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踏雪行
转眼又是几rì过去,天气比之前更好了一些,久违的太阳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官道上虽然还有厚厚的积雪,但人马却已经可以在上面缓慢通行了。不过凉州地界里已经习惯了猫冬的人们并没有就因此出来,所以官道之上依然显得很是冷清。
但腊月初五这一天,情况却发生了一些变化,一行五十余骑却小心地行走在了这依然有些不便的道路之上,这些人中多数身材魁梧,拿刀背弓,正是曾经的马贼一窝风,现在马越身边的亲卫王风等人,其他那些则显得单薄得多。
自从临洮之胜后,王风等人也因为立下功劳而彻底被官府接纳了,身为首领的王风更被提拔为可领百人队伍的屯长之职,也算有了个比较不错的出身。不过,王风却婉言拒绝了马腾和董卓的邀请,毅然地跟随在马越这个现在只是布衣的少年身旁为一亲卫。
对此一点,许多人都有所不解,觉得他实在太糊涂了,毕竟此时的马越自身都要依附于他人手下,怎么看都没有任何的前途可言。但王风却不这么认为,通过前次与那队羌人的交战,他已经看出了马越的厉害,他相信这个少年将来必成大器。而且他还有着一般人所没有的对百姓的爱护之心,这让王风甘愿追随其左右,供其驱策。而其他那三十来人的想法也与他一致。
今rì,他们这一行出现在这官道之上,自然是跟随马越出来的,而马越也赫然身在其中,他们前往的目的地正是陇县。
几rì前,马越接下了那个棘手的问题,将帮董卓筹措足够的粮草,而在派遣那百名jīng干之人四处前往各郡县后,他便没有了其他动作。可事实上,马越却并没有就此放手不管,而是在考虑着下一步的行动。
只是董卓单方面的力量,恐怕很难让那些豪门心服,要知道这些人在西凉一地盘踞多年,其势力也不容小视。要想让他们就范,就必须拿出足够的实力来。除了董卓方面,马越还想到了陇西太守李相如,如果能争取到他的配合,此事应该多添三分胜算。
所以马越便打定了主意,将回陇县一趟,与李相如好好谈上一谈。只是他还没有准备出发呢,马腾就谴人给他带回了一个好消息,他的兄长马越将在腊月十八成亲,希望他这个做弟弟的到时能赶回去。
当马家的人送来这个消息后,马越当即就决定立刻返回陇县。一来,他有充分的理由从董卓那里得到允许回家,毕竟他是因公事而离开的。二来,眼见时间已经到了年尾,他也希望能和家人一起过这个年,要知道这还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个年节呢,自然有着不一样的含义。
至于第三点,则是他对马超颇为歉疚。前番本来马超早就可以与林家女林婉成亲了,结果因为自己之事而拖延到今天。现在兄长终于要成此亲事,他这个做弟弟的当然要前去祝贺一番了。
有了这几方面的原因在,马越就立刻做了出发的决定。这次见董卓就好说多了,很快就获得了他的批准,然后带上王风等亲卫,以及董卓派来帮他处理官场之事的一众帮手,马越便出发了。
从昨天告辞离开临洮,马越他们已经赶了数十里路了,此时眼看着太阳西沉,众人便打算寻一处地方安歇下来。前rì夜间,因为错过了宿头,大家都是在野外搭的帐篷睡觉,看这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马越想着可能今夜也要这么凑合一晚上了。
这时,一个叫周勇的侍卫突然指着前方道:“公子你看,那里就有一处村落,看来我们今天晚上的住宿是有着落了!”
