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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潘伟     江湖小人txt下载     江湖小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节 朱温篡唐

    唐光华四年(公元901年),宰相崔胤欲用文臣为禁军中尉,不成。乃招李茂贞部三千人驻京,以制宦官,并与唐昭宗密谋,谋诛宦官。

    朱温欲制李克用,进围河中,王珂出降,朱温将王氏全族迁汴州,李克用不能救。朱温合魏博、成德、义武等军攻李克用,大将氏叔琮攻至晋阳城下,以大雨、粮草不足,士卒多病,而退兵。朝廷以朱温为宣武、宣义、天平、河中四镇节度使。

    唐昭宗改元天复,昭雪“甘露之变”被害者王涯等十七家。

    唐大和九年(公元835年),郑注、李训为唐文宗谋,先除宦官,次复河湟,次清河北。以宦官仇士良代韦元素为神策军中尉,以分王守澄之权。韦元素及枢密使杨承和、王践言与王守澄争权,李训、郑注因而出韦、杨、王三人为监军,旋借故杀之。文宗又追究宪宗之死,杖杀害死宪宗的宦官陈弘志。以右神策军中尉、知内侍省事王守澄为左右神策观军容使兼十二卫统军,夺其所掌实权。以舒元舆、李训为相,郑注为凤翔节度使,谋内外合势以除宦官。唐宪宗遣使毒杀已无兵权的王守澄。

    李训等诈称天降甘露,唐文宗升含元殿,命宦官仇士良、鱼志弘等往视,谋乘机一网打尽。仇士良等得到内监密报,得知幕后有伏兵,奔回殿上,劫帝还宫。宦官遂勾结关中骊山“饮恨宫”,大肆捕杀大臣,王涯、王璠、舒元舆及李训等均被刺客所杀,郑注亦为监军遣刺客杀死。前后死者数千人,史称“甘露之变”。

    宦官们以此联想,遂怀疑唐昭宗欲除宦官。崔胤知谋泄,乃遗书朱温,令出兵迎车驾。朱温立即自大梁发兵,中尉韩全晦不敢杀崔胤,劫帝赴凤翔。朱温至华州,迁韩建至陈州。朱温进驻京师,出兵凤翔,旋移兵取邠州,命崔胤率文武百官及京城居民悉迁华州。

    淮南杨行密将李神福攻打杭州钱镠,生擒顾全武,旋以城坚退兵。清海军节度使徐彦若上表,荐刘隐为留后。武贞节度使雷满死,子雷彦恭为帅。翌年,唐昭宗进钱镠为“越王”,杨行密释顾全武回杭州。钱镠将徐绾、许再思反叛。钱镠因杨行密之举,遣顾全武至扬州,与杨行密约为婚姻,淮南将田頵应徐绾、许再思之请攻杭州,杨行密召之还。唐昭宗封杨行密为“吴王”。

    南诏舜化贞在其父被杀五年后,为权臣郑买嗣所杀。郑买嗣建大长和国。南诏自细奴逻统一六诏建大蒙起,共十三世、二百五十四年。

    南诏郑氏先祖郑回本大唐县令,为南诏所俘,因其经天纬地之才,得南诏王异牟寻重用,为南诏清平官,位列三公。郑回身在南诏,心系大唐。唐贞元十年(公元794年),郑回用心良苦,终于促成南诏王异牟寻与大唐使者在南诏点苍山神祠会盟,归附大唐,绝交吐蕃。郑氏历经百年,逐步发展成为继乌蛮、白蛮后又一南诏大姓。

    平卢节度使王师範遣兵乔装袭击朱温所辖州县,均事泄被擒,唯独行军司马刘鄩攻克兖州。

    唐天复三年(公元903年),“岐王”李茂贞因久困粮绝,杀韩全晦等人与朱温讲和。唐昭宗亲往朱温大营,随还长安。朱温用崔胤谋,杀宦官数百人,以崔胤兼六军十二卫事,唐朝的宦官典兵预政之局始告终结。朱温受封“梁王”,留兵万人驻守京师。随后,朱温攻缁青,王师範降,刘鄩得王师範之命始降。崔胤招兵买马,欲与朱温相抗,朱温得知讯息,遣部下假冒平民应募。

    淮南将田頵以宣州、安仁义以润州反杨行密,朱延寿在寿州与田頵谋。杨行密诱杀朱延寿,遣将台濛攻杀田頵,又遣将王茂章攻安仁义,攻杜洪于鄂州。荆南节度使成汭救杜洪,率水军东下。湖南马殷、朗州雷彦恭乘虚袭江陵,尽掠其人与财物。成汭与淮南将李神福大战君山,败死。马殷军还,攻取岳州,迁岳州刺史邓进忠全族至长沙。成汭部将夔州刺史侯矩降蜀,蜀地由此至夔州。

    翌年,朱温令部将朱友谅诛杀崔胤等人,逼迫唐昭宗及长安兵民东迁东都洛阳,拆毁长安宫室及民间房屋,取其材,浮于渭河之上,沿河而下,长安自此成为废墟。但见,一路之上,扶老携幼,凄凄惶惶,号哭满路,月余不绝。

    朱温迎唐昭宗至洛阳,尽杀帝左右,即使击毬供奉、内院小儿亦未放过,并矫旨命各地诛杀监军使,唯河东监军张承业、幽州监军张居翰、清海监军程巨柔、西川监军鱼全湮和退隐西川的严遵美,受到李克用、刘仁恭、刘隐和王建的保护,而幸免于难。朱温之举,实为报当年被韩文约所伤之辱,可也因此彻底清除了宦官之患,挟天子以令诸侯。

    李茂贞、王建、李继徽传檄讨朱温。朱温令义子朱友恭、蒋玄晖、氏叔琮杀唐昭宗,立十三岁的“辉王”为帝,是为昭宣帝。朱温至东都,归罪于朱友恭、氏叔琮而杀之。

    光州叛杨行密。杨行密进兵围之。朱温救光州,分兵救鄂州,淮南兵退去,固守不战。朱温兵掠淮南,以所得牛给淮北民而收其租,其后牛死而租不除。是年,以刘隐为清海军节度使。

    唐天祐二年(公元905年),朱温以李振知青州,遣王师範全族至汴。朱温罢宰相独孤损、崔远。柳璨屈身事朱温,并与李振唆使朱温,以“浮薄”为罪状,贬逐大批朝臣。李振谓此辈自称清流,宜投入黄河使其浊流,乃杀被贬者三十余人于白马驿,投尸于河。

    淮南将王茂章攻润州年余而克之,杀安仁义;攻鄂州三年有余克之,杀杜洪。

    汴军南下,攻忠义节度使赵匡凝,破唐、邓、复、郢、随、均、房七州,进破襄阳,赵匡凝逃赴扬州。汴军攻荆南,入江陵,荆南节度使赵匡明逃赴成都。朱温乘胜攻淮南,谋臣敬翔谏而不听。汴军至光州,守将柴再用拒降。汴军东进,路险天雨,兵多逃亡,至寿州,州人群起抗敌。朱温渡淮北撤,被柴再用抄其后军,颇有斩获,朱温败还大梁。杨行密死,其子杨渥为淮南节度使。

    朱温欲篡唐,蒋玄晖、柳璨依魏、晋之礼,谋先封大国,加九锡,然后受禅。朱温大怒,不愿受“魏王”封号,杀蒋玄晖、柳璨。

    淮南将王茂章与杨渥素有私怨,王茂章奔两浙依钱镠,钱镠使其改名王景仁。魏博罗绍威因牙兵骄横,借朱温兵力,屠杀八千家。魏博诸军疑惧,屡起反抗,均被汴军镇压。朱温统兵留魏博半年,魏博蓄积为之一空,兵力亦自此衰弱。罗绍威悔之,谓合六州四十三县铁,不能为此错。

    朱温攻刘守文,围沧州。刘仁恭救沧州。命境内能执兵器者,悉数出动,军于瓦桥。李克用合幽州兵攻潞州,潞州守将丁会降。朱温闻潞州失守,解沧州围而去。

    淮南将秦裴攻克洪州,活捉钟传子钟匡时。中和二年,高安人钟传先聚众据抚州,为刺史,复进据洪州,遂为江西观察使。淮南兵攻城“以机发火“,系用发石机掷火yao包引起燃烧之法,颇为见效,只是对城池危害极大,若非万不得已,各诸侯皆不用此法攻城。

    淮南将张颢、徐温杀杨渥亲信,遂尽掌淮南军政大权。朱温以高季昌为荆南节度使,高氏遂拥有荆南。

    唐天祐四年(公元907年),四月,朱温即帝位,改名朱晃,国号“梁”,年号开平,是为“后梁”太祖,是年亦为梁开平元年。

    以发祥地汴州为开封府东都,原东都洛阳为西都。废昭宣帝为济阴王,次年杀之。以宣武掌书记敬翔知崇政院事,承受旨意,宣于宰相而行之。加封马殷为“楚王”;钱镠为“吴越王”;刘隐为“大彭王”;张全义为“魏王”。河东、凤翔、淮南、西川不奉梁,余皆奉梁正朔。

    王建于九月称蜀帝,改元武成,唐衣冠之族多避难在蜀,王建多加礼用。

    “岐王”李茂贞开“岐王府”,不敢称帝,而号令多与帝同,其妻称皇后。

    刘仁恭为其子刘守光所囚,刘守文乃以沧州降梁。

    此时,就在中原战乱纷纷,诸强争霸的时候,在朔北,一个原本默默无闻的部落,强势崛起,这个部落叫契丹。是年,耶律阿保机并契丹诸部为一国,称契丹主。

    梁开平二年(公元908年),沙陀部人“晋王”李克用死,其子李存勖代为“晋王”。因上年梁攻潞州,晋将周德威等救援,与梁军夹寨相持。李存勖往救潞州,破梁夹寨,杀梁招讨使符道昭,梁军溃败,潞州攻围战几近一年。

    淮南张颢杀主杨渥,立杨行密次子杨隆演为主。徐温用严可求之计,诛杀张颢,实权均归徐温。淮南将周本等攻吴越,围苏州。吴越兵攻拔常州东洲镇,因其在长江之中,地势险要,淮南兵苦战夺回。

    “楚王”马殷取朗州,雷彦恭逃往广陵;酆州刺史向瓌降;马殷又取岭南昭、贺、梧、蒙、龚、富六州。马殷听便山民自行采茶卖给北方客,收其税而养兵,湖南由是富实。

    梁杀前平卢节度使王师範全族二百余人。

第十七节 媚娘宋柔

    梁开平三年(公元909年),正月,长安城。

    曾经辉煌了数百年的古都,经前唐天复四年的拆迁、毁坏,几近废墟。如今随处但见残桓断壁,污水成冰,枯枝败叶,满目苍夷。

    此时,由东面行来一对青年男女,男子英俊潇洒,女子艳丽温婉。两人低声谈笑,袍飞裙舞,脚下步履轻盈,举手投足,倏忽丈余。

    忽然,一名男子出现在路旁,男子鹰眼鼠须,鹰钩鼻几达上唇,见二人快步到来,鼠须一抖,嘴里吐出一口粗壮的声音:“二位!请留步!”青年男女一怔,没料到如此精瘦猥琐之人,声音却挺豪迈。英俊男子微然一笑,恰如春日:“兄台何事?”

    猥琐男子道:“在下华原嵯峨山李彦韬,见二位风神如玉,极是仰慕。恰好在下有一些先朝的金贵物事,不知二位可有兴趣?”女子心中一动,贝齿一闪,笑颜如花:“小女子倒是听说嵯峨山有个名人,叫做温韬。不知大哥可曾相识。”

    李彦韬鼠须狂颤,面上肌肉僵硬,尴尬地笑道:“姑娘见笑了,其实在下就是。”女子轻声娇笑,一双妙目看看身边的男子,掩口不语,男子不由恍然。

    华原温韬江湖匪号“偷天墓盗”,据嵯峨山为盗,后为“岐王”、凤翔节度使李茂贞收服,冒姓李名彦韬,李茂贞改华原为耀州,令其为耀州刺史。朱温兵围凤翔两年,温韬以耀州降梁。朱、李言和,温韬再事李茂贞,李茂贞遂改美原为鼎州,建义胜军,令其为义胜节度使。

    温韬酷好盗墓,辖地皆是原大唐诸陵,时称“关中十八陵”。温韬自为官后,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带军卒掘墓,取墓葬财宝。十八陵取其十七,唯“乾陵”不敢取。非是不取,每欲盗时,虽艳阳高照,亦会风雨大作,飞沙走石,天地变色。如此天生异象,令温韬心胆俱裂,遂消盗取贼心。

    这时,有人森然冷笑,温韬闻声,面色大变,惶急地道:“二位!后会有期!如果想要绝世宝物,尽可来嵯峨山找我。”话犹未了,身形一晃,已没了踪影。

    “唉!又让他跑了。”一位萧萧白发的老者从街角处转出,一脸颓丧地道。青年男女一脸茫然,讶异于温韬的瞬间消失。“他这是盗墓绝技‘地遁术’,若非有此奇术,他焉有命在!”老者缓缓走近道。

    青年男女皆是点头不已,心下感叹。“你们这是要去王官谷吗?”老者在两人三尺处站定道。青年男子点头道:“正是!”老者摇头道:“司空图一生玩毒,临了却死在自家的毒物手中,可悲可叹啊!”青年男子一笑:“‘万毒宗’宗主司空图据说是死在自己的得意门生魏杞手中,此话当真?”“那还有假!司空图解毒无方,救人无数,素为江湖中人所崇敬。此去中条山王官谷的豪杰,难道是去看热闹吗?”老者揶揄地道。

    “爹爹呀!又在给谁下套呢?”老者听到这个娇媚的让人骨软肉麻的声音,面上一红,高声道:“女儿啊!我这就去抓那盗墓贼。”言罢,身形微晃,闪过街角,没了人影。青年嘴角一弯,眼睛一亮,轻声道:“饮恨宫!”

    “果然不愧是‘浪荡公子’,闻名不如见面,眼光毒辣,难怪能娶到仇家的女儿。”声音甜腻,充满魅惑。一位美丽妖娆的白衣女子,娉娉婷婷地站在二人面前,风姿卓越。

    青年男子赫然竟是黄浩,身边的女子自然就是邓可怡。天复三年时,马殷取岳州,将邓进忠全族尽迁长沙。虽未囚禁,却是被限制了自由。翌年,黄浩孤身入长沙,为了邓可怡,面见马殷,希望解救邓氏一族。当马殷得知黄浩乃黄巢从子,欣然答允,并提出,只要邓氏一族不再起事,愿将他们放归故里。黄浩遂寻邓进忠交涉,邓进忠感激不尽,一力应承,并将邓可怡许配黄浩。

    黄浩静静地看着女子,道:“素闻‘饮恨宫’里没有一个男子,你父亲难道不是太监?”女子莞尔一笑:“女儿一定要亲生吗?”邓可怡“扑哧”笑出声来。

    江湖传闻,关中骊山“饮恨宫”乃“安史之乱”末期,宦官李辅国、程元振所创。

    唐至德三载(公元758年)二月,唐肃宗改“载”为“年”,改元乾元。以殿中监大太监李辅国兼太仆卿,判元帅府行军司马,势倾朝野。据说皇后张良娣在做淑妃的时候,为使儿子“成王”李俶能成为太子,曾联手李辅国谮杀了“建宁王”李倓。因此,二人一荣俱荣,一损皆损。

    唐宝应元年(公元762年)四月,太上皇唐玄宗李隆基驾崩,唐肃宗亦病重,命太子监国。张皇后过河拆桥,欲剪除李辅国。李辅国先下手为强,命自己的亲信,宦官程元振谋杀张后。肃宗旋死,改名李豫的太子李俶即位,是为唐代宗。代宗尊李辅国为尚父,程元振为左监门卫将军。

    此时,恰逢唐明皇的贴身大太监高力士遇赦还京,李辅国与之交情甚笃,亲自出京,前往迎接。二人相遇,整夜长谈,感慨万分,李辅国萌生急流勇退之意。当高力士闻听玄宗已死,顿时万念俱灰,亦无偷生之念。于是,将自己毕生所学尽传李辅国。然后,自断经脉,呕血而亡。

    是年五月,代宗加李辅国司空兼中书令,宦官正式为相者,历史上仅此一人。程元振野心勃勃,欲谋夺李辅国之权,建议稍加裁制。代宗遂以程元振为行军司马,罢李辅国中书令,进爵“博陵王”。李辅国遂就势退出朝野,赋闲在家。九月,代宗听信谗言,认为以宦官为父,乃奇耻大辱。于是,遣数十刺客刺杀李辅国,李辅国以绝顶武功,尽诛刺客后,飘然而去。

    翌年,吐蕃陷河、兰、岷、廓、临、原等州,入大震关,进逼长安。十月,攻陷长安,代宗逃往陕州。郭子仪至商州,收乱军得数千人。裨将王甫入长安,结少年扰敌,吐蕃兵退出长安。郭子仪拥兵入城,以“擅置官署”罪,捕杀王甫。宦官鱼朝恩进谏,将失陷京师之罪,归过于程元振。代宗遂削夺程元振官爵,放归田里。代宗还京,以鱼朝恩为天下观军容宣慰处置使,总禁兵,一时权势熏天。

    唐广德二年(公元764年),程元振犹不甘心,私入长安,欲面见代宗,以雪冤情。不料为鱼朝恩所获,就在大难临头之际,李辅国从天而降,将其救出。其时,代宗已为鱼朝恩所控,言行难以自便,遂令将程元振安置江陵。鱼朝恩忌惮李辅国武功盖世,无奈何,随其自便。

    程元振终于彻悟,亦不前往江陵,随李辅国隐居骊山深谷。不久,二人于骊山深谷之中开创了“饮恨宫”,专事收留那些从宫中流落民间的失意太监和宫廷女子。“饮恨宫”经过百余年的风雨,在江湖中独树一帜,傲立武林。

    女子沉肃道:“自古世人都厌憎阉人,认为他们都是些心理变态之人,可谁又能理解他们的苦难呢!本宫就是要替他们向世人讨个公道而已。”邓可怡诧道:“姐姐就是‘饮恨宫’宫主‘媚娘’宋柔?”宋柔微然一笑,果然倾国倾城。

    唐天复二年(公元902年),“东平王”朱温因“岐王”李茂贞与禁军中尉韩全晦劫持唐昭宗,连年攻伐凤翔。是年大雪,凤翔城冻饿死者,不计其数,市中竟至卖人肉。天复三年,李茂贞内外交困,无奈之下,杀死韩全晦等与朱温讲和。

    凤翔城外,大雪纷飞,刀冷枪寒。

    唐昭宗在众多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战战兢兢地穿行在重铠、铁骑之中,前面就是朱温的大营。这时,众军忽觉眼前一亮,城中一行三十余人,衣着鲜亮地步出城来。在二十余位僧、道左右护卫下,十二位绝色妙龄女子,款款而行,明艳照人。她们就是韩全晦在凤翔苦心招募的、前不久方才献给皇帝的宫女。居中的一位女子,卓然不群,明眸皓齿,美目流盼,艳绝尘寰。一时,众军静肃,万众瞩目。她就是凤翔第一美女宋柔。

    朱温携帝回到长安,心中惦念着宋柔,有些急不可耐。恰在此时,河阳节度使张全义进京。二人曾同属黄巢门下,又是自幼结拜的兄弟。因此,朱温暂时抛开一切,与之彻夜畅谈酣饮。当张全义得知朱温欲霸占宋柔,冒天下之大不韪,深感忧虑,遂暗中派人刺杀宋柔。

    翌日,朱温沉醉未醒,忽闻噩报。昨夜,“广宁宫”被人血洗一空,宋柔等十二位宫女以及二十余位僧、道,无一生还。朱温登时跌足捶胸,痛惜不已,随即勃然大怒,命追杀元凶。蓦然,他想起了张全义。不一刻,下人来报,张全义一大早就已不辞而别,回洛阳了。朱温如梦方醒,心知此事乃张全义所为,不由黯然叹息,不了了之。

第十八节 泰山封顶

    “果然是你!”随着一声呵斥,一行十余人瞬间将三人围在当中,说话的是位五十七八岁的锦服男子,白皙的脸上,浓眉深锁;狭长的眼底,目光森冷;瘦长的身躯,坚硬笔挺。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威势,慑人心魂。紧随其后的十八人,亦是气势夺人,从容不迫。

    此时,北风呼啸,树梢发出低沉而缠mian的呜咽。

    宋柔俏脸生愠,一双美丽的眸中,射出冷艳的寒光:“张全义!你还真有胆。”张全义并不搭话,却用眼看向身边的一位麻衣青年,冷笑道:“陆飞!你不想给本王一个交代吗?”陆飞顿时汗流浃背,虽然此时寒风凛冽、天寒地冻。

    宋柔一双妙目望向陆飞,忽道:“当年血洗‘广宁宫’,乃张全义‘关东虎狼军’所为,阁下亦有参与?”陆飞粲然一笑,道:“军令如山,岂可违也!姑娘,天高水长,后会有期!”

    宋柔蓦然浑身一颤,当年长安城外,雪盖冰封,将自己带出城的黑衣蒙面人,将身上唯一的数两银子及马匹交予己手,说的就是这句话。临行之际,见自己冷得牙关战栗,他毅然脱下近身的夹袄,披在自己的身上。然后,一语不发,决然而去。难道竟是他?

