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江湖小人TXT下载江湖小人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江湖小人全文阅读

作者:萧潘伟     江湖小人txt下载     江湖小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节 契丹武宗

    萧蓝若放马狂奔,眼前尽是男童怨毒的眼光。他终于知道,汉人与契丹人之间的仇恨是永远无法消弭的。突然,萧蓝若听到了几声凄惨的喊叫声,勒马驻足,侧耳细听,在东南方似乎有刁斗之声,萧蓝若提马向声响处驰去。

    眼前的一切,令人毛骨悚然。山坳处生着一堆篝火,一群契丹兵喝着烈酒,看着一名骑兵用绳索拉着一个半裸的女人,围着篝火疾驰。女人时而跌倒,时而奔跑,时而翻滚,一身的血污,发出凄楚而绝望的惨叫。不远处,更有几个契丹兵在草丛中肆意地ling辱着几个女子,发出淫邪的笑声。

    萧蓝若一腔热血直冲大脑,暗骂:“一群禽兽!”正待上前阻止,只见南面的山坡上,悄然掩下二十余位黑衣劲装的男子,手中的刀剑在月光下,发出森冷的寒芒。

    这群人行动迅速,眨眼之间,已下到山坳。待契丹兵察觉之时,为时已晚。一时刀光剑影,血花飞溅。黑衣人显是一群武功好手,相互之间,配合默契,五人在前冲杀,其余人在两翼策应,显是要将契丹兵全歼于此。百余名契丹兵,登时被斩杀过半,其余的四散奔逃。萧蓝若内心踌躇不决,实不知该不该相救他们。

    萧蓝若眼见契丹兵已是所剩无几,毕竟他们是契丹族人。他策马下山,沉喝道:“各位好汉!刀下留人!”举剑挡住了一个黑衣人的杀招,救下了一个惊惶失措的契丹兵。萧蓝若左驰右突,瞬间救下十余名契丹兵。在萧蓝若的协助下,剩下的契丹兵终于集结在一起,跃上了马背。契丹人擅长骑术,在马上比在步下,强了何止十倍有余。

    黑衣人一声呼啸,立时分出七人,围住萧蓝若。萧蓝若交手之后,蓦然发现,这群黑衣人各个武功卓绝,非是寻常江湖中人。黑衣人进退有序,并不急于强攻萧蓝若,而是缠住他,使其不能援救残余的契丹兵。片刻,萧蓝若身侧只余下了四名契丹兵。萧蓝若从武功招数上,已确知黑衣人乃是汉人。

    忽然,东侧飞马驰来六骑,到得近前,亦不搭话,刀枪并举,杀进战团。黑衣人受此冲击,纷纷避让。这时,一位黑衣人一声冷笑,刀交左手,身形一跃,一掌拍向领头冲进战圈之人,掌风飒然,马上之人不防突袭,肩头中掌,直跌下马。另外两位黑衣人掌中寒光一闪,双刀砍下。

    萧蓝若眼见此人就要身首异处,一声清啸,身形一纵,左手一引,右手一带,使两位黑衣人掌中之刀互相碰撞在一起,擦出一溜火花。萧蓝若并不回头,双手迭出,已分别抓住了两位偷袭的黑衣人,双臂用力,将两人直贯而出。然后,吐气扬声,一声沉喝:“大家都请住手!”萧蓝若龙吟贯耳,众人不由皆各罢手,各自跃开。

    六骑之中的一位老者,疑忌地望着萧蓝若,冷笑道:“萧少侠!你有如此高深的武功,何以会受制于人?”萧蓝若眼望随处可见的契丹兵尸体,心下恻然,低沉的声音道:“家师在传我神功之前,曾令我发下重誓,此生绝不滥杀一个汉人。否则,神佛共愤,天地齐诛!”老者不由神色一凛,沉吟半晌,温言道:“萧少侠!既然如此,此乃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请随老夫离开这里吧!”

    萧蓝若十分诧异,他们何以识得自己,又因何出手相助?而且,竟是些汉人。萧蓝若再次举目看向那些黑衣人,影影绰绰,却是看不清容貌。唯一的几名契丹骑兵,业已为黑衣人所杀。老者见其神情间有着些许的犹疑,“嘿嘿”冷笑道:“这些兵不救也罢!”

    潞州,城西。

    萧蓝若坐在一家酒肆中,低头饮酒。他心里有太多的疑问,老者一行六人只是救自己,并不参与任何事情,离开山谷,立即消失。而那些黑衣人,也并不纠缠自己,将契丹兵杀光后,昂然而去,来去如风。此次南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况且,兄长在中原亦无熟识之人,他们因何相救自己,始终难以自圆其说。一路之上,萧蓝若但见十室九空,暴骨如莽,兵连祸结,民间饥苦,内心震撼不已。

    这时,临窗的桌前一个虬髯汉子忽然站起身来,道:“我忍不了了。老匹夫!来来来,我们出去大战一场,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内墙墙角处桌前,一位鬓发斑白的老者,双眉斜插入鬓,鼻直口阔,眼光敏锐,不怒而威。他只是冷冷地一笑,兀自举杯而饮,却不搭话。

    虬髯汉子身旁一位书生打扮的人,亦随之站起,道:“老丈不仅杀我帮主,还屡次坏我帮中大事,到底是何居心?”老者仍旧不答话,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不止。萧蓝若侧头看去,老者目不斜视,神态自若,似乎并未将他们看在眼里。

    老者将酒壶倒干,一饮而尽,然后从怀中摸出几枚铜钱,一一码在桌上。之后,他毅然起身向外走去,却更不向两人看上一眼。虬髯汉子似乎十分忌惮老者,生怕他偷袭自己,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你们是二人齐上,还是车轮战?”老者在酒肆外朗声问道。

    二人跃出酒肆,各自兵刃在手。虬髯汉子使的是一对画戟,而书生使的是一对铁钩。

    “你们‘黄河帮’近年来名头响亮,人多势众,坏事也做的不少,老夫只是稍加惩戒而已。谁知你们却睚眦必报,穷追不舍。今日,老夫就与尔等做个了断,省的你们没完没了。”老者冷然道。

    书生慨然道:“我‘黄河帮’为了千万百姓,据黄河南岸,抗击契丹,活人无数,江湖中人,有口皆碑,岂用你来信口雌黄?”虬髯汉子暴跳如雷,道:“少跟他废话,给杨帮主报仇要紧。”言罢,虎吼一声,双戟翻飞,扑向老者。书生亦双钩一横,攻向老者下盘。

    老者微微一笑,道:“黄河三英,名不虚传,果然都有些手段。”当下,错步上前,猱身与二人斗在一处。老者一双肉掌,丝毫不落下风。萧蓝若看不多时,不由心下暗惊,老者所使的赫然竟是“四象般若功”。而且,老者“四象般若功”的修为,纯正而深厚。

    忽然,萧蓝若邻桌的一位中年人道:“这‘黄河三英’恐怕要遭。”萧蓝若一惊,回头侧望,中年人已起身步出酒肆。只听他喝道:“前辈,手下留情!”接着斜刺里一掌飞出,拍向老者的左肩。老者一掌本已拍到虬髯汉子的胸前二尺,经他一阻,蓦然错步,撤掌挪身,一脚踢在攻到近前的书生腕间,单钩飞起,正劈在书生的额头。书生闷哼一声,登时跌出十余步,就此晕去。虬髯汉子胸口压力顿减,可谓死里逃生,就地一滚,躲过了老者的杀手。

    老者怒目相向,对中年人道:“你也来趟这潭浑水?”中年人淡淡一笑,道:“他们虽亦有过错,但罪不至死,前辈可否网开一面,饶过他们。”老者冷哼一声,负手道:“万恶淫为先!契丹人掳掠汉人女子,*妇女,的确可恨该杀。可他们‘黄河帮’奸杀契丹女子,难道就不该死吗?”

    澶州‘黄河帮’帮主王琼传下三名弟子,江湖人称‘黄河三英’。天福十二年,契丹主耶律德光入主中原,王琼率帮众攻袭澶州的契丹兵,不幸战死于澶州南城。其大弟子杨飘飞承继帮主之位后,虽然契丹已退兵,但他心伤恩师之死,勒令帮众,以契丹为仇。

    中年人微喟一声,道:“主凶杨飘飞已被前辈所杀,‘黄河三英’已剩其二,他们虽有过错,却未行罪恶之实。为了帮中兄弟之间的义气,在明知不敌的情形下,仍拼死一搏,其志可嘉也!”老者闻听,沉吟不语。中年人见有转机,遂道:“在下在此多谢前辈不杀之恩。”

    老者冷冷道:“江湖都道‘铁嘴’吴能言急公好义,能言善辩,果不其然!也罢!今日暂且放过尔等,望尔等好字为之!”言罢,拂袖而去。虬髯汉子眼中充满恨意,却是无可奈何,俯身背起书生,向吴能言高声唱个肥诺,大踏步与老者背道而驰。

    萧蓝若见酒肆中客人将尽,凝思片刻,吩咐店家将马寄存,毅然起身,向老者的去路追去。出城十里左右,前面是一条小河,河两岸遍植柳树,柳树丛中,零星地座落着几家农舍。萧蓝若见老者走进了一家客舍,遂跟着也进了客舍。客舍不大,只有三张桌子,老者居中而坐。萧蓝若正待在内中的桌前坐下。老者忽然开言道:“小哥脚程不弱啊!既跟老夫前来,何不共据一桌?”萧蓝若面上一红,不知该不该坐下,情形甚是尴尬。

    老者笑道:“老夫并无恶意,小哥但坐无妨。”萧蓝若如释重负,坦然道:“多谢前辈!”老者要了几样农家小菜和四壶酒,举杯道:“小哥!请!”萧蓝若亦举杯道:“前辈!请!”两人酒到杯干,不知不觉,竟十余壶酒下肚。老者甚是快意,高声呼酒,萧蓝若笑吟吟地相陪,毫不逊色。

    老者酒量甚宏,他未想到,萧蓝若年纪轻轻,居然酒量惊人。又是十余壶喝下,老者道:“小哥千杯不醉,真乃酒中君子也。”萧蓝若笑笑道:“在下久居朔北苦寒之地,自幼即以酒暖身。而且,所饮皆干烈厚重,似这等绵软甘醇之物,如饮水耳!”

    老者长眉一挑,目中精光大盛,沉声道:“你是契丹人?姓萧还是耶律?”萧蓝若正容道:“在下萧蓝若。”老者微微颌首,微笑道:“你倒据实以告,萧氏乃是契丹后族,在契丹尊崇无比,你何以会流落中原?”萧蓝若心知此人与契丹有着莫大的干系,当下将如何南下之因尽情相述。老者静静地聆听萧蓝若说完原委,淡然道:“原来你是‘南武宗’的弟子。”

    契丹“武宗”乃契丹诸部公推的契丹武林唯一门户,武功博大精深,自成一宗。前宗主耶律津酋贺神功盖世,宗内十三位长老各有所长。自津酋贺执掌宗门始,逐步收服了散落于诸部中的各门各派,一统朔北,“武宗”成为契丹独一无二的武林宗派。

    此时,契丹诸部联盟之主乃是痕德堇可汗。因连年受制于幽州刘仁恭父子,更是被刘仁恭将亲子俘获。痕德堇可汗于是欲以五千骏马赎回儿子,遭到刘仁恭的拒绝。痕德堇可汗只得乞求归盟并常年纳贡,方才将其子救回。从此,痕德堇可汗不敢南进。但是,刘仁恭深以契丹为患,于每年秋霜落后,即命军卒深入契丹,烧毁诸部的牧地草场,契丹牲畜大多饥饿而死。痕德堇可汗饥窘无方,又以良马贿赂刘仁恭,求其留些牧地,以维持生计。

    后梁开平元年(公元907年),朱温建梁灭唐,刘仁恭亦为其子刘守文所囚。契丹迭刺部耶律阿保机乘唐亡、刘氏父子内乱之际,联手“武宗”宗主耶律津酋贺,以铁血手段,南征北讨,并诸部为一国,抢到唐赐“奉国契丹之印”,取代了懦弱的痕德堇可汗,顺理成章地成了契丹之主。

    耶律阿保机雄才大略,借助“武宗”耶律津酋贺宗门的力量,平灭契丹贵族的反叛,先后收服了奚、室韦、阻卜等部落,声势浩大,不同凡响。

    后梁贞明元年(公元915年),“武宗”宗主耶律津酋贺日渐骄横,耶律阿保机遂暗中命韩知古将其诛杀。“武宗”因宗主之位空缺,宗内二十三位长老,互不相让。耶律阿保机凭借“断魂刀”韩知古之绝世刀法,平息“武宗”内讧,因宗门内武功见地不同,遂效朝堂之制,将“武宗”分为南、北二宗,不设宗主,凡事皆由二十三位长老组成的长老院共同决策。宗门宗旨亦定为在契丹诸部挑选资质上佳的子弟,授以武学,以备国用。后进弟子,若能出类拔萃,通过长老院的考核,亦能晋升为长老。

第五节 杀人无形

    老者沉吟片刻,望向萧蓝若的眼底,道:“你识得老夫的功法?”萧蓝若微微点头,道:“晚辈若是看的不差,前辈所用当是‘四象般若功’!”老者剑眉一挑,动容道:“你从何得知‘四象般若功’?”萧蓝若坦然道:“晚辈曾受难云大师垂怜,得授此功法。”

    老者狐疑地呆望着萧蓝若,片刻之后,忽然放声大笑,道:“难云这个老秃驴,临了临了给老夫寻了个孙儿辈的小师弟,这也太离谱了。”萧蓝若闻听此言,惊诧地望着老者。老者笑罢多时,方才道:“难云没有告诉你吗?”萧蓝若如实道:“晚辈只是他老人家的记名弟子,隐约听他老人家说起,他有个方外老友,是位剑术名家,难道你就是……?”老者“哈哈”大笑道:“不错!我就是他那个所谓的方外老友,‘浪荡剑’黄浩。”

    当年,妄幻禅师临终之际,命弟子难云和尚前往中原,寻访黄浩,并将“四象般若功”代传于黄浩。黄浩受人之惠,与难云亦师亦友。

    “小师弟!虽然难云从不认我这个徒弟,但在我心中,他永远都是我师父。师兄我只有一女,而且也已经快五十岁了。难云也曾劝我收个义子,将‘四象般若功’传承下去,我没答应。兴许就是这个原因,他才会收你为徒。”黄浩沉吟道。

    “难云这些年还好吗?”黄浩问道。“恩师这些年常年闭关,几乎已不闻世事。此次南下之前,我曾专程前往凤凰山辞行,可恩师他没有见我,只是命沙弥捎话与我,令我勿忘誓言。”萧蓝若神色凄楚地道。黄浩心中一动,道:“你可知道黄龙府‘凌云阁’?”萧蓝若身子一颤,面露骇色,道:“听说这个衙司隶属于皇族,主事之人历由皇族中德高望重之人出任,其职司就是卫护皇室,铲除异己。”

    无怪萧蓝若心存骇意,在“燕王”述轧弑君叛乱后,皇室就是出动了“凌云阁”的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诛杀叛附述轧的诸将,改立“睡王”耶律璟为帝。萧蓝若其时被萧思温私藏于自己的军营之中,而幸运地逃过一劫。萧思温对朝中的态势,观察入微,实非常人所及。

    黄浩面容一肃,道:“天显二年末,太宗即位,大肆招揽能人异士。当时,难云和锁龙塔散人‘闲空居士’力邀我主持‘凌云阁’,我鉴于受难云之恩,无以为报,遂前往黄龙府。正如难云禅师所言,太宗求贤若渴,待我亦恩勉有加。我尽心竭力地经营‘凌云阁’,将那些自以为是的所谓武林高手,尽数制服。老夫出身‘落凤坡’,训练杀手,正是老夫专长。但是,老夫曾令太宗发下毒誓,‘凌云阁’只能用于卫护皇室,不得用以他途,更不能谋刺中原之士。”

    “后来,闻听‘讲武经’将现世,又兼太宗密令刺杀叛附中原的‘东丹王’突欲,老夫遂携‘凌云阁’十大杀手随韩知古韩将军前往中原行事。”黄浩猛然抓过店家刚上的一壶酒,狂饮而尽。

    黄浩向正欲起身的萧蓝若摆摆手,道:“不碍事!”接着说道:“荆南碧螺山一战,血流成河。‘凌云阁’十大杀手,为助老夫取得‘讲武经’,尽数毙命在封遇春的掌下,老夫亦被他打成重伤,侥幸逃得性命。当时,我无颜面对太宗皇帝,加之伤势奇重,也回不了契丹。于是,老夫便在荆南一带,寻了一处荒山野洞,专心疗伤练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重见天日。”

    “可是,老夫的伤势比想象中严重的多,十余年来缠mian悱恻,始终不见大好。当老夫终于能够重出江湖之时,才知先帝已驾崩于栾城。其时,又值妻子病故,老夫登时心灰意冷,遂寄情于山水之间,缅怀逝者,四处游荡。”黄浩意味萧索地道。

    “这十七年来,老夫苦思冥想,当年碧螺山之战,究为何故?但当老夫得知韩知古与封氏乃世代强仇之后,登时豁然明了。”黄浩略微沉思着接着道:“挑起群雄之间的混战,待封遇春内力耗竭之际,突施杀手,一蹴而就,这就是韩知古诛杀封遇春之谋。韩将军心思缜密,不愧一代名将。”

    “当老夫得知韩将军自中原回转契丹不久,便与世长辞,就更加判定他就是那个始作俑者。封遇春的武功,学究天人,若非如此设计,谁又能杀得了他?但可以想见,封遇春的临死一博,定是雷霆万钧,韩知古虽暂时逃得性命,但亦是伤重不治,终是未能逃脱其人的毒手。”黄浩心存忌惮地道。

    忽然,黄浩面色一变,悄声道:“不好!我们中毒了。”萧蓝若顿时大吃一惊。黄浩不动声色地道:“你提提真气,看有没有阻碍牵绊。“萧蓝若试着一提气,并没有什么障碍,缓缓地摇摇头。黄浩心中顿时明了,自己适才情绪激动,未加防备,已然着了别人的道。“这怕是家黑店,初时的酒应该没有问题,最后的这壶酒可能被下了毒。”黄浩推测道。

    这时,一个年轻貌美的紫衣少女从后堂内款款地走出,姿态甚是优雅。

    她一双妙目看着黄浩,曼声道:“老爷子,小女子给你老特制的美酒如何?”黄浩“哈哈”大笑,道:“不错!味醇而甘美。”紫衣少女春风满面,笑颜如花,嗲声道:“那你为什么不谢我呢?”说着走近桌旁。萧蓝若忽然斜身,出手如风,已叼住了紫衣少女的右腕,一拖一带,将她牵到近前。紫衣少女顿觉半身酸软,动弹不得。黄浩眼睛一亮,赞道:“好功夫!”

    紫衣少女忽然软倒在萧蓝若的怀中,笑吟吟地道:“小哥哥!你喜欢我吗?”媚眼如丝,一双眼风情万种地看着萧蓝若,吐气如兰。萧蓝若不由面上一红,但他绝不会手软,伸指飞快地点住了她的要穴。

    黄浩定睛看着萧蓝若,道:“你这是哪家的擒拿手?”萧蓝若笑道:“是我自家瞎摆弄的。”“哦!很有创意,假以时日,定当成为一门绝学,不错!不错!”黄浩连声称赞。

    “一老一小,自吹自擂,也不知道害臊!”紫衣少女面罩寒霜,冷冷地道。

    黄浩看向紫衣少女,道:“你为何暗算老夫?”紫衣少女笑得花枝乱颤,道:“哎呦!小女子好心请你老喝酒,怎么还有错了?”黄浩面色沉肃,道:“快拿解药来!”紫衣少女忽而俏脸一沉,道:“休想!”萧蓝若有些紧张地道:“前辈!毒药很强吗?”黄浩略微点头,道:“寻常毒药原也不惧,可这毒药无色无嗅,剧毒无比,没有独门解药,恐怕九死一生。蓝若!你就叫我师兄吧!”

    紫衣少女嘴角一撇,哂笑道:“呸!人家好端端的一个青春少年郎,和你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称兄道弟,没得折了寿命。不过,老爷子你还真识货,知道这‘九转消魂丹’的厉害。”萧蓝若愤怒地一掌拍在紫衣少女的肩头,喝道:“交出解药,否则绝不容情。”这一掌,因恼怒而力道沉雄,紫衣少女顿时痛入骨髓,不由呼痛不止,泪水终于滑落玉颊。

    黄浩面显苦相,运气逼毒,额头汗水泠泠而下。

    萧蓝若急道:“快拿解药救我师兄。”抬掌又欲拍向紫衣少女。紫衣少女咬紧牙关,脸上兀自挂着泪水,恨恨地道:“你一掌打死我得了!我没有解药。”黄浩凄然一笑,道:“老夫纵横江湖数十载,不曾想竟在阴沟里翻了船。你是谁?”紫衣少女咬牙切齿地道:“杨飘雪!”她的目光中透出一股森冷的寒芒。

    黄浩仰头大笑,道:“很好!为兄报仇,理所应当!蓝若!放了她。”萧蓝若犹豫地解开了杨飘雪的穴道。杨飘雪瞪眼看着黄浩,犹自不信。黄浩道:“你可以走了!”

    杨飘雪揉着肩头,嘴里发出“嗞嗞”的声音,缓缓地挪到房门口。萧蓝若急声呼道:“杨姑娘!你就救救我师兄吧!”杨飘雪目光复杂地望着黄浩,摇头道:“这是我从‘毒神’魏杞处,以身换来的独门烈性毒药,连‘毒神’自己亦无解药。而且,即使‘药王’李珣复生,过了一时三刻,也无从下手。他已经挨不过今晚了,你好生安葬他吧!”