马越凝目看去,果然发现了一些隐约的低矮建筑在不远处,只因为此时四周都是一片雪白,而那些建筑上也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所以才一时不曾察觉。他当即点头:“那我们就去这村子里借宿一夜吧,想必也不会太过打搅这些村民的。”
众人打马继续向前,可在接近这小村子时,不少曾经的马贼们的脸sè就变得有些凝重了,因为他们已经明显感觉到这里有些不对劲了。他们突然勒住了马,然后转头对马越道:“公子,这村子有些古怪哪,我们还是小心些为好。”
“怎么?”马越有些不解地问道,他并没有觉察到有什么问题。其他那些官府里的公人们也是一脸的茫然,看着那些壮汉们一个个都如临大敌一般。
王风抬头看了眼即将落山的红rì,解释道:“公子你看,现在已是黄昏时分,照道理这村子里的人家是应该做饭食了。可现在这整个村落都没有丝毫的炊烟升起,这实在太不合常理了。即便有某户人家或早或晚此时正巧没有生火,也不至于举村皆是如此哪。”
听他这么一说,马越这才恍然道:“原来如此,的确是我疏于观察了,此地只怕有些古怪。”
“为防万一,我们必须先过去查探一番,公子你再去也不迟。”说着,王风已经抽刀在手,又指着身边几个兄弟道:“来三个人跟我摸过去看看,其他人保护公子,留意周围的情况。”
“是!”众人应了一声,便散了开来,以马越为中心布了个阵势,至于那些公人,就没有什么人去关心他们了,这些汉子们眼里只有马越,可没有其他人什么地位。
而在见马越已经在兄弟的保护中后,王风才跳下马来,带着三名兄弟踩着雪向那寂静的村落摸了过去。很快地,他们几个就变成了白sè大地里的几个小黑点,而后进入了那个带着几分古怪氛围的村子里。
马越在众人保卫之下看着这个宁静得有些过头的村子,心不知怎地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这是他在之前的遭遇里从未有过的。“难道是有什么人埋伏在村子里想对我不利么?可这实在说不过去哪,我现在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没有人会为了对付我这么个小人物而布下如此陷阱啊。”马越心里嘀咕着,同时担心地看向村口,只望王风等不会出什么意外。
不一会工夫,王风等四人便从村子里冒了出来,然后急急奔了回来。待他们走近之后,马越才发现他们四个的脸sè都有些青白,似乎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这让他大感不解,忙问道:“怎么,这村子里出了什么事情?”
听得问话,王风才吐出一口浊气:“公子,这村子确实是出了事情。整个村子已经没有活口,不单是人,就是猪狗等牲畜也没有活的了。”
“什么?”听到这话,众人都变了颜sè,那些公人们更是面sè惨白,显然是想到了那村子里的伏尸之状而生出了畏惧之心。
“是什么人做下的如此丧心病狂的举动,居然屠杀了整村之人,竟连牲畜都不放过?”随即有人难以置信地说道。他们虽然是马贼出身,但也向来不怎么杀人,毕竟他们也是凉州人,和本地人有着几分香火情的。
“恐怕不是什么马贼下的手吧?”马越的脸变得铁青,却不是因为寒冷或是害怕,而是因为愤怒,他已经猜到事情的原委了。
“公子说的是,我们草草查看了一下其中两具尸体,发现他们身上的致命伤口,都是被胡人的弯刀造成的。”王风点头:“所以我们判断杀他们的是胡人。”
“应该是羌人才是。”马越紧绷着脸:“最近我西凉也就只有羌人来做过恶了。”
“可那些羌人不是早在一个月前就被杀退了么,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一个叫崔遥的公人很是不解地问道。
“我想这些羌人只是之前那些人的残余而已,但他们对寻常百姓来说已经很是可怕了。”马越说着想到了之前自己所看到的那幕,只是百多名羌人,就能驱赶三百多汉家百姓了,若他们只是杀戮的话,这数字必然会更多的。
“羌人在临洮被击溃,虽然大部逃亡了,但还是有不少零星人马散于在临洮附近的。这些人无论是因为想要报复,还是为了获得自己的需要,势必会对周围的村落造成威胁,太靠近了临洮或是其他县城的村落他们不敢下手,可这远离县城的小村子,就被他们选中了。”马越根据事实做出了自己的判断道。
“可恶!”众人听了这话后,纷纷破口大骂,恨不能现在就找到那些为恶的羌人,将他们全部杀了。但此时周围根本找不到任何羌人的踪迹,他们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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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rì,写这种冬天的情节,实在让路人心向往之哪。但到了冬天,怕冷的路人又要向往夏天了,真是纠结的人生哪!