    宋柔慢慢伸手解开了外袍,露出内中一件淡紫色的夹袄。宋柔浑身战栗,似乎不胜其寒,美眸中忽然淌下泪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陆飞一时内心震撼,眼角潮湿。两人泪眼朦胧,四目相对,久久凝视,千言万语竟无从说起。

    黄浩忽然冷笑道:“张全义!你难道要一错再错吗?”张全义森冷地望着黄浩,狭目微眯。陆飞抽剑在手,断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对‘魏王’无礼!”黄浩淡然道:“‘铁剑’陆飞是吧!”蓦然,黄浩左手在剑鞘上一拍,一缕剑虹,弹鞘而出,右手抓剑,瞬间刺出十余剑,“呛”的一声,还剑入鞘。

    陆飞连退十余步,剑花狂挽,竟连对方的剑都未碰着。陆飞以剑拄地,面色惨白,心中骇异而惊惧。这十余剑,剑剑不离要害,任何一剑都足以取人性命,但偏偏自己一招都无法化解。张全义目不转睛地望着黄浩,目光渐显柔和,良久方才微微颌首道:“黄浩!二十多年了,你终于长大成人了。好!很好!”说着,他仰面向天,泪流满面,喃喃道:“主人!黄氏后继有人了!”

    张全义坐在东城唯一的一家酒肆中,身后十八人如标枪般,昂首挺立。张全义呆呆地望着屋外,半晌,方才一声叹息:“往昔景象繁盛的帝都,如今可是一去不返了。”告别黄浩,张全义一时意兴索然。

    此时,墙角边桌前坐着两个少年,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道:“石敢哥!人人都说长安城美景无限,依我看,却还不如太原。”石敢牛眼一翻,两条短粗的眉毛一立,胖嘟嘟的脸上,充满不屑:“刘知远!你懂啥!这都是朱温那坏蛋干的,将好端端一座长安城,弄成这副摸样。”

    张全义等人皆是吃了一惊,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大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辱骂当今天子。张全义侧目看去,那个叫刘知远的孩子,脸色紫黑,瞳仁白多黑少,给人一种压抑的威势。“大胆!在我大梁地界,怎敢污我天子?”张全义沉声道。

    刘知远面色沉郁,眼底古井无波。石敢起身道:“这位大爷!小子泰山石敢,适才口无遮拦,言语冒犯,请多谅解!”张全义心中暗笑,这孩子年岁不大,却是满口江湖切口。“你与当今万岁有仇?”张全义询问道。石敢憨笑道:“没有!听长者说起过。”

    张全义心中一动,道:“那他们还说些什么?”石敢笑道:“他们还说,朱温淫人妻女,荒淫无道。”张全义不由诧道:“这是从何说起?”石敢道:“他经常出宫,奸宿大臣妻女。”张全义忽然仰头大笑,声震屋瓦,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二哥!你好大的名声啊!”张全义笑得前仰后合。“二哥自来相貌英俊,举止优雅,即使在主人家时,也是方圆百里的美男子,妙龄少女趋之若鹜,寻常姿色的女子,二哥连正眼亦不多瞧。后来,他位高权重,身边更是美女如云。大臣的妻女,如何比得过他后宫的三千佳丽。”石敢撇嘴道:“可小子还听说,朱温还让自己儿子的王妃侍寝呢!”张全义的笑声戛然而止,目中露出一丝沉痛的恨意。

    原来,朱温的几个儿子争做太子,养子朱友文因其王妃王氏姿色出众,美艳无双,揣摩着父皇好美色,遂暗中买通值守太监,将王氏送入朱温寝宫。当朱温二日醒来,突然发现枕边之人竟是儿媳时,羞愤难当。无独有偶,亲子朱友珪闻朱友文行此事后,竟然深悔未曾先下手为强,遂亡羊补牢,命王妃张氏以探病为由,留宿寝宫,以美色勾引父皇。朱温大怒,将张氏赶出宫去,朱友珪怀恨在心。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刀剑相撞的声音,张全义脸色微变,道:“好快的刀法!”霎时,门外身影闪动,十余位黑衣人且战且退,已从门前闪过,虽然狼狈,却也法度井然。张全义一拍桌子,飘身出门,十八侍卫紧随其后冲出房门。

    “韩知古!‘泰山封顶’之期未到,你何以咄咄逼人?”其中一位黑衣人喝道。韩知古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身形瘦长,相貌英伟,微然一笑,青衣一振,刀光一闪,已劈中说话的黑衣人右臂。韩知古更不答话,刀光霍霍,又有四人中刀毙命。张全义冷眼旁观,已然明了。

    原来,黑衣人是荆南碧螺山“黑暗山庄”的弟子,而韩知古则是当年魏博节度使“霸王刀”韩简之子。江湖传闻,荆南碧螺山“黑暗山庄”庄主封遇春乃是昔日盗取大唐镇宫之宝“讲武经”的封剑秋之孙,仗着“讲武经”绝学,崛起江湖,乃此次“泰山封顶”不二人选。

    韩知古一岁的时候,父亲韩简被其部将乐行达所杀,满门尽丧。家奴韩天恩冒死救出幼主,躲进幽州盘龙山舞剑峰。韩天恩临逃之际,将韩简秘藏取出,天可怜见,内中竟有韩氏赖以成名的祖传“韩氏刀法”和“棉掌秘籍”,赫然还有一部“定唐刀法”。韩天恩十余年教导韩知古习练三种武技,却不知“定唐刀法”乃是大唐镇国之宝,唐太宗李世民所遗之“定唐刀”,为大太监禁军右军中尉韩文约监守自盗,转交兄弟魏博节度使韩允中,韩允中不敢私习,暗中收藏,并叮嘱儿子韩简,亦不可修炼,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韩天恩为报主人之仇,遍走江湖,从川西药王谷“神药门”门主“药王”李珣处,意外得知,韩氏三人可能皆是中毒身亡。韩天恩遂滞留药王谷三年,研习辩毒解毒之法。回到中原后,韩天恩掘棺验尸,果不其然,三人皆是中毒在先。几经周折,韩天恩终于查到了韩府总管韩冬的头上。此时的封寒冬已是“黑暗山庄”的当家人。韩天恩数次闯入“黑暗山庄”,终于杀死了封寒冬,而自己虽侥幸逃脱,却是被封遇春所伤,武功尽失,几成废人。

    唐光化三年(公元900年),十八岁的韩知古刀法大成,初涉江湖,短短的几年间,声名鹊起,以霸绝天下的“断魂刀法”,享誉武林。近几年,毁在其手中的成名英雄,将近半百之数。

    眼见又有数名黑衣人中刀倒毙,张全义将手一挥,手下十八侍卫各执兵刃,攻向韩知古。韩知古轻“咦”一声,冷笑道:“‘黑暗山庄’果然与官府有勾结。”说话间,掌中之刀,幻化出点点银光,刀风大涨,登时刀伤数人。陆飞再次面如死灰,心道:好凌厉的刀法,招招夺命,刀刀见血。忽然,韩知古冷冷一笑:“今日暂且放过你们,嘿嘿!你们的命迟早是我的。”言罢,收刀扬长而去。

    中条山王官谷,当群雄赶到谷中,只见冲天的大火,弥漫着整个山谷。群雄哑然,曾经威震武林的“万毒宗”就这样覆亡了吗?一代“毒王”司空图死后,竟然被化成了灰烬了吗?那个弑师灭祖的狂徒魏杞,又去了何方呢?似乎,还有些谜团萦绕在群雄的心头。群雄本是兴师问罪而来,却不料落得如此草草收场。群雄只得遥祭一番,开赴泰山。毕竟,他们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泰山封顶”。

    “泰山封顶”之战,韩知古果然挑战被江湖誉为武林第一人的封遇春,经过一场生死对决,以一招惜败。半月之后,成功问鼎“武林第一”称号的“黑暗山庄”庄主封遇春,尽遣门下刺客,以韩知古私闯碧螺山为由,四处追杀据说已身受重伤的韩知古,官府中人亦是画影图形,缉拿韩知古。

    其时,恰逢幽州刘仁恭的两个儿子刘守光、刘守文连年交战。刘守文不敌,竟招契丹为援,与刘守光战于蓟州之西,失手被擒,刘守光进攻沧州。契丹乘势取下营州,大掠而去,并顺手劫掠了千余汉人。韩知古在黑白两道的追杀下,苦无藏身之地,终于混杂在难民之中,随契丹大军远赴朔北,以奴隶的身份进入契丹,方才保全性命。

    是年,淮南徐温自领昇州刺史,留守扬州,命义子徐知诰为昇州防遏兼楼船副使,经营其地。徐知诰本徐州人,少孤,流落濠州一所寺庙为僧。杨行密往援平卢节度使王师範时,攻陷濠州。在战火中救下他,见他长相乖巧可爱,聪明伶俐,欲收为义子。在众亲子的反对下,交由徐温收养。徐温也对这个如金童般的男孩异常喜爱,遂收其为义子。

    是年,淮南兵攻苏州,吴越援兵至,大破淮南兵,解苏州七月长围。抚州刺史危全讽攻洪州,淮南将周本往援,擒之,取袁、吉、饶、信四州。虔州刺史卢光稠大惧,以虔州附淮南,江西尽属杨氏。

    沧州将孙鹤立刘守文子刘延祚为帅,苦守沧州,终因粮绝而降。刘守光遂杀其兄刘守文一家,兼有卢龙、义昌二镇。

    梁封卢龙节度使刘守光为“燕王”;威武节度使王审知为“闽王”;清海节度使刘隐为“南平王”。

第十九节 翠微禅师

    后梁乾化三年(公元913年),宁波奉化。

    雪窦寺,宝刹庄严,禅舍深幽,前临深谷,崇岩壁立。

    千丈岩顶,飞流倾泻而下,喷薄如雪崩,故名雪窦山。寺因山而名,山因寺而闻。寺前面瀑为飞雪亭,飞雪亭西北登山为妙高台,台下深谷幽幽,古松繁茂,登台环顾四望,群山偃伏,山下田畴庐舍历历在目,景色宜人。妙高台左侧登山,下有三隐潭,隐潭山、妙高峰、大兰山三山拱卫,峡崖相去仅数丈,崖壁高入云间,从峡底仰视,天仅一线,有瀑布从峡顶泻入潭中,声如雷鸣。

    张全义一身雪白的貂裘,在侍卫的簇拥下,仰头打量着这佛教禅宗十刹之一的禅寺,心潮起伏。这山下泉流轰响,震耳欲聩,可山寺之前,却是幽静安寂,鸟语花香,恍若世外桃源,令人顿失俗念。

    这时,寺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三十四五岁的和尚缓步走出道:“是‘魏王’千岁吗?”张全义微微点头。“请随贫僧进寺。”和尚淡然道。张全义摆手制止欲随自己进寺的侍卫,道:“你们就在寺外等我。”穿过寂静肃穆的禅堂,顺着洁净的石径,走出绿松掩映下的月亮门,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寺后的望松亭,只见亭间昂首伫立着一位魁伟胖大的和尚,正自凝神远眺着对面郁郁葱葱的青山。

    “你来了?”和尚的声音苍凉雄劲,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威势。

    “大师!南禅寺一别一三年,你还好吗?”张全义站在和尚的身后,轻声问候道。十三年前,张全义在洛阳南禅寺进香,偶遇云游到此的翠微禅师,总觉得他像一个人。经南禅寺主持翠莹禅师介绍,方才释怀,因为他是翠莹禅师的师兄。于是,张全义与翠微禅师一番深谈,临行翠微禅师送张全义四句禅语:“天生破云来,小儿弄禾锄。将军铁甲衣,换作魏王服。”那时,张全义只是河南尹。

    和尚转过身来,竟是位年届七旬的老僧。红润的脸膛上,须发皆白,两条浓重的长眉垂下来,几乎遮住了他那双凛然含威的眸子。如果不是光亮的头顶和那九枚醒目的戒疤,任谁都不会相信他会是一位佛法精深的有道高僧。他就是雪窦寺的住持方丈翠微禅师。

    中年僧人悄然无声地退回到寺中,随手关闭了寺门。

    张全义道:“这和尚武功不弱啊!”“资质尚佳,可惜悟性差了点。”翠微禅师不无惋惜地说道。张全义心中一动,随口道:“当年我家主人也曾这样说过我。”翠微禅师微微一笑,目光慈善安详,道:“劣徒怎能与王爷相比?他只是一个无人疼爱的孤儿而已。”

    张全义极目远眺,幽幽道:“我当年如果不是主人收留,也不过是个父母双亡的无知农家小儿。不是主人一手将我抚养成人,并授我一身高深的武功,建功立业,何有今日?”

    “王爷招集流散,恢复农耕,二十年间,河南地界民丰粮足,实乃苍生之福焉!”翠微禅师感慨道。“中原腹地素为兵家必争之地,这些年,全义无一日安枕。”张全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翠微禅师不再言语,迎着朝阳,望着对面苍翠欲滴的崇山峻岭。

    “大师!对面的那座大山可是大兰山?”张全义冷不丁问道。“是!王爷你仔细观瞧,它像不像一朵盛开着的大兰花?”翠微禅师抬手指向对面的山巅。“江湖传言,此山中藏有当年富甲天下的‘乾坤堡’之巨额财宝,无数人费尽心机地探寻,总是会遇到凶险,皆言山中有无数‘乾坤堡’之冤魂厉鬼,庇佑着宝藏。任你武功盖世,聪明绝顶,亦是于事无补,到头来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张全义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也许,刘从简只是和天下英雄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翠微禅师莞尔道。

    张全义微微摇头,坚决地道:“不!宝藏之事,千真万确。依本王看来,定是有世外高人从中作祟。鬼魅之说,纯属妄言。”翠微禅师面色微变。

    “我家主人当年起事,虽是为报父仇,可能还与刘杏儿及宝藏有关。”张全义沉吟道。

    “黄巢当年占尽天时地利,可惜一意孤行,刚愎自用,以致众将离德,军心涣散。说到底,他不是一个能君临天下的帝王,而只配做一个四海为家的江湖游侠。”翠微禅师哂笑道。

    蓦然,张全义侧身一掌击向翠微禅师,掌势沉雄刚劲。翠微禅师略微退后半步,举掌相迎。“嘭”的一声,张全义倒退数步,而翠微禅师却白须飘飘,屹立如山。

    “王爷时至今日仍是不愿听闻旧主之过吗?”翠微禅师微微笑道。张全义一声长叹,神情黯然,半晌方道:“这‘摧山掌’乃我家主人的世传绝学,无坚不摧。可与大师的神功相较,实为小巫见大巫矣!”他内心的种种疑惧,随着适才的对掌,渐渐消逝。

    “大师武功出自何处?”张全义询问道。“王爷对这门功夫好似十分推崇。可是,王爷有所不知,这门神功强则强矣,可惜后患无穷。要说天下间正宗的武学,当首推封氏的‘讲武经’。”翠微禅师微笑着一语带过。

    “是啊!当年封氏得到‘讲武经’,秘而不宣,一朝崛起,已是天下无敌。而韩氏得到‘定唐刀’却似乎没有那么好命,不但被封氏揭了老底,遭到江湖围歼,最后还落得被逐出了中原。”张全义不哂地道。翠微禅师摇头叹息:“韩知古远走朔北,据说深得契丹主耶律阿保机的赏识,南征北讨,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这实在是便宜了契丹人啊!契丹人凶狠强悍,再加上‘契丹双韩’的辅佐,迟早将是中原之地的心腹大患。”

    “这年月,多事之秋啊!近日听闻明教第四代教主董章因为懦弱无能,被其门下所逐,新任教主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叫做毋乙鸿飞。据说此子雄才大略,武功高强,搜罗了江湖中八十余位一流的武林高手,这明教恐怕是要死灰复燃了。”张全义不无忧虑地道。

    “江湖之中,风起云涌。‘乾坤堡’,‘天补帮’,‘万毒宗’,武林八大世家,覆亡其三。庐山‘白鹿洞’颜氏,太湖‘弹啸剑轩’慕容氏,药王谷‘神药门’李氏,会仙峰‘燕巢山庄’燕氏,太子城‘唐门’唐氏,皆是避祸不出,得以保全。开平二年,‘银刀阁’主周重孤注一掷、倾巢而出,虽手刃强仇‘晋王’李克用,却也使得云龙山豪杰,尽丧河东,从此一蹶不振。近年来,落凤坡摇身一变,成了‘杀手居’,专为江湖提供刺客。‘饮恨宫’自严遵美死后,其义女宋柔忽然销声匿迹。寿州王绪之子王秋叶十年磨一剑,自海外归来,乾宁四年,诛杀逼死其父的威武节度使王潮,隐居黄山光明顶,收服了黄山盗匪首领侯襄和车蚩,将千余盗匪喽啰,收编而成‘铁衣门’,实力跃居江湖前列,但却能约束门众,洁身自好,很是难得啊!”翠微禅师如数家珍、侃侃而谈。

    张全义苦涩地一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二哥一死,天下又将大乱也!”

    后梁开平四年(公元910年),夏州定难节度使李彝昌为乱军所杀,族父李仁福平乱为帅。南诏大长和国郑买嗣死,子郑仁旻立。吴越王钱镠筑捍海石塘,近海耕地不受海潮侵蚀,钱塘由是富庶。唐宁远节度使庞巨昭、高州防御使刘昌鲁降马殷。梁以王景仁为帅屯魏州,谋攻镇、定,王镕向“燕王”刘守光、“晋王”李存勖求救。李存勖遣周德威往援。王景仁进军柏乡,李存勖亲赴赵州。

    翌年,李存勖破梁军于柏乡,李嗣源追至邢州,周德威进攻贝、博、澶州及黎阳,逼卫州。朱温亲屯洛阳城北白司马阪以备之。刘守光闻梁败,欲为河朔盟主,李存勖、王镕、王处直佯尊之,刘守光乃称“燕帝”,即位之日,契丹攻陷平州。朱温闻晋、赵兵南下,带病北上,至魏县方知上当,乃还。

    “岐王”李茂贞攻蜀,至西县,败还。“大彭王”刘隐死,其弟刘岩袭位。

    刘守光议攻易、定,幽州参将冯道劝阻获罪,逃奔“晋王”,李存勖用为掌书记。燕兵入易、定,王处直向晋求救,晋将周德威率兵攻燕,以“围魏救赵”之计救易、定。

    后梁乾化二年(公元912年),周德威合易、定及赵兵,破燕涿州,进至幽州城下,刘守光求救于梁。朱温亲至枣强,命杨师厚急攻拔之,屠城。再至平卢节度使贺德伦辖地,攻蓨县,晋将李存审、史建瑭、李嗣肱出奇兵偷袭得手,梁军大败,朱温烧营夜遁,乡民怒其屠城之举,皆持耕具追击打杀。

    朱温败还洛阳,一病不起。朱友珪狼子野心,乘机杀其父,夺其位。朱温义子护国节度使朱友谦遂反,以河中附晋。李存勖将其收为义子,改名李继麟,仍为护国节度使。卢光稠将谭全播为虔州防御使,遣使附梁。荆南高季昌攻梁襄州,遂割据一方。朱友珪以杨师厚代罗周翰为天雄节度使。“均王”朱友贞得杨师厚之助,在汴京起兵反朱友珪。洛阳禁军起事,杀朱友珪。朱友贞在汴京即位,是为梁末帝。

    后梁乾化三年(公元913年),李存勖至幽州,破城,擒刘仁恭,刘守光逃亡被擒,晋以周德威为卢龙节度使。“蜀”太子王元鹰作乱,败死。“吴越”与“吴”争常州,败于无锡。梁王景仁渡淮攻“吴”,为徐温、朱谨所败。“晋王”李存勖诛杀刘仁恭、刘守文,替父亲李克用报了唐乾宁四年刘仁恭的叛主之仇。

    “照老衲看来,王爷只要顺应天意,问心无愧,也就是了。”翠微禅师回头望着张全义说道。“唉!天下未平,全义如何独善其身。”张全义一声叹息。

    翠微禅师眼中露出慈祥的笑意,径直走到亭中的蒲团上坐定,手捻佛珠,缓缓吟道:“北风呼啸乱花残,坐拥关东独傲霜。四十功过谁凭说?自来生死两苍茫。”吟罢,不再理会一旁的张全义,闭目打起坐来。张全义呆怔良久,看看打坐的翠微禅师,又望望对面葱郁的大兰山,一时竟有些茫然无措。

第二十节 梁晋争锋

    后梁乾化五年(公元915年),“蜀”王建乘梁晋相争之时,取“岐”秦、凤、阶、成四州。刘岩求封“南越王”被拒,遂与梁绝。

    梁杨师厚死,朝命分魏博为两镇,命开封尹刘鄩率军监督,割相、澶、卫三州为昭德军,分魏博军半数赴相州。魏博军因族姻关系,不肯分迁,遂迫天雄节度使贺德伦降晋。“晋王”李存勖东下,收杨师厚“银枪都”数千人为亲军。梁刘鄩进迫魏县,与李存勖夹漳河相持不下。刘鄩谋袭晋阳,阻于淫雨,为晋昭义节度使李嗣源所觉,回屯莘县,继续相持。

    后梁贞明二年(公元916年),刘鄩与“晋王”会战于魏州,李存勖陷入乱军,为李嗣源偏将石敬瑭率十余勇士所救,李存勖抚其背而壮之。石敬瑭由是声威大振,名噪一时。刘鄩战败,脱身南奔黎阳济河,退保滑州。梁王檀发关西兵,出阴地关,袭晋阳,城中无备,河东监军张承业据守,云州节度使贺德伦部大多逃逸,张承业惧贺德伦为叛,诛杀贺德伦及其部众。昭义李嗣源驰援,王檀退去。晋军乘胜取卫、磁、洺、相、邢、沧、贝七州,刘鄩死保黎阳,击退晋军,梁在河北仅有黎阳。

    是年,“蜀”王建再攻“岐”,围凤翔,旋因大雪而退。“蜀”改元天汉,改国号“大汉”。

    契丹耶律阿保机称帝,建国“契丹”,建元神册,是为契丹太祖。其建国之策,多出于韩延徽之手。

    幽州安次人韩延徽与韩知古一文一武,并称“契丹双韩”。

    韩延徽与韩知古在梁开平三年一前一后进入契丹。其时,韩延徽与冯道同为刘守光参军,出使契丹时,韩延徽自持乃中原华府之人,拒不叩拜蛮主。耶律阿保机怒其不拜,使之牧马于野。

    当时,契丹速律后闻知此人素有谋略,颇知属文,乃谓契丹主曰:“其能守节不屈,此今之贤者,奈何辱以牧围!宜礼而用之。”耶律阿保机亦素闻其名,遂用之为谋主。

    韩延徽感念契丹主的恩遇,兼之毕生所学,得以尽情施展,大慰平生。遂尽展所学,建牙开府、筑城郭、立市里,以处汉人,使其各有配偶,垦艺荒田。由是汉人各安生业,逃亡者亦少。契丹能够威服诸国,韩延徽功不可没。

    后来,韩延徽逃离契丹,往奔晋阳,投奔于梁开平二年嗣位的李克用之子“晋王”李存勗。“晋王”以苏武、张骞视之,格外恩重,并将他安置在幕府,掌书记王緘嫉他之能,遂暗中欲与加害。韩延徽明察秋毫,遂向“晋王”辞行,请求东归省母,实则再投契丹。

    过真定时,住在乡人王德明处,王德明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韩延徽淡然一笑:“如今河北之地,尽为晋有,英雄辈出,难有用武之地,我准备再往朔北。”王德明大惊道:“你叛而复往,已是信义尽失,此去朔北,恐怕是凶多吉少。”韩延徽摇头道:“契丹主自我去后,如失手目,寝食难安,我今归去,他手目复全,又怎肯加害与我?”

