言道,陈抟老祖好像去了金陵。”萧蓝若若有所思地道。“金陵!哦!那是说他欲寻根问底了。对了!你可识得‘消息门’的风残阳?”尔朱洞看着烛光摇曳,似乎心不在焉。“因我岳父与其相熟。在金陵时也见过几次。这个人看来还算爽直。平日里说话不多,但是往往一语中的。据说,他少与人交,深居简出,说起相识,却不过是泛泛之交。”萧蓝若斟酌地说道。
“嗯!那你岳丈可曾对你言及风氏?”尔朱洞淡淡地道。“蓝若平日里与岳父多是讲功论武,鲜有谈及他事。至于风家,岳父也只说他曾帮过风残阳一个忙。算是一个小友而已。我只知道,风家祖传的‘江湖薄’记录了许多武林典故、江湖轶事。”萧蓝若端起桌上的茶盅。微微抿了一口。
“传说百余年前,江湖中出现了一位能文能武的奇人,他有七个结义兄弟,据说各个武功高强。这位奇人的武功在众兄弟之中却是排名最末,无奈之下,他发下宏愿,要将武林中各门各派的武功尽归己有。此言一出,江湖大乱。他的七位兄弟为了他,疲于奔命。随着武学典籍的增多,这位奇人因势利导地将这些典籍中的上乘武功灌输给七人,七人的武功由此突飞猛进,十余年后,七人已是武功盖世,罕逢敌手。可是,那位奇人的武功却是不进反退,愈发地上不了台面。”尔朱洞抬头望了一眼聚精会神的萧蓝若,微微一笑。
“七兄弟感念这位奇人的教授之功,更是大索天下,欲寻找一门适合奇人修行的武功,使其能跟上七人的步伐。眼见着天下的武学典籍已是索求殆尽,奇人却是毫无进展。七人无法面对这个十余年来亦师亦友的兄弟,虽明知无望,仍是不停地给他提供各种的武学典籍,最后进而给他专找武学秘籍,试问天下间又能有多少武学秘籍啊!而这些武学秘籍岂是轻易能得手的。”尔朱洞心向往之地嘘了一口气。
“最终他们招惹了三位不能招惹的世外高人,于是乎!七人接二连三的相继殒命。当这三位大能者找到这位奇人时,却见偌大的石室里竹山书海,一人湮没其中,已是气息奄奄。三位大能徜徉其中,竟是不能自拔,那详尽的叙述,一针见血的论断,道尽天下武学的优劣。如此呕心沥血的论著,令三位大能自愧不如,遂以无上神功将奇人救起。”尔朱洞看了一眼眨着漆黑双眸的萧小人踅摸到萧蓝若的怀中。
“三位大能问其姓名,奇人大笑曰:疯魔也!是啊!能用二十年将天下武学尽数剖析之人,除了疯魔还能是什么?三人各施绝学,在奇人面前施展武功,奇人总能道出出处和由来,三位大能决定留下奇人,奇货可居啊!可是,他们虽不怕他突然武功绝顶,却害怕他所知太多。这些武学典籍里,潜藏着不知多少江湖中鲜为人知的的秘辛啊!尤其是有些秘辛是绝对不能外传的,一旦传出,江湖中定然血腥涂目,难有宁日。”萧小人端起桌上的一杯热茶,递给尔朱洞。尔朱洞摸摸萧小人的头,呷了一口茶。
“为了避免将来发生祸事而贻害江湖,三位大能与奇人约定,以其名‘疯魔’入世,三位大能为护法长老而创立一个专门为江湖提供消息的‘消息门’。‘消息门’开张大吉,风魔掌籍,三姓护法。三位大能将疯魔之名改‘疯’为‘风’,风魔即是第一代‘消息门’门主。一时间,江湖中人蜂拥而至,门庭若市。三位大能自知寿算无多,生怕风魔有朝一日会成为江湖祸胎,未出两年,风魔即死,死时年仅四十。三位大能大限将至,临终遗言,风氏传人不得年超四十,这就是历代风氏传人皆活不过四十岁的恶毒诅咒之由来。”尔朱洞说到此,深深地看了一眼沉思中的萧蓝若。
“‘消息门’之所以能无所不知、无孔不入、密侦天下,皆是因这三位大能者之后人。据吾所知,三位大能曾定下门规,江湖事江湖起,江湖事江湖平。严令后人不得以己之好恶,插足朝堂之事,更不能以己之好恶,判定江湖之善恶,若有违背者,门人群起而诛之!‘消息门’四姓共治,始有今日之历久不衰。但是,‘消息门’始终只见风氏而不见三姓,何也!”尔朱洞神色淡定地问道。
“因为‘消息门’是隐门,因而无人得识其真面目。唯隐而不可知,方显其强。”尔朱洞释疑道。