第46章 立志
“先进村去吧。”虽然不想看到村民被屠戮的惨状,可看着天sè已晚,马越还是决定进村。不过当他看到那些倒在村子里,被雪覆盖了大半个身子的村民时,心里的愤怒依然无法遏止,这是他第二次对这个时代有了另一层的认识。
原来,在这个英雄辈出的年代里,依然有着许多的无辜之人死在英雄们的光辉照不到的地方。而他们也彻底地被历史所遗忘,直到五胡乱华,汉家百姓十去其九之后,大家才猛地发现炎黄血脉已经大伤元气了!
深吸了一口气,马越才按捺下心头的怒火,只是不知怎么的,他还是能从这寒冷的空气里嗅到那让人心惊的血腥气味。半晌后,他才道:“大家辛苦一下,先把这村子里受难的人都埋下了吧。他们还是入土为安的好。”
“是!”所有人都答应道,无论是王风等兄弟,还是那些公人,这一刻他们的心理都是一样的,想要让这些可怜的百姓们早些入土。于是很快地,大家便各自散了开来,寻找趁手的工具,以及把在房中倒毙的尸体也给寻来。直忙到天黑之后,才把尸体草草地埋在了村中间的一个大坑之中,这村子有七十八人死在了羌人的杀戮之下。
“公子,这村子实在奇怪,怎么只得这么点人口,而且多是老弱呢?”在把人都埋下后,周勇捧着一只粗陶碗来到了马越跟前,递了给他。碗里装的是羊肉汤,里面还放着些干饼,一泡之后就是后世的羊肉泡馍了。
“你好记得前番我们救下的那些百姓么?”马越接过碗来,却没有什么胃口,心里不断地闪过那些被羌人杀死的百姓们的惨状。
“记得,当时那些人也都是老弱妇孺居多。”
“他们的情况也是一样的,这些人都是被官军从羌人那里解救下来的,至于村里的青壮,应该早在前一次的袭击里就葬身在羌胡的屠刀之下了。若我所料不错,在这村落附近必有这些遇难者的坟茔。”马越说道。
“他们居然连这些刚逃得xìng命的百姓也不放过,当真禽兽不如!”周围其他的侍卫听了马越的推测后,更是勃然而怒:“要是让咱们找到了他们,一定以牙还牙!”
“是的,我们将来一定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马越转身看向那个都没能留下任何名号的大墓道:“胡人犯我汉地多年了,可我们却一直只是将他们驱走了事。武帝时,我们就敢喊出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难道今rì的我们就不能重扬此威了么?
“我马越就在这里,当着这些遇难的百姓们发誓,终我马越一世,一定要重振我汉家声威,使我汉家百姓不再受到外族的欺凌,要让那些胆敢犯我汉家疆界者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马越说着举起手来,郑重其事地说道。
望风等人见了,也纷纷肃然而立,随后道:“我等愿意追随公子左右,共同来重建我汉家声威,共击外敌!”
从这一刻开始,马越这个跨越前年而来的人才真个与这个时代完全融合了起来。在以前,虽然他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终究一切都离他有些远,还未能有切身的体会。可经过那次冒险救人,以及这次亲眼看到汉人百姓被羌人屠戮的惨状之后,马越终于告诉自己,他不是一个历史的看客,而是历史的参与者。
既然老天让他来到这个时代,而他又知道这百年的时间里汉家百姓将会遭遇到什么样的悲惨命运,他就有责任去改变这一切。即便这条路很是崎岖艰辛,他也不会回头!
这一刻里,马越已经立下了此生最为宏大的志向,不是为了自己和家族的昌盛,他之所为,只是为了这个民族的传承,为了天下百姓能够活下去!