    韩延徽省母后回到契丹,契丹主闻其至,大喜过望,如自天而下,拊其背曰:“向者何往?”韩延徽答道:“思母,欲告归,恐不听,故私归也!”契丹主明知而不问,待之益厚。

    “晋王”遣使至契丹,韩延徽寓书“晋王”,叙所以北去之意,曰:“非不恋明主,非不思故乡,所以不留,乃惧王緘之谗耳!因以老母为托。今延徽在北,契丹必不南牧,请英主明察。”

    后梁贞明三年(公元917年),晋将李存矩在新州命民出马,又强征民为兵,裨将卢文进杀李存矩,逃往契丹。契丹在卢文进的引领下,围攻幽州,众号百万。晋王与梁相持于河上,命李嗣源、李存审、阎宝救幽州,三将从易州北上,由山中潜行至幽州,大败契丹。

    刘岩在广州称帝,国号“大越”。

    后梁贞明四年(公元918年),于唐乾宁四年投奔杨行密的原兖州朱瑾与徐温子徐知训冲突,朱瑾杀徐知训,众将群起,朱瑾自杀。徐知浩从润州渡江至扬州,抚定军府,徐温自昇州归来,见此,遂令徐知浩执吴政。“吴”取虔州,执谭全播。

    契丹大兴土木,令建孔庙、佛寺、道观。

    刘岩改国号“汉”,史称“南汉”。

    王建复国号为“蜀”后不久,为杜笑、杜从法兄弟刺杀而死,杜氏兄弟旋为龙门山太子城“唐门”唐道袭所杀,王建子王衍立。

    是年,晋兵至郓、濮而还。梁谢彦章攻杨刘,“晋王”亲赴河上,谢彦章决河相阻,相持数月。“晋王”涉水进攻,大破梁军。李存勖于魏州集结大军,至杨刘,沿河而上,至麻家渡,与梁军相持百余日。晋军进至胡柳坡,与梁贺瓌会战。晋军败,卢龙节度使周德威战死,昭义节度使李嗣源在爱将石敬瑭的掩护下,侥幸脱逃。石敬瑭甲破马薨,走投无路之时,偏将刘知远携勇士石敢挺身相救,得免于难。“晋王”大怒,会诸军再战,大破梁军,兵至德胜渡,大梁震动。

    后梁贞明五年(公元919年),晋筑德胜南北二城,梁贺瓌猛攻南城,战败而死。梁以王瓒为帅,据德胜上游之杨村,夹河筑垒,造浮桥,晋军亦在德胜造浮桥。两军对垒,一年之间,大小战事百余回,王瓒终致不敌,退保杨村北城,晋拔濮阳,梁以戴思远代王瓒。

    吴王称帝,建国“吴”,建元武义。“吴越”两次攻“吴”,在无锡大败,徐温释无锡之俘,自此,两国休兵,江南黎民得以安养生息。

    后梁贞明六年(公元920年),明教教主毋乙鸿飞在陈州起事,风卷残云一般迅疾攻占了陈、颖、蔡三州,众达数千人。梁末帝大惊,正值梁晋交兵之时,祸起萧墙,如何是好?“魏王”张全义经营陈州三十余年,毅然请命讨贼。张全义遂调开封尹刘鄩、澶州刺史王彦章,军至陈州。刘鄩素有智计,自从王师範归梁,葛从周举荐与先帝朱温后,深得先帝器重,有“一步百计”之称。王彦章乃中原“铁枪盟”弟子,掌中一杆镔铁长枪,所向无敌,江湖人称“王铁枪”。

    颍州西湖南岸,毋乙鸿飞轻袍缓带,负手而立,眼望碧波荡漾的湖水,眉头微锁,在其身后十大长老、四大堂主、十二位护法,静肃以待。毋乙鸿飞二十四岁时从第四代教主董章手中接掌明教至今,已有七年之久,难得教中群雄汇集、上下齐心,欲趁梁、晋生死相拼之时,一鼓作气,打下一片天地,或许能给明教带来重生的希望,起码不再受到世人的歧视。

    毋乙鸿飞正自沉思之时,湖中一叶扁舟,破水而至。舟中张全义腰身挺直、白须飘飘,身侧一位如黑塔似的汉子,手握长枪,昂首而立,正是“铁枪”王彦章。舟至岸边,张全义抬腿飘然下舟,巍然而立。王彦章踏步上前,铁枪“嗵”地一声,入地三尺。随后,舟蓬中陆续走出二十八人,皆是一身灰衣,脸上沉静肃然。

    毋乙鸿飞淡然一笑:“素闻‘魏王’乃大梁第一高手,果然气度不凡。中原‘王铁枪’,梁帝第一战将,昔日曾单挑河东第一战将‘打虎将’李存孝而不败,‘打虎李存孝,铁枪王彦章。’果不虚传。但是,你们都老矣!你们一位年届七旬,一位也近六十岁了。现今天下,已不是你们称雄的岁月了。”

    张全义手捋白须,目光森然。王彦章提枪道:“毋乙教主据说乃明教百年难遇之高手,听说‘中原大侠’李云霄都败于你手,可谓年少有为。不过,今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毋乙鸿飞英武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就凭二位前辈,还有‘关东虎狼军’二十八护卫?如果,‘铁剑’陆飞尚在,或许还有得一拼。”张全义心中一凛,陆飞!“关东虎狼军”第一高手,他可已离开自己整整十年了。

    忽然,远处一骑飞马而至,将到近前,滚鞍下马,一身血污。明教中人齐声惊呼:“怎么回事?”那人强忍一口急欲狂喷的鲜血,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我们中计了!”毋乙鸿飞如雷轰顶,霎时明白了张全义为什么会约自己来此一决高下,原来如此!张全义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刘鄩之计,果然神妙。原来,刘鄩深知毋乙鸿飞傲视天下,因此请张全义约其以江湖之道对决,自己则率精兵一举攻破盘踞陈州的已群龙无首的明教教众,果然一蹴而就。

    待毋乙鸿飞等人回过神来,身后已是尘土飞扬,漫天遍野的梁军,如山洪般涌至。张全义等人已是退回到舟中,渐驶渐远,湖中不知何时,已是密布战船,强弓硬弩对准了明教众人。江湖传言,颍州西湖一战,明教八十余位首领,无一身还,湖水尽赤,三月不退。

    是年,再反晋归梁的河中节度使朱友谦袭取同州,再次附于晋。梁末帝命刘鄩为河东道招讨使与华州节度使尹皓攻同州,晋李嗣昭往援,战于城下,败走河南,桥塌,军卒溺死者甚众,刘鄩退保华州罗文寨,避敌不出。尹皓、段凝素忌刘鄩,进谗梁末帝,谓其故意留守、欲图不轨,梁末帝遂令张全义杀之。张全义不忍杀害,与其言明,刘鄩以愧对先帝重恩为由,泰然饮鸩而死。张全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暗自伤怀。

    “蜀”王衍北巡,遣将攻“岐”,以军粮不继而还,王衍乘龙船,沿嘉陵江而下,所过州县供办艰辛,民间愁苦。

    吴宣王杨隆演死,徐温立杨行密第四子杨溥为主,改元顺义。

    契丹制契丹大字,仿汉字增减笔画而得,始有通国文字。

    后梁贞明七年(公元921年),镇州兵变,乱军杀王镕,以张文礼为帅。李存勖遣成德将符习伐张文礼,攻拔赵州,张文礼惊惧而死,其子张处瑾据镇州抗晋军,晋大将史建瑭中箭而死。梁戴思远乘晋攻镇州之机,袭德胜北城,中伏大败。义武节度使王处直恐镇州亡而定州孤,招契丹为援。其养子王都与将士闻知,囚禁王处直,李存勖遂以王都为义武节度使。“晋王”自德胜赴镇州,攻城不克。契丹南下破涿州,围定州,“晋王”自镇州往救。

    后梁龙德二年(公元922年),“晋王”破契丹前锋,耶律阿保机从定州退保望都。晋军进击破之,追至易州,契丹北归。梁戴思远乘“晋王”北去,袭魏州,以有备而退,转攻德胜北城。“晋王”自幽州急行军至魏州,戴思远乃退回杨村。晋遣阎宝攻镇州,为镇州兵袭败,晋以李嗣昭代阎宝,李嗣昭赴镇即中箭死,又以李存进代之。梁段凝等袭取卫州,梁军重占澶州以西、相州以南各地,晋军损失十有三四,梁军复振。镇州兵乘李存进无备,袭杀之。“晋王”遣李存审代之,李存审得内应,克镇州,杀张处瑾,镇州攻围几一年,

    晋损失史建瑭、李嗣昭、李存进三员悍将。晋元老河东监军使张承业死,唐末朱温杀宦官,各镇多遵命杀监军,河东拒不执行,张承业由是誓死忠于李克用父子。晋李继韬以潞州附梁。晋王以李存审为卢龙节度使,李存审扶病前往赴镇。

    后梁龙德三年(公元923年),“晋王”李存勖即帝位,国号“唐”,史称“后唐”,改元同光,李存勖即为后唐庄宗。以魏州为东京兴唐府,是为邺都。晋阳太原为西京。镇州为北都。旋复镇州,改太原为北都。以先唐遗臣豆卢革、卢程为相,郭崇韬、宦官张居翰为枢密使,冯道为翰林学士。

第二十一节 僧衣着尽

    契丹攻扰幽州,至易、定而还。

    唐李嗣源袭取郓州,梁末帝听敬翔言,用“铁枪”王彦章为帅,段凝为副,拒唐军。王彦章断浮桥,破德胜南城。唐军弃北城,守杨刘。王彦章、段凝猛攻不克。唐庄宗至杨刘,使郭崇韬于博州东岸马家口筑城,以通郓州。王彦章往攻不克,闻唐庄宗至新城西岸乃退。王彦章再攻杨刘,唐庄宗兵至,退保杨村,唐军复屯德胜。梁军兵力损耗过巨,求援于大梁。梁末帝听信先帝婿赵岩、国舅张汉杰及段凝谗言,疑王彦章拥兵自立,下诏使还大梁。

    梁末帝命决河于滑州,东往曹、濮、郓,以阻唐军。段凝率全军渡河攻掠澶州,至顿丘。梁末帝遂命王彦章屯兖、郓之境,谋收复郓州。唐庄宗用郭崇韬之计,从郓州直趋大梁,破中都县,王彦章中计被擒,不屈而死。唐李嗣源兵至大梁,大梁不战而降,梁末帝自杀,敬翔自缢,李振降而被杀,张全义降唐。段凝兵在河北,从滑州渡河入援,闻大梁失守,亦降唐,唐庄宗遂收其为义子,改名李绍钦,授泰宁节度使。赵岩只身逃往许州,为守将“偷天墓盗”温韬所杀,温韬献其首降唐,唐庄宗再收温韬为义子,改名李绍冲,授匡国节度使。

    “后梁”亡,从朱温篡唐建梁起,凡二主、十六年。李存勖终于替其父李克用完成了三箭之遗愿,其一:杀叛主逆徒幽州刘仁恭;其二:杀忘恩世仇大梁朱氏;其三:抵御即将成为隐患的外诲契丹部。李克用若是泉下有知,亦该含笑九泉也!

    后唐同光四年(公元926年),初春。雪窦寺,东禅房,一灯如豆。翠微禅师独自打坐在佛祖金像之前,似乎已沉沉入定。

    这时,一位四十七八岁的中年僧人,悄然地推门而入,静静地立在翠微禅师的身后,却是一声不响。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翠微禅师方才睁开双目。“寂空!这些年来你的定禅是愈发精进了,为师都快辨别不出你的气息了。”翠微禅师浑浊的眼里充满嘉许。

    “师父!您是年岁大了。”寂空小心翼翼地说道。“是啊!老了。”翠微禅师苍凉的声音中尽是无奈和萧索。“‘齐王’张全义在后山望松亭已恭候您老人家多时了。”寂空轻声说道。

    张全义看到寂空和尚扶着老态龙钟的翠微禅师缓缓行来,心中顿感凄凉。张全义推开身边年轻侍卫的手臂,快步上前,搀过翠微禅师,执着他的双手,感慨道:“大师,你见老了。”翠微禅师微微一笑,看着张全义满头的银丝和满面的皱纹,道:“可不嘛!王爷也老多了。”

    寂空和尚侍候着二老在亭中坐定,沏上一壶茶,在二人的杯中斟满,然后悄然地退回寺中。张全义的侍卫却悄然地立在二人三尺之外。

    “寂空也跟了大师三十多年了,何不传他绝世武学?”张全义有些疑惑地道。“寂空这孩子颇有佛缘,武功之道,恐难臻化境。王爷如果想帮他,让他主持个大一点的寺庙,也许将来倒是会有些成就。”翠微禅师呷了口茶。“说到寺庙,洛阳左近,唯有嵩山少林寺堪称最佳,不如就让他去那里主持吧!”张全义挺挺腰身,傲然说道。张全义入唐后,机缘巧合,见到了唐庄宗的皇后刘氏,刘皇后十分崇敬张全义,竟主动要求,认张全义为义父,并封张全义为“齐王”。

    “这是王爷新招的贴身侍卫吧!此子看来蛮机灵的。”翠微禅师瞥了一眼目不斜视、垂首伫立的灰衣年轻侍卫。张全义微笑道:“他叫郭威,乃郭简之子。”翠微禅师眼中忽然精光一闪。

    郭简是前唐顺州刺史,隶属河东“晋王”李克用,郭威是郭简的幼子。唐天祐三年,刘仁恭背叛李克用,攻破顺州,郭简一家尽罹其难,唯此子为家奴所救,投奔了潞州的亲戚常氏,从两岁起,就由常氏抚养,及长,勇武过人,十八岁时因杀恶屠而下狱。潞州留守李继韬素闻其名,遂暗中将其释放。其后,又遣人将其招至军中,屡立战功。后梁龙德三年,李继韬以潞州附梁,同年梁亡,唐庄宗令李继韬入朝,旋杀之。郭威久慕张全义“关东虎狼军”之名,遂入“齐王”府,做了张全义的贴身侍卫。

    “这晋灭梁兴唐,李存勖竟真把自己当成唐宗室了,立宗庙以先祖朱邪尽忠为皇帝,将唐高祖、唐太宗、唐懿宗、唐昭宗与其曾祖朱邪执宜、祖父李国昌、父亲李克用并列‘七庙’。虽然唐室亦是起于太原,亦有胡人血脉,可与他代北沙陀部人,恐怕攀不上亲也!李存勖以李唐自居,招用唐室遗臣,四处寻访阉宦之党,尽复前唐旧制,置放诸道监军,还宠信伶人,骄矜奢妄,信谗言而远忠良,如此倒行逆施,看样子,他享国不久矣!”翠微禅师缓缓闭上双眼淡淡地道。

    唐灭梁,吴、蜀皆惧,“楚王”马殷遣子入朝。“荆南”高季昌因避唐庄宗祖父李国昌讳,改名高季兴,入朝觐见,观唐庄宗如此作为,还江陵,即修城积粮,图霸一方。“岐王”李茂贞向唐称臣,改封“秦王”,旋死。甘州回鹘可汗仁美遣使至中原,唐册封为英义可汗,仁美死,弟狄银嗣,亦遣使至唐。河西曹议金遣使间道入朝,唐任为归义节度使。

    后唐同光三年(公元925年),唐庄宗以义子李绍斌为卢龙节度使,李绍斌本幽州刘仁恭军校,原名赵行实,李存勖使改名李绍斌。宫中宦官诈称洛阳宫中人少有鬼,唐庄宗令伶人景进采**间女子三千人,以充实后宫。河南令罗贯不避权贵,因唐庄宗出行不修桥道而得罪,竟被杖击,郭崇韬闻之,急救不得而死。

    唐庄宗以皇子“魏王”李继岌为帅,郭崇韬为副,伐蜀。唐自发兵攻蜀,仅七十日灭蜀。“前蜀”亡,从王建为“蜀王”起,共二主、二十三年。唐以董璋为东川节度使、孟知祥为西川节度使。因蜀人屡此群起反抗,郭崇韬留成都镇压。唐庄宗听谗言,疑郭崇韬有异志,遣宦官马彦珪察查。马彦珪素与郭崇韬有私怨,遂进谏刘皇后,谓李继岌身处险地,处境危险。刘皇后遂命马彦珪率禁军侍卫首领赵弘殷等,前往成都,教予李继岌,及早脱离险地,伺机诛杀郭崇韬。

    是年,中原大饥,民多流亡,军士竟至卖妻鬻子。“南汉”刘岩改名刘龑,与大长和国通婚。“闽王”王审知死,子王延翰嗣。契丹主率兵攻渤海国。

    后唐同光四年(公元926年),“魏王”李继岌以遣送王衍及其宗族百官赴洛阳为由,离成都返京。马彦珪遂命赵弘殷等禁军高手,诛杀郭崇韬。孟知祥紧赶至成都,郭崇韬已死。景进又进言唐庄宗,谓唐庄宗义子李继麟与郭崇韬同反,旋杀之。

    “唉!谁说不是呢!护国节度使李继麟及其所部将领,莫名其妙,皆被族诛,怎能不引起诸军疑忌?又兼饥窘荒凄,可不谣言四起。自瓦桥南归的魏博兵已在贝州起事,攻入邺都,邢、沧等州也是相继兵变,诸道又在大肆斩杀监军,大乱将起啊!本王已向天子举荐了李嗣源将军前往平叛,也不知此时战况如何。”张全义轻声说道。

    抬眼望向远山,张全义忽然道:“大师!你我相交也有二十多年了,旧话重提,你认为大兰山真的没有宝藏吗?还有,你真的不识得我家主人吗?”张全义转头定定地望着翠微禅师道。翠微禅师猛然睁开双目,犀利竟似不减当年。旋即,他的目光渐渐黯淡,直至没有一丝光彩。

    张全义许久都未听到翠微禅师说话,心中一惊,急忙起身,一探翠微禅师的鼻息,登时不知高低。原来,翠微禅师竟已生气皆无,坐化圆寂了。

    唐庄宗遣蕃汉内外马步军总管李嗣源讨伐乱军,李嗣源入邺都,变军拥立李嗣源为主叛唐。诸道竟相诛杀监军,拥兵自立。李嗣源兵出邺都,听从三女婿、大将石敬瑭之计,进取大梁。

    张全义闻之消息,匆匆办完翠微禅师的丧事,带着寂空和尚回到了洛阳,并立即将寂空安排在少林寺住持。寂空和尚临行之际,交给张全义一个包袱,道:“王爷!师父吩咐,在他百年之后,将此包袱交予王爷。”说罢,在少林寺的护法弟子陪同下,出城而去。

    齐王府,书房,明烛高照。

    张全义屏退左右,战战兢兢地打开了杏黄绸布包裹着的包袱,顿时,呆若木鸡。包袱里,静静地躺着一本武功秘籍,赫然竟是“天龙伏虎神功”,下面是一部经书,名为“九经”,另外还有一叠写满诗作的纸张,笔迹雄劲刚猛,力透纸背,都是翠微禅师的遗作。

    张全义犹如醍醐灌顶,蓦然忆起当年黄巢之言:“天龙伏虎神功!我一定要得到!”随手拿起一张诗笺,念道:“记得当年草上飞,铁衣著尽著僧衣。天津桥上无人识,独倚阑干看落晖。”张全义脑袋“嗡”的一下,猛然转身,扑向墙角的书架,在其中胡乱地翻腾着。

    一页发黄的纸张,飘然落在一地杂乱的书籍之中。张全义缓缓地坐在地上,捡起纸来,只见上面亦有一首诗,他颤颤的声音念道:“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张全义看看左手的诗,再看看右手的诗,那刚劲的字迹、夺人的霸气,如出一辙。一时间,他老泪纵横,喃喃絮道:“是你!果然是你!你瞒得我好苦啊!”