“蓝若!今番告诉你这些,你可知本真人的用意?”尔朱洞从椅中站起,缓缓踱步。“真人是想提醒蓝若,无论是谁,都有其不为人知的秘密。”萧蓝若望着来回走动的尔朱洞说道。“嗯!说的好!”尔朱洞走走停停,似乎有什么事难以决断,他的面容忽而沉肃,忽而稍霁,阴晴不定。
“蓝若!林仁肇是个什么样的人?”尔朱洞站定身子,精眸闪闪地望着萧蓝若。萧小人闻听语及外公,正待开言。萧蓝若右手捏了一下萧小人的手臂,却逃不脱尔朱洞的一双锐目。
“蓝若!你那岳丈……嘿嘿!林仁肇!人中龙凤,无论是官场、江湖,他都游刃有余,江南诸将之首,又紧握金陵‘消息门’,若是他想做什么事情,自是手到擒来,事倍功半。”尔朱洞见萧蓝若不言不语,径自说道。“蓝若!你认识柳如风和秦利剑吗?”尔朱洞忽然问道。萧蓝若“哦”的一声,没成想尔朱洞的思维竟会如此跳跃。
“这两人都曾与你有涉,可以说是你一手毁了他们的前程。如今,他二人联袂却是风生水起,‘残刀断剑’之名,在江南之地丝毫不亚于你这个‘江南大侠’。不知你想过没有,你之声望,从何而来?可是拜你岳丈所赐?”尔朱洞不急不缓地说着,萧蓝若的眉头却是愈锁愈紧。“今日不妨告诉你,林仁肇可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大义凛然,急公好义。”尔朱洞话未说完,萧蓝若忽地起身,一脸的不悦。萧小人站在萧蓝若的身前,也是异常的不满,虽不敢插言,却是看向尔朱洞的眼神颇为不善。
“蓝若!今日之言,或许不好听,但却是本真人肺腑之言。无论你怎么想,你都必须听之。柳如风和秦利剑有今日之成就,也是你岳丈一手而为。不仅如此,就连那‘白鹿洞’的山主欧阳栻在很多事情上也多依仗你那岳丈大人,你知却是为何?”尔朱洞虽未理会萧蓝若和萧小人的脸色,却是不再提及林仁肇的名讳。“蓝若愿闻其详。”萧蓝若的心中隐隐然有了一丝意动。(未完待续。。)
第十二节 真相若梦
“江湖中有三大隐门,几乎不为世人所知。何为隐门,即隐身之门。‘消息门’虽是其一却还联系着江湖,‘无为盟’虽不显于江湖,却知与契丹韩氏有染,唯独这最后一个隐门,所谓‘我身化佛,无影无踪’,即为‘佛隐宗’,迄今为止,无人可知。但据我之揣测,可能与你岳丈有关,可是也仅仅是揣测而已。”尔朱洞神情自若,似乎在说一件寻常的琐事一般。萧蓝若汗流浃背,颓然地坐回椅中。
萧蓝若心如野草疯长,过往的一切在心头缓缓流过。林府疗伤,巧遇林云素,真的很巧,可林仁肇为什么会留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还带回自家府中?“残刀断剑”为什么会为了搭救萧小人而那般卖力,而自己却几乎毁了他们的前程?为什么无论江湖中有何大小事,林仁肇总是吩咐自己去打理,而几乎每一件事却又顺风顺水,毫无悬念,水到渠成?“江南大侠”之名,得来的确是太容易了。难道这些都仅仅是巧合吗?还有那些“玄武卫”,明面上隶属于唐国,可怎么看都像是林仁肇的私兵。
“既然没有人知道‘佛隐宗’之事,何以会有‘佛隐宗’之名,‘我身化佛,无影无踪’又是从何而来的?”萧小人歪着脑袋,看看神情古怪的父亲,再看看似乎没事人般的尔朱洞。
“昔年初修道,传我道法的是一位修真异人,‘归元子’就是他所赐之道号。时光荏苒,这一晃,不觉间竟已六十载也!我顶上蓄发。身着缁衣,所修之道皆与众不同,乃释道双修。那一年,是吾一甲子之数,我去了西域梵都,并得获二十三卷释教真经。从大漠归来后,我回到了尔朱川。欲以此地为基布道传教,不无光宗耀祖之念。不知何故,我此举尚未大行其事。却来了一位衣衫褴褛的苦行头陀。”尔朱洞的瞳孔微微一缩,仍是徐徐道来,神情却是愈来愈是黯然。
“汝修佛所为何事?”头陀骨瘦嶙峋,颧骨几乎破皮而出。唯一双眼睛却是湛湛然神光宛然。“吾修佛是为大神通。以能得窥大道,从而证道化仙。”尔朱洞傲然地道。“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是为佛教五眼,神足通、天耳通、天眼通、他心通、宿命通、漏尽智证通是为佛教六神通,五眼六神通惟漏尽智证通为我佛之妙境,乃菩萨依定慧力所示现之六种无碍自在妙用。汝以道家之学而欲证我佛大智神通,岂非虚妄?”头陀目光咄咄、言之凿凿。