而其他的那些公人看着马越凝立在那里,突然觉得这个少年的身上透出了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气势来,这是他们从未从马越身上看到过的。这股子气势,让他们直感到心悦诚服,竟也生出此生要誓死跟随的想法来。
而后不久,就有人在村后发现了那一大片的坟地,其中有二百多座是新坟,显然是前次羌人掳掠人口时被害的人了。这也印证了马越刚刚的推断,从而让众人对羌人的仇恨又深了一层。
这时,王风突然想到一事:“公子,你说那些羌人会不会再回来?要是今夜他们突然回头,我们全无准备的话,只怕……”
马越却摇头:“他们应该不会回来了,这村子里能用的已被他们抢光了,连牲畜都没有留下半只。而以这里百姓陈尸的情况来看,他们也没有想过再回来,所以今夜应该是安全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王风却不敢大意,所以这一夜里,他还是让众兄弟轮流守在村口,以防不测。不过这次也被马越说中了,一夜过去,也不见羌人的踪影。
一夜无话,当次rì天明,马越踏出这个村子时,他已经把昨天的悲愤之情完全压到了心底。无论是对那些羌人的愤恨,还是对无辜百姓的同情,都被他深埋在了心里,只等有朝一rì,再来实现自己所立下的誓言。
现在,马越却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在这个历史的转折点,他最应该做的就是发展壮大自己的实力,只有拥有足够的实力,他才能实现那看似遥远不可及的愿望。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当务之急就是通过这次从世家豪门那里获取足够军队使用的粮草,从而真正被董卓引为心腹,这样才能在将来,董卓有所成时拥有一定的地位。
回头再看一眼那依然寂静一片的村落,马越在心中默念:“各位在天有灵,就在天上看着我马越如何一步步地达成此愿吧!”而后,一打马,再无反顾地向着陇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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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从临洮到陇县骑马不过两三rì的路程,但此番马越他们因为道路为积雪所覆盖,所以这行程便慢了许多。直到腊月初十的傍晚时分,他们才来到了陇县城下。看着夕阳下闪烁着金光的熟悉城墙,马越心里充满了感慨。
一别不过两三个月,自己就经历了许多,改变了许多。不过不变的,是自己与家人之间那血浓于水的亲情,是自己想要保存马家在这个乱世的决定。
进县城,沿着熟悉的道路打马而行,很快地,马越就来到了自家大门之前。他并没有急着去和李相如谈正事,毕竟他还有的是时间,现在还是先见了父母和即将成亲的兄长再说吧。
当看到那门前喜庆布置时,马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来。他跳落下马,就直冲进了大门,那守门的仆人见是二公子回来了,也是一怔,随后才想起自己的职责,赶紧追着往里而去,口里还不住地叫嚷着:“老爷,夫人,大少爷,二少爷回来了!”
很快地,整个马家都被惊动了,不少仆人都赶了出来,就是马越的母亲也已经从后院走了出来,一看到果然是自己的儿子回来了,作母亲的眼中便闪出了泪花来:“小康,你终于是回来了……”
马越看到母亲,这才止了步,规规矩距地上前行礼:“孩儿见过母亲,此次一别数月,让娘你担心了。”
母亲一把拉过了儿子,上下打量了他好半天,才含着泪道:“你瘦了些,黑了些,但也比以前jīng神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可母亲发自内心的关爱之情还是让马越大为感动的。正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虽然自己所在的临洮不过几百里路程,但对于一对从未分离过的母子来说也依然是很遥远的距离了。
好半天后,母亲才恢复过来,拉着马越道:“你这一路赶来累着了吧,赶紧去洗个澡,待会你父亲和兄长也回来了,到时我们全家一起用饭。”
“怎么,大哥已经在官府里做事了么?”马越忙问了一句。
“是的,从那次战事回来之后,你父亲就把黑虎招进了军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黑虎才十五岁,就这么急着让他参与其中了。”在每个母亲的眼里,儿子总只是个孩子。
马越心里明白,这是马腾为了应付董卓可能的招揽行为而做下的工夫,这样一来,董卓短时间里是不可能用手段把兄长调到他的麾下了。不过他还是有一点不明白,那就是眼看着兄长的婚事将近,怎么他们还老在衙门里待着呢?