    正在张全义心无所属之际,一位年轻的侍卫突然闯入书房,喊道:“王爷!不好了,洛阳城中兵变了。”张全义猛然一惊,眼前一黑,歪倒在地。侍卫吃惊地看着张全义,一时呆怔在当地。半晌,见张全义全无半点生息,才怯怯地摸到他身旁,一摸脉搏,已是魂归极乐。史称,张全义忧惧而死,皆出于此。

    侍卫大骇,瞥眼看见桌上的“天龙伏虎神功”秘籍,眼珠一转,快步上前,将秘籍揣入怀中,悄然闪身出了书房,这个年轻的侍卫就是张全义的贴身侍卫郭威。忽然,一阵阴风吹过,桌上的纸张片片飞舞,恰好有一张锦帛飘落在张全义尸体的头侧,上面赫然绘着一幅图画,画中一寺巍峨,牌匾上书“雪窦寺”三个金色的大字。

第二十二节 凡尘仙踪

    洛阳兵变,诸军入城大掠,唐庄宗亦为乱军所杀,唐庄宗临死之际,遣使至长安,杀“蜀”主王衍全族。李嗣源兵入洛阳,称监国,将唐庄宗采自民间的三千宫女,遣使送还家园。杀被唐庄宗赐号“丰财赡国功臣”、狂征暴敛、十恶不赦的租庸使孔谦,民心大快。命三司仍由宰相专判,罢诸道监军。唐庄宗子“魏王”李继岌还至渭阳,自杀。李嗣源即皇位,是为唐明宗。

    五月,以郑珏、任圜为宰相。任圜知人善任,文武全才,为枢密使安重诲所忌。唐明宗不识字,常命安重诲朗读奏章,安重诲亦不能全部通晓。遂置端明殿学士,以冯道、赵凤任其职。唐明宗令捕李绍钦、李绍冲二人入狱,旋释之,放归田里。翌年,流放李绍钦辽州、李绍冲端州,旋即同制赐死,灭杀全族,一代“偷天墓盗”终未逃过上天血腥的惩罚。

    唐庄宗义子武宁节度使李绍真,本梁陕州留后霍彦威,唐庄宗使改今名。因从唐明宗平潞州,授徐州节度使。后再从唐明宗讨伐契丹,为副使,屡建奇功,为唐明宗所用,且有拥戴之功,尤厚之,使复本名。唐庄宗众多义子,唯霍彦威得以保全,善始善终。

    是年,契丹大军进至忽汗城,“渤海王”大凐潠出降,渤海国亡。契丹改元天显,改渤海国为东丹,忽汗城为天福城,留兵镇压各地军民的反抗。七月,耶律阿保机死,速律后摄军国事。

    契丹卢龙节度使卢文进以平州归唐。“闽王”王延翰称“大闽国王”,其弟泉州刺史王延钧、建州刺史王延禀袭福州,杀王延翰,王延禀推王延钧为威武留后。西川节度使孟知祥增置左右牙兵、飞棹兵,斩杀朝廷所派监军李严,潜谋割据。

    青州兵变,监军使杨希望、指挥使王公俨拥节度副使韩光嗣为留后,据青州,逐前往邺都平叛归来的青州节度使符习。唐明宗遂迁符习为天平节度使,遣平卢节度使霍彦威平叛,杀韩光嗣、杨希望、王公俨三人。韩光嗣子韩熙载星夜奔“吴”。

    大长和国郑仁旻死,其子郑隆禀嗣立。

    后唐长兴四年(公元933年),中秋。嵩山,少林寺。

    一轮皎洁的明月照在古松掩映下的黄墙碧瓦、气势巍峨的古寺。一位面目清奇的六十岁左右的紫衣人,踯躅在寺门外,有些进退两难,他就是当世奇士陈抟。

    唐明宗初年,执宰大臣安重诲胸无点墨,手无缚鸡之力,却得到唐明宗宠信,极力打压才德兼备之士。天成二年,宣武节度使朱守殷据汴州叛唐,旋即败死。朱守殷少为唐庄宗之奴,好言人**长短,遂得任用,实无才干,无自知之明,欲为李存勗复仇而反,汴人不附,唐军至,即败死。安重诲借机诬陷前宰相豆卢革及宰相任圜,二人随即为安重诲遣人矫制杀之,唐明宗知而不问。长兴元年,安重诲唆使河中节度使杨彦温逐走唐明宗养子“潞王”李从珂,再派兵伐叛,杀杨彦温灭口,藉此诬陷李从珂,请唐明宗治其罪,唐明宗不许。

    安重诲欲分东川之阆、果二州为保宁军,又传将分西川,孟知祥遂与董璋谋,共拒朝廷。天成五年,蜀中董璋、孟知祥联手起兵反唐。唐明宗遣石敬瑭伐蜀,石敬瑭前锋攻陷剑门,孟知祥遣兵扼守剑州天险,石敬瑭屡攻不克。朝臣皆言蜀地不可伐,独安重诲一意孤行,并自请为帅伐蜀。长兴二年,朝命石敬瑭退兵。趁安重诲不在朝中,众文武大臣群起攻之,言安重诲结党营私,拥兵自重,意欲谋反。唐明宗大怒,下旨召还安重诲,罢免其枢密使,旋遣使杀之,中外抚手相庆。

    此次,陈抟闻之安重诲已死,遂雄心再起,赴京赶考。谁知又是名落孙山,心情极其沮丧,遂发誓此生永不入朝。离京出城,左右无事,陈抟遂起了娱情山水之念,径自冒昧地夜上嵩山。

    忽然,寺门“呀”的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位少年僧人,探出头来问道:“施主可是从洛阳来?”陈抟不禁哑然失色。僧人接着道:“方丈大师请施主到后禅堂说话。”陈抟跟在僧人身后,心想:“世人都道新任少林寺方丈寂空禅师禅学渊博、知古通今,果然有些门道。”

    “施主!此来可是欲知前程?”寂空禅师望着陈抟,目光淡定,微笑问道。陈抟赶忙起身再拜,道:“大师真乃神人也!”于是,将自己四十余年屡试不第的经历一一道来。

    寂空禅师听罢笑道:“施主与贫僧年貌相当,却如此执着,难能可贵啊!值此乱世,正是英雄用武之时,可惜没有晋身之道耳!恰逢中秋,敝寺倒有些仙逸佳客,施主不妨和他们聊聊,或许有些裨益。”

    少林寺,立雪亭。

    相传二祖慧可从达摩祖师学佛,在此立候达摩祖师,请授衣钵。时逢大雪,雪深及膝,慧可独立雪中,忍饥挨冻,岿然不动。达摩祖师却不为所动,认为慧可一心向武,已然偏离佛道。慧可静思良久,毅然将右臂削下,将赖以成名、傲视天下的“禅指神功”废弃。皑皑白雪上,洒落一片殷红的鲜血,触目惊心,俨然寒冬怒放的梅花,艳丽凄美,禅堂里的达摩老祖登时肃然动容。慧可立雪断臂,精诚所至,终于打动了达摩祖师,得以承受衣钵。

    亭中坐着八位相貌奇特、年岁不等、奇装异服之人,正自围坐在一起,品茗赏月。经寂空禅师逐一介绍,陈抟不由肃然起敬。孙君仿、摩皮处士、杜光庭、王秋叶、何昌一、李琪、吕洞宾、谭峭,无一不是当今隐逸名士。

    鹤发童颜的道士杜光庭“呵呵”一笑,道:“陈抟之名,久有所闻。汝之奇才,当朝执宰,非君莫属!”杜光庭乃是“前蜀”王建时的谏议大夫,蜀亡不仕,隐居青城山中,自创“青城派”,传为传奇读本“虬髯客传”的作者。大唐末年,天下大乱,唐衣冠之族多避难于蜀,王建多加礼用。

    孙君仿淡然道:“只是生不逢时而已!”孙君仿乃是一代奇侠,武功高绝,却独立独行,隐身深山大泽之中,乃唐末“江湖十老”硕果仅存的耆老,与蓬莱仙岛的摩皮处士以及唐开元年间中郎官华阴隐士李琪常住海外。

    吕洞宾“嘻嘻”一笑,道:“陈兄才高八斗,名动天下,朝廷龌龊,岂敢用汝?以李白、柳宗元、刘禹锡、白居易、柳公绰、韩愈之辈,尚难有所作为,何况此纷纷乱世?”关西逸人吕洞宾向以轻功、剑术闻名江湖。人言其步履轻疾,顷刻数百里。剑刺飞花落叶,如探囊取物。吕洞宾于唐末举进士不第后,隐居终南山修道,随后迁居武当山,潜心修行。

    唐天宝六载(公元747年),时称“三仙剑客”的碎叶城李白入朝,李白以酒、剑、诗三绝天下,名动江湖,入朝后不事权贵,桀骜不驯。当朝宰相素有“口蜜腹剑”之称的李林甫专权,唐玄宗命通一艺以上之贤能之士到京师应试,李林甫故意刁难,结果无一人及第,其中就有李白的挚友诗人杜甫。李林甫却上疏恭贺曰:“野无余贤”。李白力争不果,兼之又得罪了执事宦官高力士,结果被贬夜郎国,客死异乡。

    唐永贞元年(公元805年),唐顺宗即位,因患病失音,召王伾居禁中,王叔文坐翰林院决事。王叔文力主改革,欲使禁军摆脱宦官掌握,以范希朝为左右神策、京西诸城镇行营节度使,韩泰为行军司马。宦官俱文珍、薛盈珍命诸将不听范希朝指挥,范希朝至奉天,诸将不来参见。后来,王叔文借母丧去位,王伾亦称病去职。宦官趁机令太子即位,是为唐宪宗。贬王伾开州司马、王叔文渝州司马。王伾旋死于贬所,王叔文亦于次年被杀,皆宦官遣刺客所为。贬王叔文所用韩泰、韩晔、柳宗元、刘禹锡为南方各州刺史,旋再贬以上四人及韦执谊、陈谏、凌准、程异八人为偏远之地司马,人称“八司马”。

    唐元和十年(公元815年),平卢节度使李师道遣刺客刺死宰相武元衡,东宫赞善大夫白居易首先上疏,请严捕刺客,当朝以越职言事,贬江州司马。

    唐元和十一年(公元816年),朝命给事中柳公绰为京兆尹,有神策小将犯法,立即杖杀。唐宪宗无法加罪,嘱左右言:“汝曹须作意此人,朕亦畏之!”而后“八司马”之一的程异因善理财,得以重用。柳公绰遂替其余几人说情,为宦官所忌恨,不久被贬。

    唐元和十四年(公元819年),唐宪宗迎凤翔法门寺“佛指骨”到京师,历送诸寺,供人瞻礼。刑部侍郎韩愈上疏力谏,言“佛不足信”。唐宪宗怒,欲杀韩愈,因宰相裴度等力阻,贬为潮州司马。唐长庆三年(公元823年),唐穆宗以吏部侍郎韩愈为京兆尹,六军不敢犯法,相谓:“此人欲烧佛骨,何敢犯也!”翌年,死于明教叛乱。

    谭峭冷冷一笑,道:“当今天子名为大唐李氏后裔,实乃窃国胡虏,堂堂汉人,即使屈身事胡,也不见得是什么值得夸耀之事!”谭峭乃当世大儒,与北海韩光嗣齐名。其祖乃徐州人,无辜死于沙陀兵刀下。因此,谭峭深恶沙陀部人,众人顿时抚掌称是。

    何昌一道:“谭兄一语道破天机,非是吾等无能,只是不愿事胡而已!是吧!王兄!”何昌一本名陆飞,乃张全义“关东虎狼军”第一高手,早年江湖人称“铁剑”陆飞。后梁开平四年,隐居邛州天师观修真悟道,自创睡功“锁鼻术”,乃道家内功无上心法。

    王秋叶不置可否,面露微笑。李琪知他早年远走海外,一去经年。后来回到中土,以“铁衣神功”傲视天下,并在黄山“光明顶”开创“铁衣门”。唐庄宗闻其名,曾欲招至麾下,不得。遂道:“秋叶深知胡人,相不从与,尤有气节。记得去年大理少卿康澄曾上书,谓国有不足惧者五,即阴阳不调;三辰失行;小人讹言;山崩川涸;蟊贼伤稼。深可畏者六,即贤人藏匿;四民迁业;上下相徇;廉耻道消;毁誉乱真;直言蔑闻。可惜当朝明知而不顾,悲哉!”

    摩皮处士接着道:“当今天下,诸侯割据,虽拥兵自重,却非入主中原堂堂之师也!彼时有韩延徽在契丹,终同光之世,契丹从不深入中原为寇,也算是韩延徽报答了李存勖当年待他的恩义。现下,李存勖死了,契丹人怕是要问鼎中原了。唉!中原胡运难终啊!”

第二十三节 高风亮节

    后唐长兴二年(公元931年),孟知祥出兵取忠、万、夔等州。翌年,东川董璋与西川孟知祥发生冲突,董璋出兵陷汉州,孟知祥迎战大破之,董璋退还梓州,为部将所杀,孟知祥遂有两川之地。

    后唐天成二年(公元927年),唐册封马殷为“楚国王”,“楚”始建国。翌年,“楚”攻江陵,高季兴请和。“楚”以江陵位于中原与“吴”、“蜀”之间,存之可为悍蔽,乃与之和。“楚”攻“南汉”封州,败退。“吴”攻“楚”岳州,大败。天成四年,马殷命子马希声知府事,马希声遂大权尽掌,听信谗言,诛杀马殷谋臣高郁。长兴元年,“楚国王”马殷病亡,马希声继嗣。长兴三年,马希声死,其弟马希範嗣立。

    后唐天成二年(公元927年),唐因高季兴夺水运蜀中财物,发兵攻江陵,旋因疾疫缺粮而退兵。天成三年,“荆南”高季兴死,其子高从诲嗣立。翌年,“荆南”高从诲请附唐,唐明宗任为荆南节度使。

    后唐长兴三年(公元932年),“吴越王”钱镠死,遗言嘱子孙善事中原,其子钱元瓘即位。

    后唐天成二年(公元927年),“吴”大丞相徐温死。“吴王”杨溥即皇帝位,改元乾元。以徐知询为侍中,领诸道副都统、镇海、宁国节度使,徐知诰都督中外诸军事。天成四年,徐知诰留徐知询于扬州,不许还金陵,徐知诰遂专吴政。“吴”改元大和。长兴元年,吴相严可求死。长兴二年,徐知诰出镇金陵,其子徐景通留江都辅政。

    后唐天成三年(公元928年),唐封王延钧为“闽王”,王延钧度二万人为僧,闽中多僧。长兴二年,“闽”奉国节度使王延禀自建州出兵袭福州,败死。王延钧复信神仙之术,宠信道士陈守元。

    后唐天成二年(公元927年),“契丹”耶律德光即位,耶律德光乃耶律阿保机次子,攻袭述律后和兄长突欲后自立。天成三年,“契丹”再陷平州。义武节度使王都起兵造反,唐明宗遣唐庄宗义子齐州防御使李绍虔攻之,李绍虔本梁指挥使王晏球,降唐后唐庄宗使改今名。契丹救定州,为李绍虔所破,契丹人残暴不仁,屡扰乡民,素为百姓厌恶,契丹败军余众受卢龙兵及农民邀击,得脱者仅数十人。

    翌年,定州将士开门降唐,王都*而死。唐明宗使李绍虔复其名王晏球,并授天平节度使,再迁平卢节度使,后移镇青州。

    后唐天成三年(公元928年),“大长和国”大将军杨干贞杀其主郑隆禀,伪立赵善政为主,称“大天兴国”。“大长和国”亡,共二主、二十六年。翌年,杨干贞废赵善政,自立“大义兴国”,“大天兴国”仅存十个月。是年,唐册封甘州回鹘权知可汗仁裕为顺化可汗。后唐天成五年(公元930年),爱州将领杨延艺攻陷“南汉”交州。

    后唐长兴三年(公元932年),唐明宗赐唐庄宗义子卢龙节度使李绍斌复本姓,改名赵德钧,令御契丹,并以其子,驸马、汴州司马赵延寿为汝州刺史,再迁河阳节度使、宋州节度使。赵德钧先构筑良乡、潞县两城,又构筑三河,以通蓟州运路,阻击契丹骑兵攻扰。

    因契丹屡扰云州一带,唐明宗以石敬瑭为河东节度使赴镇,石敬瑭遂调“从马直”侍卫亲军都虞候刘知远随行,任都押衙,委以军事。郭威从刘知远,亦往河东。自张全义死后,郭威投“从马直”,隶属刘知远,为侍卫军吏,因其武功卓绝,略知兵法,深得刘知远的器重,令其督率亲军。

    在场众人说到胡人当道,汉人弱势,皆是一脸无奈。

    孙君仿点头道:“所以,现今的官场不进也罢!所学只足记姓名而已!游历天下,天马行空,与安期、黄石辈论出生之法,安岂能与世脂韦汩没?出入生死、轮回人间哉!”

    陈抟听罢众人之言,顿时如醍醐灌顶,蓦然醒悟。一时间,只觉海阔天空,神智空明。当下,谓众人道:“今日得闻大道,茅塞顿开。抟愚钝若此,汗颜之至!”

    摩皮处士抚掌笑道:“吾辈又多一良友矣!”众人皆各“哈哈”大笑。

    陈抟问道:“请问抟欲隐居修行,何处可居?”孙君仿微微一笑,道:“老夫倒是知道一个好去处,只是不知洞宾愿意否?”吕洞宾眼望孙老,已知其意。隧道:“孙老所言,当是武当九室岩,余得一良师益友毗邻,幸何如之?”寂空禅师道:“即是同道,不妨开怀畅谈。”

    孙君仿微皱眉头,道:“适才说到了‘讲武经’,依各位之见,封遇春真的能将之公示天下吗?”何昌一道:“他也许想借着七十大寿之机,大会群雄,重申自己武林霸主之位。”杜光庭接道:“这‘讲武经’博大精深,或许他难以驾驭,因此才愿将之现世,亦未可知!”谭峭道:“当年,封遇春‘泰山封顶’之战,以韩知古之绝世刀法,尚不能伤其毫发,可见这‘讲武经’定非凡物。”

    寂空禅师忽道:“贫僧曾听师父说起,中原有一个很神秘的帮会,叫做‘无为盟’,行事诡秘丝毫不下于明教,其帮众大多散落民间,从事着各种营生,无异于常人。但是,一旦有所行动,他们会很快地聚集在一起,共同举事,令人防不胜防,最让人担心的却是他们好像隶属于契丹。”

    众人都曾隐隐听说过这个“无为盟”,但都不甚了了。因之从未做过任何危害武林之事,亦未有过什么惊世骇俗之举。所以,参详多时,亦是满头雾水。

    寂空禅师又道:“契丹人觊觎中原之地久矣!听说现今契丹主耶律德光雄才大略,文治武功,高人一等。他在黄龙府聘请了一批武学高手,据说各个武艺精强,还专门建了一个衙司,名为‘凌云阁’,专事刺探中原之情、谋杀中原之将。”

    李琪笑道:“又是金陵‘消息门’的风小哥给你的消息吧!”寂空禅师笑道:“可不是嘛!风氏的‘消息门’垂名江湖百余载,属下几乎遍及天下,他手中的一本‘江湖薄’,记录了无数的江湖风云,那可是无价之宝啊!”王秋叶神情黯然地说道:“这‘讲武经’现世、‘凌云阁’出世,江湖之中,又将迎来一场血雨腥风了。”

    寂空禅师手捻佛珠,道:“善哉!善哉!王兄菩萨心肠,有目共睹。如果江湖中人都能如王兄一般,这武林岂不安生了。”王秋叶当年收服了两个为恶多年的草莽盗匪,使其弃恶从善,修心养性,至今为江湖中人津津乐道。

    众人谈古论今,说天道地,不知不觉,已是日出东方。

    于是,执手道别,相约有缘再会。王秋叶惦念门中之事,率先离去。何昌一与杜光庭赴蜀中,言欲寻一处僻静之地修真,相携而去。吕洞宾拉住陈抟之手,道:“咱们上武当。”谭峭呼道:“同去!同去!”三人遂一同下山,前往武当山。

    少林寺,方丈室。

    摩皮处士面色凝重地道:“张全义一生戎马,性格刚毅,他没理由被乱军吓倒,何况还有其‘关东虎狼军’卫护左右,除非他遇到了足以使他心神大乱之事。”寂空禅师凝思片刻,道:“三位与家师相交亦有数十载,他老人家圆寂之时,交给‘齐王’一个包袱,会不会与此有关?”孙君仿沉吟道:“难道和翠微禅师的身世有关?”李琪目光冷峻地沉声道:“现在是时候告诉寂空了,还是由孙兄道来吧!”