    黄浩微眯双目,五心向天,眼、口、耳、鼻顿时七窍生烟。萧蓝若大是惊奇,目不转睛地望着黄浩行功。过不多时,黄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面色凝重地道:“幸好发现及时,否则以老夫苦心独创之‘搬挪术’,恐亦无用。现下,我已将毒素逼至玄关处,暂不会毒发,但却不能再运功力。也就是说,如同废人一般。蓝若!你一定要记住,在这世上,无论对手多么强大都不可怕,明刀实枪,犹有可敌。最可怕的却是那些杀人于无形的旁门左道之术。”

    萧蓝若慨然道:“师兄!你放心,蓝若誓死卫护着你。”黄浩笑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我这般强压毒性,只是权宜之策,恐撑不过月余。为今之计,得寻到制毒之人。据我所知,‘万毒宗’自‘毒王’司空图死后,四十多年来,无数江湖中人,都在追杀这个弑师恶贼,可到头来,追杀他的人,全都躺在了棺材里,而魏杞其人却渐渐声名远播,被江湖中人称为‘毒神’。魏杞性情孤僻,嗜杀如命,为人阴冷,为躲避追杀,居无定所,想寻他恐如大海捞针。”

    “杨姑娘一定能找到他。”萧蓝若胸有成竹地道。

    黄浩微微摇头,道:“即使找到了又能如何?人生百年,过眼烟云。生亦何欢,死又何惧?蓝若!记住师兄的话,一切随缘。你入世尚浅,不知世道凶险。况且,你为人太过忠厚,如此行走江湖,恐怕凶多吉少。且不说这毒药,令人难以提防。就算是江湖中人的险恶心计,亦是防不胜防。一不留神,就会令你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这就是师兄要告诉你的,什么叫做杀人无形。”

    萧蓝若望着黄浩,若有所思,他的心灵似乎开启了一扇极其阴冷的窗子,丝丝地透着寒气,令他毛骨竦然。以黄浩昔日的威名,尚为人利用,先是劳心劳力地做了一回教头。而后,又为人充当了一次探路石、急先锋。他因此而半生颓废,威名不复。但是,他却不能说师父难云大师和韩知古韩将军,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他。当真是隔靴搔痒,难耐于心。

第六节 生死苍茫

    一架马车疾驰在笔直的官道上,道路两旁是高大繁茂,直插云霄的杨树。车帏内黄浩闭目而息,五官皆被萧蓝若所封,可谓两耳不闻窗外事。顺着此道下去,就是“黄河帮”的总坛“浩然城”。

    忽然,道旁陡然飞出一条铁锁,横在道中。萧蓝若勒马驻车,飞跃而下,只见拦住自己的正是“黄河双英”,自杨飘飞死后,“黄河三英”就成了“黄河双英”了。萧蓝若拱手道:“在下萧蓝若,求见杨飘雪杨姑娘。”书生“嘿嘿”冷笑道:“想见她,先过我兄弟这关。”虬髯汉子伸出钵盂般大小的拳头,左右摆动,拳风飒然。

    萧蓝若再次躬身道:“请二位赐教!”书生喝道:“好狂的娃子!”飘身上前,指掌翻飞,使得是一套中原常见的“小擒拿”。萧蓝若沉着应对,见招拆招。书生惊异之声不断,不时高呼:“好功夫!”再到后来,竟已是无暇开口,疲于应付,且连连后退。虬髯汉子知他不是萧蓝若的对手,沉喝道:“我来帮你!”挥动双拳,夹攻萧蓝若。

    萧蓝若丝毫不惧,愈斗愈勇,妙招纷呈。虬髯汉子虽然拳势沉雄,无奈始终碰不到萧蓝若半分。这时,由对面驰来一架香帏马车,在三人九尺开外驻足,赶车的是一位人高马大的老者。

    老者看不多时,摇头道:“这师兄弟是越来越不成器了,连一个后生小辈都应付不了,日后如何让他们挑起兴复大业啊!”香帏中一个娇柔的女子声音道:“苏伯!那人的武功好像很好啊!”“是啊!他这套‘擒拿手’不知从何得来,怎么从来未曾见过?但好像正是党灵文‘小擒拿’的克星。而且,傅尚武的‘啸虎拳’大开大合,刚猛有余,灵动欠佳,遇到这般精巧短打的纯武技功夫,尽落下风也!”苏伯愈看愈惊,不由皱起了眉头。“唉!当今天下,英雄辈出,想要立足江湖,亦非易事啊!”女子感慨道。

    书生党灵文得虬髯汉子傅尚武的相助,尽情施展平生所学。萧蓝若不愿伤人,游走不定,招式九虚一实,穿梭在二人之中,如鱼游水。蓦然,萧蓝若左手将党灵文一带,右掌斩向傅尚武的颈项。傅尚武避无可避,党灵文又被封在了外围,无法相救。

    忽然,苏伯将手中马鞭抖得笔直,径取萧蓝若的后脑。苏伯的马鞭非比寻常,长约丈余,乃其成名绝技。马鞭说到就到,卷着劲风,呼啸而至。萧蓝若微微一笑,在傅尚武的颈上轻轻一抹,陡然转身探手握住了鞭头。萧蓝若脚下生根,臂上发力,马车随之而动。苏伯面上变色,运足暗劲,一股内力攻向萧蓝若。傅尚武一时呆怔当场,兀自纳罕,怎么这掌击在颈上,竟如春风拂面?党灵文见有机可乘,一跃而起,十指如抓,拿向萧蓝若后心大穴。

    萧蓝若神功陡发,“嗨”的一声,马鞭应声而断。然后,他蓦然转身,面对直扑而来的党灵文。党灵文大骇,已是无从闪避。萧蓝若面露微笑,双手翻飞,已拿住党灵文的笑腰穴,党灵文浑身一软,不由闭上了双目。萧蓝若突然双手将党灵文举起,却又慢慢地将其轻轻地放在地上。神功收敛,一地的黄叶四散飞舞,良久方息。萧蓝若身周,竟被其内力,在黄叶丛中画出一个齐整的圆圈来。

    苏伯正自发力,不曾想马鞭突断,身子直跌入车帏之中。车帏中一声轻呼,一个紫衣少女,手托苏伯,飘然跃下马车。紫衣少女一双妙目,细细地打量着萧蓝若,眼中满是赞赏。

    萧蓝若回身看到紫衣少女,不由失声道:“杨飘雪!”紫衣少女十分诧异,疑惑道:“你是?”萧蓝若微微一笑,道:“姑娘难道不记得了吗?在下萧蓝若。”苏伯本已红润的脸膛,此时更显绯红如酡,沉声喝道:“看不出你竟会使‘四象般若功’,你是黄浩何人?”萧蓝若躬身道:“适才多有冒犯,还请恕罪则个!黄浩乃萧某师兄。”

    “他是你师兄?怎么可能?”苏伯大摇其头。“黄浩成名五十余载,你这个毛头小子竟是他师弟,这是从何说起?”苏伯一脸的不信。紫衣少女眼望萧蓝若,道:“萧公子找杨飘雪何事?”萧蓝若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妥,眼前的杨飘雪与前日所见好像有所不同。前日的女子飞扬妩媚、妖艳洒脱,而眼前的女子却含蓄温婉、端庄迷人。

    紫衣少女看出了他的困惑,淡然一笑道:“照理说,黄浩杀死了我哥哥,是我‘黄河帮’上下共同的敌人,你既是他的师弟,这杀人之罪,就该着落在萧公子身上。但是,小妹见萧公子宅心仁厚,宽容大度,令小妹无法狠下心来,你说该怎么办呢?”

    萧蓝若望着紫衣少女眼底,清纯而无邪,忽道:“你不是杨飘雪!”紫衣少女展颜笑道:“我从来就没有说过我是杨飘雪,她是我双胞胎的妹妹。”萧蓝若如释重负,莞尔一笑,笑容灿烂明媚,道:“你们俩真的难以分辨,请教姑娘芳名?”紫衣女子微施万福,道:“小女杨飘云。”

    萧蓝若似乎看到了转机,道:“请姑娘救救我师兄吧!”杨飘云诧异道:“黄前辈他怎么了?”萧蓝若道:“他中了你妹妹下的剧毒,朝不保夕。”杨飘云更是惊疑,道:“飘雪什么时候会使毒了?”萧蓝若于是将前日小村庄所发生的一切据实以告。杨飘云娥眉微蹙,沉吟不语。

    一声马嘶,萧蓝若赶来的马车忽然动了起来。萧蓝若剔然一惊,急忙伸手去拉马缰,一对“夺命钩”蓦然从车中探出,直取萧蓝若的双手。萧蓝若撤手之际,马车从身旁擦身而过。傅尚武在驾座上,一声狂笑,在马腹上轻轻一拍。马儿吃痛,仰头长嘶,发足狂奔。萧蓝若暗道不好,紧赶几步,却已是望尘莫及。

    萧蓝若一脸寒霜地望着杨飘云,探手抓向她的手腕。苏伯见状,一掌拍向萧蓝若的肩头。萧蓝若知道此时先机若失,将是痛悔一生。当下,运劲于肩,硬接这一掌,右手一翻,已牢牢地叼住了杨飘云的左腕。“嘭”的一声,萧蓝若左肩衣衫碎裂,片片飞舞。他带着杨飘云向前跌出数步,竟不撒手。

    待萧蓝若站定,杨飘云望着萧蓝若道:“请公子自重!”萧蓝若不敢看她无邪的眼神,侧过头道:“还我师兄万事皆休,否则玉石俱焚!”杨飘云娇柔的声音道:“你臭美!谁要和你死在一起。”萧蓝若面上一红,道:“快带我去找你妹妹!”苏伯怒目而视,蠢蠢欲动。杨飘云淡然一笑,道:“苏伯!照他的吩咐去做。”

    浩然城座落在黄河之滨,背靠龙门山。龙门山又名禹门,相传乃夏禹治水,导河至此,凿此以通洪流。龙门山东、西对峙,黄河之水,奔流其间,波涛汹涌,出龙门一泻千里。曾有诗人咏道:“禹门三级浪,平地一声雷。”

    一路之上,断断续续地,萧蓝若方才得知。原来,杨飘飞于数月前,偷袭了一位契丹高官,劫掠了许多财物及女子。杨飘飞本非君子,见色起意,遂霸占了其中一位年轻貌美的契丹女子。谁知,该女子性情极其刚烈,受辱后明里顺服,暗中伺机报复。结果刺杀杨飘飞不遂,反而激怒了杨飘飞。杨飘飞遂将契丹女子交给手下帮众,极尽ling辱,**致死。

    此事恰被黄浩获悉,黄浩一怒之下,杀进“浩然城”,杨飘飞浴血逃脱。黄浩千里追凶,历时七天七夜,终于将其杀死。杨飘飞死后,他平素最是宠爱的小妹杨飘雪遂发下重誓,无论是谁,只要能杀死黄浩,她将以身相许。由此,帮中兄弟只要是认为功夫尚可的,尽数出动,寻黄浩厮杀。反是杨飘云比较理智,认为哥哥所为,理应受此报应,约束帮众,不可造次。姐妹俩因此反目成仇,杨飘雪毅然孤身出帮,寻机替哥哥报仇。

    “那你不知道她找到‘毒神’魏杞,向他索到了毒药?”萧蓝若问道。杨飘云黯然神伤,道:“魏杞岂是良善之辈,她定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黄河双英’不会对我师兄怎么样吧!”萧蓝若担忧地问道。“他们从小就对妹妹言听计从,有此良机,岂能放过?他们见不到飘雪,应该不会对他怎么样!我们尽早赶回‘浩然城’,或许还有机会。”杨飘云道。

    苏伯赶着马车,一路烟尘地驰进了“浩然城”。苏伯赶车的功夫确非常人,既稳且快。萧蓝若携着杨飘云,在杨飘云的指点下,不顾左右怒目而视的强悍帮众,大踏步走进了“正气殿”。

    “萧少侠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一声清脆的女音,响彻大殿。两侧罗列的百余帮众,皆各躬身行礼,异口同声地高声道:“恭迎水神娘娘!”一位高挑的宫装美妇,仪态万方地从殿后屏风中,缓步走出。萧蓝若从杨飘云的口中得知,美妇乃是“黄河帮”的长老、杨氏姐妹的师父,江湖人称“水神娘娘”的上官婕妤。显然,“黄河双英”已经回到了“浩然城”。

    萧蓝若微微欠身,向上官婕妤施礼,道:“晚辈见过水神娘娘!”上官婕妤目光犀利地望着萧蓝若扣着的杨飘云的手腕,面显怒容,沉声道:“萧少侠!你捉住我的徒儿,意欲何为?”萧蓝若坦然无畏地道:“想必个中缘由,娘娘已然明了,何必有此一问?”

    上官婕妤不怒反笑,道:“萧少侠快人快语,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萧少侠虽力挫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师侄,却不伤及二人,足感大德!你放了我徒儿,我还你黄浩。”言罢,命人将黄浩抬上殿来。黄浩坐在座椅中,双目紧闭,面容安详,萧蓝若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

    上官婕妤见萧蓝若已走到黄浩身侧,淡然道:“黄浩已经交给你了,放了我徒儿!”萧蓝若回首看了一眼杨飘云,目中露出一丝歉意,道:“杨姑娘!多有得罪!非礼莫怪!”当即松开了杨飘云的右手。杨飘云妙目中闪过些许不忍,纤指微扬,碰了一下萧蓝若的手背。

    上官婕妤声音微颤地道:“飘云!到师父这来。”杨飘云望向萧蓝若纯净无邪的眼底,见他竟茫然不为所动,一丝苦笑挂上唇边,道:“萧少侠!你多保重!”抬步亦步亦趋地离开萧蓝若身边,还不时地回头望向萧蓝若。

    当杨飘云离开萧蓝若五尺开外,蓦然一声脆响,一张银光闪闪的大网,从天而降,罩向萧蓝若和座椅中的黄浩。萧蓝若大惊失色,霎时明白了杨飘云怪异的举止。当即动如脱兔,斜步趋前,探手抓向杨飘云。萧蓝若手甫碰到杨飘云的腕间,忽然,杨飘云小指一立,手臂一长,异常灵动地一拂,轻巧地划过萧蓝若肘间的麻筋。萧蓝若手上一木,疾速撤回。大网兜头而下,准确无误地将二人罩在了内中。

    “抓到了!”殿上众人一拥而上,每人手中都多了一杆钩镰枪。一时,百余杆钩镰枪同时向网中急刺而去。萧蓝若舌绽春雷,一声断喝,双臂如铁,硬生生地将银网张开,双手如飞,瞬间将刺到的钩镰枪或磕或拿,尽数挡开,饶是如此,身上已是殷红一片,但黄浩却是毫发未损。

    “住手!”一声尖厉的嘶吼,杨飘云冲进枪林,挡在了萧蓝若的身前。“师父!”杨飘云眼望上官婕妤,眼中似欲滴下泪来。上官婕妤显是未曾料到,厉声道:“飘云!离开!”“师父!萧少侠仁义坦荡,不应横死天网。”杨飘云声音哽咽,终于泪洒紫衣。

    话犹未落,只听一声清啸,萧蓝若振臂一挥,已然破网而出。虽然他身上蓝衫尽损,颇显狼狈,但峙立如岳,气度俨然。萧蓝若真气鼓荡,良久不息,浑身上下,虽伤痕遍布,显然未曾伤到筋骨。满堂帮众登时哗然,这天网乃是玄银所制,坚韧无比,寻常刀剑都难以损其分毫,竟然挡不住萧蓝若血肉之躯。

    上官婕妤微叹一声,道:“萧少侠果然神功盖世,好霸道的‘四象般若功’。这‘天网枪林’若不是萧少侠顾念黄浩,恐怕亦困不住你。但是,黄浩与我帮仇深似海,却非本座一人可担待。”

第七节 峰回路转

    萧蓝若踏前一步,站在杨飘云身侧,巍然屹立,愤然道:“我师兄与贵帮之恩怨,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但是,你们以如此卑劣之行径,对付萧某,就不怕江湖中人耻笑吗?”上官婕妤淡然一笑:“萧少侠神功无敌,强自出头,难不成我们还要卑躬屈膝地委曲求全不成吗?”

    杨飘云望了一眼四周,只见众位长老虎视眈眈,如临大敌,不由面显悲哀,眼底透过一丝无助。杨飘云俏生生地站在萧蓝若的身边,显得孤独而凄凉,令人望之心痛。杨飘云求助的眼神望向高高在上的上官婕妤,无力地唤道:“师父!”

    上官婕妤看着杨飘云凄楚的眼神,却不为所动,沉声道:“飘云!你别忘了,你兄长可是死于黄浩之手,你妹妹又与‘毒神’魏杞为约,至今生死未卜。而这种种不幸,皆出于黄浩所赐。如今,若不杀了他们,如何给帮众一个交待?”杨飘云声嘶力竭地道:“错了!全都错了!师父!你自小就教导我们姐妹俩,要有是非善恶之分。难道旁人为恶就是恶,自家人为恶就不是恶吗?哥哥他做了错事,理应受此报应,即使他是一帮之主。若是如此善恶是非不分,‘黄河帮’今后何去何从,如何在江湖中立足?那一十三条建帮祖训,难道都是摆设吗?”

    此言一出,上官婕妤顿时哑然,首座上的另外八位长老亦是满面羞惭。“黄河帮”历代帮主皆是由帮中九位长老共同举荐出任,他们虽有兴废帮主之权,但也须得听命于帮主。因此,长老与帮主既要休戚与共,又要相互辖制。上官婕妤做为众长老之首,这些年放任自流,致使帮规涣散,歪风横行,好些名门正派都有意无意地避而远之,威望日下。

    正在这时,殿外一声断喝:“萧蓝若!我来帮你。”只听得一阵骚动,惊呼连连。一位黑衣蒙面之人手持利剑,杀上殿来,挡者立毙。上官婕妤飞身而出,衣袂飘飘,瞬间与黑衣人斗在一处。黑衣人身材瘦小,步法却异常灵动,周身上下杀气弥漫,每一剑刺出,都令上官婕妤的攻势为之稍滞。黑衣人的实力明显不如上官婕妤,如一叶孤舟一般在上官婕妤繁复的招式中,随波逐流。黑衣人就如同一位善弄舟者,虽**,肆虐无忌,却总能在即将倾覆之时,躲过那风口浪尖。上官婕妤久攻不下,心下不禁恼怒。但是,她却亦是十分忌惮黑衣人那雷霆万钧的反扑,因为那一剑之威,足以取人性命于顷刻。

    黄河帮的长老们此时已是目瞪口呆,他们能让她位居众长老之首,完全是看在她是前任帮主王琼的夫人。可如今看来,上官婕妤的武功,早已不是昔日吴下阿蒙。在众人的惊艳之中,上官婕妤却忽然倒飞回到高高在上的帮主座前,冷哼一声,道:“阁下好重的杀气,难不成你来自‘杀手居’?”

    黑衣人暗自道一声侥幸,若非萧蓝若蓄势待发,随时都有可能出手相助,恐怕今日难以善罢。黑衣人“嘿嘿”一笑,一双冷厉的眸子里,寒光闪烁。

    上官婕妤接着道:“阁下不会也是为了黄浩吧!”黑衣人充满寒意的声音道:“黄浩但凡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黄河帮’永世不得安宁。”上官婕妤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就是‘杀神娘娘’亲自前来,本座又有何惧?”江湖传言,武林有三位女中豪杰,被冠以“娘娘”之称,分别是山神、杀神和水神。“山神娘娘”乃骊山“饮恨宫”之主;“杀神娘娘”乃落凤坡“杀手居”之主;“水神娘娘”则是眼前这位“黄河帮”长老之首。

    “咦!好热闹啊!”随着一声轻呼,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褐衣老者出现在殿门口。“师父!”一声娇嗲嗲的呼唤,响自他的身后,令人心头一阵酥软。一位紫衣少女如乳燕归林一般,扑向上官婕妤,正是杨飘雪。紧随其后一位书生,一位虬髯大汉,正是“黄河双英”党灵文和傅尚武。

    褐衣老者脸泛嫣红,双目却现死灰之色。他冷眼看到座椅中的黄浩,稀疏的淡眉微微一挑,快步上前,探出一只如鸡爪般的枯手,拿向黄浩的手腕。萧蓝若虎吼一声,一掌拍向褐衣老者。褐衣老者无视萧蓝若的铁掌,只是随口道:“不想他死,就给老夫滚远点!”萧蓝若闻言,硬生生收住掌力,心头一阵烦躁。褐衣老者轻“咦”一声,道:“内力反噬,不死重伤!看不出,你这个少年,倒是个高手。”

    “哼!没想到,中了‘九转消魂丹’竟然没死,你也算是武林第一人了。”褐衣老者大摇其头,一手搭着黄浩的脉搏,一手翻开黄浩的眼皮观瞧着说道。萧蓝若喜道:“前辈能救治我师兄?”褐衣老者翻了萧蓝若一眼,“嘿嘿”冷笑道:“救治?老夫的毒药也能救治吗?”