当天夜里,一家人高兴地吃了一顿饭,马越又和马超兄弟二人抵足而眠,说了许多分别之后的事情。马超已经成为了军中一员,每rì里就是cāo练,虽然辛苦,却让他甘之如饴。至于婚事,他却看得很淡:“不过是一场相互间的交易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马越这才知道为何他依然会整rì里待在军营里,而不cāo心自己的婚事,这也是这种利益整合的婚姻的一大问题了。
马越听了兄长的这番说话,一时竟也有些无语,看来自己这个兄长对于这种明显带着功利sè彩的婚事其实也有所抵触的,只是为了家族的利益才接受。只希望这个女子能真的成为兄长的良配吧,最后马越如此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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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马超成婚
腊月十八,这一天是中平三年最后的一个黄道吉rì,诸事皆宜。而马超与林家女婉儿的婚事便定在了这一rì。
虽然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马超对这次的婚事并不怎么重视,但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还是得照着规矩行事,不敢有丝毫的马虎与大意。另外,作为兄弟的马越也穿上了簇新的衣袍,早早地等在了大门之外,迎候着那些前来观礼和赴宴的客人。
在马越想来,今rì的婚礼应该不会太隆重,毕竟马家在陇西郡的亲友并不太多,也就一些本在陇县的文武官员会在凑这个热闹,再加上送亲来的林家诸人,大概百多名宾客也就顶了天了。
但等到了中午前后时,马越的这个想法就已经彻底被他否定了。这婚礼是定在晚上的,可这才半天工夫呢,陇县城里与父亲有些交情的官员和士绅就都到了。而除了他们之外,更有许多衣衫华贵的客人上门来,看他们那陌生的模样,马越知道这些人绝不是陇县当地人。
刚开始时,马越只当这是父亲这段时rì里权柄rì重的结果。毕竟,在耿鄙死后,李相如就正式成为了陇西郡中地位最高之人,而他的父亲马腾的实力也明显水涨船高了,一些他县之人前来祝贺,卖个好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但随后当马越看到那些帖子上的名字地位一个比一个更高,所送贺礼一个比一个重时,这个看法也有所改变了。
“武威张封,汉阳蒙节,张掖童充……这些人可都是各郡名门中的要紧人物哪,他们怎么也都不辞路途艰辛地来了,这可实在太有趣了。”马越看着手上的名帖,嘴角现出了一丝笑意来。这段时rì里跟随在董卓身旁,已经让他对凉州各地的豪强世族有了个详细的了解,尤其是最近他所负责的事情更是要与这些豪门世族打交道,这些人名对他来说自然更熟悉了。
这张、蒙、童三家便是三郡中有名的豪门,寻常时候连当地太守他们都不放在眼,今天居然自降身份地来陇县只为一个军司马家的婚礼,这种借口恐怕谁都不会相信的。而马越自然就很容易猜到了这些人的来意。
“醉翁之意不在酒,看来他们是听到了什么消息,这是冲我来的了。”想到这里,马越的嘴角再次扬起一道弧度,他倒要看看这些人葫芦里能卖出什么灵丹妙药来。
待到申时末时,如今陇县地位最高的太守李相如也赶来了。如今他可算是chūn风得意了,耿鄙一死,这陇西地界就以他为尊,权柄陡然大增。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就忘乎所以,也知道如今的马腾手里也有了一定的势力,所以今rì马超的婚宴,他自然是要来道贺一番的。
不过当李相如进入马家宅院,看到那济济一堂的宾客时,也着实吓了一跳:“怎么区区一个小儿的婚事竟能劳动这许多的人物同时来贺?这马寿成哪来的这么大面子,就是我这个太守也办不到哪。”
马腾见是李相如到了,赶紧上前招呼,并将他引到了上座。这个位置本来就是为李相如准备的,所以即便今天来了许多的贵客,但真论起官场里的身份,却没有能比得过李相如的。正当马腾在为李相如引见众人的时候,马越又谴人进来禀报:“林家坞主,林子容已经到门口了。”
“什么?竟连林家家主也来了,这……”马腾更是一惊,这林燮林子容这些年来已经少有外出了,没想到今rì竟也会跑上数百里路程来参与小儿辈的婚事,这实在太出人预料了。马腾可是记得很清楚的,当初自己和林冲定下婚事后,林家之人是极力反对的,怎么这才几个月工夫,他们的态度就发生如此变化了呢?
虽然心下犯起了嘀咕,可马腾还是不敢怠慢,急忙跟李相如告了声罪,就去大门处相迎了。而李相如的眼中也再次闪过了一丝异sè,这林燮地位可是比他这个太守还要高上一截的,今rì竟也纡尊降贵而来,这实在太不寻常了。
却说大门处,马越正弯着腰跟个年过七旬,看着老态龙钟,行将就木的老者说着话,老人家笑眯眯地打量了他半天才道:“你就是马越,马家的次子?”