    孙君仿目光渐渐深沉,望着寂空,缓缓说道:“令师翠微禅师出家前是一位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俗名叫做黄巢。”寂空禅师虽然明知自己将听闻一件惊天动地之事,但仍然被此匪夷所思的结果所震慑。

    “黄巢当年揭竿而起,入主长安城,开创‘大齐’国。可惜,‘天补帮’帮众说到底不过是些盐枭,尚不足与唐军对抗,因此,最终功败垂成。”孙君仿不无唏嘘地道。

    “黄巢最后被逼入了泰山狼虎谷,身侧只余数名亲信,且各个带伤。黄巢本欲横剑自刎,以谢天下。林言拉住了他,道:‘黄氏不能因你而绝,反正黄邺已死,不如用其人头献于唐军,或许尚可保留黄氏一脉。’其时,黄邺已伤重而死,黄巢不忍其尸身落入唐军之手,而一直带在身侧。黄氏兄弟相貌极其相似,不是亲近之人,很难辨认。就这样,林言割下黄邺的人头,径投唐军,并声言是自己杀死了黄巢。林言武功卓绝,曾杀死无数唐军。唐军见其投降,怕被赦免,竟将其杀害。林言为了不使唐军有所怀疑,引颈就戮。”说到此,孙君仿不由落下泪来。

    如此忠义之士,却蒙受千古奇冤,世代骂名,怎不令人扼腕叹息?摩皮处士、李琪已是眼角潮湿,寂空禅师的泪水更是滚滚而下。

    孙君仿止住泪水,续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黄巢艺高人胆大,竟在洛阳南禅寺剃度,出家为僧,而后住持宁波雪窦寺,忏悔前生,潜心修佛,终成一代佛法大师。几十年来,翠微禅师游历于名川大山,徘徊在古城小巷,交游天下,竟无人得识其庐山真面目。”

    “后来,张全义在南禅寺只见了他一个背影,就断定他是自己的主人‘黄王’黄巢。只是,他的体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仅身材胖大的完全走形,一脸的浓髭更是肆意地疯长,居然连眉眼都被遮住了。因此,张全义误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但他的心里,却始终放心不下,二十余年来,费尽心机,百般试探,可黄巢竟然连毕生所学的武功,都彻底地颠覆了,而改练称主长安时,得自凤翔法门寺的‘天龙伏虎神功’。”孙君仿悠然道。

    “张全义当年叛巢,乃迫不得已,后来情势急转直下,他也只有将错就错。但他的心里,却始终放不下将他抚养成人的主人黄巢。即使在‘梁’为‘魏王’,在‘唐’为‘齐王’,位高权重,享尽荣华,亦难以使其释怀。”摩皮处士接过话来说道。

    “所以,张全义得到你转送给他的包袱里,肯定有能够证明翠微禅师身份的东西,这应该才是张全义身死的真实原因。”李琪一语中的地说道。

第二十四节 刀光剑影

    洛阳城南七里,关林。夕阳西下,一抹余晖照得林中,影影绰绰。

    相传,东汉建安二十三年(公元219年),蜀将关羽关云长败走麦城,被吴将吕蒙杀害。吴国怕蜀国报复,将其头颅送至洛阳“魏王”曹操府中,曹操念及关云长之忠义,遂令将其头颅葬于城南柏树林中。此地北临洛水,南望伊阙,风景秀丽。自关羽葬此,翠柏参天,蔚然成林,故称“关林”。

    此时此刻,一行主仆四人正在林中观赏景物。

    内中主子模样的锦衣男子,浓眉深目,仪表堂堂。他不无艳羡地道:“中华之地,人杰地灵,岂是我契丹苦寒之地可比。若能终老中原,区区皇位,何足道哉!”三个下人纷纷点头称是。这四人赫然竟是契丹人。

    这时,林外悄然地掩来七个紧衣束服之人,互视一眼,各自从怀中取出汗巾蒙在面上。待林中主仆四人警觉之时,七人已将他们围在了核心。锦衣男子沉喝一声,抽出腰间佩剑,道:“何方神圣,求财要命?”七人并不答话,猱身而上。三个下人既是锦衣男子的仆佣,亦是他的护卫,武功皆各不弱,霎时与七人战在一处。

    锦衣男子只交手几个回合,就知不是对手。七人各个武功高绝,仅凭拳脚,就将三个仆人击倒在地。其中一人问道:“留不留?”一个高大魁梧之人,将手在脖中一横。立时,其中三人上前捡起地上的刀剑,顿时将三名仆人都结果了。鲜血飞溅,洒落满地。锦衣男子惊呼一声,骇然道:“你们是耶律德光的人!”高个之人道:“是也罢!否也罢!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言罢!举掌劈向锦衣男子。

    忽然,一枝袖箭“嗖”地从斜刺里飞来,直奔高个之人。箭声呼啸,瞬息即到。七人皆是一惊,将一枝小小的袖箭弄出如此大的动静,其意显而易见。来人无意伤人,只为救人。

    七人回头望去,只见林外立着十余人,竟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是农家、渔人的打扮,手中也是持了些各自平常使惯的锄头、渔叉等农具。其中一位裤腿高挽、精瘦矮小的老者道:“各位都是江湖中成名的英雄好汉,何苦赶尽杀绝呢?”七人中一个秃顶之人道:“何以见得我们都是江湖中成名之人?”老者“呵呵”一笑,满脸皱纹密布,道:“各位武功高强,定非常人。不以真面目示人,却行此江湖下三滥之事,你说是为了什么?”

    秃顶之人冷冷道:“你们也不见得光明正大,打扮成如此模样,居心何在?”老者笑道:“老汉终身脸朝黄土背朝天,何须打扮?”高个之人厉喝道:“既是农家,何以插手江湖中事?”老者叹气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世人份所当为也!”

    “岂有此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高个之人率先扑向老者。老者横锄一挡,轻巧地化解了杀招,居然气定神闲。秃顶之人冷笑道:“果然是深藏不露。”当下,蓦然转身一脚将锦衣男子踢翻在地,正待上前杀之,不妨身后劲风袭体,一柄钢叉刺到后背。秃顶之人急忙转身相迎,颇感意外。渔人进退自如,出手刁钻狠辣,适才出手,竟瞬间既至,如果突施杀手,自己已然受伤。

    林中顿时混战在一处,锦衣男子几次欲逃出林中,均为蒙面人挡住。但这群农人却不欲伤人,只求自保,将锦衣男子护在圈内,且战且退。

    此时此刻,从远处快步行来三人,赫然竟是谭峭、吕洞宾和陈抟。

    三人老远就听到林中的打斗之声,疾步赶往近前。突然,由一株参天柏树上跃下一人,挡住了三人的去路。“前面去不得,有人在杀人。”树上下来的男子道。谭峭笑道:“那你怎么不去救人?”男子黠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森然道:“原来你们是去救人,那你们去吧!”男子有些狐疑地望着三人,迟疑地让出了道。

    待三人转至身后三尺,男子蓦然抽出一柄快刀,迅捷地砍向陈抟。吕洞宾本已提防,沉喝一声:“卑鄙!”将手中长剑一横,转身“呛啷”的一声,架开了快刀。两人以快打快,刀光剑影,瞬间拆了几十招。男子忽然抽身而走,收起了快刀,“嘿嘿”冷笑道:“剑法不错!中原之地,何时出了这等人才?哼!救个把人倒是绰绰有余了。”言罢!不待吕洞宾三人说话,径直绝尘而去。

    吕洞宾沉吟片刻,道:“此人年岁估计不到五十岁,不但来去如风,一手刀法更是炉火纯青,好不犀利。”谭峭在其身后道:“‘天遁剑法’今日倒是遇到了对手,这‘定唐刀法’虽经改头换面,却着于痕迹,始终难以瞒天过海,难道他竟是韩知古不成?”陈抟不禁惊呼道:“他就是韩知古?”谭峭和吕洞宾皆是肃然地点点头。

    待三人赶到林中,蒙面人已经杀了几个农人,占尽了上风。原来,蒙面人初时亦不愿多杀人,但见这些农人各个武功精强,护定了锦衣男子,这才各施兵刃,大开杀戒。但他们的目的明确,因此锦衣男子终是未能逃脱他们的杀手,此时已是倒卧在血泊之中。

    蒙面人与吕洞宾三人一交手,立知难以善罢,一声唿哨,退到一旁,高个之人道:“有高人插手,吾等无意得罪高人,就此告辞!”话音未落,七人联袂而去。

    陈抟扶过气喘如牛的老者道:“兄台!这是怎么一回事?”老者待气息安定,方才指指倒在地上、尚未毙命的锦衣男子道:“我们路经此地,见到蒙面人杀他,出手相救,可惜连自己也搭上了。”谭峭冷然道:“你们不是寻常农家庄户,请问高姓大名?”老者笑道:“山野村夫,无名无姓,仙长何必定要刨根问底!”说罢,令妇女将死去的农人掩埋,回头对陈抟道:“一看你就是个好人,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就劳烦你将他送回家中吧!”一行农人扶老携幼,出林而去。

    谭峭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道:“真人不露相,莫非是‘无为盟’?”此时,吕洞宾已扶起锦衣男子,但见他气息微弱,血流如注。吕洞宾从怀中摸出药石,替他止血疗伤,轻声问道:“小哥!你是谁?他们因何杀你?你家住何方?”断断续续,三人方才听得明白。

    原来锦衣男子竟是契丹主耶律阿保机的长子“东丹王”突欲。原本耶律阿保机死后该由他嗣位,可是速律后素来不喜这个长子,而重情于次子耶律德光。在摄政一年之后,竟将皇位传与了耶律德光。耶律德光知道自己的皇位得之偏颇,因此即位后,就将兄长贬逐至偏远荒蛮之地。

    突欲心知危难,决定远离故土。临出海州前,立石岸崖,刻诗云:“小山压大山,大山全无力。羞见故乡人,从此投外国。”遂携郭美人及子出渤海,于后唐天成五年(公元930年),历尽千辛,航海至登州降唐。唐明宗素知其博学多才,遂以国主之礼相见,相谈甚欢,赐姓名东丹慕华,任之怀化军节度使。后再赐其姓名李赞华,以唐庄宗妃夏氏妻之,封“顺义王”,安置于洛阳。

    陈抟眼望谭峭、吕洞宾,道:“他伤势很重,如不尽早送至城中,恐性命难保。”吕洞宾微微一笑,道:“杀李赞华者,非‘凌云阁’莫属,只是‘无为盟’何以拦阻,就不得而知了。陈兄现下的机缘到了,我和谭老就不凑这个热闹了,我们先走一步。”当下,与谭峭携手飘然而去。陈抟伫立良久,苦思吕洞宾之言,百思不得其解。

    陈抟将李赞华送到“顺义王”府时,洛阳城已是灯火阑珊。

    洛阳城中,一时喧然。一个王爷居然被人刺杀,震惊朝野。唐明宗闻之后,令传陈抟入宫询问。陈抟心情忐忑地随执事太监来到了“太和殿”,长揖而不拜。唐明宗怒,欲杀之。士大夫们跪地请恕,皆言此人乃当世奇人,经史百家,过目成诵,尤负诗名。于是,唐明宗方才与陈抟交谈,果然如景星庆云,语带珠玑,唐明宗甚喜。

    是夜,唐明宗赐予宫女三人,令寝宿宫中。陈抟一时百感交集,看着如花似玉的美人,锦衣玉食的侍奉,不知身在何处。漫漫长夜,陈抟在明烛之下,思前想后,忽喜忽悲,豁然明白了吕洞宾临行之言。

    一缕曙光划过暗夜,腾空而起。陈抟顿时开解,振衣起身,哂笑道:“痴顽如吾者,天下宁无二人耶!”当即伏案疾书,瞬间题就一首“七绝”。“云为肌体玉为腮,多谢唐王送得来。处士不兴巫峡梦,空烦**下阳台。”遂悄然出宫,不辞而别。

    荆湖碧螺山,群雄云集。

    “黑暗山庄”的杀手们,一身黑衣,黑纱蒙面,森然地注视着前来观礼的群雄。

    封遇春敏锐的目光扫视群雄,淡然道:“自吾祖得来千古绝学‘讲武经’以来,历受武林诘难。老夫实不愿同道有所猜忌,现将之公诸于世,请各位英雄豪杰共同参详。现在,请各位依次上前,观看此经,悟多悟少,就看各位的领悟了。”遂将一本泛黄的经书,摊在面前的方桌之上。

    群雄闻听,皆各欣喜,能一睹此经,足慰平生。

    初时,群雄虽然吵闹,却也井然有序。封遇春逐一地辨认群雄,问明出身来历,门户派别,登记在案。忽然,一人尖声呼道:“不好!我们中计了,这茶中有毒。”话犹未了,人已翻倒在成排的桌椅之前,没了声息。登时,群雄大乱,有人呼道:“怪不得进庄前,须解剑去刃,原来是要把我们一网打尽啊!”

    这时,一人飞跃而起,扑向看台。黑衣杀手立即刀枪并举,血溅当场,立时将其杀死在看台之前。群雄顿时鼓噪不已,冲向看台。“黑暗山庄”的杀手,各个冷血残酷,丝毫不惧,诛杀群雄。封遇春虽高声喝止,却毫无用处,遂起身欲取回经书。不料,“呼啦”一下,看台顿时坍塌。封遇春不防,跌倒在地。待他起身再寻经书,却已不知去向。

    封遇春怒火中烧,举掌拍向冲到近前的一人,那人骇异地望着他,竟忘了抵挡。“噗”地一声,脑浆迸裂,四散飞溅。封遇春杀机一起,死者无数。

    江湖传言,当时的碧螺山,血流成河,尸骨遍野,成了一座真正的人间炼狱。据后来幸存者言,所有的人,已是难分敌我,肆意残杀,血腥恐怖。碧螺山一战,“黑暗山庄”全军覆没,封遇春被发现死在后山的近水处,胸口中了致命的一刀。“黑暗山庄”亦随之烟消云散,“讲武经”就此下落不明。

    朝廷震动,遂派禁军将领,素有军中“武王”之称的赵弘殷前往察查。赵弘殷奔走江湖,四方打听,亦未弄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倒是他急公尽义,安抚死难者的家属,为江湖中人所崇敬。

    李赞华伤重难愈,终日卧榻不起,郁郁寡欢。韩知古潜入王府,说服李赞华,以身家性命担保,卫护兀欲周全。李赞华素知韩知古武功盖世,兼之又与之相契相亲。而且,兀欲若是长留中原,恐性命难保,遂令兀欲随韩知古北归契丹。耶律德光初闻海州石诗,再闻突欲伤情,心下略悔,更有韩知古婉言进谏,遂册封兀欲为“永康王”,多加抚恤。

第二十五节 卖国求荣

    是年,凉州留后孙超遣使至京师,任为凉州节度使。夏州节度使李仁福死,子李彝超自为夏州留后,朝廷命移镇延州,不从,攻之不克,乃任之定难节度使,夏州从此轻视朝廷。唐明宗以孟知祥为东、西川节度使、“蜀王”。“闽王”王延钧称帝,任用国计使薛文杰,顿时赋重政苛,刑人捶打胸背,并以铜斗火熨人,极其残暴。建州武林“八门拳”掌门吴光遭到薛文杰迫害,遂起事率门人奔“吴”,“吴”信州刺史蒋延徽于是联手“八门拳”吴光,攻打闽地。

    唐明宗病重,“秦王”李从容反,被杀,唐明宗旋即病亡。“宋王”李从厚即位,是为唐愍帝。翌年,唐愍帝与凤翔节度使“潞王”李从珂互相猜忌,命李从珂移镇河东,李从珂抗命不遵。唐愍帝遂遣诸道兵攻凤翔,兵变,将校士卒皆奉李从珂为主。李从珂拥兵入洛阳,唐愍帝逃至卫州。

    石敬瑭率军勤王至卫州,唐愍帝召见石敬瑭,谓石敬瑭护驾有失,命亲卫杀之。幸亏刘知远临行之前,命自己的贴身护卫石敢袖缒保卫,方才得脱险境。但是,石敢却因浴血奋战,力竭而死。后人为了纪念他的忠勇无畏,常以之辟邪,这就是“泰山石敢当”的由来。

    刘知远赶至闻之,咬碎钢牙,命郭威尽杀唐愍帝左右五百余人。郭威施展“天龙伏虎神功”,所向披靡,万夫莫敌,唐愍帝自宫中带出的数十位一流武功高手,无一身还。郭威一战成名,因其颈项刺一飞雀儿,遂被江湖中人称为“郭雀儿”。石敬瑭没有杀唐愍帝,只是将其囚禁起来,上表李从珂处置,“潞王”遣使杀之。

    “潞王”遂自称监国,犒赏三军,需费五十万緡,府库空虚,括京师民财以及太后、太妃器服簪珥,仅得二十万緡,国之空虚匮乏,令人错愕。军士不明,遂因赏薄而积怨。孟知祥闻唐乱,旋称帝,建元明德,史称“后蜀”。七月,孟知祥身死。其子孟昶立,是为“蜀”后主。是年,“吴”军围困建州,“闽”援军至中途不进,皆言须诛杀薛文杰后方肯作战,“闽王”子王继鹏遂将薛文杰送至军前,任士卒杀之。吴光闻薛文杰已死,旋即退兵。

    后唐清泰二年(公元935年),夏州李彝超死,兄李彝殷代之。石敬瑭、赵德钧请朝廷增兵运粮,以备契丹。石敬瑭此时重兵在手,已有反意,变乱将起。“潞王”下诏:窃盗不计赃多少,凡纵火、强盗,并行极法。“吴”加封徐知诰大元帅,册封“齐王”,“吴”名将柴再用死。“荆南”高从诲减轻刑罚,薄收税赋,施恩于民,并尊礼高季兴所遣谋臣梁震,梁震告老还乡,荐孙光宪,高从诲遂用孙光宪掌管政事。“闽”皇城使李仿刺杀“闽王”,立其子王继鹏为“闽王”。王继鹏改名王昶,杀李仿,尊其父所宠信之道士陈守元为天师,陈守元一时门庭若市。

    后唐清泰三年(公元936年),唐朝廷欲迁石敬瑭为天平节度使,石敬瑭遂反唐。用掌书记桑维翰之计,结契丹为援。唐张敬达等率军讨伐石敬瑭,至晋阳城南。七月,桑维翰草表,称臣于契丹,并以父事之,许割卢龙一道及雁门关以北诸州。刘知远恳请再三,请只称臣,以金帛为赂即可,万不得割地求荣,贻害后人,石敬瑭心意已决,不听刘知远之言。

    八月,张敬达猛攻晋阳,不克,城中亦无粮,处境危困。九月,契丹耶律德光亲自救晋阳,大破唐军。张敬达退屯晋安乡。十一月,唐卢龙节度使赵德钧率兵援晋安,至团柏谷,屯兵不前。

    契丹主册立石敬瑭为“大晋皇帝”。石敬瑭割幽州、蓟州、瀛洲、莫州、涿州、檀州、顺州、新州、妫州、儒州、武州、云州、应州、寰州、朔州、蔚州共计一十六州,史称“幽云十六州”或“燕云十六州”于契丹,非但如此,石敬瑭还许岁贡输帛三十万匹。石敬瑭卖国求荣,为后世的中原大地带来了无尽的灾难。尽管后来的英明之主,尽心竭力,穷兵黩武,都未曾将其收回中原,可谓贻害深重。

    唐将杨光远刺杀张敬达,以全军投敌。契丹主命收其军铠仗,以将卒授予石敬瑭。晋军南下至团柏谷,唐军溃败。赵德钧亦通契丹,与石敬瑭争做“儿皇帝”,不得。契丹主与石敬瑭大军至潞州,赵德钧与子赵延寿迎降。耶律德光执赵氏父子,押往北方黄龙府,赵德钧逾年即死。

    石敬瑭入洛阳,“潞王”李从珂*而死。“后唐”亡,共四帝、十四年。石敬瑭遂称主洛阳,改元天福,史称“后晋”。十二月,契丹兵凯旋北归。

    后晋天福二年(公元937年),契丹主至云州,节度判官吴峦拒向契丹交城。契丹攻之半年不克,终由石敬瑭召之南归。应州守将郭崇威不肯依附契丹,南走中原。石敬瑭入大梁,天雄节度使范延光、洛阳巡检使张从宾、义成节度使符彦饶三帅起兵反晋,石敬瑭欲逃回晋阳,为刘知远谏阻。后来,晋军势大,符彦饶为手下将校所执。晋杨光远以重兵攻魏州,范延光请降,不允。晋杜重威攻杀张从宾。

    “吴”徐知诰改金陵为江宁府,十月,废吴帝,“吴”亡,自杨行密为“吴王”起,共四世、三十六年。徐知诰改名诰,在金陵称帝,国号“唐”,史称“南唐”。

    “闽王”专务聚敛,公开卖官,民隐瞒年龄者杖背,隐匿人口者死,逃亡者诛灭全族,一时果、菜、鸡、豚类皆征重税。

    南诏白蛮大姓段思平废杨干贞为僧,建立“大理国”,杨氏“大义兴国”共八年。

    交州大将皎公羡刺杀安南节度使杨延艺,取而代之,并依附于“南汉”。

    后晋天福三年(公元938年),朝廷因民间销毁钱币制铜器,遂禁止民间制铜器,旋许公私铸钱币。

    晋杨光远攻魏州,年余不下,乃许范延光出降,魏州遂破。以杨光远为天雄节度使,旋因其嚣张跋扈,朝廷命分天雄军之众,改杨光远为西京留守、河阳节度使,加太尉。范延光投降时,晋高祖许以不死,杨光远擅自杀之,晋高祖不敢问,但将范延光手下部将数人委以刺史,以为补偿。旋即,移杨光远为平卢节度使。以魏州为邺都。置彰德军于相州,以澶、卫隶属之。置永清军于贝州,以博、冀隶属之。又移澶州至德胜。

    因大梁便于漕运,晋高祖石敬瑭以开封府为“东京”,洛阳为“西京”,迁都开封。奉表称臣于契丹,称契丹主为“父皇帝”,契丹主令勿称臣,只称“儿皇帝”。晋遣兵部尚书王权往契丹谢赐,王权深以为耻,以老病推辞,遂罢官。

    是年,南唐囚杀“吴”让皇杨溥。杨延艺旧将吴权从爱州攻交州,杀皎公羡,“南汉”救之不及,为吴权所败。其后,吴权建立“吴朝”,是为越南“吴朝”之始。

    “契丹”改元会同,以皇都临潢府为“上京”,幽州为“南京”,原南京为“东京”,并改部分官名为汉名,将“麻都不”改为县令。

    后晋天福七年(公元942年),秋去冬来。蜀中岷山,仙侠谷。

    吕洞宾风尘仆仆地出现在谷口,陈抟老远前来相迎,两人执手,相视而笑。

    因何昌一闭关未出,陈抟遂以主人的身份接待了吕洞宾。何昌一于后唐长兴四年(公元933年),与杜光庭入岷山修真,并自诩为“仙侠派”。

    “自你入蜀,一去经年。所谓‘高山流水,知音难求。’害得我大老远的来寻你。”吕洞宾颇有怨言。陈抟不由笑道:“当年,亦是你荐我来此向何兄请教‘锁鼻术’的,怎么反怨起我来?哦!对了!现今外面怎样了?”吕洞宾面容沉肃,道:“成德节度使安重荣被手下牙将出卖,战死在镇州了。杜重威那个天杀的,命晋军将助守州民二万人,尽皆屠戮,他还霸占了安氏的私财及府库。镇州现今叫恒州了,成德军亦变成了顺**,杜重威如愿地成了顺国节度使。”陈抟倒吸口凉气,道:“可是去年,扣留契丹使者,上表责问朝廷父事契丹之罪,称将与契丹决一死战,并通告诸路藩镇的安重荣?”吕洞宾沉痛地点点头。