“大道三千,非止一途。吾修释道,与尔何干?”尔朱洞嗤之以鼻、不屑地道。“地狱法界、饿鬼法界、畜生法界、阿修罗法界、人法界、天法界、声闻法界、缘觉法界、菩萨法界、佛法界乃我佛六凡四圣十法界。尔今为何界?”头陀并不理会尔朱洞的强词夺理。“这正是吾修佛之因果。”尔朱洞大言不惭地说道。“众生起惑、造业、受报,种因结果。此自然之道也!贫僧侍佛百年有十,堪具天眼、天眼通而已,法界止于人法界,尚未脱凡,更遑论超凡入圣。以尔之修为,竟敢讲经说法,此大谬也!”头陀摇头叹息,一副悲天悯人之相。
“你是何人?所为何来?”尔朱洞忽然警觉道。“我身化佛,无影无踪。所来取经耳!”头陀忽地探出枯柴般的手爪,搭在了尔朱洞的肩头。尔朱洞只觉枯骨入肉,痛彻心扉,浑身上下竟是使不出丝毫的气力,不由大骇。“与其误人误己,不若取而代之。念在尔尚有向佛之心,且贫僧与这‘还元抱一’亦算有些渊源,就不往生与你了。”头陀皮笑肉不笑地“嘿嘿”一笑,却是更显诡异。
“你们究是何人?”尔朱洞眼见着门外进来五位形似头陀的行脚苦行僧将那二十三卷佛经一卷不剩地装进他们身后的背篓里,不甘地问道。“说与你知又有何妨,难不成这世上真有人知道吗?”头陀仰面萧索地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尔朱洞见六僧鱼贯而出,声嘶力竭地吼道。“佛隐宗!”头陀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远远地传来,竟是已在数里之外。
“那这‘佛隐宗’又关我外公什么事?”萧小人不解地问道。“后来我飘游四方,四处打听这‘佛隐宗’的消息都没有结果。于是,我找上了金陵‘消息门’。”尔朱洞渐渐地恢复常态,淡淡地道。“虽然最终也没能清楚这‘佛隐宗’为何门派,却意外地让我觑破了端倪。那一年,我造访‘消息门’,欲以我的出身及游历之所见相交换,而得到‘佛隐宗’的消息。风残阳的父亲亲自出来见我,身边带着只有十余岁的风残阳,还有一人,却是小人的外公。”萧小人听到此处,不由“啊”的一声。
“其时,小人的外公因‘闽’亡而初入‘南唐’为将,我到来之时,他们正好在一处。当我问及这宗事情的时候,风残阳的父亲茫然不知所谓,风残阳低头苦思,而小人的外公却是不经意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当时,我并未多想,苦询无果之下,就此隐居巴蜀,潜心修行。但是,当我见到你们之后,忽然间灵光一闪,昔日的一幕竟是历历在目,记忆犹新。若是说这世上还有谁知道‘佛隐宗’之事,那就非小人外公莫属也!”尔朱洞语速渐快,一气道尽,再无停滞。
萧小人长舒一口气,心知这些都只限于归元大仙的猜测而已。萧蓝若也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没有确实的凭据加以佐证,妄自断言还为时过早。尔朱洞人老成精,见他父子皆是如释重负一般,也只有暗自苦笑的份了。但是,这颗种子却是就此埋下。尔朱洞的别有用心已然达成,却也不无收获。
“此事千真万确,再无疑义。”陈抟眼望王秋叶和尔朱洞。神情肃然。陈抟回到谷中,三言两语打发走了何昌一,便直接将自己所查知的消息,告诉了众人。“我已令鸿蒙尽快地知会纯阳真人,估摸着他也就快回来了。”陈抟心有所虑地道。“老祖是怕无为真人知道了真相会引发心魔吗?”萧蓝若思之再三还是问出口来。“不可不防啊!”尔朱洞轻声一叹。王秋叶锁紧了眉头,却是心中难以决断。
“这些日子,无为愈发的暴戾。常常一个人独自躲进密室,三五天不见人影,对我等的劝慰亦是心不在焉的敷衍。今日他面对着三十位门人弟子的尸身,不语不食,呆怔发愣了许久。如今,无为的亲传弟子已是三死七伤。可谓损失惨重。此番‘饮恨宫’有备而来。‘仙侠派’虽依仗人多势众略占上风,却也经受不起这连番的伤亡。”王秋叶起身踱步,白眉微动。