    萧蓝若大吃一惊:“你是‘毒神’魏杞。”闻听此言,满殿哗然。“毒神”魏杞扬名江湖数十载,几乎无人得识其真容。上官婕妤回首对小鸟依人般的杨飘雪道:“这个老怪物没把你怎么样吧?”杨飘雪泫然欲泣地摇摇头。上官婕妤狐疑地望着爱徒,心有余悸。

    魏杞又是一阵冷笑,道:“老夫好毒又不好色,就是仙女下凡,对老夫亦是如同粪土。不是这两个愣头青说他居然中毒不死,老夫一时好奇,才赶来查看。”众人顿时恍然。“你真的想救他?”魏杞侧头对一脸悲愤的萧蓝若道。萧蓝若如同捡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好!你背上他,随老夫走吧!”魏杞说着话,起身抬腿就向殿外走去。

    “你当‘黄河帮’是集市啊!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吗?”上官婕妤森冷地说道。“黄河帮”八大长老已经渐渐形成了合围之势,党灵文和傅尚武领着更多的帮众,兵刃在手,虎视眈眈地守住了出口。“上官长老!你认为就凭你们,就能留下老夫吗?”魏杞转身望向高台上的上官婕妤,不无讥诮地道。

    上官婕妤秀眉微蹙,忽然笑生双颊,道:“我‘黄河帮’与你素无仇怨,而且尚有联手之谊。也罢!来人!替本座恭送魏前辈。”魏杞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上官婕妤又看着黑衣人道:“阁下也是为了黄浩而来,既然他已被人接走,阁下是不是也可以离开了?”黑衣人一怔,随即“嘿嘿”一阵冷笑,亦不搭话,无视“黄河帮”众人的怒目相向,泰然自若地随萧蓝若举步出殿。

    上官婕妤见外人都已离去,颓然地坐了下来,脸色登时煞白。此时,殿外急匆匆奔进一名帮众,边跑边呼道:“大长老!刚才出去的老前辈,叫属下让大家把解药服下,稍迟恐怕有变!”言罢,将一个白色的纸包递了上来。上官婕妤毫不迟疑,立即打开,自己先将黄色粉末用指尖挑起一点,送入口中,然后立即传递给身侧的各位长老,依次而下,直待殿上众人都服下了解药,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忽然,大殿之外,有人朗声大笑:“哈!哈!哈!水神娘娘果然不同凡响,巾帼不让须眉,令人好生敬佩!”笑声渐远,可是一字一句,却是如雷贯耳。

    上官婕妤心下明白,这就是那个一直未曾现身,暗自窥视在旁的绝顶高手,他早在萧蓝若等人进来之前,就已经到了。若非上官婕妤忌惮此人,又怎会一上来就用天网对付萧蓝若这个后辈?目的是先出其不意地杀伤这个据说武功高强的萧蓝若,然后逼迫那位隐身的高手出现。

    可是,无巧不巧地杀出个黑衣人,前来搅局,本想一举将其拿下,却不料竟又是个武林高手。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没曾想又无声无息的,中了魏杞的毒药,捉鸡不成,反失一把米。若不是魏杞无意于此,“黄河帮”恐怕就此全军覆没。长老们一个个脸色铁青,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都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百味杂陈。

    杨飘云呆痴痴地站在大殿中央,心头兀自回味着萧蓝若临走时,那意味深长、温暖宽厚的笑容。

    这里是一处深山背阴的山谷,寒气逼人,四下里阴风阵阵,鸟兽罕至。虽白日,仍暗如黄昏。据魏杞言道,此地乃崤山腹地之中的唯一一条山谷,唤作“阴绝毒谷”,是魏杞花费了数十年时间,精心构建的。魏杞将从各处搜集到的毒虫毒物,放养其间,培植了百余种烈性的剧毒草药。若非有魏杞指点,任何人进入山谷,都是九死一生。如此绝地,本已当世难寻,但魏杞却还有三处,正所谓狡兔三窟。

    “就放这吧!”魏杞用手指指简陋的茅屋中,唯一的一张铺着稻草的床铺。“你们俩都出去!如果嫌命长,不妨到处走走!或许能遇上十个八个百年毒蝎,千年蛇妖之类的稀罕物什,那你们就发达了。”魏杞待萧蓝若将黄浩放在铺上,阴恻恻地道。黑衣人冷哼一声:“毒神好了不起吗?当我吓大的!”魏杞怪眼一翻,正待发作。萧蓝若却知他在有意提醒二人,心知有异,当下拉过黑衣人,步出茅屋。黑衣人还欲开口,萧蓝若赶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用眼示意,轻轻摇了摇头。

    魏杞闭目仔细地搭着黄浩的脉搏,心中不时掀起惊涛骇浪。这易筋转穴,将散于四肢百骸的毒素搬挪至玄关,这法门当真是闻所未闻,若有人能够将之导引而出,那天下还有什么毒药能致人死命?还有这封穴之法,完全不是自己所熟知的中土任何一种点穴手法,巧妙而奇特。魏杞用了一个时辰,几十种解穴之法,任谁见了,都会叹为观止、自愧弗如。但是,那穴道却如同生根了一般,毫无松动的迹象。

    魏杞不由恼羞成怒,大喝一声:“姓萧的小子,给老夫滚进来!”萧蓝若应声而入,张大一双纯净如泉水的眼睛望着满头汗水的魏杞。“小子!你使得是什么古怪的点穴法,乱七八糟,不知所为。”魏杞勃然而怒地冲萧蓝若吼道。“嘿嘿!原来毒神也没什么嘛!连区区一个穴道都解不开。”黑衣人将脑袋伸进屋来,揶揄地道。魏杞怒容满面,冷笑道:“你信不信老夫让你这个黑鬼变猪头。”黑衣人眼珠一转,煞是惊奇,问道:“你怎么知道我长得黑?”黑衣人浑身包裹在黑衣之中,面上更是黑巾覆面,就连手都用黑布包裹着,不露一丝肌肤,因而有此一问。

    魏杞“哈哈”大笑:“不是你自己刚才说的吗?”黑衣人登时哑然,萧蓝若亦不由莞尔。萧蓝若运功于掌,结出个奇特的手印,然后轻拍在黄浩的前胸后背。黄浩轻咳一声,悠然醒转。魏杞与黑衣人皆是震惊无比,不说萧蓝若内功之精纯,单就其这手拍穴之法,就非常人所及。

    魏杞怔怔地望着萧蓝若,厉声道:“谈望月是你何人?”萧蓝若茫然不知所云。魏杞见萧蓝若神色如常,不由伸手抓住他的臂膀,声音颤抖地道:“你不要告诉老夫,你不认识她。”神情间,尽是热切的盼望。如此一厢情愿的问话,令萧蓝若哭笑不得。黑衣人不由哂笑道:“萧兄弟!不要告诉他!”萧蓝若苦笑道:“魏前辈!在下真的不识得谈望月。”

    魏杞登时面如死灰,犹不甘心地道:“那你的解穴之法传自何人?”萧蓝若正色道:“魏前辈请谅解!恕在下不能相告。”黑衣人眼里闪过一丝冷峭,道:“萧兄弟!不能告诉他。”魏杞嘴唇颤抖,眼底充满哀伤与沉痛,一把拉住萧蓝若的臂膀,颇为无力地道:“请你告诉我吧!老夫求求你了!”魏杞就如同一个溺水之人,突然得到了一段浮木一般,再也不愿撒手。

    “你如何识得谈望月?”黄浩这时已然缓缓坐起,一脸肃容地问道。魏杞蓦然侧头望向黄浩,道:“你认识谈望月?”黄浩眉头微锁,沉吟半晌,道:“老夫倒是的确认识一位叫做谈望月的人,但她却是一位游方散人。”魏杞忽然间泪流满面,涕泪交流,他猛然冲出茅屋,仰面向天,嘶声道:“苍天啊!我求了你四十年,你终于开眼了。哈!哈!哈!原来她真的还活着。”

第八节 毒神魏杞

    魏杞是中条山王官谷“万毒宗”宗主司空图的关门弟子,深得司空图的真传。

    那一年,魏杞只有十七岁,在一个山花烂漫的午后,他遇到了一位一身白衣胜雪的妙龄少女,她就是谈望月。他为她的绝世容颜所震惊,更为她对各种草药的了解而折服。于是,在每一个美妙的令人心动的午后,他都会到后山去和她一起采撷草药。

    终于,司空图发觉了魏杞的异样,直到此时,魏杞才发现,自己竟然对她一无所知。司空图没有指责魏杞,只是说,只要你喜欢,可以和她继续往来。如此,半年有余,在一个初雪飘飞的日子里,谈望月忽然就如人间蒸发一般,没了踪影。

    冬去春来,谈望月终于出现在魏杞日日守候的后山谷口。还是一样的山花烂漫的美妙的令人心动的午后,谈望月的身边却多了一位丰神如玉、霸气十足的魁梧青年。魏杞顿时万念俱灰,自己虽是名门高弟,可形象气质与此人相比,简直天上人间。但谈望月却告诉魏杞,青年是她的兄长。

    青年一脸迷人的笑容,和蔼可亲,他拉过魏杞,主动地与他攀谈起来,使魏杞如沐春风。最令魏杞惊讶的是,青年对“万毒宗”的每一个人,即使是仆佣亦是如数家珍。最后,青年问起,“万毒宗”是不是有一种无色无嗅的慢性毒药,叫做“化骨丹”。

    魏杞骇异地望着青年,告诉他,这是“万毒宗”不传之秘,非本宗弟子不可能知晓。青年一笑而起,拍拍魏杞的肩头,说我终于明白了。然后,青年唤过谈望月,叫她陪魏杞说说话,自己随处走走。

    正当魏杞向谈望月表露心迹之时,只听王官谷中,杀声震天,魏杞登时魂飞魄散。魏杞与谈望月一跃而起,赶往谷中。待二人来到宗门,却发现静悄悄地毫无声息。魏杞推开虚掩的大门,怵目惊心。只见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师伯、师叔、师兄弟们,一个个横尸遍地,血腥涂目。魏杞在尸堆中翻找着,希望能寻到活着的,也好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魏杞几乎疯狂的翻寻着,却绝望地发现,竟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谈望月呆痴地站在天井中,望着浑身已被鲜血打湿的魏杞,一时间魂飞天外。“啊!师父!”魏杞声嘶力竭地低吼一声,冲向后殿密室。

    司空图端坐于密室之中,双目紧闭,业已气绝多时。魏杞跪倒在司空图的面前,拜伏于地,泣不成声。忽然,密室外一阵惊呼之声,魏杞霍然爬起,瞥眼望见司空图的身侧,有一柄带血的钢刀。他毫不犹豫地捡起钢刀,一脸杀气地掩出密室。

    只见“万毒宗”内,闯进十余人,皆是兵刃在手。魏杞躲在一扇屏风之后,仔细地辨认着,竟然有好几人都似曾相识。而且,据自己所知,他们都是中原名门正派中人,武功皆各不弱。魏杞此时已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他从怀中摸出一包见血封喉的剧毒,慢慢地涂在刀刃之上。然后,又摸出一包“失魂散”,缓慢地散于空中。魏杞脸上露出一丝诡异而残忍的冷笑,挥刀劈向第一个接近屏风之人。

    “啊”的一声,那人虽神情紧张地四处张望,却不防这毫无声息的一刀,正中面门,在他的惨呼声中,瞬间面目漆黑,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就此绝命。魏杞如一头恶狼一般,掩杀过去,寒光闪闪,又有两人中刀,凄惨地死去。剩下的众人登时手脚冰凉,发一声喊,疾速后退,吃惊地望着魏杞一身的血污、血红的双眼,手提滴血的钢刀,如遇鬼魅。

    其中一人惊恐地睁大双眼,结巴地道:“他,他不是司空前辈的爱徒魏杞吗?”另一人从密室虚掩的门里望去,突然发现了身死的司空图,颤抖的声音道:“他杀了‘毒王’!”其中一位胆小的,忽然发出一声尖叫,身形一纵,想向门外扑去,却“咕咚”一声,摔倒在地上。“不好!我们中毒了。”一位素知其人轻功了得之人惊惧万分地道。“快走!”一人断然喝道。众人都发觉真气难以凝聚,武功十去七八,皆是心头大骇,掉头就往门外跑去,深恨父母少生了两条腿。

    魏杞如狸猫般,扑向众人,刀刀见血,十余人得脱者不过五人,这就是江湖风传,魏杞弑师灭祖的真相,魏杞除非能使“万毒宗”死人复活,否则,百口莫辩。在魏杞掩埋满门老幼之时,方才发觉敌人竟连妇孺和仆佣那些不会武功的人,都未放过一个。而唯一能证明他没有杀人的谈望月,却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两月之后,魏杞实在疲于应付接踵而来的绝杀,将“万毒宗”付之一炬,从此亡命天涯。他像野狗一般地潜行密踪,既要躲避武林的群起追杀,又要探寻灭门之祸的真实起因。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灭门之谜却如石沉大海般,湮没在无情的岁月长河之中。最后,他心中残存的唯一一点希望,也随之彻底破灭。因为,几十年来,在江湖中从未听说有过谈望月兄妹其人。魏杞终于心死了,成了一具名副其实的行尸走肉。

    魏杞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经历了常人难以承受的伤痛和苦难,终于在血雨腥风中崛起,成为了江湖中谈之色变的煞星,超越先师,成为了一代“毒神”。

    那日,机缘巧合,魏杞回到三年未至的“阴绝毒谷”,却意外地发现有一位紫衣少女昏倒在谷中,奄奄一息,身上至少中了四五种剧毒。魏杞一时心动,将其救起,意外地发现,此女身上有一种常人所没有的潜质,就是对毒物的抵抗力。于是,魏杞精心地替其解毒,并在其身上埋下了抗毒的灵药,这个紫衣少女就是杨飘雪。杨飘雪醒转后,得知他是“毒神”,非但不害怕,还向其索要能致人死命的毒药。魏杞非常高兴,答允给她毒药,但事成之后,杨飘雪必须拜自己为师。

    杨飘雪以自己已经有师父为由,强辞拒绝,说我一介女流,怎能成为一个人见人怕的女魔头?魏杞大怒,但转念一想,如此千载难逢的良材,弃之可惜,况且自己年事已高,一身傲视天下的毒功,就此随己长眠于地下,心有不甘。遂退而求其次,命杨飘雪必须陪伴自己三年,否则一切免谈。于是,杨飘雪得到了一枚“九转消魂丹”,并如愿以偿地下在了黄浩的酒里。

    当杨飘雪到“阴绝毒谷”兑现承诺之时,魏杞已经准备离开。杨飘雪听说他要带自己南下江南,顿时大骇,离开中原,那岂不是永无回头之日了吗?魏杞不再与她啰唣,强行带着杨飘雪离开了“阴绝毒谷”。杨飘雪软缠硬磨,令魏杞再带她回一趟“浩然城”。

    在回“浩然城”的途中,他们遇到了“黄河双英”,从他们的口中方才知晓,黄浩并没有死。杨飘雪登时不依,魏杞亦是大为惊讶,这才随他们一同来到了“浩然城”。

    适才,魏杞从萧蓝若解穴的手法上,一眼就辨认出来,正是自己曾在梦中千百回反复回味的美妙手法。因为,当年谈望月曾使过这门极高深的解穴**,还亲口告诉魏杞,这是传自身毒的密宗**,中土不但无人会使,更是无人识得。这么多年来,魏杞非但未曾忘怀,反倒是愈加清晰。对于谈望月的一颦一笑,更是记忆犹新。

    黄浩锐利的眼光看着萧蓝若,沉声道:“是谁伤了你?”黑衣人接口道:“是‘黄河帮’。”黄浩又看着黑衣人道:“你是谁?”黑衣人翻身拜倒在地:“师祖在上,徒孙落凤坡东方愚叩上。”黄浩恍然道:“你是邓姑的弟子。”原来,黄浩之女落凤坡“杀手居”的“杀神娘娘”黄邓姑得到消息,知道老父与“黄河帮”结怨,虽知老父武功盖世,但毕竟有些担心,遂命得意弟子东方愚,下山访寻。

    “快!你带我去见谈望月。”魏杞冲进屋来,急切地道。黄浩冷厉的眸子瞪视着魏杞,道:“你就是‘毒神’魏杞!”魏杞傲然地挺直腰身道:“如假包换!”黄浩接着道:“你能解毒?”魏杞眼睛一翻:“不能!”“为什么?”萧蓝若和东方愚异口同声地喊道。魏杞轻叹一声,道:“因为老夫只会以毒杀人,不会解毒。”黄浩三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茫然。

    “不过!黄兄这门秘传的搬挪之法,或许能将体内的毒素排出,亦未可知。”魏杞沉吟道。黄浩再深望一眼魏杞,道:“果然是一代‘毒神’,居然能探知老夫的秘**效。”魏杞不屑地道:“你认为这个‘神’字是任谁都敢自称的吗?”

    黄浩淡然一笑,道:“说说看!”魏杞疑忌地瞄了一眼三人,道:“你们三位任何一位的武功,在江湖中都非等闲之辈。所以,你们须立下血誓,不得将此间之事宣著于世。而且,离开此地后,永世不得踏入谷中一步。”魏杞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事先声明,我不能保证你能幸免于难,成功与否,听天由命!但是,你却必须告诉我,你所知道的谈望月的一切事情。”

    “岂有此理?”东方愚不忿地吼道。魏杞负手而立,冷傲地道:“这世上弱肉强食,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言。若是能讲道理,何以老夫四十年来,奇冤难伸?”“魏杞!这些年来,你杀人如草芥,却有何冤?”黄浩义正词严地喝道。魏杞殷红的脸上泛起一丝灰败之气,豁然撕开衣襟,厉喝道:“难道这些伤是我自己弄的吗?”魏杞瘦弱的身体上,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魏杞指着右肩胸乳处,那几乎连胸带臂的恐怖伤痕,道:“这是‘大刀盟’第一高手‘断刀’乔林所赐。”魏杞再指向左胸处那几乎刺在心脏上的剑痕,道:“这是‘武当派’高手‘龙阳真人’张雪松留下的。”魏杞又指向肚腹上一处至今凹陷的碗大伤痕,道:“这是‘铁枪盟’四舵主‘花枪’刘根兴的杰作。”魏杞一一点指身上的伤痕,无一不是耸人听闻。三人愈听愈惊,惊骇异常,这些人,几乎各个都是昔日江湖中叱咤风云的成名英雄,而现在却早已是孤坟草荒矣!

    “而这些外伤,与我体内的内伤相比,却又何足道哉!我还需忍受那一年三次的内伤发作,个中苦痛,生不如死。”黄浩三人心中皆是一凛,怪不得魏杞脸泛殷红,目含死气。最后,魏杞淡然道:“如果我告诉你们,当年我是被冤枉的,你们相信吗?”三人一脸惊诧地看着魏杞,不啻晴天霹雳。魏杞苦笑一声,神情黯然。黄浩思之良久,方道:“这么多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相信你今天所说的一切,不会是谎言。但是,若是如你所言,真相何在?”

第九节 闲空居士

    魏杞凄然一笑,死灰色的眼底透出一丝挣扎,终于将埋藏心底数十年的冤屈尽情陈诉。黄浩面色渐显凝重,沉吟半晌,道:“原来是他!”魏杞怔怔地望着黄浩,嘴唇有些颤抖地道:“你认识他们?”黄浩微微点头,沉肃地道:“如果老夫猜的不错,当年那个青年,当是韩知古无疑。”萧蓝若不由“啊”地一声,道:“那不是我契丹‘妙手刀王’韩匡嗣韩将军的父亲吗?”

    “正是为契丹立下汗马功劳的韩知古韩将军。”黄浩淡淡地道。“而那个女子谈望月当是他的结发之妻。”魏杞面如死灰,萦绕心头四十年的疑团,终于拨云见日。萧蓝若亦是闪动着熠熠生辉的双眸,如梦方醒。因为传他如此高深穴位**之人,正是自号“闲空居士”的韩知古发妻,原来她的俗家名字叫做谈望月。契丹人几乎人人都知道,“闲空居士”乃契丹中书令韩知古之妻,笃信佛教,在韩知古威震朔北之时,毅然抛夫弃子,带发修行,足迹踏遍契丹的每一寸土地,行医问药,积善行德,得到契丹上至权贵、下至平民的衷心爱戴和无上崇拜,敬若神明。但是,却鲜有人知她的真实姓名。

    魏杞绝望地圆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喃喃地道:“封氏乃韩氏世仇,封寒冬乃我‘万毒宗’之婿,原来如此!引狼入室者,竟是我魏杞。”回首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心痛欲裂。

    原来,封寒冬的妻子就是“万毒宗”宗主“毒王”司空图的小女司空婉如,封寒冬为报父亲封剑秋之仇,逼迫妻子司空婉如将“化骨丹”秘方示之。司空婉如万般无奈,交出秘方后,远走天南。封寒冬通过内监,成功毒杀北司右军中尉“棉掌”韩文约。然后,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先后将韩允中、韩简两代魏博节度使送上了西天,并几乎灭绝了蓟州玉田韩氏满门。

    岂料,就是那个当年的漏网之鱼,尚在襁褓之中的韩知古,在义仆韩天恩的教诲下,一朝崛起,成为武林重地“黑暗山庄”的永远的噩梦。韩天恩历时十年,终于察查清楚,真正的幕后黑手。在川西的三年里,韩天恩不仅学到了一身医术,更是知晓了主子的真实死因。

    韩知古凭借出神入化的刀法,踏足江湖,威震中原。在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里,结识了初到中原的谈望月,两人一见倾心,遂结成伉俪。后来,韩知古为对付武林世家“万毒宗”,特意安排谈望月与魏杞见面,刻意试探。待一切就绪之后,一举覆亡了屹立江湖百余年的“万毒宗”。谈望月被血腥的场面所震慑,更是与自己素来的信仰所悖离,数年之间,无一日静心安枕。终于,她忍受不了内心的煎熬,毅然离家修行。因其仁慈的胸怀、不凡的医术和高绝的武功,几十年来,因此而受益者甚众。

    “东方愚!萧蓝若!你们在门外给老夫护法,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准任何人进来,包括你们自己。若有闯入者,杀无赦!”魏杞语气凝重,眼中寒光闪闪,杀气森然。东方愚、萧蓝若默默点头,一声不响地走出茅屋,全神戒备。

    “你说这都七天了,怎么还没动静?”东方愚布满血丝的双目深沉地望着柴门问道。“但愿师兄吉人天相,能够脱离大难。”萧蓝若不无担忧地道。

    忽然,一条灰色的影子蓦然出现在二人的视线之内,瞬息即至。当萧蓝若感到那刮面生痛的掌风之时,东方愚已长剑出手,杀手对危机的感知,确非常人可比。

    来人轻“咦”一声,身形一顿,躲过东方愚势如破竹的一剑。萧蓝若沉喝一声,单掌上扬,拍向灰衣蒙面人。灰衣人腹背受敌,身子滴溜溜一转,灰影一闪即没。东方愚冷哼一声,长剑向后疾刺,灰衣人再度轻“咦”一声,斜身闪避,萧蓝若错步插上,一掌拍下。灰衣人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抬掌迎了上去,“嘭”地一声闷响,萧蓝若“腾腾”向后退了两步,灰衣人“嗨”的一声,直飞出去。东方愚如影附形,剑气如虹,如附骨之蛆般紧随其后。

    灰衣人感到凛凛的杀气,迫在眉睫,忽然在空中一折身,一掌拍在身侧的一株古木上,借势直扑向东方愚。“嗤”的一声裂帛之音,灰衣人竟与东方愚贴身而过。电光石火,二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萧蓝若左掌高,右掌低,再次出手拍向灰衣人。灰衣人重重地出了一口浊气,身形一转,快如闪电,已到了萧蓝若身后,萧蓝若不及转身,身子微侧,右掌穿过左肋,向后拍出。灰衣人沉喝一声,双掌平推,“嘭”的一声,萧蓝若向前跌出,而灰衣人却背抵柴门,破门而入。

    东方愚、萧蓝若同时骇然变色,双双扑进茅屋。只听“轰”的一声,一道灰影冲天而起,径直穿破屋顶,绝尘而去,半空中传来一阵苍老的笑声。再看魏杞和黄浩,皆是一脸颓废,面如死灰。魏杞喟然一叹,道:“功亏一篑!你又何必出手救我。”黄浩淡然一笑:“生死有命!救与不救,有何区别?”“你若不出手救我,你的毒已是解了。而如今,毒素散于百骸,却是回天无术也!况且,你所中之毒,乃我所为,你我本该是敌人,你这又何苦来哉!”

    黄浩面色沉肃,沉吟道:“这些年你招惹的高手当真是不少,适才偷袭之人,武功之高,恐怕不在你我之下,连东方和蓝若联手,都未能制住他,照理应该也是江湖中成名的前辈英雄。但是,显而易见他不愿以本来面目示人,居然连自身的成名武功,都深藏不露。即使是遇到凶险,都绝不露底,如此苦心孤诣,若非老于江湖,不能有此作为。”

    魏杞冷傲地道:“不要让我知道是谁,否则他将生不如死。”萧蓝若神情悲戚地道:“此人功力极其深厚,尤其是轻功。以东方愚的轻功,都未必能与之相较。”东方愚“嘿嘿”冷笑道:“你又何必如此顾及我的颜面呢?此人之轻功,的确比我高明,而且不止三五分。”魏杞忽然诡异地一笑,道:“他的武功再高,又岂能逃脱我‘毒神’之手?”三人不由同时望向魏杞,目中都充满了惊骇,如此高手,难道竟在不知不觉间,被他暗中下了毒?