    后晋天福五年(公元940年),雁门关外以北,吐谷浑部落因契丹人暴虐,大批逃亡晋境,契丹遣使诘责,命不许收容吐谷浑人。翌年,晋高祖因惧怕契丹,令军卒搜寻并、镇、忻、代诸州之地,将藏匿于山谷的吐谷浑人逐之,使还故土。成德节度使安重荣见此情景,不由喟叹曰:“今世之天子,兵强马壮则为之耳!”晋以刘知远为北京留守、河东节度使,李德珫为邺都留守,以防兵变。

    是年,契丹振武军节度副使赵崇以朔州附晋,契丹大举伐之,围攻半年,晋不敢救,城陷被屠城。山南东道节度使安从进遂反晋,攻邓州失败,退回襄州。安重荣紧随其后,毅然反晋,进攻邺都,为杜重威所败,退守镇州。不料,手下牙将竟引晋军入城,安重荣死战被杀。

    李赞华终因旧伤复发而死,晋以张全义之婿李肃为使,将其灵柩护送至上京。

    “石敬瑭今年六月死了,你知道吗?”吕洞宾面露微笑地道。“当然知道了!这个卖国求荣的家伙,众叛亲离,担惊受怕,哪有昔日名将之风?其实他早就死了。”陈抟不屑地道。

    后晋天福四年(公元939年),甘州回鹘遣“摩尼教”使者使晋,晋册封甘州回鹘可汗仁裕为“奉化可汗”。有梁以来,军国政事多由崇政、枢密院掌控。晋至是废枢密院,以印符与中书,院事委宰相分判。因私钱之中多含铅锡,禁止私铸;禁止新造佛寺,尤其是杜绝民间私建。

    “南唐”徐诰复本姓李,改名为昪,是为唐烈祖。闽兵苦于重役,军乱,竟杀“闽王”王昶,其叔王延羲自立为王,改名王曦。博州河决,四处漫延,乡民流离失所。

    翌年,晋调任山南东道节度使安从进,安从进恃襄阳城坚险固,阴蓄异谋,向晋高祖表示不肯移镇。安远节度使李金全反晋,自安州逃往“南唐”。

    契丹主下诏,令教民耕织,命契丹人授以汉官名者可从汉人礼仪,听便与汉人通婚,契丹由是逐步接受汉文化。

    “闽王”王曦与弟建州刺史王延政发生冲突,发兵攻建州,王延政求救于“吴越”,“吴越”兵至,王延政却已战胜,“吴越”不肯退兵,王延政遂求救于“闽王”,“闽王”复出兵击破“吴越”兵。“南唐”命按土地肥瘠定税钱,民皆称公平。“吴越”钱元瓘死,陪葬雕龙贴金大瓶为“越窑”之“秘色窑”精品,其子钱弘佐立,年十四岁。“闽王”王曦嗣立称帝,连年攻伐建州王延政,福州、建州之间,暴骨如莽,民间困苦。滑州河决,兖、濮二州尽皆水患。

第二十六节 中原之殇

    “现下,当朝乃是宰相冯道与侍卫马步军都虞侯景延广,他们拥立‘齐王’石重贵为帝,向契丹告‘哀书’称孙不称臣,宁可失君威,不可失国威,倒是颇有气节。”吕洞宾不无赞赏地道。“冯道之名,却也听说过,世人都道,其为人忠厚,克己奉公,乃士人之典范。只是,这个景延广倒是不曾听说过。”陈抟道。

    吕洞宾道:“景延广在禁军中,名气可不小啊!几乎已可与‘武王’赵弘殷齐名了。大破襄阳之战,可全是他谋划的,硬是逼得安从进自杀了。”“听说,广州那个为人歹毒,凶残刻薄,又不信士人,专用宦官,滥用酷刑的刘龑也死了。”陈抟问道。“刘龑即位以来,异常狠毒,据说发明了灌鼻、割舌、支解、刳剔、炮炙、烹蒸等酷刑,亦有人言道,他聚毒蛇于水中,将人投入,使人顷刻之间化为白骨,极其残酷。“可不是吗?不过,这倒成全了‘明教’教主张遇贤。”吕洞宾哂笑道。

    “明教真的在循州起事了?这个张遇贤听说是波斯人的后裔,得到海外‘摩尼教’的支持,又在广州吸纳了无数的波斯人后裔做为中坚,来头不小啊!”陈抟道。“明教借着‘汉’刘玢新立,民间怨愤深重,一呼百诺,此时已经连破东江流域各州县,声势甚隆。他还自称‘中天八国王’,大有气吞山河之势啊!”吕洞宾不无隐忧地道。“张遇贤勾连波斯人,图谋中土,居心叵测,不得不防啊!”陈抟道。

    是年,十二月。契丹因晋不称臣而遣使诘责。王延政攻汀州,不克;“闽王”遣将再攻建州,亦败。南唐修订法典“昇元条”完成,颁布施行。

    后晋天福八年(公元943年)。

    晋景延广囚“契丹”回图使乔荣,九月,方释之北还,并使告契丹主:“翁怒则来战,孙有十万横磨剑,足以相待!”晋平卢节度使杨光远暗中私通契丹,劝耶律德光取晋。契丹卢龙节度使赵延寿欲为中原皇帝,亦劝南侵。十二月,契丹主兵至幽州,开始南下。

    是年,天下大灾,春夏干旱,秋冬发水,蝗虫大起,遮天蔽日,北抵幽、蓟,南逾江淮,竹木花叶皆尽。晋遣使括民谷,民因藏谷抵死者、饿死者以及流亡者不计其数。恒州、定州尤其严重,朝廷遂令不括民谷。杜重威在恒州仍括民谷百万斛,再假借百万斛。定州官吏欲效杜重威之举,为义武节度使马全节阻止。

    “南唐”李昪死,李璟即位,改元保大,是为唐元宗。唐元宗以宋齐丘为太傅、中书令,与周宗并相,主持朝政。宋齐丘门客陈觉有奇才,唐元宗亦喜之。冯延巳、冯延鲁、魏岑、查文徽与陈觉深相附结,内主宋齐丘,时人称“五鬼”,他们互相勾结,造谣诬陷周宗。周宗诉于唐元宗,宦臣又从旁相攻,遂迁宋齐丘为镇海军节度使。宋齐丘不悦,力请归隐九华山,唐元宗从之。因宋齐丘乃先帝挚友,素为唐元宗所崇敬,遂赐号“九华先生”,封青阳公,食青阳一县租税。

    后梁开平四年,二十岁出头的宋齐丘得歌姬散乐女的资助,贿骑将姚克瞻,将自己引荐给时为昇州刺史的徐知诰。徐知诰公务繁忙,未加理睬。宋齐丘遂赋诗一首,求姚克瞻送至徐知诰案前,诗云:“养花如养贤,去草如去恶。松竹无时衰,蒲柳先秋落。”徐知诰奇其志,遂待以国士。宋齐丘与都押衙钱塘周宗一文一武,乃唐烈祖开国元勋。

    后唐长兴二年,徐知诰出镇金陵,留子徐景通辅政江都,欲以宋齐丘为辅相,宋齐丘以资望尚浅,难以服众为由拒辞,携夫人散乐女飘然而去,隐居洪州九华山广胜“钓鱼台”。徐知诰三番五次请其出山相佐,又遣子徐景通亲往迎之,遂为“吴”相。后晋天福二年,烈祖登基为帝,以周宗为枢密使、宋齐丘为相。

    契丹耶律德光遣使来唐,宋齐丘阴谋离间契丹与晋。谓:使彼与晋相攻,则江淮益安。密请烈祖厚赐契丹使而遣还,待其至淮北,谮令“白鹿洞”颜氏门人,刺杀之。契丹主得信使报,本心下大悦,岂料契丹使竟死于晋境,果与晋生嫌隙,以致后来兵戎相见,祸根始此也!宋齐丘手下亲吏夏昌图,盗取府库数百万金被获,宋齐丘特判传轻典。烈祖怒,命斩夏昌图。宋齐丘惭愧欲死,称疾,求罢省事,烈祖许之。宋齐丘再次隐居九华山。

    未及,烈祖谓左右:“子嵩乃三十年故人,岂会负朕,朕思之尤切。”遂遣“寿王”李璟亲往九华山慰问,许镇故乡。宋齐丘始如朝,因召与宴饮,宋齐丘酒酣。辄曰:“陛下中兴,实老臣之力,乃忘老臣可乎?”烈祖怒曰:“太保始以游客于朕,今为三公,足矣!”宋齐丘词色愈厉曰:“臣为游客时,陛下亦偏裨耳!今不过杀老臣。”遂引去。烈祖悔言,明日手诏曰:“朕之性,子嵩所知。少相亲,老相怨可乎?”拜斟南节度使。临行之时,烈祖曰:“衣锦书行,古人所贵。”遂赐以锦袍,亲为著之,宋齐丘遂服锦袍视事,傲视群臣。

    王延政在建州称帝,国号“大殷”,用杨思恭为相,人称“杨剥皮”。“楚王”马希範命于常税之外,大县贡米二千斛,中县一千斛,小县七百斛,无米输布帛。马希範奢侈无度,作九龙殿,刻沉香木为八龙,以自己为一龙,并造枪槊,以金为饰,实不可用。

    明教教主张遇贤闻知“南唐”烈祖已死,竟逾岭入虔州“白云洞”老巢,麾下有教众十余万人。正当他欲大展拳脚之时,不料为教中法王李台出卖,为“南唐”严恩、边镐所败,张遇贤为人下毒,一身绝世武功竟是难以施展,终至被俘。是年,被械解至“南唐”都城,在金陵被杀,起事凡一年三个月。

    后晋天福九年(公元944年),契丹主与赵延寿等陷贝州,权知州事吴峦投井自尽。契丹兵进至黎阳,恒、邢、沧等州皆有契丹兵入境,雁门关南的忻、代二州被围。晋帝御驾亲征,以景延广为御营使。博州刺史周儒降契丹。契丹将麻答在博州马家口渡河,谋与晋叛将平卢节度使杨光远呼应,晋将李守贞等至马家口,破契丹兵,东岸肃清,杨光远外援已绝。晋令刘知远出恒州击契丹,刘知远逗留不进。

    契丹主在澶州城北与晋军会战失利,契丹兵乃退,所过之处,大肆焚掠。四月,晋帝还大梁,任景延广为西京留守,命李守贞讨伐杨光远。晋复置枢密院,以桑维翰为中书令兼枢密使。因“契丹”逼迫黄河西岸居民往迁辽东,府州刺史折从远据险拒之,乃授府州团练使。青州降。晋军攻杀杨光远。契丹兵再次南下,前锋至邢州,晋军退守相州。

    闽将朱文进、连重遇杀“闽王”王曦,朱文进称“闽王”。泉州将留从效以汀、漳二州附“大殷”王延政。“南唐”遣查文徽、边镐攻“殷”,战败而回。朱文进旋即为部将所杀,所部尽数归附王延政。滑州又河决,水浸汴、曹、单、濮、郓五州之地,环梁山合于汶水,遂形成蔚为壮观的八百里“水泊梁山”,晋征发数道丁夫堵塞决口。

    后晋开运二年(公元945年),契丹兵杀掠邢、洺、磁三州,屠城,进逼相州。晋皇甫遇、慕容彦超被围力战,安审琦引兵救援,契丹兵以为晋军大至,惊扰北撤,契丹主亦自邯郸北走。晋张从恩因畏契丹,撤还黎阳。晋振武节度使折从远攻契丹朔州。赵延寿引契丹军陷祁州,刺史沈斌城破自杀。晋诏北面都招讨使杜重威率诸军北上。晋军取满城、遂城,旋即南撤。契丹主力跟踪南进,至阳城南之白团卫村,围住晋军。晋将李守贞、药元福、符彦卿、皇甫遇等愤然出击,大获全胜。契丹兵丢盔弃甲,逃至幽州方才集结。晋罢桑维翰相。

    是年,“殷”主改国号为“闽”,仍居建州。“南唐”增兵入闽,闽废将李仁达在福州奉其师父“天眼神僧”卓岩明为帝,随即予以加害,自称威武留后,改姓名李弘义,向“南唐”称藩。“南唐”兵入建州,王延政出降,“闽”亡。从王审知为“闽王”起,共六主、三十七年。

    后晋开运三年(公元946年),契丹主耶律德光使“诈降计”,七月,赵延寿诈降;九月,又令契丹瀛州刺史刘延诈降。十月,晋以杜重威为元帅,李守贞为副,攻契丹。十一月,杜重威等至瀛州,刘延使“空城计”,为李守贞识破,别将遇契丹兵战败,杜重威等遂焚掠数县而还。

    契丹主至恒州,与晋军夹滹沱水对峙。十二月,晋军粮少,杜重威等谋降契丹以求重赏,耶律德光欺骗杜重威,许立为中原之主。杜重威出降,令诸军解甲,军士尽皆大哭,河北诸州大多投降。耶律德光委任各道主帅,以狼山“绿林宗”宗主孙方谏为义武节度使,麻答为安国节度使。契丹翰林承旨、吏部尚书张励劝耶律德光,因用中原人为中原将相,契丹主不听。契丹主南下,使降将张彦泽为前锋,皇甫遇以降敌为耻,自杀身死。张彦泽入大梁,大掠都城,诛杀桑维翰。耶律德光命搜捕景延广,兵至大梁开封城外,晋帝出降。“后晋”亡,共二帝、十一年。

    是年,李弘义攻泉州,为留从效所败,“南唐”任留从效为泉州刺史。“南唐”下诏招降李弘义,拒命,改名李达,击溃“南唐”兵,求援于“吴越”,“吴越”兵海、陆并进赴福州,与李达共拒“南唐”兵。杨刘河决,西入莘县,广四十里,从朝城北流;澶州临黄又决河,河水泛滥,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四散奔逃,死者不计其数。

    翌年,初春,武当山,九室岩。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陈抟站在崖间,但见诸峰耸立,绝壁横生,云缠雾绕,氤氲升烟,不由一扫多日的阴霾,心下大畅。

    忽然,他觉得岩顶处有一丝异动,不似寻常听惯的猴鸟之声。侧头看去,却见岩顶处蹲着一位衣不蔽体、骨瘦如柴、蓬头垢面、肮脏不堪的老年乞丐。污秽的脸上,一双眼睛却出乎意料的明若星辰。陈抟心中一动,恻隐之心,油然而生。他轻身跃上岩顶,俯下身道:“你何以会在这里?”老乞丐粗声道:“契丹人到处杀人放火,江湖中人明火执杖,天下都乱成一锅粥了。你这道士都知道藏身此处,难道我就不知道吗?”

    陈抟不禁莞尔一笑,听他虽然怨气十足,却也颇为知理,而且语带机锋,不似寻常民间乞丐。随即微笑道:“既然如此,贫道请你一同居住,可好?”“当真?”老乞丐望着陈抟,目光犀利。“千真万确!”说着,陈抟扶起老丐,跃下岩来,带进岩洞中。“你这虽然简陋,却还将就住得。”老乞丐四下打量一番,翻着眼睛说道。陈抟笑道:“这里冬暖夏凉,四季如春,乃神仙洞府,何止住得!”老乞丐“嘿嘿”冷笑道:“我怎么看你也不像神仙!”

    是夜,老乞丐辗转反侧,呓语不止,令陈抟难以入睡。再加之老乞丐浑身臭气冲天,尤其是一双脚,令人闻之欲呕。幸好,陈抟学自何昌一的“锁鼻术”派上了用场,算是勉强度过了一夜。

    翌日清晨,陈抟早起练功,吐纳良久,内息绵绵,运行十二周天,顿觉神清气爽。待他回到岩洞中,却见老乞丐鼾声如雷,正自睡得香甜,便不再打扰与他,微笑而出。谁知,一连几天,老乞丐依旧沉睡不起,丝毫不见醒来的意思。无论陈抟如何推搡他,呼唤他,竟都无动于衷。陈抟却也不敢离开,生怕虫蛇猴猿伤及与他。

    如此半月有余。这日凌晨,老乞丐忽然翻身坐起,开口吟道:“我谓浮荣真是幻,醉来舍辔谒高公。因聆玄论冥冥理,转觉尘寰一梦中。”陈抟闻听,不由惊惶失色,方知此丐乃世外高人。老乞丐接着道:“取山中雪松晨露可饮。”陈抟急忙出洞,顷刻接得一竹筒清澈的晨露奉上。老乞丐慨然饮之,亦无多话,起身出洞,扬长而去。

第二十七节 道亦有道

    春去秋来,转瞬落叶缤纷。陈抟一觉醒来,但见日光迟迟,暮色将近。

    忽听洞外有人笑道:“无师自通,孺子可教也!”原来,陈抟深受老乞丐的启发,亦自习练睡修之功。初时,不过三两日,如今已可月余不起。

    说话间,一位麻衣道服的道长与吕洞宾联袂进洞。陈抟这才得知,原来那日假扮老乞丐的乃是一代神道“麻衣道者”。江湖传闻,“麻衣道者”神通广大,有通天彻地之能。在黄巢之乱时,避祸终南山中。其时,有数十位道行高深的道者隐居山中,乃为其役夫。后得诸道者秘传仙术,常服麻缕百结之衣,修道有成,遂得“麻衣道者”之雅号。

    三人落座后,陈抟问道:“仙长那日如何一去不返?”麻衣道者微笑不语。吕洞宾肃然道:“道长当时已经得到密报,是去办一件大事也!”经不住陈抟一再询问,吕洞宾方才娓娓道来。

    后汉天福十二年(公元947年),契丹主耶律德光入主中原,拥兵入汴梁。杀先锋将张彦泽,羁押捕获的景延广赴契丹,景延广誓不北去,自杀身亡。以晋帝石重贵为“负义侯”安置黄龙府,以晋大臣李崧为太子太师、充枢密使,冯道为太傅,备顾问。

    晋藩镇竟相奉表称臣,被召者,奔驰而至,惟彰义节度使史匡威据泾州不受命。雄武节度使何重建不愿降契丹,以秦、阶、成三州归附“后蜀”。河东节度使刘知远受命不受制,推诿不至。

    耶律德光在汴梁改国号为“大辽”,改元大同,耶律德光是为辽太宗。

    晋河东节度使刘知远在节度指挥使郭威、节度使判官苏逢吉、掌书记杨邠等人的拥立下,在太原称帝,不改国号,仍称天福十二年。

    契丹赵延寿请给契丹兵廪食,耶律德光以旧俗无此法,纵兵剽掠,称“打草谷”。中原之地,数百里间,财蓄几尽。百姓群起反抗,江湖中人更是一马当先,少者千百,多者数万。陕州将王晏、赵晖、侯章杀契丹将吏,归附刘知远。滏阳“大刀盟”盟主梁晖袭取相州;昭义将亦杀契丹使者,归附刘知远;澶州“黄河帮”帮主王琼袭取南城,进围牙城时,遇伏身亡;宋、毫、密三州均被江湖中人所攻克。

    辽太宗未曾想到中原人竟会不服契丹人的管辖,而且起事不断,搅得契丹兵焦头烂额。他终于知道,中原之地并非契丹所能拥有,长此下去,恐有灭族之患。赵延寿等契丹汉臣皆上奏,愿留守中原,太宗不允。诏令泰宁节度使安审琦、武宁节度使符彦卿还镇。符彦卿兵至徐州,云龙山“银刀阁”阁主李仁恕与之折箭为誓,令其驱逐契丹,乃解围而去。

    三月,就在春回大地,美景无限的时节,辽太宗押解着“晋”国的文武百官,怅然地离开汴梁,北归朔北。经过相州时,辽太宗意犹未尽,竟然攻陷州城,屠杀男子,掳掠女子北归,城中仅余民七百人。一路之上,哭声动地,哀号遍野。

    栾城,城郊,桃花峪。

    峪中林木森森,遍植桃花。此时恰逢桃花盛开,香飘十里。

    辽太宗忽然被此美景所吸引,驻马远眺,甚是欣喜。令大军徐行,策马扬鞭直奔桃花峪,身侧仅带了十余位“凌云阁”的武士。辽太宗忘乎所以地徜徉在万花丛中,马鞭轻挥,花飞蝶舞,他仰天肆意地“哈哈”欢笑。

    正在此时,林中悄无声息地掩进十余位精装打扮、手持利刃的杀手,内中赫然有一位身著麻衣的道士。待辽太宗一行惊觉之时,杀手们已不由分说,刀兵相见了。“凌云阁”的武士,武功亦是各个不弱,将辽太宗护住,勒马向林外冲去。道士森然地道:“射人先射马!”立时,暗器纷飞,顿时将辽太宗等人的马匹射死。林中一场恶战,登时双方互有死伤。道士冷冷地道:“速战速决!”