“不如我们同时动手,先将其制住再说。”陈抟猛地一挥手掌。“不妥!一旦出手出现差池,必遭其反噬,剑王的反噬,恐怕无人可挡也!”王秋叶决然地反驳道。“那为什么不能告诉他实情呢?”萧小人不禁问道。“实情!‘山神娘娘’为了无为几十年怀恨在心,而无为为了防止‘媚娘’进谷。苦心孤诣地摆下这千古绝阵相待,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都不知晓。如何告诉他实情?”王秋叶在屋中来回地走动着,心如乱麻。“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情字关头,谁又能说得清楚。因爱生恨,又岂是三两句话就能分说明白的。若是无为恼极生怒,必将入魔,这巴蜀之地,将永无宁日也!”王秋叶站定身子,一脸的痛心疾首。
“为今之计,唯有放宋柔入谷。”忽然门外有人说道。“纯阳!你可算回来了。”陈抟急忙将门拉开欢声道。“我在谷外见到宋柔了,她说欲止杀戮,放她进谷。”吕洞宾尚未迈进门,就亟不可待地说道。“那你答应她了?”王秋叶望着吕洞宾问道。“是的!我答应了。双方都杀出真火来了,前前后后,死伤已不下百余人了,完全是一副不死无休的架势,‘仙侠派’此次可是名震巴蜀了。‘饮恨宫’两百年之底蕴居然没能奈何‘仙侠派’这些后起之秀,无为当引以为傲了。”吕洞宾又是摇头,又是叹息。
“呵呵!有你纯阳真人为‘仙侠派’掠阵,谁人敢放肆!”王秋叶淡淡一笑。“吾辈老矣!当今江湖谁又能看我这副老脸,真是羞煞旁人也!”吕洞宾与陈抟出谷后,兵分两路。吕洞宾前往战场,陈抟前往江南。“饮恨宫”的武功家数极少现于江湖,吕洞宾虽见多识广,竟也两眼一抹黑。吕洞宾曾三番五次欲止杀戮,双方却都不予理会。吕洞宾碍于辈分又不便真个出手,眼睁睁看着厮杀竟是无能为力。
“你答应了她,但若是无为不同意怎么办?”陈抟忽地问道。“我让鸿蒙去请无为了。”吕洞宾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不怕他翻脸?”陈抟问道。“事已至此已是无可奈何,难道我还怕他翻脸不成。”吕洞宾微然一笑,却是成竹在胸。“天遁对御剑,可是有得热闹看了。”尔朱洞“嘿嘿”一笑。
“是谁又在背后说我坏话?”声到人到,何昌一已是站在敞开的门首。屋中众人一时哑然,不知如何开口。“怎么了?都不说话,看到我‘仙侠派’凋零了,想要落井下石不成。”何昌一一双眼布满了血丝,揶揄道。“无为!你说到哪里去了,我们都是来助你的,岂能有这等心思。”王秋叶素来与何昌一交好,不由说道。“那你们谁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们如此为难。”何昌一轻“哼”一声。
“无为!出手的是骊山‘饮恨宫’。”陈抟望定何昌一,一字一顿地道。“饮恨宫!又是饮恨宫,宋柔啊!宋柔!你到底想干什么?”何昌一微微闭上双目,腮边的肌肉不停地抖动着,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众人皆是望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何昌一有何异动。“五十多年了,今日不妨将这多年的恩怨说与大家知道。”何昌一忽然像是老了数十岁一般。
洛阳城,魏王府。
张全义斜倚在虎皮软椅上,原本挺拔的身躯没有了人前的笔直,望着拜服于地的陆飞,眼眸中是无尽的惋惜。陆飞的忠诚毋庸置疑,可是如今暗中的背叛却是不可饶恕的。宋柔!他竟然会为了这个天下第一的美人而背叛自己,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英雄难过美人关吗?