    “唉!冤冤相报何时了!”话音未落,门首出现了一位著月白色衣衫的气质高雅的老妇人。瘦削而高挑的身材,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密布细微皱纹的脸上,慈眉善目。

    萧蓝若惊呼一声:“闲空前辈!”来人正是“闲空居士”谈望月。魏杞死灰色的双眸忽然绽放出一股灼热的光芒,殷红的面颊瞬间变成了血红。虽然两人数十年未见,但眼角眉梢间的风情,依稀就是当年那个清丽美艳的绝世佳人。

    闲空居士嘴角一牵,勉强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没来由的,四人心头皆是感到一阵酸楚。“往事如风矣!都过去几十年了,还有什么事看不开呢?”闲空居士恬淡的声音,飘渺而恍惚。

    魏杞热切的目光痴迷地望着闲空居士,喃喃地道:“你还好吗?”这一声压抑了四十年的问候,令二人心头蓦然一酸,直欲落泪。闲空居士眼眶微红,轻声道:“逝者已矣!曾经无死不休的敌人,如今可不都在异世共处,再也不分彼此。我等未亡之人,又何苦耿耿于怀?人生百年,过眼烟云,无论帝王神佛、贩夫走卒,到头来,亦不过一抔黄土埋身,岂分尊卑贵贱?岂有爱恨情仇?”

    “不!我是‘毒神’,天下何人不惧我三分?”魏杞的话音未落,屋外有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说大话!我就不怕你。”门首一位紫衣少女依门而立,却是杨飘雪。“你的确算是一个例外,‘毒神’连‘千毒丹’都给了你,这世上又有什么毒物能伤得了你?”闲空居士悠然地苦笑道。

    “你!你如何知道?”魏杞狐疑地望着闲空居士。闲空居士没有回答,只是用恬淡的目光如清风般掠过魏杞的面庞。魏杞宛如大梦初醒一般,痴痴地望着闲空居士,良久微微闭上双目,脑海中翻腾着数十年的过往,心潮起伏。“原来是你!怪不得我寻遍天下,都找不到你,你居然一直就在我身边。如此说来,在我每次遭逢大难之时,都是你在暗中施以援手?”

    闲空居士轻声喟叹,却转向黄浩,道:“黄大哥!小妹对不住你。”黄浩“哈哈”大笑,道:“闲空居士何出此言?老夫纵横江湖、快意恩仇,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能苟活至今,已心满意足矣!”闲空居士眼圈一红,心下难过。二人相交数十年,当年也是她力邀黄浩入主“凌云阁”。后来,“碧螺山庄”一场恶战,黄浩下落不明,究其原因,恐怕与韩知古有着莫大的干系。因此,闲空居士的内心始终都有一种负疚的感觉。而如今,她又迟来一步,致使解毒功败垂成,怎不令她深愧于心、伤心难过?黄浩亦知她心中所想,却并不点破。

    杨飘雪冷哼一声,道:“恶贼!你已剧毒攻心,即使大罗金仙,也救你不得!”魏杞怪眼一翻,突然沉喝一声,道:“小丫头!这‘阴绝毒谷’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杨飘雪俏脸一寒,道:“老毒物!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你没有毒死黄浩,我们的誓约就没有生效,你管不着本小姐。不过,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本小姐不妨告诉你,现在谷外已经聚集了上百号的武林豪杰,等着诛杀江湖公敌魏杞和他的同党黄浩等人。”众人闻言,皆是大惊失色。

    魏杞却饶有兴致地仔细看着杨飘雪,咧嘴一笑,不无赞赏地道:“够狠!够绝!老夫果然没有看走眼。”闲空居士眉头微蹙,面露不悦。魏杞几十年的恩怨,经过这一场生死徘徊,在此刻已是豁然开解,又加之谈望月始终都在自己身旁,从未远离过,心下大慰,顿觉云淡风轻,世间万物,再也不萦于心,不由豪气干云,振衣而起,高声呼道:“去也!去也!大家都随我出去看看,是谁如此大胆,竟敢来我‘阴绝毒谷’寻衅滋事?我‘毒神’之名,难道是白叫的吗?”

    阴绝毒谷,峭壁遮天,阴风阵阵。丈余宽的谷口,谷内青草萋萋,谷外白雪茫茫,前两日才落下的一场大雪,竟是将谷内外分成了冰火两重天。此时,谷口人头攒动,喧声震天,群情激昂。

    当魏杞等人施施然走出谷口之时,喧声顿止,百余道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他们。魏杞略微拱手,昂然道:“老夫魏杞!不知各位来此,意欲何为?”顿时,惊疑声大作,大名鼎鼎的“毒神”,竟然是这样一位似乎病入膏肓的老者。

    站在前排的一位胖大魁梧的汉子,粗眉一立,骂道:“老东西!原来你就是‘毒神’,老子还真以为你生了三头六臂了呢!今日,看老子不把你个老不死的挫骨扬灰,为老子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言罢!哇哇怪叫着,冲上前来。这汉子本是兄弟五个,其中四个在一次偶遇魏杞之时,一言失和,同时丧命在魏杞手中,可谓与魏杞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魏杞森冷而诡异地一笑,脚下一晃,迎上前去,就在二人即将相撞之时,魏杞忽然侧身,右手轻扬,衣袂带风,与大汉错身而过,大汉竟连魏杞的衣角都没碰着。忽然,大汉只觉口中一咸,似乎有什么东西到了嘴里,他下意识地张嘴就吐,却听耳边有个阴恻恻的声音道:“辱我者死!因为我是‘毒神’,神是不可亵渎的。”如果,他的兄弟泉下有知,当可知道,魏杞此言,与彼时如出一辙。

    大汉在众目睽睽之下,轰然向前扑出,激起漫天雪雾。当飞雪落定之时,群雄骇然发现,这个在武林中素有“钢躯铁干”之称的一代武林豪强,竟在与“毒神”的一个照面下,就此殒命。他那一身傲视天下的横练功夫,竟然抵不住魏杞的信手一击。

    “他中毒了!”群雄中有明眼人,一语道破玄机。顿时,站在靠前的人群,不由自主地向后急退,引起一阵骚动。闲空居士微微摇头,叹息道:“这又何苦呢?”魏杞冷笑道:“天下人皆欲与我为敌,我岂能让他们失望!”杨飘雪惊愕地睁大一双俏眼,喃喃道:“好厉害!”她突然冲到魏杞的身旁,拉住他的胳膊,迫切地道:“魏前辈!你收我为徒吧!无论上刀山下火海,杨飘雪都跟定你了。”说完,竟然不顾满场讶异到极点的目光,翻身纳头便拜。

    魏杞嘴角露出一丝不经意的微笑,冷厉的声音道:“好了!老夫收下你便是。”群雄登时哗然,心头都涌起一股强烈的被人愚弄和出卖的感觉,因为在场的众人几乎都是受杨飘雪之邀前来的。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节 名扬天下

    这时,远处飘来一阵高昂的歌声,歌中唱道:“斩秋水,断情丝,流芳百世为哪般?自古英雄无悔独寂寥。西子泪,霸王恨,看尽天下荣辱事,且听风云际会万空静。”歌声悠扬婉转,荡气回肠,浑厚的男音,令人高山仰止。余音未了,一个女音接着唱道:“醉红尘,弄女红,空阶滴漏强说愁,无奈雨打芭蕉枉凝眉。褒姒笑,贵妃浴,天降红颜戏苍生,可叹倾尽江山亦无怨。”此声如空谷莺鸣,酥软入心,悦耳的音质,直达肺腑,令人心旷神怡。

    当众人还在回味着宛若仙音般的歌声时,山道上赫然出现了两匹雪白的骏马,马上是一对一身雪貂衣衫的男女,两人似乎已经融入到银白的天地之间,浑然一体,难分彼此。

    “在下王老实,舍妹王美丽,在此给各位英雄见礼了!”双骑在群雄瞩目下,双双驻足在谷口,男子翻身下马,拱手团团一揖,女子飘然下马,微施一礼。男子面目平庸,但气质优雅,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脂粉香气。女子相貌平平,虽身着厚重,但仍是身形婀娜,眼角眉梢,却也不失风情。

    “大刀盟”的两位年过半百的长老抱拳道:“久闻‘乐圣歌后’之美名,今日如闻纶音,实是三生有幸!”众人闻听,皆是一惊,原来这对男女竟是当朝枢密使、宰相王峻的三子四女。王峻在大周朝位兼将相,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刀盟”二长老虽有献媚之嫌,但众人却觉得名至实归、恰如其分,并无半分牵强。当下,“武当派”、“华山派”、“铁枪盟”等人众纷纷上前见礼。

    “秦、武二位长老,无妄、无逆二位道长,穆道长、种道长,邱大侠,你们齐聚此处,真是好大的排场。”王老实微然一笑,悦耳的声音令人如沐春风。“华山派”掌门穆伯长心中暗赞,此子对这些江湖中人,居然都能叫上名姓,确非寻常官宦纨绔子弟可比。“武当派”掌门无妄真人、“大刀盟”二长老秦立德、“铁枪盟”副盟主“八臂侠”邱进强亦有同感,频频点头。

    “各位皆是中原顶尖的英雄豪杰,大丈夫立世,当以天下苍生为念。如今晋州战火重燃,家父奉天子之命,驻军陕州,不日当与契丹决战。诸位何不摒弃前嫌,化干戈为玉帛,驰骋沙场,建功立业,为国为家,成就一番功业,彪炳千秋呢?”王老实慷慨激昂的说辞,却没有得到应有的附和。

    “说得好!你们都听到了吗?难得王家公子如此看重你们,你们死在沙场当是死得其所,而若是死在这里,想遗臭万年都不可得,王公子说的可是大实话啊!”魏杞冰冷的声音揶揄道。

    “是啊!魏前辈所言极是,在下王老实,说的自然都是老实话。”王老实不动声色,笑容可掬。穆伯长踏前一步,眼望黄浩道:“既然王公子给大家指点了明路,黄前辈与这位居士乃当世高人,请你们给大家做个公证。今日一战,无论生死,各门派与魏前辈之间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

    穆伯长此言,摆明了是要黄浩等人置身事外。至于与魏杞之战,则是最好的契机。若是败了,这里大多数人都可全身而退;若是胜了,既然是生死之战,那魏杞焉有命在?还有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缘由,魏杞一生,神龙见首不见尾,在他手底侥幸存活之人,廖若星辰。连他的行踪都无从知晓,又何谈复仇?也许,今日是各门派唯一的一次报仇的机会。

    黄浩苦笑道:“穆掌门好心计!不过老夫剧毒攻心,已是去日无多,倒是徒令各位挂怀了。”群雄皆是行家,听他此言,果不其然。黄浩接着道:“其实,魏杞并不是大家想象的十恶不赦,他当年亦是为人陷害,落得身败名裂。至于与各位的仇隙,却是他为求自保不得已而为之。老夫言尽于此,不知各位如何战法?”

    无妄真人挺身而出,凛然道:“贫道自然信得过黄前辈!大家亦可抛却魏杞弑师灭祖的诸般恶名。但是,无妄忝为‘武当’掌门,却不能不替同门向魏前辈讨个公道。”群雄登时鼓噪起来。黄浩淡然一笑,道:“如果群殴,怕是不合江湖道义,也有损各位的江湖地位。不如,三场定输赢,不知可否?”

    “好!贫道当仁不让,这第一场就由贫道先来。”无妄真人由背上取下青锋宝剑,双手捧剑,缓缓将剑身拉出剑鞘,气度俨然,不愧大家风范。穆伯长点头道:“也好!就由无妄真人打此头阵,贫道来打第二阵,至于第三阵嘛!”群雄一时互望,论到武功,在场众人尚没有人能与两位道长比肩。

    突然,一行十余骑快马而至。为首之人翻身下马,将一根盘龙铜棍“嗵”地一声,拄在雪地上,向众人抱拳道:“在下赵匡胤,见过各位前辈!”穆伯长不由眼前一亮,毅然道:“这第三阵就由这位小兄弟来打!”赵匡胤一双虎目望着穆伯长,虽不明就里,仍拱手道:“谨遵穆道长吩咐!”群雄闻听由赵匡胤出战,皆是面露喜色,暗自长舒了一口气。

    王老实“呵呵”笑道:“赵兄赶得可是真巧!”赵匡胤回头笑道:“若没有王兄在此,本没在下什么事。但是,柴将军生怕王兄有什么闪失,才特令在下前来。”王老实“哦”了一声,道:“柴大官人实在是太客气了。”二人语带机锋,互不相让,王峻与当今天子的义子柴荣似乎天生就是冤家对头。

    黄浩倒是知道他是“武王”赵弘殷之子,一身功夫颇为了得,乃年轻一辈中,顶尖的高手。当下微笑道:“若是由魏杞独斗三场,那是太也小觑了天下英雄。正好这有两个不知深浅的小家伙,倒是极想向各位武学大家印证一下所学,请各位不吝赐教!”

    东方愚上前一步,道:“东方愚请无妄道长指教!”群雄对这位黑巾蒙面的瘦小子一无所知,但感知到他隐隐透出的一股凛然杀气之时,都不由肃然动容。

    “天遁剑法”施展开来,铺天盖地般散发着浩然之气。东方愚如狸猫般穿梭在剑气之中,每一次出手,都令无妄真人郁闷至极。因为那一剑之威,惊天动地,攻敌之必救。若非无妄真人仗着精纯的道家修为,无上神通,单论剑法,却是已然输了。

    蓦然,一声清脆的金铁相交之声响过,东方愚如陨石般飞坠而出,手中只剩下一截剑柄。无妄真人面色惨白,浑身上下,真气鼓荡,屹立如岳,他的左胸处,一点殷红的鲜血,透衣而出。无妄真人仰天而笑:“贫道行走江湖几三十年,从不言败,今日虽败无憾也!落凤坡、杀手居、东方愚,好!很好!果然不愧一代‘杀神’之后。”他的话音未落,东方愚的蒙面黑巾淌下一串血滴,落在皑皑白雪之上,如同寒冬腊月盛开的红梅花儿。

    萧蓝若走近东方愚,伸出左掌,握住他的右掌,将一股内力缓缓输入东方愚体内,东方愚精神一振,腰背登时挺得笔直。黄浩淡然道:“第一阵,双方不分胜负,和!”东方愚以一名后进小子,居然与堂堂“武当派”掌门人战成平手,还剑伤于他,此战之后,东方愚顿时名动江湖。

    萧蓝若感到东方愚的伤势已有所好转,东方愚亦知该他出场了,于是反手用力地握了一下萧蓝若的手掌,彼此心照不宣。穆伯长深吸一口气,眼前这个少年虽然浑身衣衫不整,但周身上下光华隐隐,清澈的黑眸,神光内敛。以一个精修道家内功的行家眼光,穆伯长感到一股从所未有的压迫感。

    “穆道长!这第二阵由你出马吗?”黄浩目光犀利地望着穆伯长。穆伯长惕然一惊,随口道:“这阵由赵匡胤出战!”不知何故,说完此话,穆伯长心中竟有种如释重负的舒畅感觉。

    “萧师弟!你使什么兵刃?赵氏的‘蟠龙棍法’独树一帜,外门功夫,几乎无出其右。”黄浩此言一出,群雄哗然。这个少年竟然是黄浩的师弟,这也太匪夷所思了,黄浩在江湖中,那可是祖师级的人物,这个少年,充其量不过二十岁,竟会是他的师弟?

    “哈!哈!黄前辈多虑了,赵氏武学,又岂会只有一路棍法?”赵匡胤豪爽地放声大笑。萧蓝若淡然微笑,上前拱手道:“在下萧蓝若!请赵兄赐教!”赵匡胤虎目含威,遇到萧蓝若淡定的目光,却有一种久违的惺惺相惜之感,当下亦拱手抱拳:“萧兄弟!请!”

    萧蓝若右掌微抬,似乎轻飘飘地拍出一掌,而左掌暗藏玄机,停在腹部,这一手“如封似闭”,气定神闲,堂正煌然。赵匡胤暗自赞叹,双手握拳,正是一招“探海捞月”双抱拳,拳风呼啸,直奔萧蓝若面门。“赵氏长拳”共三十二势,一百单八招,首尾相连,浑然一体,似有绵绵不绝之意。

    两人翻翻滚滚斗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忽然,萧蓝若身形一拔,喉中一声清啸,招式突变,双手或拿或捏,掌推指点,快如疾风,令人目不暇给。赵匡胤顿时陷入下风,以他大开大阖的长拳,遇到如此精巧的贴身擒拿,如同黄鼠狼啃刺猬,无从下口。

    萧蓝若避开赵匡胤的一招“英雄提袍”,左手一牵,右手一引,手肘在赵匡胤后腰一靠,已是退至赵匡胤身后。赵匡胤收势不住,钵盂般的拳头,轰然砸下,拳风过处,雪花飞舞,竟生生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赵匡胤稳住身形,回转身来,道:“萧兄弟好功夫!”萧蓝若泰然道:“赵兄拳法纯熟精湛,刚猛无匹,小弟敢不避其锋芒。”

    赵匡胤“哈哈”一笑,道:“萧兄弟!可否再与我盘龙棍一战?”萧蓝若恬淡地笑道:“小弟正有此意!”赵匡胤大喝一声:“爽快!”踏步而去,提棍而来,道:“兄弟小心了!”

    赵匡胤盘龙棍在手,似乎整个人异常高大起来,威风凛凛,大有君临天下之态。群雄不由侧目,单就这等气势,已是如龙临渊,如鹰博空。萧蓝若面色一肃,心下凛然。

    盘龙棍横扫千军如卷席,激起漫天冰雪,直奔萧蓝若。萧蓝若乌眸中射出一道凌厉的目光,面沉似水,双腿一沉,双掌已推出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掌力。“四象般若功!”群雄发出一片惊呼之声。

    赵匡胤只觉棍头一沉,不待招式用老,以泰山压顶之势,劈头而下。萧蓝若“嗨”的一声,右掌已迎上铜棍,左掌平推,正击在铜棍中段。赵匡胤浑身一震,这一击之力,竟自承受不起。赵匡胤一时雄心大发,将一条铜棍使得泼水不入,“蟠龙棍法”一气呵成,蔚为壮观。

    “哈哈哈哈!”随着一阵率直的笑声,赵匡胤收棍而立,强压住心头翻滚的血气,道:“萧兄弟神功盖世,可敬可佩也!”萧蓝若在胸前打个手印,内息滚滚,脸上红光乍现,旋即归于平静。无妄真人离他最近,看的真切,不住咂舌,这少年的内功,竟高深如斯。

    待萧蓝若蓦然回首之时,不禁大惊失色。只见黄浩面如金箔,魏杞脸泛黑气,双双盘膝而坐,闭目而息,闲空居士头顶升起袅袅白雾,双掌分别抵在二人的后心大穴。而东方愚、杨飘雪则是一脸焦灼地守候在他们身侧。

    群雄此时亦发觉了异状,稍一打量,皆是心下明白,黄浩、魏杞二人,毒气攻心,恐怕是无力回天了。“魏杞!吃我一剑!”群雄中,一位四十余岁的女子,忽然合身抱剑扑了上来。萧蓝若本已急怒攻心,更不回头,掌力一收一吐,已夺下女子手中之剑,掌力拍向女子头颅。

    穆伯长眼见女子就要命丧当场,当下身形一纵,手中拂尘一扬,卷向萧蓝若的手腕。萧蓝若心内一惊,立即意识到自己出手太重,掌力一收,轻轻地拍在女子的顶门,饶是如此,女子仍是脑中一晕,昏倒在地。萧蓝若手腕一翻,一把抓住了尘尾,“啪”的一声,拂尘应声而断。

    与此同时,一阵清叱,五柄长剑,几乎同时刺到萧蓝若后背。萧蓝若头顶有穆伯长,身后有“华山派”五位三代精英弟子的“五行剑阵”。萧蓝若前力已收,后力不继。萧蓝若忽然矮身,双腿一盘,当他坐到雪地上之时,已然转过身来,正面面对着“华山派”六人的合攻。萧蓝若左掌擎天,拍开穆伯长的掌力,右手上下翻飞,瞬间夺下四剑,剩下一剑,刺破衣衫,划过左肋。萧蓝若左手在道士的腕间一抹,道士如被雷亟,撒手扔剑,急速后退。

    “华山派”众道士面无血色,相顾骇然,群雄一时竟都呆怔当场,鸦雀无声。萧蓝若嘴角慢慢地渗出一缕血丝,微微闭目调息。半晌,萧蓝若睁开双目,扫视群雄,黑眸如电,炯炯有神。

第十一节 相忘江湖

    “阿弥陀佛!老衲来晚矣!”随着一声佛号,一位微胖的老和尚和两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出现在众人面前。穆伯长等“华山派”弟子、无妄真人等“武当派”弟子,“呼啦啦”跪倒了一片,各自参见自己的师尊,群雄也都纷纷上前见礼。陈抟“呵呵”一笑,招手令弟子们起身,而吕洞宾则是一脸的怒容,见寂空禅师已经走到黄浩等人的身边,径直越过他们,朝黄浩等人走去。

    陈抟老祖嬉笑道:“无妄!你们都跪这,成何体统?都起来吧!”走到萧蓝若身边,意味深长地望着他道:“萧少侠仁侠重义,正是吾辈中人!”萧蓝若久闻陈抟老祖之名,当下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

    “闲空居士!枉费功力,于事无补也!”寂空禅师手捻佛珠,轻声言道。闲空居士两行清泪,划过面颊,缓缓收回内力。吕洞宾伸指连点黄浩、魏杞两人周身数穴,面色凝重,见二人似有回转之意,脸色稍霁。

    “你们还有什么事吗?没事都散了吧!”吕洞宾背负双手,回身对兀自观望的群雄道。王老实面不改色,微笑道:“王老实今日有幸得见武林泰山北斗,不枉此行!既然有老祖在此,我等告退。”言罢!携王美丽牵马行出里许,方才跨马而去。群雄本已输阵,又知魏杞命在旦夕,虽不能手刃强仇,亦算不枉此行,当下纷纷上前辞行。那位方才苏醒的女子,犹有不甘地望了一眼魏杞,亦是怏怏离去。赵匡胤“哈哈”一笑,向陈抟老祖深施一礼,喝令部众,风驰电掣般,席卷而去。

    黄浩睁开双目,见到寂空禅师,微然一笑:“大师!你来了!”寂空禅师一声长叹:“黄施主!贫僧来晚了!”“能在脱离苦海之时,再见大师一面,九泉之下,亦可告慰伯父矣!”黄浩洒脱一笑,做为翠微禅师唯一的弟子,寂空禅师与黄浩实乃至亲。“原来你也遭到了反噬,那家伙功力不浅啊!”黄浩侧头望了一眼魏杞。魏杞苦笑一声:“魏某一生以毒为伍,居然会死在自己炼制的毒药上,真应了‘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寂空禅师与陈抟老祖、天遁老祖在“阴绝毒谷”给黄浩、魏杞二人做了三天法事,携闲空居士飘然而去。原本陈抟老祖和天遁老祖上少林寺询问翠微禅师修习“天龙伏虎神功”之事,得到的结果,令二人震惊不已。原来,当年黄巢在法门寺得到了两部经书,一为“天龙伏虎神功”,一为“牟尼神功”。黄巢在权衡利弊之后,修习的却是“牟尼神功”。也就是说,翠微禅师从来就没有修习过一天“天龙伏虎神功”,也就不存在所谓的化解之法。