    辽太宗此时已冲到林边,自己的千军万马就在眼前。

    蓦然,一股劲风袭来,道士摆脱了“凌云阁”武士的纠缠,直取辽太宗。辽太宗回身一剑,刺向道士。道士枯瘦的手掌一挥,辽太宗长剑脱手。辽太宗却也不惧,赤手相搏。道士冷哼一声,左掌右拳,欺身一掌,砍在辽太宗的颈项之上,辽太宗顿时跌倒在地。他惊惶失措地道:“慢!你要多少金子?还有美女,朕都满足你。”道士冷笑道:“千万黎民百姓的生命,价值几何?”言罢,不顾辽太宗眼中的惊惧,毅然伸掌,抹在他的顶门之上。辽太宗连哼都未来得及哼一声,就一命呜呼了。

    道士看到对面的契丹铁骑已经卷着飞尘疾驰而来,断然地道:“大事已成,撤!”待契丹铁骑赶到之时,众杀手已经鸿飞冥冥,消失在漫天飞舞的桃花丛中。这个杀死辽太宗的道士,就是“萍踪侠影无处寻”的一代神道“麻衣道者”,而这片林子从此被世人称之“杀胡林”。

    “现今,契丹之主倒是你的老相识。”吕洞宾调侃道。陈抟略微愕然,旋即道:“兀欲做了契丹皇帝?”麻衣道者笑道:“耶律阮在恒州称帝,可是费了不少周章,才回到契丹本土。”

    辽太宗死后,突欲子“永康王”兀欲在诸部及“契丹双韩”的拥举下,改名耶律阮,在恒州称帝。辽国太后遣太弟李胡统兵拒之,闰七月,在契丹诸部的干预下,罢兵和解,入主临潢府。旋迁辽太后、李胡至祖州。九月,耶律阮改元天禄,称天授皇帝,是为辽世宗。

    刘知远兵至大梁,改国号为“汉”,史称“后汉”。

    吕洞宾微喟一声,道:“刘知远不声不响,却捷足先登,凭借着郭威的无敌神功,安稳地坐上了中原皇帝。这些沙陀部人,尤喜先朝,竟自称汉室刘氏后裔,建国名‘汉’。”

    “郭威身负‘天龙伏虎神功’,当世恐无人能敌,有他扶保刘知远,这天下怕是要坐稳了。”吕洞宾不无感慨地接着道。“也不见得!郭威这身武功,来历不明,而且隐患诸多。据吾所知,‘血魔’穷天来自渤海国,当是传承了禅宗神功‘四象般若功’一脉。”麻衣道者话未说完,陈抟摇头道:“不可能!凤凰山尘难寺难云禅师曾与我有一面之缘,他所传承的‘四象般若功’可与传说中的‘天龙伏虎神功’大相径庭。”

    麻衣道者点头道:“难云师承妄幻禅师,自然是正宗的‘四象般若功’。可你们有所不知,穷天称霸中原之前,却原本就是个和尚。而且,与妄幻禅师乃是师兄弟。穷天宿根未净,二十岁时坠入红尘,以‘四象般若功’为基,一意孤行地强行提升自己的实力,以致误入魔道,创下‘天龙伏虎神功’。虽说武功惊世骇俗,却是魔性入体,再难驱散。后来,得法门寺神僧聂风点化,再入佛门,却始终难以化解体内的邪魔之气,未满四十,英年早逝。”

    “‘四象般若功’的本源乃是佛祖达摩的‘洗髓经’,以二祖慧可禅师的天人之资,无上修为,终其一生,亦未修成,奈何旁人?慧可禅师前世本是一名久历沙场的大将军,只是稍通文墨,虽修成‘易筋经’,却无法表述出来,又碍于破门出寺,盗取了少林寺‘洗髓经’而无颜重回少林。因此,他这一宗的弟子所悟虽皆各不同,但无论是以‘易筋经’为基的‘牟尼神功’,还是以‘洗髓经’为基的‘四象般若功’都只是其本源的残本。即便如此,这两种武功仍不失为武林无上神功。明教的‘摩尼神功’传自波斯‘摩尼教’,乃教中一位邪道高手所创。所谓邪不压正,‘四象般若功’就具有了克制‘摩尼神功’的法力,‘天龙伏虎神功’佛魔共体,就成了专克‘摩尼神功’的**。只是不知‘天龙伏虎神功’遇到正宗的‘四象般若功’,会是什么情形。”麻衣道者悠然神往。

    “自古佛道同宗,佛教以普度众生为念,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教化世人,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慈悲为怀,善莫大焉!而道教自道祖张道陵在鹤鸣山悟道以来,天师门下,英才济济。但却始终以自我为本,自命清高,隐逸世外,追寻与天地同寿,与日月争辉之梦想,浑忘了众生之厄、万民之苦,曲高而和寡也!佛门武学,厚重纯朴,以强筋健骨见长。而道教武学,沉缓内敛,以内家功法为主。一静一动,恰走极端。因而,佛门弟子,高手如云。而道教弟子,迷恋世外仙山洞府,雅好神仙黄白之术,外门武技,却非所长。人生百年,所为何来?不能以天下为己任、扶社稷于危亡、救民于水火,即使成仙得道,亦不足夸也!”麻衣道者眼中熠熠生辉。

    吕洞宾、陈抟得闻大道,相顾之下,皆是一脸羞惭。孰不知?就是“麻衣道者”的这一番话,令世间多了两个以江湖正道自居,武林正义为本的道家江湖门派。一曰:“武当派”,二曰:“华山派”。

    三人海阔天空,不觉天已拂晓。麻衣道者谓将远行,将一本经书交予陈抟,道:“吾心愿已了,此生无憾矣!”大笑三声,飘然而去,从此不知所踪。陈抟手捧经书,但见“正易心法”四个古朴的篆字。

    是年七月,汉命天雄节度使杜重威移镇归德,杜重威与辽国中京留守麻答暗中勾结,反汉。麻答贪婪残暴,汉兵受虐起事,与契丹兵混战,磁州刺史李穀请前晋大臣冯道、李崧、和凝等至战地慰勉士卒,汉兵士气大盛,村民亦在城外助威鼓噪,乃胜,麻答等逃往定州。九月,冯道等大臣还归汴梁。十一月,杜重威降,仍任为太傅、中书令,他每出入,路人皆掷瓦砾骂之。

    汉以河东节度使判官苏逢吉为相,苏逢吉起草诏书,令江湖中人不得为盗,否则,本家及四邻同保均族诛。众臣皆言为盗者尚不可族诛,何况邻保,遂删除“族诛”二字。当时,吏素以多杀为能,无辜死者极多。

    “后蜀”取凤城。“吴越”救福州,败“南唐”军。泉州刺史留从效逐“南唐”戍兵,留氏自此据漳、泉。留从效倡海外贸易,青瓷、白瓷、铜铁等器物畅销海外,泉州城环植刺桐,因此泉州亦名“刺桐”。“吴越”钱弘佐死,弟钱弘倧立,胡进思废钱弘倧,改立钱弘俶。钱弘俶改名钱俶,在西湖水心寺天台宗绍岩禅师的弟子愿齐、武林世家浙东南雁荡会仙峰“燕巢山庄”燕巢的帮扶下,三年后,迫使九十三岁高龄的权臣胡进思,让出权位,胡进思与子胡庆辗转到奉化蓬岛定居,“吴越”乃定。后汉乾祐元年(公元948年),汉始用乾祐年号,汉高祖改名刘暠,诛杀杜重威父子后,旋死。二月,其子刘承祐即位,是为汉隐帝。三月,改广晋府为大名府,晋昌军为永兴军。

    朝中枢密使杨邠兼宰相,专权,宰相苏逢吉等无实权。杨邠不喜书生,谓“文章礼乐不足介意”。侍卫都指挥使史弘肇掌握禁军,巡逻守城,捕得罪人,不问轻重均处死,无辜死者甚众,由是汴京军民深以为苦。

    契丹麻答等焚毁定州而去,“绿林宗”宗主孙方谏从狼山率众入据州城,汉任为义武节度使。孙方谏与弟孙行友、孙方遇等逐渐收复晋未失之州县,杀富济贫,深得民众爱戴,称之“绿林好汉”。

    契丹赵延寿旧部赵思绾附汉后据永兴军谋反;王景崇据凤翔谋反;李守贞据河中谋反,称“秦王”。朝廷遂遣将讨伐,自春至秋,毫无进展,竟接连损兵折将,汉隐帝甚是恼怒。八月,汉隐帝以顾命大臣枢密副使郭威为帅,起兵讨逆。

    郭威进驻河中,并不急于进攻,而是筑寨设下长围困住了李守贞。李守贞慑于郭威的盖世神功,不敢出战,四门紧闭,令城中武功高手,日夜巡值,严防汉军突袭。汉赵晖进军迫凤翔,王景崇屡战屡败,求救于“蜀”,“蜀”救凤翔,无功而返。

    郭威长围奏效,河中粮绝,军民饿死者达十之五六。李守贞无奈,令寻机突围,郭威守株待兔,尽斩突围将士,如此年余,城中高手几尽。翌年,郭威悠然破河中,李守贞*而死。是年,长安亦是粮尽,赵思绾杀妇孺食之,七月,出降被杀。十二月,走投无路的王景崇,忧惧自杀,凤翔出降。

    汉以郭威为邺都留守、天雄节度使,仍领枢密使,以防契丹入侵。

    “吴越”钱俶奖励垦荒,免收其税,有检漏丁口增税者,被钱俶杖责。“南唐”任留从效为清源节度使。“楚”马希萼攻潭州,欲夺马希广之位,兵败,退还朗州。“荆南”高从诲死,子高保融嗣。辽国南京留守、权知南朝军国事、“燕王”赵延寿,被辽世宗耶律阮囚于黄龙府,逾年即死。【楔子完】

第一节 陈抟老祖

    后汉乾佑三年(公元950年),秋天,华山。

    有一个老道骑着一头瘦弱的青皮毛驴,在盘山道上缓缓前行。他头顶斗笠,身着灰色道袍,半眯双目,嘴里念念有词。

    “自古华山一条道”他竟已是将谷口的山道给占满了。

    这时,不远处奔驰而来百余号人马,打着汉朝的“帅”字旗号,正中斗大的一个“郭”字。他们正是汉枢密使、天雄节度使郭威的部下。领头之人是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方面大耳、样貌魁伟,虽然身着灰褐色的军士服饰,却掩不住他的勃勃英气,尤其是他手中还提着一根盘龙铜棍,更显得雄壮威武。

    这一乘人马很快到了山脚谷口,马上之人看了看山道,又望了望云遮雾绕的万仞高山,微皱了眉头。他身旁的一位瘦长的军卒提缰上前道:“匡胤!这只有一条道,如此走法,何时方能上去?我去撵开他!”言罢驱马挥刀冲上山道。赵匡胤急呼:“守信!不可!”石守信已经上了山道。

    石守信到了老道身后,将掌中丈二板门刀挂在马鞍桥上。一探手,已将瘦皮老道提了起来,向后扔去。再探手,将青皮毛驴又提了起来。突然,只觉头顶风响,一道灰色阴影闪过,手掌中一轻,驴已脱手。定睛一瞧,马前老道仍然好端端地在前跨驴而行。石守信不由大惊失色,眼里闪过一丝凶光,沉声道:“兀那牛鼻子,何许人也?”

    老道忽然在驴背上一个翻滚,已经倒骑在驴上。斗笠下,老道须发皆白、面色红润,一双眼睛半开半阖,笑呵呵道:“我是你老祖。”石守信大怒道:“你找死!”催马上前,大刀已在手,直劈向老道。老道右手一伸,居然抓住了刀刃,左手再出,只见石守信瘦长的身躯陡然间飞了起来,直挺挺地摔在道旁。

    赵匡胤吃了一惊,他身旁另外两个目光阴骘的军卒策马上前,一左一右扑向老道。老道猛然身形暴长,如同一只灰色大鸟般将两骑包裹了进去。只听些微的响动,两人都已栽落马下,一动不动了。老道轻飘飘地落在驴背上,就象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赵匡胤用力握了握手中铜棍,他知道今日遇到了高人,石守信和王审琦、王彦升兄弟在江湖中可非泛泛之辈,居然一招之内就被人点倒,对方的武功当真是深不可测。他催马上前,摆手制止住手下的兵卒。然后毅然地来到老道近前,他不但要救回自己的兄弟,还要上山取到大帅需要的“一叶飘红”。

    赵匡胤翻身下马,走到老道的驴前,拱手道:“前辈!适才多有得罪!在下是郭威郭大帅的部下赵匡胤,乃是一名兵卒,今日恐不是您的对手。但是,在下却要救下我的兄弟,还要完成大帅的指令。所以,在下要与您下棋,三局定输赢。如果在下侥幸赢了,请前辈行个方便!”他未从军前,在京师开封汴梁与人对弈,也曾罕逢敌手。

    老道突然眼睛微睁,登时精光四射。赵匡胤心下剔然一惊,暗道好悬。老道功夫果然非同小可,幸亏自己没有与他比试武功。老道笑道:“看得出来,小哥的武功不弱,为什么要舍长取短?”赵匡胤微笑道:“你不敢与我对弈?”

    老道面色略微一沉,点点头道:“好!我们上山去下。”言罢,只见他拇指与食指一撮,一声响亮的指音顿时响彻云霄。片刻,山道上立时奔下五位灰衣道士,各个身手敏捷。他们一言不发,提起路旁的三人,径直上山而去,老道赶驴随后跟去。

    赵匡胤倒吸口凉气,摆手制止冲上来的兵卒道:“你们在山下等我,如果天黑前我没有下山,你们就回去告诉大帅,说我不能侍奉他老人家了。”说完,望着崎岖的山路,决然地大踏步向前走去。

    华山玉女峰,山腰处有一块方圆丈许的平坦地带,东面是陡峭的石壁,西面却是深邃莫测的悬崖幽壑,峭壁上兀立着几株茂盛的千年松柏,石壁顶上,飞瀑悬流、涧水潆洄,南北却只有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

    老道已经端坐在一块四方的石头前,难得的是,此石居然恰好就是一块现成的象棋盘,棋子已经摆好,老道身后五位灰衣道士一字排开,被点了穴道的石守信和王氏兄弟盘膝坐在老道的身后。赵匡胤将盘龙铜棍在青石上一戳,运力与臂,棍头已陷入石中三寸有余。

    老道微微一笑道:“贫道原说小哥功夫不弱,你还是要下棋吗?”赵匡胤面沉似水,道:“下!”言罢,他就在老道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直视着老道,说道:“您是主,我是客。我先!”老道道:“强龙不压地头蛇,贫道先!”赵匡胤再次深深地望了一眼老道,道:“我是官家,您是民。我先!”老道哈哈笑道:“果然霸气十足,好吧!小哥请!”

    赵匡胤不再迟疑,提兵而上。老道白眉一挑,轻声叹道:“‘仙人指路对兵局’,好大的气派!”你来我往,一局已定,赵匡胤赢了。老道道:“果然是此道高手,徒弟!放了他的人。”石守信和王氏兄弟被解开了穴道,退到赵匡胤的身后。他们知道遇到了世外高人,平日的狂傲之心顿时收减。老道道:“第二局!”赵匡胤心内一宽,未到一时三刻,这第二局却是输了。

    谱已打好,老道突然道:“三局定输赢,如果小哥输了呢?”赵匡胤一怔,问道:“在下乃一士卒,身无长物,前辈意欲何为?”老道道:“如果你输了,贫道就要此山!”一语惊人,赵匡胤笑道:“前辈玩笑,这天下都是皇家的,我怎么能说了算?”老道微眯双目道:“小哥只需立约为凭就是了,而且,你们所需的东西,贫道也命弟子准备好了,下完此局,无论输赢,你们都可以拿上东西下山去。”赵匡胤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来取什么东西?”

    老道淡淡地道:“赵匡胤,出生洛阳夹马营,三朝‘武王’赵弘殷之子。十八岁涉足江湖,善使‘赵氏长拳’和‘盘龙棍法’。‘千里送京娘’,名动天下,传为一段江湖佳话。”赵匡胤一时惊讶不已。

    赵匡胤少有大志,行走江湖。无意间,在曲阳‘清幽观’救下一位遭响马劫持的妙龄女子,并力诛为祸曲阳十年之久的“曲阳双煞”。京娘花容月貌,扶风弱柳,归途遥远。赵匡胤放心不下,担心“曲阳双煞”的党羽加害与她,遂千里迢迢将其送还并州永济家中。美色当前,坐怀不乱,情深意重。

    途经武安门道川时,京娘晨起,临渊梳妆,鸟兽为之惊艳。京娘欲以终身相托,赵匡胤其时正当踌躇满志,遂作“咏日”相答:“欲出未出光辣达,千山万山如火发。须臾走向天上来,赶却残星赶却月。”京娘感念大德,无以为报,遂与之义结金兰,改姓为赵。

    赵匡胤随后到了随州,从随州刺史董宗本,与其子董遵诲不合,毅然离去。赵匡胤再投复州防御使王彦超,王彦超以老友之子,终难管教为由,未予收留。一路行来,赵匡胤终于投身于在河中与李守贞相持的郭威军中,成为郭威的亲卒。

    老道接着道:“郭威武功身兼正邪,华山上有一种叫做‘一叶飘红’的草药,能够祛邪扶正。这种草药每株只有一片叶子是红的,而且生长在华山的绝顶峭壁之上。等闲之人恐怕连见都未曾见过,更不用说来采摘它了。郭威修练‘天龙伏虎神功’,就离不开这个东西。”

    赵匡胤肃然动容,浓眉下一双虎目凝视着老道,道:“前辈究竟何人?”老道笑吟吟道:“山野牛鼻子耳!小哥,还是先立文约吧!”赵匡胤道:“您一定能赢吗?好!拿文约来!”老道道:“不必!”言罢,突然长身跃起,攀向东面的石壁,以指代笔,瞬间写就,字字挺拔、入石三分。然后,老道道:“请小哥签约!”赵匡胤为老道的神功所慑,提棍上前,在右下脚刻下自己的名字,居然也是入石三分。

    老道道:“好!”当下,在赵匡胤的名字下,写下两个字。赵匡胤立时目瞪口呆,原来他就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华山陈抟老祖。

    天下武林,三祖鼎立,江湖人称“三老祖”。“华山派”希夷真人陈抟老祖、“铁衣门”铁衣老祖王秋叶和“武当派”天遁老祖纯阳真人吕洞宾。他们都是隐士高人,等闲江湖中人难以望其项背。

    赵匡胤虽狂放不羁,此时也不禁汗颜,四人赶忙恭恭敬敬地上前向老祖施礼。老祖淡然一笑,道:“无须客套,下棋!”赵匡胤道:“遵命!”于是,小心翼翼地与老祖周旋,眼见日已偏西,赵匡胤在局势上已是大占上风,不禁有些得意。谁知一不留神,居然让老祖抢得先机,绝杀当地。

    老祖展颜道:“多谢承让!从此华山姓陈不姓赵。”赵匡胤一时懊恼不已,大意失荆洲,也是无可奈何。老祖接着道:“官家此去山高水长,博弈只是小技,勿以为念!切记天下万物本是根,衣食父母乃黎民。多行善举,方为正道。毁之易,筑之难啊!官家如能视天下为己出,实乃天下苍生之福焉!”赵匡胤起身拱手道:“多谢教诲!”

    老祖起身郑重还礼道:“不敢当!如果有空,请上山纳凉!”赵匡胤随口道:“从此华山不纳凉。”老祖大喜,再施一礼道:“多谢官家免了华山的税粮。”赵匡胤一楞,随即哈哈大笑,道:“前辈可是真会钻空子。再说,在下说了也不算数,等有朝一日,在下说话能算数的时候再说吧!”

    当下,辞别“华山老祖”及其门下弟子,带着“一叶飘红”回营覆命去了。

    华山云台观,吕洞宾目光深郁地道:“郭威现下内功反噬愈加厉害了,他虽以‘一叶飘红’强压邪毒,但绝非正途。除非,他能得到当年穷天留下的内经‘九经’,或可解除修习‘天龙伏虎神功’所引发的邪魔之气。可是,那本‘九经’自翠微禅师去世后,却不知流落到了何方?”

    “其实,究竟这本内功心经能否化解‘天龙伏虎神功’中的诸多隐患,亦未可知?毕竟,穷天当年是在正当壮年而英年早逝的。况且,以法门寺‘神僧’聂风之能,尚不能救其性命,可见邪魔发作起来的威势,恐非寻常功法所能化解。佛魔共体,不可小觑!”陈抟目露忧虑地道。

    吕洞宾沉吟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这‘天龙伏虎神功’的化解邪毒之法,就在那‘九经’之中。只是,穷天邪魔入体日久,佛法的修为浅薄而已。虽有化解之法,却是力不从心。有道是,人力有时而穷。穷天虽已寻到祸胎的根源,却似乎时不我与,只能将化解之法,著成‘九经’,而不能将之尽附于‘天龙伏虎神功’之中。”

    陈抟蓦然眼前一亮,面露喜色道:“是了!翠微禅师修炼‘天龙伏虎神功’长达四十年之久,而且得享高龄,何以他却无事?”吕洞宾微然一笑:“若说这世上尚有人知晓原因,就非他莫属也!”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二节 大周天子

    当年岁末,郭威驻守邺都,节制河北诸镇。

    这一日,将近晌午,郭威在赵匡胤等几名亲随的陪同下,巡视完军营,准备回帅府。赵匡胤突道:“大帅!小人今日见有汴京的信使到了,不知有没有小人的家书。”郭威心内一震,道:“是吗?”一般汴梁到的文书必须先送至自己手中,怎么……?郭威随即吩咐道:“去传李重进和柴荣到帅府!”