“陆飞!你知不知道,若是让当今皇上知道宋柔还活着,会是什么后果吗?”张全义冰冷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杀气。陆飞匍匐于地,一语不发。“今日,若不是黄浩的出现,本王就会令你杀了宋柔,你相信吗?宋柔视本王为杀人魔头,意欲除之而后快,你是本王的侍卫,你是帮她杀本王,还是保护本王而杀她?你如此首鼠两端,可怎么做人啊!”张全义有些意兴阑珊地道。陆飞汗透重衣,无言以对。
“平日里本王总是告诉你切勿行那妇人之仁,本王的教诲,你可都抛之脑后了。说吧!你为什么会独独地放了宋柔一人?”张全义淡淡地问道。“属下不知!”陆飞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在火中镇定自若、视死如归的女子。“什么?不知道!”张全义蓦然坐起身来,厉声道。“属下当时鬼迷心窍,确实不知为何会救她。”陆飞想着红光映照下的那张绝丽的面容,圣洁的宛若浴火重生的火凤凰。
“色不迷人人自迷!怪不得二哥御女无数,却是偏偏看中了这个皇帝的女人。”张全义缓缓地又倚在椅中,似乎浑身脱力了一般。火光中,陆飞好似看见那女子伸出了一双柔嫩的纤手将自己轻轻地召唤。
“死罪可赦,活罪难免!你去领一百军棍吧!”张全义挥了挥手,甚是无奈地说道。“呼啦”一声巨响,陆飞的眼前出现了轰然倒塌的宫殿,那女子竟似不觉,忽地莞尔一笑。陆飞身不由己地毅然扑进了火海,手臂一长,将女子拦腰抱起,铁剑在地上一点,从火海的另一端直飞而去。
一个月后,陆飞不辞而别。从此后,天高海阔,伉俪情深,当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可惜,好景不长。不久,宋柔接到“饮恨宫”的传书,回去了骊山,就在是夜,严遵美带着“饮恨宫”的三位老者将绮梦未醒的陆飞堵在了那个曾经双宿双飞的温柔乡里。
“陆飞!饮恨宫不能没有宫主,而江湖中却不能有‘铁剑’。”严遵美如同无牙老妇般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鸡皮也似。“你们是饮恨宫的人,没有你们宫主之令,你们何敢杀人?”陆飞深知凶险,从床头摸到剑柄,心下大安。“呵呵呵呵!”四个老者的笑声如出一辙,尖利的不似人声。
“呃!”一音忽断,陆飞手中的铁剑倏然回转,带着一蓬血花,合身刺向严遵美。严遵美腿不动,手不抬,忽地后仰,身子竟似从腰间折断一般叠在一起。陆飞收势不及,飞跃而过,双脚落地,剑已刺进挡在身前的一位老者前胸。忽然,陆飞只觉裆下一痛,他的耳中似乎听到了两声“啵!啵!”的脆响。
“啊!”陆飞一声长嘶,铁剑横扫,划破中剑老者的前胸,剑在手中一转,调转剑尖,径直刺向自己的左肋,待剑及身,身子蓦地偏开半寸,剑如长虹贯日,插入身后的人体。陆飞左侧的老者一时骇得面无血色,想要挪步,却是寸步难行。陆飞鼻中突然闻到一股恶臭,左侧老者竟已软倒在地。
“陆飞!你永远做不了男人了。乖女儿!爹爹给你报仇了!”严遵美倒仰身子,头手皆从自己双腿间探出,双腿在前,头手在后,铁剑从胸口穿过,将他钉在地上,他的双手至死都攥着陆飞的裆部不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