    东方愚陪了萧蓝若七天,七天他们说了七句话。临行之际,东方愚交给萧蓝若一块玉牌,上面只有一个字,“愚”。杨飘雪执意留在了谷中,她似乎已不再是那个任性而为的少女,眼中多了一抹淡淡的忧伤。“江湖之中,尔虞我诈,险象环生。我已厌倦了江湖,想在谷中静心研习师父留给我的东西。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也厌倦了尘世,不妨来此寻我。”杨飘雪说完,俏脸一红,扭身回转茅屋。

    萧蓝若站在两座新立的坟前,泪如雨下。黄浩临终之际,将自己密不外传的武功,倾囊而授,并将“四象般若功”的秘籍交付与他,嘱他将这门功夫,代代相传,发扬光大。

    是年,因马希萼荒淫,以军府事委马希崇,将领王逵、周行逢因士兵怨劳役,率众逃回朗州。马希崇夺马希萼之位,降“南唐”。“南唐”边镐等率军入湖南,“楚”亡,“楚”从马殷为王起,共六主、四十五年。“南汉”乘机取桂、蒙、宜、连、梧、严、富、昭、柳、龚、象等州,始尽有岭南之地。

    岁末,“北汉”与“辽国”久围晋州不克,兼之王峻大军虎视眈眈,遂烧营而退。

    后周广顺二年(公元952年),“南唐”都城金陵,秦淮河畔,春暖花开,歌舞升平。河畔人流如织,河内画舫幢幢。岸上宅第相连、高墙林立、红砖碧瓦。岸边水清如镜、绿柳低垂、繁花似锦。好一派和平繁华景象。

    林云素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边行边观。她今天心情非常好,本来是乘轿去城北圆寂寺进香的,途经秦淮,见此风光迤逦,不禁心动。她今年正好十八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兼之她出身名门、秀外慧中、温柔贤淑,不知迷倒多少王公贵族、青年才俊。但是,她却心高气傲,等闲之人在她眼里如同粪土。她曾对父亲说:“我要嫁的是一个盖世的英雄,铁骨铮铮的好汉。不但有周瑜之才,还要有孙策之武。”当时,她的父亲就笑着说:“这样的人,恐是天下难寻也。”她却异常坚定地说:“若非如此,宁愿出家为尼,长伴青灯古佛。”她的父亲着实吃了一惊,从此没有敢跟她再提婚嫁之事。

    林云素伸出纤纤素手,轻轻拂着柳枝,脸上浮着浅浅的微笑,一股陶醉的样子。

    突然,一个灰衣僧人从不远处飞快地跑来,他身后有十余名褐衣人手持刀棒相追。灰衣僧跑着跑着,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随即捂住右小腿肚子骂道:“南人卑鄙无耻!暗箭伤人。”追他的十余人已将他团团围住,其中一个中年汉子笑道:“饶你奸似鬼,今日也叫你难逃公断。你中了我的梅花飞镖,也是你的造化,我江南上官鹤的飞镖可不是谁人都能享用的。”

    灰衣僧冷笑道:“你们比武不胜,就群殴,哪有武林规矩可言?亏你还是江湖中成名的英雄。”上官鹤喝道:“对付你这种奸邪之徒,还跟你讲什么江湖道义?你一个出家人,六根不净,调戏良家妇女,人人得而诛之。”

    灰衣僧愤愤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前日,我与你们比武,你们可是输了?今日,我去化缘,和女施主多说了几句话,你们就说我勾引良家妇女,一路追杀于我,难道天下间就没有天理了吗?”上官鹤喝道:“你这个和尚,没想到如此伶牙俐齿。今日就捉你去见官,有什么话,跟官府去说吧!”挥手令手下上前抓捕灰衣僧人。

    灰衣僧着地一滚,已经脱出了圈子,身法灵动机巧之至。上官鹤“咦”了一声,似乎颇感意外。褐衣人发一声喊,纷纷举着兵刃向灰衣僧身上招呼。灰衣僧躺在地上,左滚右翻,往往在间不容发的瞬间躲开了杀招。正是一路正宗的中原“地躺拳法”。围观的人中,有人高声喝彩。

    林云素禁不住好奇,也凑上前去观瞧。突然,灰衣僧盘膝坐起,双掌平推,面前的两个褐衣人顿时被击中,冲着林云素直飞而来。林云素大骇,欲要闪避,已是不及。

    这时,身旁蓦然伸出一条胳膊,将她拦腰抱起,轻飘飘地闪在了一旁。褐衣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哼唧”出声,半晌都没有爬起来。林云素回头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漆黑的眉毛下,一双如星如辰的眼睛,略带忧郁,深邃含蓄。她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但是,她忽然意识到面前之人是个男子,登时面红心跳。男子微微一笑,竟自又去观瞧内中打斗之人。林云素站在他身旁,闻到他身上的一股男子气息,有些心旌摇曳。从侧面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那副专注的神情,令人目眩神迷。

    男子突然喝彩道:“好!”倒是把林云素吓了一跳。再向场中看去,又有数人被和尚打倒。但是,和尚的身法已不如先前灵活了,因为他的腿上已经流了太多的血。

    这时,上官鹤才悠然地上前道:“和尚!小心了!我要出手了!”上官鹤踏步上前,一掌击向和尚的左肩。他在旁边已经看了多时,知道和尚的左肩正是他破绽所在。和尚正面对两刀一棍的夹击,上官鹤突然袭击他的左肩,他已是无法闪避。好个和尚,运劲与肩,生生硬接了上官鹤的一掌。“嘭”的一声,淄衣碎裂,片片飞舞。他借着掌力,拍开了面前的刀棍,并顺势击倒了三人。随即,他张口喷出一口鲜血,顿时面红耳赤。这一掌,他似乎受伤颇重。

    林云素不禁“啊”了一声,身旁的男子突道:“这和尚是个人物。”言罢,一纵身,跃进场中,向上官鹤拍去一掌。上官鹤觉得一股劲风扑面,急忙提掌相迎,“啪”的一声,上官鹤“腾腾腾”地倒退了三步,心头血气翻涌。男子脚下不停,掌拍足踢,已将褐衣人赶散。一伸手,将和尚提起就走。上官鹤虽然轻功了得,却不敢追赶。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武功与来人相去甚远。于是,在后呼道:“在下‘淮河帮’上官鹤,阁下何许人也?”男子脚下不停,头也不回地答道:“萧蓝若。”林云素望着男子远去的高大背影,心中默念:“萧蓝若!”

    夜幕降临,华灯初放。

    林云素随父母来到秦淮河上泛灯许愿。看着河里的莲花灯随波而去,光影绰绰,不由心醉神痴。

    林云素将闪亮的双眸轻轻闭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许下了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心愿。她伫立船头,身形婀娜,衣袂飘飘。月光清凉,林云素在一身桃红色的衣衫映衬下,更显得肤白胜雪,滑如凝脂,朦胧间,宛若九天仙女下凡,当真美绝!艳绝!

    当她许完心愿,睁开双眸之时,恰好有一艘船从身旁慢慢划过。她分明看到船头上坐着一位蓝衫少年,一双修长的腿,垂在船舷,白皙的手指,捏着一只玉杯,正自畅饮。那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又那样清晰地出现在了眼前。

    林云素不由喜极而呼:“萧蓝若!”萧蓝若突听一片娇音传来,好象是在唤自己的名字。可是,在这里他几乎不认识任何人。他好奇地转过头来,看见了一位明眸皓齿、美艳无双的女子,似曾相识。他令舟子停下船来,黑眸中透着疑惑地望着林云素。

    林云素道:“你不记得我了?前几日,就在这河边,你救走了一个和尚。”萧蓝若略微一怔,旋即展颜笑道:“原来是你!那天真是多有得罪!”他的笑容灿烂迷人,动人心魂。

    林云素也笑了,道:“你是怪我那天没有谢你吗?”她的笑容妩媚娇憨,风情万种。萧蓝若不禁心中一动,这个少女实在是太美丽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柔情软软地袭上心头。

    林云素接着道:“那个和尚后来怎样了?”萧蓝若为自己的失态很是尴尬,微笑道:“他伤的不是很重,我给他简单的治疗了一下。他坚持要回中原,我拦不住他。”

第十二节 金陵春梦

    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琴音。

    林云素道:“你觉得好听吗?”萧蓝若仔细听了一会,觉得琴声里有股幽怨之气。他祖辈都是契丹贵族,自小就受到良好的教养,加之契丹萧氏是辽国的后族,所有的辽国皇后都出自他的部族。所以,他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和修养都是常人无法企及的。

    萧蓝若笑道:“琴声固然好听,可惜多了些世俗的东西。”林云素吃了一惊,他居然能听出此曲的弦外之音,可见他定非常人,心下窃喜。

    林云素轻声叹了口气,道:“秦淮多歌妓,她们大多出生悲苦,感怀身世,难免有些幽怨之气。”萧蓝若点头道:“果然如此!”林云素道:“小女子也会些琴道,如果萧公子有此雅兴,愿为公子弹奏一曲。”萧蓝若喜道:“有劳了!”

    不一会,丫鬟仆佣已准备好琴具,焚香而侯。

    林云素良久方才从舱里出来,浅笑盈盈地道:“公子久侯了!”萧蓝若顿觉眼前一亮,见林云素已换了一身明黄色的曳地长裙,明眸皓齿,清丽绝俗,飘飘若仙。林云素手抚琴弦,一阵琴声,如水银泻地般缓缓流淌,漫过心尖。接着,林云素轻启朱唇,一声妙音,从贝齿间飘然而出,清润肺腑。林云素边弹边唱,唱的正是南唐天子李璟的一阙“浣溪沙”。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恨?倚阑干!”一曲终了,余音萦绕。

    两人都久久地沉醉在曲乐之中,半晌无语。萧蓝若痴痴地望着林云素,他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她了。林云素轻声道:“萧公子以为如何?”萧蓝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方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两人就这样谈着说着,不觉月上中天。

    突然,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云儿,夜深了!该回家了。”这个声音徐徐道来,就如同在耳边诉说的一般。萧蓝若面色大变,因为他知道,这是一门极高深的内家功夫“千里传音”。

    林云素笑笑道:“让公子见笑了!是我父亲唤我呢!”萧蓝若道:“令堂好高深的功夫。”林云素道:“他的武功很好吗?可是他有时连我都斗不过呢!”说着话,“嘻嘻”一笑。父女深情,溢与言表。

    萧蓝若父母早亡,他非常羡慕别人有父母的疼爱。他微微一笑,道:“那你快点回去吧!不要让你父亲担心。”林云素突然泪光朦朦,望着萧蓝若潇洒的身影,一时之间,竟然恋恋不舍。两船渐行渐远,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般难受。萧蓝若站在船头,目送她离去,心中怅然若失。

    忽然,他如梦方醒,高声呼道:“姑娘!还没请问你的尊姓大名!”林云素不由欢喜,同时又有点失笑。两人深宵畅谈,他居然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她也大声道:“我叫林云素!住在城东林府,你会来看我吗?”萧蓝若“哈哈”笑道:“在下一定会去拜访你的。”笑声爽朗豪放,无拘无碍。林云素芳心窃喜,高声道:“到时,小女子定当‘倒履相迎’。”

    萧蓝若回到城西白鹭洲的宅院。

    这是兄长派人在此给他购置的。此地一衣带水,风景旖旎。曾有大诗人李白咏道:“三山半落青山外,一水中分白鹭洲。”此地正是个绝佳的好住处。

    他进到厅里,老仆萧让快步迎了上来,道:“少爷!今日怎么这么晚?”萧蓝若笑笑,没有回答。

    萧让吩咐婢女沏了壶龙井,萧蓝若示意他在自己身旁坐下,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萧让是萧家三代的仆人,忠心耿耿。萧蓝若南下居此以来,都是他在照顾、料理。萧让不再说什么了,他知道这个小少爷虽然年龄不大,可是从小就非常懂事,沉稳练达,和同龄的少年大相径庭。

    然后,他开始进行每日的“说事”。这是萧思温临行前特意叮嘱他的,他不想看着自己的弟弟镇日里无所事事,最终变成一个纨绔子弟。

    萧让面无表情地说道:“泰宁节度使慕容彦超和唐兵在兖州被周兵击败,城破,慕容彦超自杀了。金陵要开进士科,听说庐山‘白鹿洞’来了不少人,还有各地的才俊,估计有数百人。礼部的韩熙载明日摆宴,宴请金陵名士,我家高邻胡大可胡员外收到邀请,顺便也给你讨了一张请柬。”

    萧让呷了一口茶,接着道:“听说进驻湖南的唐兵回来了,据说得了不少金帛、珍玩、仓粟,以及舟舰、亭馆、花果等。好象他们贪得无厌,是被湖南将领刘言、王逵赶回来的。刘言、王逵已经尽复马氏岭北之地,只有郴、连二州为‘南汉’所得。蜀中发大水了,仅成都就死了五千人。咱们大辽国也发大水了,瀛州、莫州、幽州有数十万人都逃难到周朝境内,周朝皇帝郭威居然大发慈悲,赈济了灾民,倒是始料不及。还有,大少爷终于来信了。我把信和请柬都放在你的书房了。”

    萧蓝若一跳而起,道:“你怎么不早说?”萧让一本正经地道:“早说?你怎么还能听我讲这么多事情?”他话音未落,萧蓝若已经钻进书房了。萧让无奈地摇摇头,很慈爱地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萧蓝若就到练武厅习武,这是他自小养成的习惯。见萧让进来,他突然道:“让叔!最近给我准备一下东西,我要去周朝京师开封汴梁。”萧让一怔,道:“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要去那里?”萧蓝若道:“那里才是真正卧虎藏龙的地方。等这里的事情办完,我就走。”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这也是我大哥的意思。”萧让这才没有追问。可是,一转身,萧蓝若却偷偷地笑了。

    预试科很顺利,在以甲、乙、丙、丁等组里取头名。萧蓝若在丙组里异常轻松地拿到了头名,这日共取贡生十六名。三日后,抽签决定对决的对手,如此反复,最后胜出的前四名就是此次的进士。萧蓝若惊奇地发现,这些贡生绝大多数来源于庐山“白鹿洞”,他们不仅文采飞扬,而且各个武艺精强。这个“白鹿洞”有点像大辽国上京的“契丹武宗”。

    “契丹武宗”在契丹诸部里挑选骨骼清奇的佳子,进行专门的训教。然后,向契丹国皇上举荐,进入军中历练。有了战功之后,再授以相应的官职。萧蓝若虽是难云禅师的记名弟子,却也是出身于“契丹武宗”之“南武宗”。而且,还是近年来,南、北武宗大较时的魁首。

    萧蓝若参加“南唐”的科举,目的显而易见,若是能进入官场,无疑会给契丹带来无尽的好处,这也是萧思温一个长久的打算。契丹与中原,战事不断,契丹一直以来,都想在中原的身后弄一些小动作,以牵制这个宿敌。而出于对异族的疑忌,“南唐”始终阴奉阳违,心存戒备。对契丹主动的示好,“南唐”亦是步步为营,处处提防。“南唐”执宰宋齐丘,甚至不惜暗杀契丹使者,来嫁祸晋朝,可见汉人对契丹可谓敬而远之。

    萧蓝若此时已是名声在外,享誉武林。但是,他却忽然消失在万众瞩目之下,安心地过起了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般的生活。若是再在“南唐”考取个功名,悠闲地做个小吏,恐怕江湖中,再也不会有萧蓝若这个字号了。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隐身官场,逢此乱世,岂不绝妙!

    萧蓝若左右无事,就去了胡大可的家。胡家是世代开钱庄的,而且是江南最大的钱庄。

    胡大可的宅子和萧宅紧挨着,虽然两人年龄相差很大,但是,胡大可异常豪爽好交,所以,两人很快就成为了朋友。胡大可方面大耳、眉如刀裁、为人精明、行事果决。胡家三代单传,老员外过世后仅仅三年,胡大可就已经将生意做到了邻国吴越国和中原天朝。

    他衣食讲究,尤其是对酒。他之所以非常喜欢萧蓝若,就是因为这个少年不但酒量好,而且对酒的品味往往有他独到的见解。还有就是这个少年迷一样的身世,他拥有的白鹭洲这所宅子,还有附近千倾良田,都非常人所能拥有。

    胡大可通过多次的接触,再次发现,这个少年身上有一种大器豁如的高贵气质,与生俱来,那是一种王公贵戚,富贵人家所拥有的一种王霸之气。他绞尽脑汁也猜不透这个少年究竟何许人也?但是,这并不防碍他从心底里欣赏这个少年。

    韩熙载的府第在金陵城的“乌衣巷”,这里是“南唐”达官贵人聚居的地方。

    当胡大可和萧蓝若到来的时候,夜宴即将开始。

    韩熙载的父亲是“后唐”的节度副使、有名的文人才子韩光嗣,因长官有罪,株连被杀,他星夜投奔了当时的吴国。吴亡而唐立,他由此仕于“南唐”。

    韩熙载可谓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但是,他却放浪形骸、恃才傲物。而且生性喜欢附庸风雅、风花雪月。因此结交了不少王公贵族、富家子弟。据说,他家的门客多时居然有五百之众,仅歌妓就养了四五十人。

    萧蓝若放眼四下观瞧,但见厅堂富丽堂皇、极尽奢华。宴席上肉山酒海、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主位上的韩熙载笑脸盈盈,五十开外的年纪,中等身材,略显福态。颌下一丛长须,根根透肉。

    待客人都坐定以后,韩熙载方才缓缓起身,向四方打拱作揖道:“皇恩浩荡!蒙皇帝陛下恩赐,赐下湖南进贡来的珍馐。韩某不敢独有,特摆下此夜宴,请各位王公、大人、友人共享之。”众宾客齐声附和。随后,韩熙载击掌唤出数十余位秦淮歌妓,各个都是名满江南的佳丽,众宾客顿时欢声雷动。然后,韩熙载又将自己的姬妾和府里的歌妓叫来陪酒。一时间,推杯换盏、欢歌笑语,琴瑟笙箫、琵琶声声、美女如云,宾主尽欢。

    萧蓝若冷眼旁观,暗叹“南唐”奢靡浮华。他发现有一个三十五六岁的俊雅男子非常奇特。他一不听曲,二不狎妓,只是默默地饮酒,显得卓尔不群。萧蓝若望着他的时候,这个男子的目光也正好打量过来。两人对视片刻,萧蓝若突然对他笑了笑,他的笑容温暖而友好。俊雅男子显得有些意外,一双锐利的眼睛里渐渐有了暖意。

    这时,胡大可恰好走过来,道:“萧兄弟!你知道他是谁吗?”萧蓝若摇摇头。胡大可道:“他可是我们江南的一道屏障,有了他,我们江南人才能安枕无忧。”萧蓝若惊讶地道:“难道他是江南众将的首领‘江南虎’林仁肇?”胡大可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萧蓝若,道:“正是!”

    于是,胡大可拉着萧蓝若到了林仁肇的面前。林仁肇笑着对胡大可拱拱手道:“胡员外,难得能在这里见面,一向可好!”胡大可躬身行礼,道:“林大人!好久不见。”见林仁肇看着萧蓝若,忙道:“这位是我的一个小兄弟,叫萧蓝若。”萧蓝若这才上前与林仁肇见礼。

    林仁肇笑道:“‘众人皆醉我独醒!’萧公子真乃浊世佳公子。”萧蓝若也笑道:“‘浊者自浊,清者自清。’前辈好雅兴啊!”两人相视一笑,颇有惺惺相惜之感。胡大可道:“难得韩大人请客,好酒不少。林大人一向好酒量,萧兄弟酒量也不错。来!来!来!我们何不好好地痛饮一番。”林仁肇和萧蓝若不禁齐声道:“正有此意!”

    三人当下坐定,你来我往,酒到杯干。林仁肇酒量甚宏,萧蓝若出身极北苦寒之地,自小就擅长饮酒。所以胡大可在他们面前,可就显得相形见拙了。过不多久,胡大可已是醉意盎然。林仁肇不由另眼相看,自己是仗着一身精湛的内功,千杯不醉。可是,这个少年不过十**岁,他凭借的是什么?萧蓝若看出了他的疑惑,笑道:“在下生长在苦寒之地,自幼以酒暖身,想是惯了。”林仁肇惊叹于他的直爽和率真,从心底里喜欢上了这个少年。

    这时,斜刺里闯过一人,似醉非醉。经过他们身旁之时,突然倒向桌子。眼见他就要扑在桌上,如果他扑到桌上,后果实是难以想像。就在此人即将倒在桌上的一刹那,林仁肇蓦然出手,在此人腰间一托,左掌阴右掌阳,已将他的身子转离了桌子。此人脚下踉跄,向前走去。突然,回过头来,黠然一笑。

    萧蓝若不由剔然一惊,这人目光清朗明净,哪有半分醉意?心知不妙。林仁肇看着萧蓝若,目光深沉,若有所思。这个少年,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若非绝顶高手,不能有此作为。

第十三节 佳偶天成

    金陵东城,林府。

    林仁肇正在和一个人说话,这个人赫然竟是席间醉酒之人。林仁肇静静地倾听着此人说话,半晌无语。当听说萧蓝若参加了进士科,并顺利通过预试科时,不由耸然动容。终于开口道:“以他的家世和武功怎么会看上区区一个江南的进士?风门主!你认为他会有什么企图?”

    风残阳是金陵“消息门”的门主,人称“江湖史官”。风家祖传的“江湖薄”,据说已有百余年,记录了百余年来的武林典故、江湖轶事。风家人丁不旺,一脉单传,而且往往活不到四十岁。所以,风残阳今年只有二十五岁。

    风残阳笑道:“萧蓝若为人正直,淡泊名利。说他有什么企图,倒也未必。再者,辽国远在朔北,契丹人即使觊觎江南,中间可还隔着中原周朝,应该对江南构不成直接的威胁。但是,如果他们是图谋中原,我们却大可不必担心,制约了周朝,对江南有百利而无一害。”

    萧蓝若很快通过了复科,他的武功和学识,令主考官刮目相看。这一日,终于到了最后的考较。这时,萧蓝若看见林仁肇陪着一个十四五岁的英俊少年走进了考场。这个少年唇红齿白、目若朗星、风神如玉、气度轩昂。主考官们纷纷上前行礼,口称:“殿下!”他正是“南唐”六皇子李从嘉。

    他微笑道:“各位大人!你们继续,我只是要林大人陪我来看看。”

    第一对是两名“白鹿洞”的贡生,功力相若,相持不下。斗到五六十个回合,其中一个矮个的青年突然脚下一个趔趄,似乎有所不支。高个青年见此大喜,双拳直下,双风贯耳,欲力挫其于拳下。

    萧蓝若暗道:“好一招‘诱敌深入’。”因为高个青年此时中路门户大开,这个破绽却是矮个青年故意卖给对手的。果然,矮个青年后发先至,双掌已经印在他的胸前。掌力雄浑,立时将他击倒在地。李从嘉抚掌道:“兵不厌诈。不错!”