“回老人家的话,正是。”马越答道,同时他也在观察这个林家之主,此人虽然看上去老迈,但一双眼睛却绝无昏聩之意,让他不敢小视。
“老夫也听说过你的一些事迹,小小年纪就能做下那一件件的事情,的确让人吃惊哪。你今年几岁了,可曾婚配?”老人家继续笑着问道。
“老人家谬赞了,在下只是运气好而已。我今年十四,还未曾婚配。”马越忙谦逊道。
“好,好!”林燮呵呵笑道,却不知道这个好字是对哪一点来说的。
正在这个时候,马腾已经迎出门来了,一见来人,便立刻拱手行礼道:“见过林老前辈。小儿们的一点婚事竟劳动了前辈驾临,真让马腾汗颜哪。”
“呵呵,老头子一直呆在坞堡之中也有些腻了,今rì趁机走动一番,没有打乱寿成家的大事吧?”林燮呵呵笑着说道,好象跟马腾一家很是熟悉一般,但事实上却是,马腾这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林家之主。
不过这个时候马腾可不敢有这方面的想法,他忙笑着连说不敢,然后与林家一个中年男子一起搀着林燮进了大门。马越见他们进去了,这才稍松了口气,不知怎么的,在这个笑眯眯的老人面前,他有一种被压制的感觉,很不习惯。
“林家连老家主都出动了,再加上前面几家的态度,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一致来,看来都是为了征用粮食之事而来。”目送林燮跨过高高的门槛,马越心里又陷入了沉思:“从他们在知道消息后不敢去和董卓商议,而找到我这里,足可以看出他们也是心有忌惮的。这样是最好不过了,我行事也能有些底气。”
正当马越心里盘算和猜测着林家的真实意图时,远远地就有喜乐传来,正是林家送亲的队伍到了。此时正是太阳落山的黄昏之时,正应了昏礼一说。婚者昏也,古人成亲往往都是定在rì头下山之后,至于其中有何原由,马越却不得而知了。
马越不敢怠慢,立刻进门前去禀报,而后马超这个新郎倌就迎了出来。今rì的马超穿着一身的红sè锦衣,配上他本就俊郎而又英气勃勃的长相,让人一看都要喝声彩了。
但马超也并没有来到那张灯结彩的车轿前,而是立在了门前一棵大树底下。早在之前,这里已经摆上了一张红sè的大几案,上面摆满了各样菜肴,还有一只酒瓠两只浅杯。只见马超冲着那车轿拱手一礼,这才有轿旁之人说道:“请新人下轿!”
随即,在林冲的搀扶下,一身大红喜服的林婉才缓步而出。他并没有象马越以前在电视里所见的般蒙着红帕,连路都看不见,只是略施粉黛,显得容光焕发就是了。林冲将女儿带到了马超跟前,这才把女儿的手交到马超手上:“今rì我便把婉儿交托给你了。”
马超忙行礼答应,然后轻拉林婉来到了几案之前,两人便开始用筷子夹起那些菜肴,一一品尝了起来。
这个与记忆里的古人婚礼全不相同的举动让马越看得目瞪口呆,而这时便有早请来的司仪在那里唱了开来:“兹尔新婚,有宴来宾,咸集致贺,恭祝连理惟天地以辟。万物滋养于斯,rì受其jīng,月润其华,天理之奥含于其中。人以婚姻定其礼,三牢而食,合卺共饮。自礼行时,连理成,比翼具,虽万难千险而誓与共患,纵病苦荣华而誓不与弃。如高山哉,爱之永恒;如苍穹哉,情之万代。相敬如宾,各尽其礼。家合事兴,不变不易,天长地久。为尔佳缘,特为赞颂。”
当那人唱到“三牢而食,合卺共饮”的时候,马超二人正好端起酒杯来共饮了一杯合卺之酒,此酒喝下,两人才算是真个成了夫妻。
待把一双新人送进洞房之后,这次婚礼的热闹才正式开始,一时间整座马家大宅里觥筹交错,好不欢腾。好在马家此番准备了许多食物,马宅又足够广大,所以即便来了比预想中更多的客人,却也坐得开。不过因为来的贵客实在太多,一些地位不怎么显的客人的位置就有了变化。
看到婚宴上的一切都已进入了轨道,而那些豪门中人此时也没有与自己说什么话的意思,已经略感劳累的马越就决定先回自己的跨院休息一下。毕竟从今天一大早开始他就在门前迎客直到天黑,还没有好好坐下来喝口水呢。
就在马越想离开闹腾的所在时,三个小孩子突然冲到了他的面前,前两个正是他的三弟马休和四弟马铁,另一个看着比他们年纪还小着一些的孩子则在仔细打量了马越几眼之后问道:“你就是我爹跟我提起的越哥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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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态度的转变
见这个孩子是跟两个弟弟一起来的,马越便朝他一笑:“我就是马越了,你又是谁?你爹又是哪位?”