    当下,领着赵匡胤和石守信等侍卫,径直赶回帅府,边走边问道:“今日,有谁看见指挥使郭崇威和曹威了?”郭崇威和曹威分别是邺都的马、步军都指挥使,众人面面相觑。郭威心里顿觉不详,他戎马一生,往往能准确地感知危险。他环顾左右道:“你们愿意追随本帅吗?”众人均道:“愿誓死追随大帅!”郭威心中稍定。

    转眼间,已经到了帅府。见门前的兵卒仍然好端端地站在那里,郭威心中一宽,也许是自己有点草木皆兵了。突然,府门大开,一人浑身鲜血地冲了出来,大叫道:“父帅!快走!他们要杀你。”正是郭威三子。话犹未了,已被跟着冲出来的十余人乱刀砍死。紧跟着,从府衙里涌出数百人,领头的赫然竟是汴京禁军侍卫都虞侯黄傥和邺都步军都指挥使曹威。

    黄傥斜眼看着郭威,慢慢地从怀中取出一根黄绢书轴,又慢慢地打开,开口道:“郭威听旨!”郭威心内大恸,颤抖的声音道:“臣接旨!”黄傥微微哂笑,接着念道:“郭威蓄意谋逆,令郭崇威、曹威杀无赦!钦此!”郭威环眼圆睁,低吼道:“本帅在边关尽忠,尔等居然如此待我!是可忍、孰不可忍!”言罢,就欲冲上前去。

    曹威突然道:“且慢!”只见他朝后一招手,几名禁军侍卫押解着郭威只有十五岁的幼子来到众人面前。他是郭威的四子,平日里深得郭威宠爱。他一出来,就哭喊道:“爹爹!救我!”郭威大怒:“你们放了他,他只不过是个孩子。”黄傥轻松地笑道:“郭大人!如果你束手就擒,也许,我看在多年同僚的份上,会放了他。”

    郭威一怔,心痛如绞。正自犹豫,他四子突然喊道:“爹爹!不可!请恕孩儿不孝。”竟然挣脱束缚,扑向面前的长枪。郭威眼见爱子的身体从长枪中对穿而过,鲜血四溅,喷得四周的每一个人脸上、身上都是血迹。

    众人都不曾想到这个孩子居然如此血性,全都惊得呆了。郭威血红了双眼,举起了颤抖的筋脉虬结的双手,道:“我要你们血债血偿!”他大步向前,手掌翻飞,已经拧断了三名禁军侍卫的脖子。下手之重,令人瞠目。立时,他就陷入到了重围之中。黄傥、曹威知道郭威的“天龙伏虎神功”天下无双,如果今日制他不住,那将是后患无穷。

    于是,尽遣禁军高手,将郭威团团围住,招招夺命。郭威一时心智大乱,狂笑着杀入人群。赵匡胤和石守信等立即持兵刃加入战团,护在郭威身侧。但是,他们却不敢滥杀禁军侍卫。

    这时,尘土飞扬,东西两侧两彪人马风驰电掣般杀到。一人从马上飞跃而下,长剑挥处,已经将两名禁军侍卫分成四截。曹威首当其冲,剑尖已迫眉睫。他大惊道:“柴荣!你敢!”猝不及防,这一剑正中眉心,他仰天而亡,死不瞑目。黄傥一惊,手下一慢,郭威劈山裂石的铁掌,已经扣在了他的天灵盖上。顿时,脑浆迸裂、鼻歪眼斜,眼见是活不成了。

    此时,李重进挥舞铁枪,已将禁军赶散,正自截杀。禁军侍卫们心胆俱裂,扑通跪倒,道:“大帅饶命!”郭威看到李重进和柴荣都到了,再看看身周,近身除了赵匡胤和石守信,其余卫士全都战死了,还有自己的两个儿子。他不由悲从中来,仰天长啸。

    忽然,跪在他面前的一位禁军侍卫,从右手袖中探出一根“娥眉刺”,猛然扑向郭威怀中,郭威恍然未觉。柴荣眼见势危,一掌将郭威推开,自己的身体却正好迎了上去,“娥眉刺”顿时刺进了他的前胸。赵匡胤见机飞快,从他身后,一把将他向后拉开数尺,硬生生将柴荣从鬼门关夺了回来。石守信大刀挥处,已将侍卫劈成两半。

    赵匡胤快速地封住了柴荣伤口旁的穴道,向郭威道:“柴将军伤得很重,还好没有性命之忧。”郭威望了望倒在赵匡胤怀中的柴荣,只见他面如白纸,气若游丝,英俊的面庞是那样的苍白。郭威道:“从今日起,柴荣就是我郭威的亲子,你们要以少主事之。”柴荣勉强笑了笑,微弱的声音道:“谢谢父帅!”郭威摆摆手,道:“赵匡胤,从今日起,你贴身照顾和保护荣儿。”

    柴荣是郭威妻子柴氏的侄子,本富家子弟,奈何家道中落,投奔姑母柴氏。柴氏本唐庄宗采自民间的三千宫女之一,唐明宗即位后,命遣返还家。行至汴水河上时,遇大风雨,止于逆旅,逢盗匪数十人。盗匪首领见柴氏明艳照人,端庄素雅,遂起贼心。恰逢郭威路经此地,毅然拔刀相助。其时,郭威初得“天龙伏虎神功”,尚未修炼。这一战,异常艰辛,虽将盗匪击退,郭威亦是身受重伤。

    柴氏感念其救命之恩,悉心照料,几日下来,芳心暗许。柴氏遂以身相许,亦不回转家乡,托人转告父母,愿随郭威天涯海角。郭威孑然一身,得此良缘,喜出望外,格外珍惜。

    帅府,明烛高照。

    郭威一脸阴郁地望着两厢站立的诸将。宣徽使王峻低沉的声音道:“郭崇威伤势不轻,不能前来应卯。”澶州步军都指挥使王殷恨恨道:“不是李弘义不忍加害,末将已是没命来见郭公也!”

    王峻乃相州乐营使王丰之子,自幼深得王丰亲传,曲乐歌赋,过目不忘,尤其擅歌。其嗓音浑厚悦耳,令无数以歌为生的歌姬、歌者,汗颜不已。王峻少时常为达官贵人的酒宴献歌,听者无不为其精湛的歌技而赞不绝口、津津乐道。

    梁镇州节度使张筠闻其名,遂将之招至府中,养为私己。后来,赵岩在张筠府上聆听了王峻的一曲高歌,甚喜之,张筠遂将王峻送与赵岩。梁亡时,赵岩为温韬所杀,王峻投奔唐三司使张延朗,亦得宠信。唐亡,王峻随张延朗所有家财一起,归属于刘知远。

    刘知远听歌之余,常与王峻交谈,见其聪明豁达,又会些武功,遂使其为军校。王峻才干过人,不几年就位居显耀。刘知远称帝后,王峻以内客省使而升任宣徽北院使。汉隐帝即位后,令其随郭威出镇邺都,为邺都监军使,成为郭威的亲信。

    王殷生于魏州开元寺,幼时得开元寺僧人惠光禅师授以武功。及长投军,勇武过人。王殷性情谦谨好礼,事母以孝闻,每与人结交,过从皆先禀于母,母命不从,殷必不往,虽在军旅,交游不杂。及为刺史,政事小有不佳,母察之,立殷于庭,诘责而杖之。唐同光末,为华州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天成中,授灵武都指挥使。清泰中,随范延光征讨叛将邺都张令昭,冒矢石,首登城,功授祁州刺史,旋改原州刺史。晋天福年间,授宪州刺史,因母故,拒辞,晋高祖嘉勉有加。晋亡时,累迁奉国右厢都指挥使。

    刘知远即位后,王殷从讨杜重威于邺都,与刘词两军相较,率先力战,箭伤面首而啖之,谈笑自若,被军中冠以“铁将”之称。汉隐帝时,为御契丹,屯兵澶州。

    如今,当朝之上,文武不和,同为汉高祖托孤之顾命大臣的宰相苏逢吉与侍卫都指挥使史弘肇势同水火。汉隐帝听信太后弟李业之言,嫌杨邠专恣、史弘肇弄权、王章贪财、郭威功高,遂与之谋。因惧郭威武功盖世,神功无敌,遂将其外调邺都。

    汉隐帝杀杨邠、史弘肇、王章三位顾命大臣,五位顾命大臣已除其三,苏逢吉懦弱,遂向郭威开刀。李业诏命其弟镇宁节度使李弘义杀郭威亲信澶州步军都指挥使王殷,诏命邺都马军都指挥使郭崇威和步军都指挥使曹威诛杀郭威和宣徽使王峻。诏书先至澶州,李弘义素与王殷交好,以诏示之。王殷大骇,快马加鞭赶至邺都报信,却是晚到一步。

    枢密使院吏魏仁浦得知后,私语郭威:“如今主疑兵危,郭公奇险也!不如改诏书,谓帝欲诛杀诸将,激诸将先反,郭公可顺势起兵,以应天下。”果然,诏书一宣,诸军怒而拥郭威,起兵伐汴。李业闻兵变,诛杀郭威全族,郭威妻子柴氏、长子及次子均被杀。王峻的家属亦是一人未留。最后,株连到柴荣,柴荣的妻子和两个儿子也无一幸免。郭威咬碎钢牙,勃然大怒。

    郭威举兵南下,命外甥李重进、女婿张永德为左右军,王峻为前锋,留柴荣于邺都。汉隐帝率军抵御,将士多降于北军,汉隐帝亦为乱军所杀。郭威一举攻陷汴梁,苏逢吉不愿屈事郭威,自杀身亡。郭威假立先帝侄汉武宁节度使刘赟为帝,忽闻镇州、邢州报,契丹兵陷内丘、饶阳。郭威遂出兵澶州,军变,黄袍加身,还京师称帝,国号“周”,史称“后周”。

    刘赟至宋州,皇帝梦尚未觉醒,即被囚杀。“后汉”亡,共二帝、四年。周太祖郭威终于终结了沙陀部人二十七年主宰中原的历史。

    汉高祖胞弟、汉河东节度使刘崇在太原称帝,国号仍旧用“汉”,史称“北汉”。以子刘钧为太原尹,判官赵华、郑珙为宰相,陈光裕为宣徽使。

    是年九月,刘崇不顾当年其兄刘知远力阻契丹之功和众臣的反对,贲带玺印结交契丹,与辽世宗耶律阮约为父子,欲效仿晋高祖石敬瑭,联手辽国,称霸中原,并为长子、汉武宁节度使刘赟复仇。

    “南唐”将査文徽袭福州,为“吴越”兵所俘,钱俶释之。“楚”马希萼陷潭州,杀马希广,称王。

第三节 初涉江湖

    后周广顺元年(公元951年),辽世宗耶律阮亲率五万铁骑直扑晋州。

    这日,行军至新州火神淀,天已傍晚。

    辽世宗传令安营扎寨。世宗在诸部落首领的陪同下,来到中军大帐。一身铠甲的辽世宗坐定后环顾四周,突道:“述轧哪里去了?”述轧乃是辽国的“燕王”。

    群牧都林牙萧思温道:“禀皇上!臣见燕王和几名将军向淀里去了。”萧思温乃辽太宗女“燕国公主”的驸马、宰相萧敌鲁族弟忽没里之子。萧思温相貌英俊,精通书史,温文儒雅,深得世宗宠信。

    世宗用手摸摸一脸的胡髭,锁紧了眉头。他此次南征,因上年攻内丘时,伤亡颇重,诸部皆不情愿,尤其是“燕王”述轧。可是,他之所以强令诸部远征,是因为他觉得机会难得。

    早年,他曾随其父突欲在洛阳住了近一年,那锦绣江山,是如此令人心动。后来,他又随辽太宗远征,更加深了他征服中原的yu望。终于,中原又大乱了,刘崇主动依附大辽,并求助于己。他要像先帝耶律德光一样,跃马中原,甚至住进开封汴梁城的皇宫里,这才不枉此生。最不济,也要大肆的掳掠一番。

    但是,他又记起先帝遗言“南人难治,如果久居中原,恐有灭族之患。”他长叹了一口气,现在他要做的是稳定军心。他吩咐众人回营休息,然后令亲随传述轧,他要和这个强人好好谈谈。

    “燕王”述轧狐疑地走进了中军大帐,他是个疑心很重的人。辽国诸部,武功大多来源于“契丹武宗”,述轧是“南武宗”的高手。他进帐后看见辽世宗以手支额,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见他进来,摆手屏退左右,示意他在自己身旁坐下。然后,和颜悦色地道:“燕王,听说你去了淀里,你有什么发现吗?”述轧大惊,面色骤变。他适才在淀里,曾发牢骚,说世宗曾投敌叛国,恋慕南朝,难道有人告密?一念至此,他突然站起身来,后退数步,手已经搭在腰间的宝剑上。

    世宗没有动,只是目光犀利地紧紧盯着述轧的眼睛。述轧虽然武功高强,但是长期生活在皇权下的奴性,使他不敢正视皇上。世宗笑了笑道:“你真敢犯上作乱?哼!依朕看来,你还没有这个胆量。”然后,他站起身来,踱到述轧的面前,伸手拍向他的肩头,他的本意是想宽慰和安抚一下他。

    燕王述轧一惊之下,剑已出鞘,宝剑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从世宗的咽喉处掠过,鲜血象花瓣一样洒落,那样鲜艳、那样凄美,一代君王临死都没有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帐帘一掀,进来了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他眉如漆、目若星、细腰咤背,十分的俊朗。燕王述轧回头一看是他,如梦方醒,禁不住哽咽道:“蓝若,救我!”萧蓝若是萧思温一奶同胞的弟弟,宿卫军的首领。说起来,他和述轧还是同门师兄弟,同属契丹“南武宗”。萧蓝若见此情景,一时也惊得目瞪口呆,弑君之罪啊!谁又能救得了他?

    突然,萧蓝若灵光一闪,道:“为今之计,只有你自己做皇帝了。”两人都被这匪夷所思的想法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可是,除此之外,的确已经别无他法了。萧蓝若接着道:“现在,你去与诸部落首领们商量,争取他们的同情,得到他们的认可。还有,一定要带上那些和你要好的将军们。”萧蓝若知道,此次出征的将领大多和燕王述轧交好,他们应该会帮他的。

    萧蓝若的险招奏效了。因为,述轧真的称帝了。

    可是,好景不长。诸部在缓过劲来后,齐奉先帝耶律德光子,号称“睡王”的述律为帝,他改名耶律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杀了述轧,离“燕王”称帝仅仅过了四个昼夜。

    萧蓝若静静地坐在自己的营帐里,等候着国君的处置。

    萧思温悄然地掀帘而入,看着自己的胞弟,心情十分沉重。他非常疼爱这个弟弟,他英俊潇洒、聪明好学,而且威猛勇敢、意志坚定。尤其在武学上,虽然只有十八岁,可已是契丹“南武宗”不二的传人。可是,已没有可是。虽然自己拥立穆宗有功,而且又是穆宗的姐夫。但是,弟弟这谋逆之罪却是无法洗脱的。同时,他也非常心痛,萧蓝若现在已经是宿卫军的首领了,前途将是一片光明。现在,这一切什么都没有了,他已被穆宗贬为庶民,而这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萧蓝若勉强地笑了笑,英俊的脸上还有一丝腼腆。萧思温心如刀扎,他至今没有子嗣,只有两个女儿。萧蓝若是他的弟弟,也是萧家所有的希望。

    萧思温异常艰难地道:“蓝若!兄能为者,止此而已。”萧蓝若点点头道:“我知道。”萧思温接着道:“你还是回上京吧!”萧氏一族,在契丹仅次于皇族,势力盘根错节。因契丹国历来的皇后皆是出于该家族,因此,被称作“后族”。朝堂之上,萧氏更是几占半数。因而,即使是寻常的后族子弟,在契丹诸部中亦是地位显赫。虽然,萧思温、萧蓝若兄弟父母早逝,但在萧氏家族之中,兄弟两人因相貌出众,才高八斗,在萧氏族中,位居翘楚。

    萧蓝若摇摇头道:“我要南下中原,甚至江南。”萧思温唬了一跳,道:“南人奸诈狡猾,你孤身在外,这可如何是好?”萧蓝若为自己的决定高兴起来,脸上泛起诱人的光彩,明亮的双眸奕奕生辉。萧思温知道,他已经无法改变他的决定了。萧蓝若虽然比自己小了六岁,但是,却向有主见,他一旦有了打算,别人很难改变,即使是他相依为命的亲哥哥。

    益津关,暮色苍茫。

    离关隘三十里外,是一处山谷,谷中有一个小山村,名为‘谷坡村’。村子不大,住着一二十户人家。本来,这里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村子。但是,萧蓝若突然发现,村里居然只有老弱的农夫和年幼的孩童,萧条而凄凉。

    萧蓝若一进村子,村里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因为他高头大马、衣着光鲜。这时,一个衣不蔽体的污秽的小男童来到他的马前,问道:“你是谁?”萧蓝若出身契丹后族,自幼即熟悉中原汉语,笑道:“在下是个过路人。”这时,一个一脸沧桑的老农上前一把拉住男童,厉声道:“作死啊!又和生人说话。”萧蓝若跃下马来,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道:“老伯!在下想在这里借宿一宿,不知可方便?”老农浑浊的目光忽然一亮,紧紧盯着他手中的银子,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

    “老伯!何以村中只有老幼?”萧蓝若坐在茅屋中唯一的一条凳子上问道。“唉!”老农放下手中的柳条筐,一声叹息。“青壮男子都被拉去从军了,女人都被契丹兵‘打草谷’了。”老农拾掇着屋中残缺不全的几样农具,声音凄婉地道。“妈妈也被他们抓走了,爷爷说,她永远都回不来了。”男童忽闪着眼睛,声音里明显的带着哭腔。

    萧蓝若心中一紧,登时黯然。契丹有史以来,朝廷都不供给边军,由此,边军的一切开支用度,皆由各部取自民间,旧俗称为‘打草谷’。契丹兵向来贪得无厌,尤其是边关将领,一月之中,往往数次劫掠一地。到了年成不好的时光,他们甚至深入中原‘打草谷’。契丹铁骑来去如风,凶狠残忍,且掳掠成性,从不空手,百姓苦不堪言。

    正在这时,只听屋外铁蹄翻飞、喧声雷动,萧蓝若不由面上变色。老农惊骇地道:“不好!契丹兵又来了。”男童闻言,眼中露出极度的恐惧,蜷缩在屋角,浑身战栗。

    “屋中的人听着,这是谁偷盗的军马,快快出来受死。”门外一人用拗口的汉语,粗声喝道。萧蓝若一惊,这不是在说自己吗?萧蓝若借着昏暗的暮色,示意老农和他的孙子,不要出屋。然后,他推开摇摇欲坠的门扉,出现在门口一队耀武扬威的契丹骑兵之前。

    萧蓝若看到村口还有百余名契丹骑兵,马上沉甸甸地驮满了粮食、鸡鸭等物,马队之后,以粗锁串绑着十来个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呜呜咽咽地哭泣着。萧蓝若微锁眉头,沉喝道:“你们是谁的部属?”语气冰冷刺骨,咄咄逼人。

    为首的契丹兵一怔,摄于他的威势和气度,还有他一口纯正的契丹语,竟勒马后退,道:“我们是者古勒将军的部属,你是谁?”萧蓝若不愿表露自己的身份,遂道:“我姓萧,这马是我的,你们快点离开这里吧!”契丹兵狐疑地望着萧蓝若,萧氏可是契丹后族之姓,仅次于皇族耶律氏。

    契丹兵道:“那你跟我们进关,亲自去和者古勒将军说吧!”萧蓝若不由大怒,身形一纵,一掌掴在这名契丹兵的脸上。然后,他背负双手,道:“萧某也不愿为难与你,你们走吧!”契丹兵受辱,勃然大怒,抽出腰间的弯刀,劈头砍向萧蓝若。剩下的契丹兵见其动手,亦纷纷举刀砍来。萧蓝若怒极,冷冷一笑,穿梭于骑兵之中,三下五除二,将他们全部扔下马来。

    “住手!”一骑飞掠而至,高声喝止,却是一名小校。他到得近前,滚鞍下马,道:“大家都先别动手,这人我认识。”遂上前躬身施礼,道:“你不是萧将军的兄弟,御前宿卫萧蓝若吗?你怎么会在这里?”萧蓝若不置可否,淡然一笑。小校见他不言语,亦不追问,招手道:“大伙撤吧!”契丹兵狼狈地翻身上马,对萧蓝若怒目而视。小校在马上略微拱手道:“军务在身,不便逗留,就此告辞!”萧蓝若微微点点头,回身入屋。

    忽然,风声劲急,黑暗中一物兜头而下。萧蓝若一惊,顺手一格,已使出了八成功力。“嗵”的一声,一把锄头穿破屋顶,直飞出去。萧蓝若吃惊地望着歪倒在屋角的老农,道:“老伯何以偷袭在下?”此话一出,顿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契丹兵屡扰中原百姓,百姓自然对契丹人恨之入骨。

    屋角的男童突然尖叫一声,扑到萧蓝若身前,拳打脚踢,口中喊道:“打死你!打死你!大恶人!”萧蓝若一时惶然,呆怔在当地,任凭男童的打骂,恍若未觉。

    这时,一缕清辉撒进屋中,萧蓝若分明看到老农嘴角溢出的鲜血和男童脸上狰狞的表情。萧蓝若一声长叹,伸掌握住了男童挥舞的双手,铁掌握处,男童竟是无法挣脱半分。萧蓝若看着男童惊恐的双眼,道:“小兄弟!在下无意伤害你们。而且,萧某在此发誓,此生绝不滥杀任何一个汉人。”说罢!放开男童,从怀中摸出一锭黄金,强行塞进男童紧攥的手中,毅然转身走出茅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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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小人介绍:
中原称霸主,梁唐晋汉周。后蜀逐前蜀,吴楚会荆南。 两汉分南北,南唐吴越闽。五代复十国,乱世八十载。 赵氏兴两宋,萧氏掌大辽。风云天地间,傲笑寰宇内。 中原逐鹿时,幽云狼烟起。小人走江湖,澶渊定盟誓。江湖小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小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小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