    第二对是扬州的秦利剑和“白鹿洞”的花雄杰,他们比拼的是兵刃。秦利剑名字叫利剑,他果然是使了一口长剑,而花雄杰掌中是一条枪。兵家云:“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两人一上来就兵戎相见,秦利剑的确是一柄利剑,剑如游龙、吞吐闪烁。花雄杰的枪法亦不弱,挑、刺、扎、崩,腾挪之间,丝毫不显臃拙。斗到酣处,令人手心都捏着一把冷汗。

    这时,秦利剑的长剑粘上了花雄杰的枪杆,花雄杰连甩了几次都不曾甩掉。蓦然,秦利剑长剑脱手,但不是被人夺去的,而是顺势滑向了花雄杰握枪的手。萧蓝若心下一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御剑术”吗?剑在枪杆上迅捷地滑下,甩之不脱,扔之不掉。花雄杰急速后退,但是却不能也不敢扔掉手中的铁枪。

    师训:“人在枪在,枪失人亡。”眼见花雄杰十指不保,千钧一发之际,一粒“飞蝗石”击在了剑柄之上,拿捏之准,妙到毫颠。长剑就势飞了起来,脱离了枪杆,秦利剑飞身接剑。不料,一块砚台恰在此时又飞到了,击中剑身,长剑断为两截,半截如流星般钻进了地里,另半截入地直没至柄。秦利剑不由呆怔在当场,尴尬之极。

    林仁肇目光如炬地看了一眼萧蓝若,萧蓝若冲他微微颌首,淡然一笑。

    萧蓝若登场了,与他对决的是楚州柳如风。

    柳如风一身白衣,细眉狭目,手中持一把刀。萧蓝若静静地看着他的刀,这刀很奇特,细如柳、薄如纸,长不过四尺。而且,刀柄似乎已经朽了,残缺不全。贡生们有些人已经开始窃笑。但萧蓝若没有笑,因为他知道这刀非比寻常,柳如风一定在它上面倾注了无数的寒暑之功。

    萧蓝若在兵器架上取了条棍棒。林仁肇不禁眼前一亮,以拙取巧、以钝破利、返璞归真,这正是武学的至高境界。柳如风的刀法凌厉而快捷,绝不拖泥带水。在经过一番快攻后,柳如风发现萧蓝若只是一味地拨挑,居然没有发起一次进攻。但是,就是这些简单而重复的动作,已经将自己华丽而繁复的招式无情地封堵了。

    柳如风的眼里闪过一丝绝望,自己辛勤练就的武功,居然百无一用。这么多年的寒暑之功,竟成泡影,一时间万念俱灰。其实,他的武功已是不弱。可惜,他遇上了萧蓝若。他心绪不宁,刀法的破绽就显露了出来。萧蓝若微微一笑,中宫突破,长棍已经抵在了柳如风的咽喉上。

    萧蓝若收棍笑道:“柳大哥,好刀法!”突然,柳如风快捷无比地一刀刺进了萧蓝若的胸膛。萧蓝若在倒下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容,甚至殷红的鲜血和明媚的阳光都掩不住他微笑的光彩。

    林仁肇坐在床前,仔细地看着床上英俊的少年。听着他清晰而均匀的鼻息,林仁肇知道他已经脱离了危险。萧蓝若虽然伤得很重,但是,他的功底非常深厚,在如此创伤面前,他还是挺了过来。林仁肇又把了把萧蓝若的脉象,感觉沉稳而厚实,他满意地笑笑,然后,出屋而去。

    风残阳目光复杂地望着林仁肇,低声说道:“据说,契丹人向来残忍凶暴、行事乖张,而且各个争强好胜、性情暴烈。他在阴绝毒谷‘力敌赵匡胤,双掌退华山’,一战成名,而后竟自甘寂寞,悄然来到金陵,韬光养晦。前不久,他‘掌惊上官鹤,义救少林僧’。如今又在科举场上‘石助花雄杰,棍释柳如风’。以此看来,他却是个善良正义的江湖侠士。怎么看,他也不像是个契丹人?”林仁肇笑道:“难道是个契丹人就必须残忍好杀吗?”

    风残阳摇摇头,也笑了,随即道:“小弟到今天都无法查到他究竟是谁?契丹人,尤其是契丹的贵族,对汉人都十分小心防范,几乎是滴水不漏。所以,到目前为止,我和大人知道的一样多,就是他是个契丹人,很有可能是契丹后族萧氏的后裔。再有,就是他是已故武林耆老黄浩的师弟,至于他何以会是黄浩的师弟,却是不得而知。”

    正说着,突听门外有人说话:“六王爷!蔷妹妹!你们来了。”门开处,只见林云素陪着李从嘉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走进屋内,林仁肇和风残阳赶忙起身,上前见礼。

    李从嘉道:“林大人!娥皇姐听我说了萧蓝若的事,一定要来看看。没办法,我只有带她来了,请大人见谅!”突然,林云素“啊”了一声,惶急地道:“爹爹!前几日你带回来的那个受伤的人,他真的叫萧蓝若?”林仁肇奇怪地看着女儿,道:“正是!”话音未落,林云素已经飞奔而去。

    周蔷笑道:“云姐姐这么心急!”周蔷是当朝太傅钱塘周宗的长女,小名叫做“娥皇”。她乃当今江南第一美女,与林云素并称“江南双姝”。如果说林云素是一朵出水的清丽百合,那周蔷就是一朵孤傲的华贵牡丹。林云素的美是柔情似水、清新幽雅,显得贴己可人。而周蔷的美是高贵典雅、超凡脱俗,令人无不仰视。

    周蔷接着道:“我也有点迫不及待了,重光!我们这就去看看吧!”重光是李从嘉的小字。李从嘉不由笑道:“萧蓝若何德何能,居然能让江南两大美女如此眷顾,我都有些嫉妒了。”

    当众人来到客房,只见萧蓝若双目紧闭,面呈红潮。林云素一脸泪痕地坐在床头,那充满心痛和爱怜的目光,无比留恋地停驻在萧蓝若的脸上,一刻也不愿离开。周蔷美目流盼,一望而知,自己的这个闺中密友,已是情根深种,无法自拔了。再看床榻之上的萧蓝若,那令女子都艳羡的长长睫毛微微覆盖着眼帘,微翘的剑眉,挺直的鼻梁,微抿的薄唇,直令周蔷亦不禁芳心忐忑。

    “老爷!胡员外和萧家管事的来了。”一位家仆轻声禀道。林仁肇收回凝望女儿的复杂目光,微舒紧皱的双眉,道:“请他们到这里来。”

    林仁肇命人送走千恩万谢的萧让,再亲自将李从嘉、周蔷、胡大可送出宅邸,心事重重地与风残阳回到了书房。“大人!小姐怎地认识萧蓝若?”风残阳望着黑了脸的林仁肇小心地问道。“风门主!我不管你使什么手段,帮我查清楚,只要是萧蓝若的一切事情,事无巨细,一律报来!”林仁肇声音里透出一股冷厉的森寒。

    萧蓝若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三天的晌午。

    林云素静静地望着沉睡中的萧蓝若,心中充满了眷恋和爱怜,那种心痛的感觉仿佛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这时,萧蓝若醒了。他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一张秀美俏脸,清新而温柔。是她,就是那个在自己即将倒下,突然浮现在眼前的那个人。他有点眩惑,为什么在自己即将身死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会是她,而不是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兄长?

    两人四目相对,久久凝视,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充塞在他们的胸臆,难以宣泄。

    林云素颤声道:“你终于醒了。”突然,她泪光莹然,喜极而泣,点点珠泪,滴滴洒在萧蓝若的面颊之上。萧蓝若心中大恸,慢慢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拭去她唇边的泪水。然后,紧紧地握住了林云素的一双素手。他的心很痛,甚至比柳如风的刀刺在胸膛上还要痛。

    从这一刻起,萧蓝若在心底默默发誓,绝不会让这个女人再为自己流一滴泪。林仁肇在窗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已经不想知道他们是怎么相识的了,尽管他非常非常的好奇。

    林家花园,萧蓝若笔直地站在林仁肇的面前,不卑不亢,唇边甚至浮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你很坦诚,如此说来,你既是难云禅师的弟子,也算是半个佛门中人,怪不得你宅心仁厚,侠义正直。另外,你是南京留守萧思温的亲兄弟,也算出身名门。但是,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我林家世居江南,我和云儿的母亲都不允许她离开江南。”林仁肇斩钉截铁地道。

    萧蓝若目不斜视,看着林仁肇的眼睛道:“我与耶律璟自小长大,知之甚深!虽然他今日贵为契丹天子,我仍然不会朝拜他,因为我深恶他的为人。当我第一时刻闻知耶律璟成为了契丹皇帝时,我就已经做了决定,终我一生,不会再入契丹。”

    “据说耶律璟从十一二岁起,就表现出一副极度纨绔的模样,而且酗酒如命,成为契丹有名的废物王爷,甚至被称做‘睡王’。但是,正因为如此,做为耶律德光之子,他才得以保全下来,最终登上了皇位。你不认为他是个大智若愚,极富心计之人吗?他将天下戏弄于股掌,视天地为无物,如此人物,不愧一代枭雄。”林仁肇面带微笑,侃侃而谈。

    “饮酒不醉最为高,见色不迷乃英豪。世财不义切莫取,和气忍让气自消。耶律璟如果知道有这么一首诗,宁不愧死!”萧蓝若神色间充满了睥睨。

    林仁肇闻听此言,不禁对萧蓝若加倍赞赏,此子果非凡夫俗子,池中之物。

第十四节 嗣帝之约

    后周广顺三年(公元953年),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通往陕州的官道上,一行二十余辆车马,辎重而行,如此庞大的队伍,竟然格外的肃静,只听得车轮发出“咯吱吱”的声音,令人感到异常的压抑和凄惶。

    王峻端坐在车厢内,倔强地紧闭双目,咬紧牙关,王美丽紧紧地依偎在父亲身旁,忧伤的眸子里充满无奈。这都出京七日了,父亲居然没有开过一次腔,这两日更是茶饭不思,几乎就是绝食。曾经高高在上,位极人臣,而今凄凄惶惶被贬商州司马,巨大的落差,令王峻几近崩溃。

    忽然,车队之后传来一阵地动山摇般的“隆隆”之声,王老实惊骇地驻马向来路看去,烟尘滚滚隐约可见,百余骑放马狂奔而来,车厢内王峻陡然睁开双目。

    “兀那汉子,你们可是王司马的车驾?”一位发绾金撰的黑瘦汉子越过车队,掉转马头,拦于道中问道。王峻长子摆手令车队停驻,上下打量着汉子,不屑道:“何人大胆!竟敢拦阻王大人!”黑瘦汉子闻听,喜形于色,对包抄上来的几位粗犷汉子道:“这下发财了!”

    “本大王乃伏牛山虎跳岗‘黑虎太岁’万行风,识相的,快快交出财物,饶尔等一条性命。”黑瘦汉子耀武扬威地喝道。王峻“啊”了一声,脸上浮现出一股极度失望的神情。

    “原来是打劫的山贼。哼!你先胜了本少爷掌中之剑,再来打财物的主意吧!”王峻长子与二子双双拔剑在手,扑向万行风。万行风鼻子里冷哼一声,勒马旁侧,早有手下两个粗犷汉子,各执兵刃与他们斗在一处。这两个少爷,平日里也惯使些武艺,与人相斗,未曾落过下风。可是,他们似乎忘了,以他们显赫的地位,谁敢与他们真枪实干?

    王老实守护在父亲车驾旁,尚未来得及阻止二位兄长,就眼见他们血溅五步,命丧当场,更有十余位冲上前救援的家将,被万行风的手下如砍瓜切菜一般,斩于刀剑之下,不由骇然失色。车厢内,王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决然地掀开帷帘,抬步下车,一双凛然含威的眸子,冷厉地扫视众人。

    万行风居然为王峻的目光所震慑,摆手令手下稍安勿躁,在马上拱手道:“久闻王大人英名,今日吾等兄弟只为求财,请王大人通融。”王峻眼望身首异处的两个儿子,霎时悲从中来,不禁仰天而笑,老泪纵横:“杀人越货,居然还令事主通融,天下宁有此理乎?”声音悲怆莞绝,令人闻之泪下。

    “蓝若!这些山贼太张狂了。”一个温婉悦耳的女子声音略带薄怒地说道。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官道不远处,两骑立马观望。遇到这样的事,常人早已远远地避开,唯恐不及。可是,这一对少年男女显然不是寻常百姓。

    王老实举目看去,棕色马上,是一位蓝衫英俊少年,说话的女子,骑着一匹白马,一身杏黄色的衫裙,映照着她美艳的容颜,更增丽色。王老实见到少年,再也没有了往昔的矜持,开口大声唤道:“萧大侠!救我!”王美丽亦看到了萧蓝若,喜极而泣。

    “哇哈!这下发了,我说今日怎么老是左眼跳?原来是要财色双收啊!”万行风身旁的一位贼首望着按马近前的萧蓝若和林云素,猥亵地贼笑道。

    萧蓝若面色一沉,眼中精芒电闪,缓缓沉声道:“这位大哥,请过来说话。”贼首以为萧蓝若怕了自己,拍马到了萧蓝若身前,道:“你把身边的小姑娘给我,本大爷就放过你。”话音未落,蓝衫一闪,只听一阵令人牙痒的骨骼碎裂之声响起,这位膀大腰圆的贼首,已经滚倒在萧蓝若身前,一脸痛入骨髓的表情,喉咙里“嗬嗬”连声,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萧蓝若恼他辱及妻子林云素,下手更不留情。若不是曾有誓言,不杀汉人,恐怕此人早已毙命。

    万行风惊骇地望着萧蓝若,他心里明白,自己的这个兄弟,四肢俱废,却被瞬间点了周身大穴,虽痛到极点,却不能稍动半分,更不能发出半点声音,这无疑比杀了他,更让他难耐万分。

    “你是谁?”万行风倒吸口凉气。萧蓝若背负双手,屹立如岳,冷冷扫视众盗,淡淡道:“萧蓝若。”“你就是萧蓝若!”万行风的瞳孔瞬间收缩,心里冷到了极点。萧蓝若初出江湖,年余间名满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你们自废武功吧!只要你们不再作恶,萧某既往不咎!”萧蓝若的声音孤傲冷绝。

    这时,远处尘土飞扬,又有十余骑,快马而至。待到近前,当先三人翻身下马,为首之人赫然竟是赵匡胤。赵匡胤一眼看到萧蓝若,略微一怔,立即笑吟吟地道:“真是人生何处不逢君,萧兄弟!一向可好?”萧蓝若面上露出和煦的微笑,道:“赵兄!”赵匡胤点点头,上前两步,拱手为礼,道:“王大人!小人来迟一步,险些酿成大祸,请王大人责罚!”

    “晋王入京了吗?”王峻犀利的目光望着赵匡胤。赵匡胤道:“晋王正在回京路上,闻之大人赴商州上任,特命小人前来送行。”王峻一阵冷笑:“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遭犬欺。老夫一生以天下为己任,北拒北汉与大辽,内平慕容之叛乱,功高盖世。不料‘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千古使然,老夫又何能幸免呢?”一股英雄末路的凄怆,油然而生。

    赵匡胤似有所动,手下一人问他如何处置这些盗匪,赵匡胤冷厉的声音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杀官劫府,目无王法,杀无赦!”言罢!率先动手,杀奔万行风。不消一时三刻,伏牛山虎跳岗的盗匪无一身还,皆是身首异处。照理这群盗匪行凶多年,也有一些真本领,无奈赵匡胤这十几人尽是武艺超强,身经百战,岂是寻常官兵可比?

    赵匡胤收拾了盗贼,对王峻道:“晋王让小人给大人带句话!”王峻冷冷道:“何言?”赵匡胤微然一笑:“晋王问大人,赵上交的弹劾是否属实?”赵匡胤说完此话,回头对萧蓝若道:“萧兄弟,赵某即刻要回汴梁,不知可愿与我同行?”萧蓝若淡然一笑,道:“小弟游历四方,去往何处都是一样!”

    王峻久久地望着赵匡胤一行远去的背影,忽然张口喷出一口暗红的鲜血。原来,赵上交弹劾自己是受“晋王”柴荣的指使,怪不得自己将赵上交贬为商州司马,还未成行,皇上就一纸诏书将自己贬为了商州司马。如此奇耻大辱,对于高傲的王峻,打击尤甚。王峻在到达商州后的第三天,忍受不了精神上的极度摧残,呕血而亡。就在他死后的第三天,手握重兵的邺都留守王殷,被急召入朝,旋即因持功专横,以谋反罪而被杀。

    萧蓝若与林云素回到开封城西的“林间客栈”,闭了房门。林云素俏眼望着桌前的萧蓝若道:“这个赵匡胤可不是他表面看上去那么忠厚爽直,此人城府之深,当真深不可测。在‘太白居’席间不知你留意了没有,他那班在军中举足轻重的兄弟,无论大小事情,全都向他问计,可见平日里当是以他马首是瞻。如果,假以时日,位极人臣,他定当一飞冲天。”

    “呵!呵!小娘子果然慧眼识英雄,巾帼不让须眉啊!”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笑道。萧蓝若一笑而起,道:“老祖驾到!”当下开了房门,只见陈抟老祖和寂空禅师双双站在门首。

    “阿弥陀佛!萧施主!叨扰了!”寂空禅师手捻佛珠,抬步入内。陈抟老祖扶住萧蓝若,道:“萧少侠不必多礼!”三人来到桌前坐定,林云素赶忙给三人斟茶。陈抟老祖笑道:“萧少侠新婚燕尔,小娘子貌美如花,恨不相逢少年时啊!”林云素顿时羞红了双颊。

    “萧少侠此次北上幽州,可有收获?”寂空禅师呷了口茶,微笑地望着萧蓝若。萧蓝若面容微微沉肃,黑眸中闪过一丝不忍:“边关之上,暴骨如莽,百姓贫苦,实非吾辈乐见。”“萧少侠宅心仁厚,实乃武林之福。难云禅师现下可还安好?”陈抟老祖问道。

    “家师已然圆寂。”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三月有余,萧蓝若仍然不禁心头大痛,林云素听他语声渐显悲戚,将一双素手,轻轻地搭在萧蓝若的肩头。“阿弥陀佛!”寂空禅师与陈抟老祖亦不由神情黯然。

    “家师临终之际,命弟子转告二位前辈,事可为则为之,一切随缘!”萧蓝若哀伤的眼神,令人心碎。“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难云禅师大慈大悲,苦度众生,无我相,无众生相。非吾所及也!”寂空禅师轻宣佛号,面上浮起圣洁的清辉。

    周朝镇宁节度使柴荣现在是大周的“晋王”,开封府尹。

    这一年,是灾难的一年。中原大水,“南唐”干旱,淮水居然都能步涉,灾民纷纷渡淮北上。这还没有完,魏、邢等地州又地震数日,震十余次。

    后周广顺四年(公元954年),正月。

    周朝改元显德。大周天子郭威又加封“晋王”柴荣兼侍中,判内外兵马事。

    这一日,石守信突然来到晋王府见柴荣,说皇上召见,柴荣匆匆随太监而去。石守信随即唤住赵匡胤颤声道:“大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他从怀里慎重地掏出一个油布包来,紧张地四处看看,然后打开。在他们面前的,是江湖人一生梦寐以求的东西,一部武功秘籍。

    赵匡胤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地揉了揉眼睛。不错,的确是“天龙伏虎神功”。

    石守信接着道:“这是皇上交给我的,让我寻个偏远之地,妥善掩埋。我不敢擅专,特拿来与你计较。”赵匡胤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道:“暴殄天物,有损阴德。我看,还是把它留下,留待有缘吧!”石守信点头道:“全凭大哥做主!”然后,将油布包交到了赵匡胤手里。

    赵匡胤知道,这就是郭威傲视天下英雄的根本。他那一身惊世骇俗的绝世神功,现在就在自己的手上。但是,他却不能看。因为,他答应石守信留待有缘。他在江湖中是个有名的君子,同时,他还是一个重信守义之人。

    柴荣没有回来,回到他的晋王府,因为他现在是周朝的皇帝了。郭威的武功身兼正邪,他平日里总是用华山的“一叶飘红”强压邪气。但是,“是药三分毒”,现在,他终于压制不住了,毒性反噬,天命难违。他深知自己大限将至,所以,才会尽自己最后的力量,为柴荣剪除隐患。

    太祖皇帝在诏令文武群臣向柴荣跪拜后,勉强交代完了后事。命不许大葬,只刻写:“大周天子临晏驾,与嗣帝约。缘平身好俭素,只令著瓦棺纸衣葬。”一代枭雄就这样在走火入魔中油尽灯枯,往归极乐了。但是,他的确是一位令人钦佩的天子。因为他在中原内外交困之际,外克强敌,内修德政,废除了许多先朝苛刻的税费,安民保国,让无数的百姓得以安养生息。尤其是,郭威废除了当年朱温所定的“牛死而租不除”的苛政和“民缴牛皮制”,令淮北的百姓无不拍手称道。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五节 横刀立马

    周世宗端坐在崇德殿上,意气风发。

    陈抟老祖笑呵呵地望着当今天子,拱手为礼:“贫道山野鄙夫,何劳天子挂怀?”因陈抟老祖与寂空禅师为了先帝之事,四处奔走,希望能救之于危难。可惜,终是积重难返,无力回天。周世宗对陈抟老祖好生相敬,即位后命华阴县令王逵上华山求见老祖,望能再次相见。

    王逵上得华山,恰遇老祖在九石岩上打坐,煞是惊奇,便上前询问居所。陈抟老祖当即口吟一诗:“蓬山高处是吾宫,出即凌虚跨晓风。因此不将金锁闭,来时自有白云封。”王逵慕老祖高风,极力恳请为其筑宫,陈抟老祖慨然拒之。

    “先生世外高人,却心系天下黎民,急公好义,朕甚仰之,奈何先生闲云野鹤,无拘无碍,失之交臂,甚憾也!不知先生如何看待大周?”陈抟老祖略微沉吟,“呵呵”一笑,吟道:“好块木头,茂盛无赛。若要长久,添重宝盖。”周世宗甚喜,周世宗姓柴,暗扣“好块木头”,又有“茂盛无赛”,“长久”之意,如何不喜?可是,那关键的“添重宝盖”,却让他始料不及。

    后周显德元年(公元954年),二月。周世宗上殿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北汉”刘崇的三万兵马和“辽国”的一万契丹兵马已经杀向中原。

    周世宗望着群臣,目光坚毅,道:“朕要御驾亲征,攻破汉兵。”宰相冯道出班言道:“皇上!刘崇算不上什么?而且先帝也曾多次打败他。可是,现在皇上初登大宝,还是派大将抵挡吧!”周世宗道:“昔日唐太宗,哪一次不是自己亲自抵御外诲?”不料,冯道却慢悠悠揶揄道:“可皇上你不是唐太宗,你也没有无往而不利的‘定唐刀’。”周世宗冷笑道:“不!我有。我要像泰山压顶一般,彻底毁灭他。”冯道轻轻一笑:“可是,皇上!你做得了泰山吗?”