“我叫马岱,我爹叫马举,我是你的堂弟啊,越哥哥怎么连我都不认识?”小孩仰着头,很有些不解地眨巴着自己的眼睛:“我爹还常跟我说以后要以你为榜样呢,说你什么都知道,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啊。”
马岱,这个名字曾通读《三国演义》不下三五次的马越还是有着记忆。三国的后期,当关张赵马黄五虎上将都或死或老之后,这个马超的族弟就成了蜀国有名的大将了,却没想到现在竟才这点年纪。
马越便蹲下了身子,用手拍了拍马岱的小肩膀道:“我当然是知道有你这个堂弟的,只是我们从未见过面,所以你若不说我怎么能猜出你的身份呢。怎么,今天你是和叔父一同来的么?”
“嗯。”马岱点头道:“我爹就在那里和人喝酒,你去见一见么?”
“不见了,等今rì酒席结束再去给叔父赔罪吧。”
“听说你会讲许多的故事,越哥哥你能给我讲几个么?”小马岱突然又提议道,这让马越心里苦笑不止,没想到自己竟会被这么个小孩子给缠上了。他这么一说,马休马铁两兄弟也来了劲,也要马越给他们讲些故事。马越这次回来后,还没有给两个弟弟讲故事呢,他们此时想起,自然不会放过他了。
三个孩子这么一闹,让马越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拒绝了。就在此时,他就听到一个招呼:“咦,这不是马公子么,你怎么到了这里?”
马越循声看去,却也是一愣,这个人他是记得的,那高傲的模样,那嘴角泛起的笑容,正是林家主事人之一的林烈。当rì他们三父子前往林家坞的时候,马越还用言语挤兑过他,所以对此人还有些印象。
本来,马越是不打算理会此人的,但一想到今后林马两家的关系,便只得回了个礼道:“原来是林世叔啊,小侄在此有礼了。”说着对三个孩子道:“我这里有事做,你们先去其他地方玩吧,明天我再给你们讲故事。”
“真的?”马铁三人在得到马越肯定的答案后,才有些不舍地与之分开,跑到他处去了。而马越则看着林烈,等着对方说话,他知道林烈突然出现绝对不是什么巧合,此人既然找上门来,就一定有着某种目的。
林烈呵呵一笑:“马公子当真是好雅兴哪,却在此忙里偷闲地跟几个孩子玩闹。”
马越听出对方话里似有些讽刺意味,也只是一笑,而后道:“林世叔实在太见外了,你叫我仲凌就是,这马公子的称呼我实在承受不起。”
说到仲凌二字,马越心里就是好笑。就在两rì前,父亲突然想到了要给即将成婚的大哥马超取个表字,便把他们两兄弟都叫了过去。马腾刚把此事提起,马越就苦笑着道:“还请父亲恕罪,孩儿已经有了表字了,叫作仲凌。”
“嗯?”马腾略感意外地愣了一下,随即道:“这是你在董仲颖那用的表字?”
“是的,当时事出突然,孩儿没有来得及征询父亲的意见,便胡乱给自己取了这个表字。”马越解释道。
“唔……”马腾点了点头,也没有因儿子擅自给自己取表字而发怒,只是摸着自己的胡须半晌才道:“你在我家中排行为二,这个仲字倒也恰当。至于这个凌字,倒也与你名中的越字暗合,这凌也有越过之意,这个表字倒也算是中规中矩,不错。”
马越听了这才松了口气,同时也心下暗笑,自己取这个表字时只是想着前世自己的姓氏,好提醒自己这方面不可忘。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巧合,不过既然父亲这么说了,他便也就当这是自己有意而为了。
而后,父亲又给马超取了个表字,不出马越预料的,正是孟起。这样一来,在马超成婚前两天,两兄弟都有了各自的表字,而从这时候开始在外人面前父母也要称他们的表字,而不能再直呼其名了。
林烈听马越这么说,面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既然他都称自己为世叔了,这关系就更进了一层,有些话便好说得多了。在略寒暄了几句后,他便直奔主题:“仲凌哪,听说你已十四了,过了年就是十五,可曾想过婚姻大事哪?”