    周世宗看着这个七十二岁的老夫子,有些不明白。冯道初为幽州刘仁恭的参军,历仕五朝,侍奉了十位皇帝,包括曾经入主中原的契丹皇帝耶律德光。不,应该是十一位,再加上自己。几乎所有朝臣都知道他谨小慎微、刻苦俭约、仁厚有德,可今天他怎么了?周世宗终于明白,自己的根基太浅了,几乎所有的朝臣都是先帝老臣,对于他们,自己没有一丝德望。冯道是众臣之首,更何况他受民爱戴。在契丹人占领开封之时,冯道只是个外臣。别人都避之惟恐不及,可他偏偏进京朝觐,目的只是为了铁骑下的黎民百姓。这种杀身成仁的勇气,即使是个武功高强之人都未必能有。可是,就是这个百无一用的文弱书生,他却一无所惧。

    当冯道见到耶律德光时,耶律德光直截了当地问道:“汝为何见朕?”冯道答:“无兵无城,怎敢不来?”耶律德光叱道:“汝为何等老子?”冯道答道:“无才无德,痴顽老子。”耶律德光又问道:“天下百姓如何救得?”他此时最关心的是如何管制中原的百姓。因为他们令契丹人焦头烂额,死伤惨重。从他入主中原以后,百姓就少则数百人,多则上万人的聚集在一起,不时地攻袭各地的契丹人,令他们防不胜防。

    冯道答:“此时佛出亦无救,唯皇帝救得!”就是他的这一句话,活人无数。耶律德光如梦方醒,终于明白只有自己善待中原百姓,百姓方能承认自己这个皇帝。虽然,他明白了这个道理。可是,为时已晚。民心已失,大势已去。他不得不悄然北返,放弃中原的大好河山。但是,他最终还是没能活着离开中原,就在栾城外的一片桃花林中,他被一群中原武功高手围攻而死,年四十五岁。耶律德光在“杀胡林”里面对死亡的时候,想的更多的是“长乐老人”冯道的话“佛出亦无救,唯皇帝救得!”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

    周世宗没有怪责冯道,只是派当朝宰相去给先帝修墓。

    临出征前,周世宗问身旁的赵匡胤:“朕做的怎么样?”赵匡胤道:“皇天在上!何谓皇天?皇帝就是臣子的天。”周世宗冷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道:“每次朕不得意的时候,爱卿总能给朕勇气。你知道吗?朕自小就很向往成为两个人,一个是‘天可汗’李世民,一个是‘神刀侯’关羽。想一想,李世民跃马挥刀,率领着秦王府的众将,杀奔敌营,‘定唐刀’下不死无名冤鬼,那份盖世气魄,令人心醉神驰。关羽关云长,跨下赤兔胭脂马,掌中青龙偃月刀,踏万马军营如入无人之境,取上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那绝世的神功,天上人间,旷世难寻。”

    赵匡胤在周世宗的眼里看到了一团火,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周世宗接着道:“朕自幼勤练武功,等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横刀立马,傲笑天下。”

    泽州高平,巴公原。

    周世宗望着对面漫山遍野的敌人,他知道自己冒失地杀进了刘崇的包围圈。现在,三面受敌,唯一的出路就是死拼,自己的后援大将刘词的兵马是等不到了。敌人开始进攻了,东面的樊爱能和何徽被后汉将张元徽击破,而且已经投降了,还好西面的李重进面对的契丹兵没有进攻。

    周世宗突然下定了决心,策马挥刀直接冲向了刘崇的中军,刀光闪烁、日月无光,鲜血像花瓣般飘飞如雪,所向披靡。周世宗真的像李世民和关云长一般杀进了千军万马之中,他太想证实自己了。他想要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不仅能杀入百万军中,而且能取上将的首级。

    赵匡胤眼见势危,环顾四周,毅然向中军主将先帝的驸马张永德道:“将军,你快领军冲击东路。”言罢,自领禁军侍卫,手持盘龙棍,如狼似虎般杀进了敌阵。

    张永德和先帝的外甥李重进这时方才从惊骇中警醒,立即领军分别攻向汉军的东西两路。

    刘崇看着眼前的千军万马居然在周世宗和赵匡胤等的冲杀下,风卷残云般,片片倒伏。东西路的军马也在周兵的强攻下,节节后退,不禁大惊失色,立即命令撤退。中军一动,全线崩溃,兵败如山倒。

    是夜,刘词后援大军赶到,又一路追杀到了河东城门口,将城池团团围住。当天,周世宗斩杀叛逃后返回的大将樊爱能和何徽等七十余人。从此,三军整肃。周世宗的军威终于如日中天,气贯长虹。

    翌日,周世宗命令攻城,屡攻不克。

    赵匡胤心头火起,舞动盘龙棍直接杀到了城门口。然后,他就放了一把火,将城门给烧了。再向里冲的时候,里面箭如飞蝗,他丝毫不惧。突然,他听到箭音怪异,待要闪避,已是不及。这箭却射在了他的左臂上,血流如注。柴荣眼见危险,立即命身旁的贴身侍卫,拼死将赵匡胤救下。

    赵匡胤对柴荣道:“皇上!城里有武功高手,居然能用箭射歪臣的铜棍,还伤了臣的臂膀,功夫非比寻常。”周世宗仔细看了看赵匡胤的伤势,微微皱起了眉头。赵匡胤待包扎好伤口,道:“臣再去会会这个高人。”

    周世宗一把拉住了他道:“朕已探听明白,城中的确有个高手,他叫杨业。”赵匡胤吃了一惊道:“‘枪王’杨业!果然名不虚传,能与他一战是臣终身的荣耀。”周世宗摇头道:“我们何必跟他们逞匹夫之勇。”然后,毅然撤军。

    是年,四月中旬。

    周世宗诏令国丈天雄军节度使符彦卿为先锋,周世宗自领大军再攻“北汉”,将太原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刘崇急忙派人求救于辽国,并传位于儿子刘承钧。

    周世宗攻城月余,却毫无进展。这时契丹大军集结来援,而阻截契丹军的大将史彦超不幸兵败阵亡。面对腹背受敌的境况,再加上久雨不息,士卒中开始流行疫病,周世宗只好饮恨太原,焚毁大量的粮草、军需,悄然收兵回京。

    赵匡胤现在是殿前都虞侯,受命招募天下壮士,选拔精锐为殿前诸班,并命将帅挑选以为马、步军。很快,他就招募到了十八座军州。他每到一个军州都告诉这些军士,要想做官,就必须通过自己的盘龙棍。但是,前提是你必须是这个军州里最强的。

    最后,赵匡胤在这些身手高强的人中,特意留下了几个放在了自己手下。曹彬、潘美、张琼、米信、党进等人成为赵氏日后平定天下的中坚。

    赵匡胤设宴款待各军州的首领。酒酣耳热之际,石守信提议,众人结义成兄弟。他们欢宴的这个地方,是义社,是军中聚会议事的地方。所以,他们自称“义社十兄弟”。因为慕容延钊年岁最长,做了大哥,赵匡胤是十兄弟的老二,石守信是老三。下面是高怀德、张令铎、赵彦徽等依次排了下去。

    周朝的禁军的确强大了,尤其是他的殿前诸班,更是兵强马壮,以一当百。当周世宗检阅他的殿前司时,他的确非常满意。他回头对赵匡胤笑道:“朕今天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刘崇死了。他没有等朕去杀他,自己却先死了。”他突然脸色一沉道:“还有一个坏消息,朕的宰相冯道也死了。朕没想到有那么多京城百姓为他送行,公道自在人心啊!冯道是个真正的君子,他虽然历仕了十余位君王,难得的是他都能竭尽所能地造福黎民,实在难能可贵。朕已经诏令罢朝三日,为他哀悼,朕有愧于他。”

    赵匡胤久久地沉默着,心中感怀不已。周世宗半晌无语,突然又笑道:“朕听说你棍扫十八座军州未逢对手,你的棍法和长拳堪称天下第一了吧!朕非常想知道,你和你父亲三朝武王赵弘殷大人比,武功孰强孰弱?”赵匡胤面不改色地道:“皇上!天下第一谈何容易。再说臣的武功乃是家父亲传,臣何敢檀越?”周世宗听罢,哈哈大笑。

    后周显德二年(公元955年),初春。

    周世宗开始修建大梁城,广招军民,任其自便造屋。一时间,屋宇连绵,馆舍酒肆,遍及大街小巷,尽显繁盛。又诏令天下寺院除赦赐寺额者外,全部废除,禁止私度僧尼及僧俗舍身、断手足、炼指、挂灯、带钳之类。是年,天下废寺三万零三百三十六所,存寺二千六百九十四所。存僧四万二千四百四十四人,尼一万八千七百五十六人。废寺完后,将铜器、佛像,一律充公铸钱。他要天下的百姓都去安居乐业,不必再避世离家,青灯伴古佛。另外,他也由此得到了许多自己需要的东西,比如“铜钱”。

    同时,周世宗又听王朴策,“先南后北”。命驻守西南的王景等将攻取了“后蜀”侵占之秦、阶、成、凤四州,解去了西南的威胁。其中赵匡胤居功至伟,因为从查探,到谋划,所有的攻略全都出自赵匡胤之手,就连攻取的日期,都在赵匡胤的预料之中,满朝文武不禁为之侧目。周世宗此时终于志得意满了,因为他不仅有了显赫的战功和强悍的殿前禁军,还有了一些为国为民的国策。他的下一个目标,将是“南唐”之淮南。

第十六节 无敌棍王

    “生了!生了!老爷,夫人生了个小少爷。”随着丫鬟、仆佣们一阵欢天喜地的喧闹,萧蓝若紧绷的面颊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般的微笑。“好啊!好啊!这得赶紧的知会大少爷一声,这下他定要乐疯了。”萧让来回地搓着双手,一张脸红光满面,透着罕有的喜色。月余之前,萧思温使人来报,萧家再添一女,取名萧绰,这一来,萧思温三胎皆女,再加上萧蓝若二岁的女儿萧小小,萧氏一脉,竟有四女之多。如今,此子一出,却是萧氏后辈唯一的男丁。

    “岳丈!周朝这是要大举来犯了。”萧蓝若神情略显忧虑。后周显德二年十一月,周朝以李穀为淮南道行营前军都部署,兼庐州、寿州知府事,率王彦超、韩令坤、白延遇等宿将,兵分十二路,尽陷淮北诸镇,并在正阳搭建浮桥,进围淮南门户寿州城。“李穀其人,厚重刚毅,文武双全,不可小觑啊!”林仁肇目光深邃,眉头微锁,虽有爱女添子之喜,怎抵得住外强压境之忧?

    李穀历仕三朝,而今以司空位列三公,监修国史。去年,因黄河自杨刘至博州一百二十里,连年东溃,分二派,汇成大泽,又东北坏古堤而出,灌齐、棣、淄诸州,至于海滨,漂没大量田地房屋,屡塞无功。李穀率十州六万之民,令行禁止,竟在三十日塞之,声名鹊起,甚得周世宗倚重。

    “岳丈!您这是要随军出征了。”萧蓝若轻声道。“还不一定,神武统军刘彦贞已然调集了二万水军前往正阳,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阻止周军南进。”林仁肇微然一笑,接着道:“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没得破坏了我喜得外孙的好心情,孩子起了名没有?”萧蓝若笑道:“起好了,因为咱家小小的缘故,我们就叫这孩子小人。”“萧小人!有点意思,左右不过是个名字而已。只是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哈!哈!哈!”林仁肇开怀大笑,一扫胸中阴霾,萧蓝若也不禁露出会心的微笑。

    “南唐”神武统军刘彦贞督率二万水军直扑正阳桥,李穀闻报大惊,那可是他的后路啊!李穀当即传令,后军变前军,疾速后撤。寿州守将刘仁瞻也是一代名将,瞅个正着,当即悄然领军出城,掩杀而来。双方一接战,李穀担心腹背受敌,急于脱身,无心恋战,被刘仁瞻一路追杀,惨遭大败。

    周世宗雷霆震怒,立即调集京师左近十五州精兵,御驾亲征。周朝大军所至,所向披靡。首当其冲的刘彦贞,被周朝正印先锋李重进当场阵斩,正阳以南三十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留守正阳桥,以为全军枢纽。

    是夜,月黑风高,十余艘木舟,悄然驶近正阳桥。突然之间,冲天的大火,骤然燃起,将江心映照的分外火红,张永德气急败坏地指挥兵卒四下救火,并调集弓弩手射杀前来袭营的敌人。

    这时,他看到一位身形伟岸的男子,手持利刃,力拨乱箭,以一当百,冲杀过来,不由大骇。“来人啊!给本帅挡住此人。”张永德急令众将。忽然,一柄利剑,化作长虹,呼啸着直奔张永德。张永德欲待闪避,已是不得。蓦然,身后一棍伸出,“嘡”地一声,将利剑磕飞。张永德霎时惊出一身冷汗,回头看去,却是赵匡胤站在身后。

    周军诸将一拥而上,将来人围在桥头。男子“嘿嘿”一阵冷笑:“可惜!可惜!”无视身周刀光剑影,气定神闲地踏步向张永德走去。诸将喝声不断,各种兵刃齐齐招呼向来人。男子鄙夷地冷哼一声,身形一矮,掌影飘飘,不见他如何出手,只见早有数人飞跌下桥。男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气,瞬间又有数人,中掌跌出。

    赵匡胤缓缓地走到张永德身前,静静地看着来人,紧紧地握住掌中的盘龙棍。男子的脸上,平静如水,一簇火焰,映照在他的眼底,闪烁跳耀。赵匡胤身旁的曹彬,被对方的气势所压,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曹彬突然上前,劈面一刀砍向来人,男子竟然没有躲闪,就在朴刀将要落顶之时,他突然疾速地一掌击出,后发而先至。曹彬软软地倒下了,手中还握着他的刀。

    赵匡胤心里有些发冷,这是个可怕的敌人,自从他踏入江湖,还从未遇到能给他如此威压之人。赵匡胤提掌拍去,与来人对了三掌,赵匡胤退了五步。赵匡胤“盘龙棍”出手,对方只退了一步。赵匡胤知道对手的内功深厚,自己不是敌手。于是,他掷出了“三节棍”,这一次,对方连退了四步,还被击中了后背。而且,是面对面被击中了后背。赵匡胤看到从来人的后背飞舞而起的碎衣,赵匡胤的心却冷到了极点。

    当来人再次大踏步走上前来之时,赵匡胤突然道:“我家主帅已然脱离险境,前辈武功再强,却是难蹈必死之地。况且,此时风向已变,烧营者已然变成了被烧者,大势已去也!”来人深深地看了一眼赵匡胤,心知赵匡胤所言非虚,再看身周,自己带来的人,仅余三人,不由喟然长叹:“天不绝周矣!”

    “此人是谁?”望着决然离去的四人,张永德心有余悸地问道。“他就是江南诸将首领林仁肇。”张永德身后的一位谋士上前道。赵匡胤倒吸一口凉气,暗道侥幸。林仁肇祖居闽南,乃“闽王”重臣林仁翰之弟,闽亡而入唐,擢淮南屯营应援使,进授镇海军节度使,移镇武昌。因其身高六尺有余,体魄魁伟,武功高强,又兼纹身虎形,江湖人称“林虎子”。

    翌日,周朝大军攻至寿州城下,却连一步都无法挪动了。即使是赵匡胤亲自跃进护城河攻城,都没有办法,要不是新收的贴身校尉张琼扑到他的身上,舍身相救,恐怕已然阵亡了。城池难破,可是外围的“南唐”援军却已渐渐逼近。

    周世宗唤住赵匡胤,望着他道:“现在,北面有二万唐兵,不仅有步兵,还有水兵,是我们最大的威胁,你需要多少兵马能破之?”赵匡胤笑笑,道:“如果给我陛下的殿前司,五千足矣!”周世宗微然一笑,道:“军中无戏言!”

    赵匡胤就这样领着五千兵马去攻打二万兵马的何延锡,几乎所有周朝的大小官员都目瞪口呆了。任你赵匡胤武功盖世,这也是摆明了去送死啊!只有周世宗心里明白,这五千人意味着什么?

    当何延锡看到赵匡胤只带了百余骑兵,居然杀到他的大本营时,顿时气急败坏,他自带一万人马要亲自试试自己的剑锋。这百余骑兵果然是些高手,居然将他的千军万马阻了一阻,旋即溃败。何延锡命令追击,一路向西,就到了涡口。

    突然间,伏兵四起,赵匡胤手握盘龙棍就到了何延锡的面前,棍剑相交,何延锡大吃一惊,知道自己不是敌手,拨马欲逃,已是不及,被赵匡胤打翻马下,立毙当场。一时间,唐兵大败。赵匡胤所率禁军,各个都是武功好手,一路掩杀,直杀到滁山唐军大营,一举击破寿州以北的“南唐”水陆兵马。

    当赵匡胤回到寿州城下,满朝文武瞠目结舌。

    周世宗满意的笑了,道:“你果不负朕,他们的确是朕的军州之虎,你尚能战否?”赵匡胤道:“可以!”周世宗点头道:“你去给我攻下滁州城,需要多少人马?”赵匡胤想了想,道:“还是先前的那些就够了。”这次,不但是满朝文武,就连皇上都面上色变。赵匡胤却面不改色地向他们告别辞行,然后,他就毅然带着这些人出发了。

    这次,他的敌人是十万。不但领军的是“南唐”宿将老将军皇甫晖和有儒将之称的姚凤,而且,滁州城前是滁山和石驼山相夹的清流关,山势险峻,易守难攻。

    当赵匡胤领着他的人马在关前叫阵时,皇甫晖没有出击。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叫做赵匡胤的周将,也知道了他武功高强,而且,善于用兵。所以,他要避其锋锐,俟机而动。

    天渐渐地黑了,山风呼啸,关前的周兵无遮无挡。

    皇甫晖在关上手拈白须满意的笑了。命守关兵将严密防守,不得懈怠,就让周兵在关前好好地喝喝西北风吧!明天,皇甫晖非常期待明天,到了明天,这些狂妄的年轻人就知道什么叫做“姜还是老的辣了”。

    天终于彻底地黑了,肆虐的寒风令人瑟瑟发抖。

    赵匡胤却笑了,因为他的机会终于来了。他命令所有的人全部只带随身兵器,轻装出发,目的是翻越滁山。当黎明将要到来的时候,赵匡胤的兵马已经到达了清流关的后面。他的冒险成功了,因为他的部众都是千里挑一的武功高手。皇甫晖被一阵阵的喊杀声惊醒,望着关上冲天的火光,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皇甫晖带着残兵败将快马加鞭地逃进了滁州城,惊魂未定,追兵已至。

    皇甫晖大怒,点指城下的赵匡胤,喝道:“赵匡胤!你欺人太甚!你莫嚣张攻城,老夫这就下去与你决一死战。”皇甫晖心里明白,对手一夜未眠,又加之翻山越岭,体力势必不济。此时出击,可是胜算在握。赵匡胤吩咐停止攻城,列阵以待。

    皇甫晖冷冷地看着对面的赵匡胤,道:“听说你武功卓绝,今日老夫倒要领教领教。”赵匡胤笑道:“老将军言重了,请出招吧!”皇甫晖提枪而上,起手就是中平枪。赵匡胤抖擞精神,挥棍迎上,两人大战在一处。枪来棍往,转眼已经过了百招。皇甫晖枪法老到,丝毫不露破绽。赵匡胤斗得性起,把一条棍使得如泼风一般。

    渐渐地,赵匡胤终于感到异常的疲惫。皇甫晖看了出来,枪枪到位,法度谨严。

    赵匡胤暗道不好,为今之计,只有出奇招了。蓦然,皇甫晖枪挑盘龙棍,赵匡胤铜棍脱手,几乎所有的人都是惊呼出声。突然,赵匡胤在马上一个空翻,从腰间抖出一根软棍来。这根棍非常奇特,三节三尺长的短棍,中间用铁环连接,软硬兼得。

    赵匡胤陡然从马上高高跃起,双手握棍,“力劈华山”。皇甫晖横枪相隔,他的确是老了,他居然忘了,此棍非彼棍,它是软的。枪担在了铁环中间,他眼睁睁看着那乌黑的棍头砸在自己的中脑之上。其实,他死的不冤枉,因为他是死在赵匡胤苦心孤诣独创的“三节棍”绝技之上。

    赵匡胤势如破竹,生擒姚凤,攻陷了滁州。这一战,赵匡胤让天下为之瞩目,让武林为之震颤,他也因此被江湖中人尊称为“棍王”。赵匡胤占据了滁州城,一面整肃军兵,一面安抚百姓。

    这时,张琼、潘美进来禀道:“将军!城里有人暴乱,属下已经将他们制服。请将军定夺!”赵匡胤道:“有多少人?”潘美答道:“有百十号人,领头的武功还相当不错。”赵匡胤道:“给我杀了!看他们再敢造反。”

    话音未落,突然有人道:“将军不可!天下百姓都是你的衣食父母,怎可如此草率?”赵匡胤凝目看去,却是近日投奔军中的洛阳人赵普。当时见面赵匡胤也没有太留意他,这时,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赵普,只见他约莫三十四五岁年纪,白净面皮,颌下一缕须髯,颇有仙风道骨,不由心生好感。

    赵匡胤笑道:“那好!他们就交给你来审理吧!”赵普遵命而去。不大一会,进来覆命。

    赵匡胤接过卷宗来看,只有十数人被定罪,其余的却都是些无辜的乡民。赵匡胤抚额惊呼道:“幸亏有先生及时教我,不然岂不是错杀了好人?”赵普微笑道:“将军征战四方,平定天下,乃是当世的英雄豪杰,这些小事原不该劳烦将军。”赵匡胤汗颜道:“人命关天,岂可儿戏?请先生留在我身边,时刻教诲!”赵普笑道:“赵某何敢?不过能留在将军身边,却正合吾意。”赵匡胤大喜,道:“如此甚好!”

    <ahref=>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七节 武王罹难

    赵匡胤坐镇滁州,有人禀报,已然攻取扬州的父亲“武王”赵弘殷和弟弟赵匡义来到了滁州城。赵匡胤喜出望外,急忙列队出城相迎。父子、兄弟见面,分外高兴。赵匡胤看到十七岁的弟弟赵匡义,长眉狭目,龙行虎步,长身玉立,一身白袍,更显英武,手握一根烂银棍随侍在赵弘殷身旁,格外欣慰。

    当下,父子三人把盏言欢,尽兴而散。赵匡胤将父亲让进帅府的正堂之中安歇,自己则和弟弟睡在偏房。夜已三更,赵匡胤悄然起身,正欲出屋。赵匡义突然道:“哥哥!你去哪里?”赵匡胤笑道:“你怎么还没睡着?为兄要去巡城。”赵匡义道:“左右也是无法入眠,我随你一道去巡城。”

    于是,兄弟两人一道上了城头。当他们到了东门时,突然发现守门的军卒居然都倒卧在城垛下睡觉。赵匡胤心下大怒,快步上前,飞脚踢到一名军卒的腰间,道:“擅离职守,看我不杀了你们。”这一脚力道很大,将这名军卒踢的直飞起来,然后重重的摔落。但是,奇怪的是他兀自未醒。

    赵匡义伏身观瞧,发现这些军卒居然是被人点了穴道。当即大呼道:“哥哥!他们被人点穴了。”赵匡胤立时惊醒道:“不好!有敌人夜袭。”话犹未了,突然四周出现了十余个黑衣蒙面之人,慢慢地将兄弟二人围住。赵匡胤盘龙棍一摆,厉声喝道:“你们何许人?敢夜闯滁州城。”蒙面人已经纷纷亮出了兵刃,一见他的兵刃,不由惊呼道:“遮莫他就是赵匡胤?”

    赵匡胤大笑道:“正是赵某!”赵匡义银棍在手,厉声喝道:“宵小鼠辈,今夜让你们知道我兄弟的手段。”其中一个蒙面人道:“不好!赵匡胤在此,那师兄他们到帅府可是扑空了。”赵匡胤闻言,心头一惊,原来他们是去帅府刺杀我的。“哎呀”不好!父亲……,一念至此,心下惶急,大声道:“匡义!快回帅府。”赵匡义立即明白了兄长的意图,两人双棍齐出,杀向蒙面人。有道是“容情不出手,出手不容情”。棍到处,皮开肉绽、血肉横飞,瞬间已经料理了七八个武功较弱的蒙面人。蒙面人大骇,迅速地将战团拉开,围在他们身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兄弟二人,一时之间,居然杀不过去。

    赵匡胤眼见他们各个都是高手,沉声道:“赵某棍下,不死无名之辈,通名上来!”领头的蒙面人嘿嘿冷笑道:“赵匡胤果然武艺高强,今日即使败于你手,亦是不冤,至于我们是谁,却是不便相告。”赵匡胤心知他们既然是蒙面而来,就是不愿为人所知,自己却是多此一问。

    赵匡义冷冷一笑,道:“江南武林能与我兄弟一战的,唯有庐山‘白鹿洞’。”赵匡胤哈哈大笑:“‘白鹿洞’?素闻‘白鹿洞’七十二名弟子各个艺业非凡,欧阳山主更是江南武林泰斗,他们也配?”蒙面人大怒,蓦然上前,剑走偏锋,陡然快捷无比地刺出十余剑,剑尖微颤,已刺中赵匡胤左肩。赵匡胤惊呼一声,棍已脱手。突然间,只见赵匡胤由腰间掷出“三节棍”,劈面将领头蒙面人身旁的另一个蒙面人击中。领头的蒙面人一声惊呼,长剑一圈,迅速地退回阵中。赵匡义觑个正着,乘他们大乱之际,挺棍而上,已然杀出了包围圈。

    原来,赵氏兄弟被他们的阵行所困,无法脱身,兄弟二人以言语相激,迫他们贸然出击,果然一击而中。但是,赵匡胤自己也是受了轻伤。赵匡义脱出圈子,道:“哥哥!我先走了。”赵匡胤急切道:“你快走!”赵匡义正往前奔,听后面有两个蒙面人追来,他蓦然回身,棍扫处,两人双双中招。赵匡义毕竟担心哥哥,又帮哥哥料理掉两个,这才匆匆而去。赵匡胤“三节棍”在手,动如脱兔,棍击掌劈,如鱼得水。蒙面人何曾见识过这等兵器,忽软忽硬,着实难以抵挡,纷纷避让。

    此时,城中的军兵已然发现了变故,杀奔东门,张琼等人率先赶到,立时将蒙面人团团围住。赵匡胤吩咐左右守好各个城门,然后,飞奔向帅府,因为他的父亲在那里。

    突然,赵匡胤看见又有七八个蒙面人冲杀而来。赵匡胤猛然站定,手拄盘龙棍,像个门神般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蒙面人瞬间到了他的面前,居然并不慌乱。火光下,其中一位蒙面人的目光很奇特,深邃而锐利。

    赵匡胤身旁的兵卒发一声喊,挺枪抡刀杀向蒙面人。赵匡胤的兵卒可不是一般的兵卒,他们可都是些身负武功之人。这个蒙面人仍然没有动,他无视身旁的刀兵相见,只是静静地望着赵匡胤。

    赵弘殷端坐在正堂之上,目光敏锐地望着委顿在地的蒙面人,赵匡胤兄弟随侍在他的身侧。堂上遍地尸身,只有这一个是活着的。赵弘殷强压下心头的气血翻涌,道:“你到底是谁?以你的武功当不是碌碌无为之辈。”那人声音微弱地道:“‘中原武王’,果然名不虚传。能死在你的‘赵氏长拳’之下,虽死犹荣!”

    赵匡义厉声道:“我父亲问的是,你是谁?”言罢,上前扯下了他的蒙面黑巾。火光下,此人十五六岁年纪,面目清秀。虽然神情委靡,却仍掩不住他的逼人英气。他凄然一笑道:“我本没打算活着回去,既然左右是死,名字又有什么重要的?”赵弘殷道:“你年纪轻轻,居然有这等修为,的确不易。如果就此杀了你,老夫也于心不忍。所谓各为其主,身不由己。你走吧!老夫不难为你。”

    少年眼睛一亮,道:“前辈果真要放了我?”赵弘殷点点头。少年慢慢站起身来,拱手道:“在下樊若水,江南人士。自幼父母双亡,为欧阳山主收养,并投入‘白鹿洞’修习武学,七十二弟子排名第四十五。”堂上众人闻言,全都悚然动容。

    赵匡胤道:“你们‘白鹿洞’究竟来了多少人?”樊若水微喘口气,开口道:“此次接李景达大帅密令,由大师兄、二十三师兄,五十六、六十八师弟再加上我,一共五人,剩下的都是李景达大帅的侍卫军,潜进滁州城,谋刺将军。”“有一位掌法精强之人,他是谁?”赵匡胤问道。樊若水目光中充满景仰,道:“那是我大师兄‘风雷神君’稽棠琰。”

    原来赵匡胤适才在城门口遇到了“风雷神君”稽棠琰,两人交手十余回合,竟是不分胜负。赵匡胤记挂着父亲的安危,无心恋战,命将士打开城门,将他们放出城去。

    “李景达亲自来了?”赵匡胤心中一动。李景达是“南唐”皇帝的亲弟弟,也是“南唐”军中的第一统帅。樊若水望了望赵匡胤,道:“是的!他派二万铁骑已经去攻打扬州了。而且,他会绕道**,直达寿州城下。”赵匡胤大惊失色,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周军必败。他立即差人将樊若水送出城,然后火速派人知会扬州守将韩令坤,他可是赵匡胤发小的好朋友。赵弘殷遭到“白鹿洞”众人围攻,受了内伤,赵匡胤放心不下,赵普主动留下来照顾与他。

    赵匡胤领军直扑**。

    **道中,李景达吃惊地发现周军竟然提前驻扎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大骇之下,一打听,领军的居然又是周朝“第一战神”赵匡胤。他的确心虚了,尽管赵匡胤只有区区二千人马。李景达没有轻举妄动,他在试探周军的用意。相持了四天之后,“齐王”李景达突然发现挡在自己面前的居然只有二千人马时,他不禁恼羞成怒。为了寿州城,为了自己的颜面,他决定主动出击了。但是,为时已晚。扬州的韩令坤已经打败了攻城的唐兵,快马加鞭地杀到来相助赵匡胤了。他彻底的输了,输的彻头彻尾。

    其实,这场仗,他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输了。因为,他在心理上已经输了。当李景达逃过长江,望着江边耀武扬威的周军和纵横遍野的唐兵尸体,还有被鲜血染红的一江春水,他跪在江边,失声痛哭。

    南唐滁州已破,周军相继攻陷扬、泰、光、舒等州,唐军屡次兵援江北,皆以失败告终。宋齐丘命人潜道使辽国,约其相攻中原。周世宗闻讯,旋还东京,留兵继续攻寿州。

    庐山“白鹿洞”颜氏因周军专事掳掠,命山主欧阳栻约会江南武林,誓保江南,淮南之民,纷纷执农具,披纸甲,蜂拥而至,号“白甲军”,屡败周军。周军于是弃滁、扬二州,专攻寿州,唐军趁势夺回舒、光等州。周世宗为解燃眉之急,命“吴越”钱俶攻唐,钱俶破唐常州外郭,柴再用之子柴克宏力战大破“吴越”兵,旋为刺客谋杀。

    “吴朝”国主吴昌文遣使至“南汉”,并主动臣服于“南汉”刘晟。显德元年初,“南汉”以吴权次子吴昌文为静海节度使兼安南都护,致使“吴朝”大乱。“吴朝”国主吴权怒气攻心,旋即驾崩,长子吴昌岌嗣位。吴昌文在“南汉”的扶持下,杀宫夺位,成为“吴朝”之主,请命于“南汉”。

    湖南王逵为部将潘叔嗣所杀,潘叔嗣力不能逮,奉迎潭州周行逢为帅。周行逢入主湖南,平定叛乱,在众军的拥戴下,斩杀叛将潘叔嗣,兼并朗州。

    后周显德三年七月,赵匡胤因功升任定国节度使、兼殿前都指挥使,开府立衙。可是,赵匡胤的父亲,三朝“武王”赵弘殷却因伤势沉重,勉强支撑了近百日,终于不治而亡。

    灵堂之上,义社十兄弟等众将披麻带孝分列两厢。赵匡义、赵匡美跪倒灵前,哭红了双眼。许多的江湖同道纷纷前来吊唁,毕竟他是威震天下的一代“中原武王”。周世宗亲率满朝文武大臣前来祭奠,好言抚慰。赵匡胤送走皇帝及群臣,强忍悲痛,正待说话。

    突听有人禀报:“华山陈抟老祖、武当纯阳真人吕洞宾、嵩山少林寺方丈寂空禅师前来吊唁。”满堂上下,一时哗然,他们可都是当今天下的世外高人啊!赵匡胤急忙携众人出门相迎。府门外,一僧、二道。僧是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少林寺方丈寂空禅师,道是仪容威严、飘飘欲仙的纯阳真人吕洞宾和清癯消瘦、鹤发童颜的华山陈抟老祖。

    三人皆是一脸肃容,不言不语,鱼贯而入,径直来到灵前,恭身行礼。然后,在蒲团上坐定,闭目默祷。堂上鸦雀无声,为三位绝世高手的威名所慑,大气也不敢出。

第十八节 猛龙过江

    陈抟老祖在临出门时,意味深长地望着赵匡胤,徐徐道:“赵将军请节哀顺变,方今天下,乃多事之秋,正是英雄用武之时,还望珍重!”

    当赵匡胤回到灵堂,堂下有人禀道:“金陵唐使者到!”一位四十岁上下的魁伟汉子带着两名随从大踏步走进灵堂。他目不斜视,端直来到灵前,上香三柱,一言不发,扭头即走。两名随从到得门首,将手中所捧丧礼奉上。赵普立即上前,请他在丧薄上签名。赵普望着丧薄,一时之间呆若木鸡。赵匡义觉得奇怪,上前观瞧,不由惊呼出声:“江南林仁肇!”

    林仁肇端坐在开封第一酒家“太白居”楼上,旁若无人地饮着酒。他目光深邃,酒到杯干。他此行本是出使周朝,正赶上赵弘殷出丧,念赵弘殷乃中原一代“武王”,心存景仰,便冒昧上门奔丧。林仁肇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陛下送给王朴和赵匡胤的礼物,业已送出,林仁肇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们来找自己。

    第一个上来的是慕容延钊,第二个是石守信,接下来陆陆续续上来的都是赵匡胤的部将和兄弟,他们分坐在四周,隐然形成了合围之势。最后,赵匡胤在赵普和赵匡义的陪同下,施施然地出现了。

    林仁肇微微哂笑道:“新进‘棍王’,排场果然摆的不小。”赵匡胤摆手制止住蠢蠢欲动的赵匡义。然后,就坐在了林仁肇的对面。“林前辈有何见教!”赵匡胤虎目含威。林仁肇淡然一笑:“喝酒!”赵匡胤端起面前早已摆好的酒盅,一饮而尽。林仁肇眉峰微挑,拇指一立道:“好!不愧中原豪杰。如果阁下到江南,满朝高官任君选。”赵匡胤盯着林仁肇的眼睛,道:“江南林虎子,长江第一险。若是前辈入中原,平定天下君莫忧。”两人互相对望良久,突然,同时哈哈大笑,一股惺惺相惜之感,油然而生。

    赵匡胤沉声道:“素闻林前辈是江南的一道屏障,如果请前辈在开封汴梁住上个三年五载,不知意下如何?”林仁肇笑道:“林某久居江南,不习惯中原的气候。”赵匡义突然厉声道:“这可由不得你!”言罢,隔着桌子就是一招“开门见山”,正是正宗的“赵氏长拳”。林仁肇不避不让,左掌一扬。赵匡义的拳头正好击在林仁肇的掌心,他只觉得,异常绵软,竟似无处着劲。忽然,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发自林仁肇的掌心,欲要收招,已是不及。

    赵匡胤面色大变,粗声吼道:“林前辈手下留情!”只见赵匡义的身子飞出八尺开外,重重地摔在地上。摔的虽重,却似毫发未伤,赵府众将立即上前将他扶起。然后,全都虎视眈眈地望着手端酒盅、纹丝不动的林仁肇。

    林仁肇笑道:“林某无意与中原武林为敌,既然话不投机,林某就此告辞!”赵匡胤久久地注视着林仁肇,道:“数月之前,正阳桥头,多谢前辈承让!”林仁肇“哈哈”笑道:“各事其主,得罪莫怪!”赵匡胤沉声道:“当日,前辈本可一举诛杀赵某,何以因我一言而退?”林仁肇微笑道:“时至今日,林某仍然没有必胜阁下的把握。”

    赵匡胤长吁一口气,缓缓道:“赵某今日还想领教前辈教诲!”林仁肇蓦然抬眼,凌厉的目光倏忽瞟了一眼赵匡胤。这一眼,惊鸿一瞥,赵匡胤心头一紧,本欲站起身来,随即又稳坐了下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曹彬用力握了握刀,道:“晚辈江南一战,方知天外有天。晚辈承蒙江南高手赐掌,近日方愈,晚辈也想向前辈讨教!”慕容延钊、石守信、韩令坤已经围了上来,居左。高怀德、张令铎、赵彦徽也围了上来,居右。曹彬、潘美在中间。

    “好说!好说!”林仁肇一笑而起,心知今日若不出手,恐是难以善罢。当下,亦是不敢大意,瞬间与他们斗在一处。慕容延钊武功平实厚重,石守信则刚猛练达,高怀德刀法沉雄,韩令坤枪法刁钻。林仁肇就在他们中间穿梭着,俟机而动。赵府众将忌惮他的掌力,丝毫不敢大意。赵匡胤有些诧异,看情形林仁肇并不打算痛下杀手。因此,一时之间,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赵兄好雅兴啊!竟在这‘太白居’里摆起了擂台。”一个清越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话音未落,一位丰神如玉的蓝衫男子,怀抱着一个粉雕玉琢般的约莫一岁的男婴出现在楼头。“萧兄弟!”赵匡胤欣喜地站起身来,疾步上前相迎。萧蓝若环视四周,微然一笑,道:“这里还真是热闹。”

    突然,高怀德的刀被林仁肇一掌击飞,直奔萧蓝若,萧蓝若却不躲闪,探手将刀接住。高怀德大步流星急冲而来,欲抢回自己的刀。不料,萧蓝若居然笑着将刀递还给他。高怀德大喜,伸手接刀,甫一沾手,忽然大叫一声,将刀扔了出去。原来递回来的刀,滚烫似炭,竟似刚出红炉一般。赵匡胤一望而知,不由大吃一惊,这是何等的内功啊!

    萧蓝若一声清啸,长身而起,冲进战团,掌拍指捻,出其不意地将赵府众将如砍瓜切菜般一一击倒,在当世两大高手的夹击下,这些武功未臻一流的将领如何是其对手?然后,萧蓝若就将怀中的萧小人递到了林仁肇的手中。萧小人异常可爱地睁大一双天真无邪的乌溜溜的眼睛,甜腻腻地叫了一声:“外公!”,欢喜地抱住林仁肇的头颈,将头拱进了林仁肇的怀里。

    萧蓝若目光如电,望着赵匡胤道:“赵兄!阴绝毒谷一战,蓝若受益匪浅。今日,小弟愿再次领教赵兄的高招。”赵匡胤如梦方醒,原来萧蓝若竟是林仁肇的女婿。

    萧蓝若缓步来到赵匡胤的面前,坦然地望着赵匡胤。赵匡胤大喝一声,“三节棍”陡然出手。萧蓝若轻“咦”一声,侧身避开了棍梢。不料,“三节棍”却如影随形,棍头一弯,又击到了面门。萧蓝若沉喝道:“好!”伸手抓向棍头。赵匡胤的“三节棍”就像长了眼睛似的,棍头突然一沉,已袭向萧蓝若的胸腹之间。

    电光石火之间,两人已经拆了二三十招,每一招都是妙到毫颠,间不容发,令人目眩神迷。萧蓝若自从练成“擒拿功”后,还没有真正遇到过技击高手,许多精妙的招式,也是今日才派上用场。赵匡胤也是初次将“三节棍法”如此淋漓尽致地施展,身心大快。两人以快打快,堪堪已在三百招开外。

    赵府众将皆是眼花缭乱、惊心动魄,功力稍低者,只能看到一片麻、蓝之色在眼前飘浮,相互纠缠,早已分不清谁是谁了。林仁肇怀抱萧小人,亦是暗叹不已,自己这个乘龙快婿居然如此了得。萧蓝若内功深厚,愈斗愈勇,气力悠长。赵匡胤却有些力不从心了,他非常懊悔自己为什么不修习先帝郭威的“天龙伏虎神功”,那可是修炼内功的无上法门。他知道自己在斗技上不会输给任何人,他唯一无法与人抗衡的就是内家功力。

    这时,突然有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楼头处上来一僧、二道。

    天遁老祖吕洞宾踏步上前,用拂尘卷住了赵匡胤的“三节棍”,用左掌接下了萧蓝若的一掌,萧、赵二人知道有人插手,顺势分开。吕洞宾拂尘一收,只余手柄,尘须漫天飞舞。左掌处却传来一股刚劲雄浑的内力,汹涌而至,吕洞宾面上红光一闪,竟不胜其力,退了半步。吕洞宾心知自己过于托大,脸上红云大盛,旋即消散于无形。

    吕洞宾不由开口赞道:“萧大侠神功盖世,赵将军棍法超群,两位都是当世俊杰,一时瑜亮,好一场别开生面的龙争虎斗,直令人叹为观止也!”众人纷纷上前给二位老祖和寂空禅师见礼。

    赵匡胤“哈哈”一笑,收起“三节棍”,朗声道:“萧兄弟的武功,为兄素所敬服,几年不见,竟然精进如斯,为兄拍马不及也!”萧蓝若微然一笑:“赵兄过谦了,这一路‘三节棍’法,精妙绝伦,实为当今武林不二奇功。”

    陈抟老祖笑呵呵地道:“萧大侠的‘四象般若功’和这手‘擒拿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无怪连贫道的首徒都对你赞不绝口。”寂空禅师接着道:“自古天下棍法出少林,今日看来,却是言过其实了。赵施主的‘三节棍’,另辟溪径,独树一帜,老衲今日眼福不浅矣!”

    吕洞宾望着萧蓝若道:“萧大侠的这路‘擒拿功’,叫做何名?”萧蓝若面上一红,恭身道:“是在下自己摆弄着耍玩的。”吕洞宾三人闻听之下,皆是面上色变。武林之中,各门各派的武功,都是经过千锤百炼,沉积而成。若要自创一路武功,即使宗师一级的绝顶高手,亦是难能可贵。

    赵匡胤自创“三节棍”神技,已是令武林为之惊艳。今日又闻知萧蓝若以一个武学后辈,竟也能创下这等机变灵巧的“擒拿功”,唯一的解释就是此子有着超乎常人的绝世聪明才智。

    “开天劈地,继往开来,萧大侠创下这路‘萧氏擒拿功’,必当名垂武林。还有赵将军这路‘赵氏三节棍’,从此也将四海闻名。‘长江后浪推前浪’,吾辈老矣!”吕洞宾目光中,竟有些黯然。赵匡胤抬眼望向萧蓝若,正见萧蓝若亦自望向自己,不由会心地一笑。萧蓝若灿然一笑,眼神真挚而炽热。能得到当世一代宗师的如此肯定,二人皆是满心欢喜。

    “林施主!你的武功好似亦属佛门一派,而且看起来很是眼熟,不知是何功法?”寂空禅师目光灼灼地望着林仁肇。“而且,老衲敢断言,施主将来的成就,当是煌然不可限量,天下间,恐怕无人能出你之右。”寂空禅师不待林仁肇答话,若有所思地接着道。

    林仁肇虽面不改色,却是心头一惊,前辈高人,果然眼光独到。林仁肇正自揣摩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寂空禅师的提问时,陈抟老祖却“呵呵”一笑,道:“林大人!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有些事情是人力而不可为的,希望大人能以天下苍生为念,以免人间生灵涂炭。”

    林仁肇面容沉肃,正色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如今之江南,风调雨顺,政通人和,黎民安居乐业,得享太平盛世。若不是有人穷兵黩武,好大喜功,枉顾黎明百姓之生死,何有今日?林某虽职微言轻,却也明晓事理。林某不才,将誓死保卫江南一隅之平安。”

    寂空禅师白眉微耸,双掌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抟老祖“呵呵”一笑,吟道:“幻化风云五十载,傲笑天下十三秋。五湖上下痛分离,四海沉浮终送别。”纯阳真人接着吟道:“仗剑微言杀身祸,飞龙在天乾坤定。千秋功业转瞬失,万里河山终是空。”寂空禅师眼望众人,目含悲悯,不禁长叹一声,道:“空!空!空!帝王尘埃皆是空。”三人言罢,相视莞尔,向众人唱个诺,扬长而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7661/ 第一时间欣赏江湖小人最新章节! 作者:萧潘伟所写的《江湖小人》为转载作品,江湖小人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江湖小人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江湖小人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江湖小人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江湖小人介绍:
中原称霸主,梁唐晋汉周。后蜀逐前蜀,吴楚会荆南。 两汉分南北,南唐吴越闽。五代复十国,乱世八十载。 赵氏兴两宋,萧氏掌大辽。风云天地间,傲笑寰宇内。 中原逐鹿时,幽云狼烟起。小人走江湖,澶渊定盟誓。江湖小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小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小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