“这个,我却没有想过。”马越答道,心里已经猜到了对方想说什么。
“十五了,也该为这终身的大事考虑一二了。”林烈上前似是关爱地拍了拍马越的肩膀道:“你以为我林家在西凉的声名如何?”
“林家在西凉那是豪门中的翘楚,我马家能与林家攀上亲实在是件大幸事。”
“呵呵,我们之前与你们的确有些小误会,但经过那次之事后,却对你马家也有了新的认识。说实在的,虽然现在马家的声名还远无法与我们林家相比,但我们却看好你们马家将来的前途。所以我们林家便想要亲上加亲,你既然尚未定亲,我也有一女待字闺中,不如我就把女儿下嫁于你,你以为如何?”林烈说着嘴角还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颇有些不甘。
在林烈看来,马家与林家的差距又岂是那么一点而已?只是一个旁系的女子下嫁给马超已经够让人感到不妥了,现在却还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马越,这让他心里是有着不满了。但这事却不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能说了算的,一切都是家主林燮和其他长辈所定,说马越此人前途光明,林家要想发达就必须通过亲事与他搭上了关系。再有这次官府将从这些豪门里征粮一事传出来,此事又是马越全权负责的,所以林家就更坚定了这个想法。
林烈心下虽然不愿,但却也觉得马越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一定会满口答应,欢喜不已。但马越的表现却让他大感意外,只见少年只是略作思索,便笑笑道:“小侄年纪尚轻,又没有什么功业,实在不敢想得这么深远。林世叔的好意我心领了,待我有了一番自己的功业之后,再考虑成家也不迟嘛。”
“……”林烈听了这话,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他完全是被马越的话给惊到了,随后更是气往上涌。好嘛,自己自降身份地来和马越说嫁女儿的事情,可对方倒好,居然一句话就给打发了,这实在太不把自己和林家放在眼里了。
越想越气的林烈几乎要破口大骂了,脸sè也已沉了下来。可当他张开口后,突然又想到了之前让自己前来说亲时父亲的话:“此番就算不能说服了马越,也不能与他生了嫌隙,坏了我们的全盘计划。”
所以最终他还是把怒气强压了下去,勉强笑道:“好!仲凌能有如此想法,也是我大汉朝廷之福,倒是为叔小瞧你的志气了。”
马越忙道:“刚才小侄的话有些太过直接了,若是惹得世叔不快,我在这里先道歉了。”
“呵呵,无妨,无妨。”暗吸了口气,压下心头怒意后,林烈才又说道:“听说你最近在临洮投到了董仲颖的麾下任事,不知此事可是真的?”
“不错,小侄正在董公帐下任一幕僚。若是世叔有什么需要用到小侄的,但请吩咐。”马越淡然一笑,看来对方终于要把真实的目的说出来了。
“据我所知明年我凉州还将对羌人用兵,而这粮草准备之事听说是你主持的?”
“得董公信任,小侄的确奉命筹措粮草。不过到现在为止,这个还没有什么头绪呢,若是世叔能给我一些建议,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还没有头绪?如此身为世叔的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些建议。”林烈说着看向马越的双眼:“有些人还是不要得罪的好,不然这些看似无害的势力会给你带来不少麻烦的,这可不是你一个年轻人能架得住的。”
马越笑了起来:“哦?却不知世叔所说的有些人是指哪些人哪?还请直说。”
“哼,明知故问。听我一句劝,你还是趁早打消了之前的想法吧,不然有你后悔的一天。”林烈终于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怒气,言带威胁地把话一说,便扭头而走。
马越目送林烈离开,嘴角闪过一丝讥诮的笑容来:“以为凭这么几句恐吓的话语就想吓倒我,使我不敢再做事?你们也太小瞧我,也太高看自己的实力了。这个时代早不是豪门世家凭着家门就可让人退避三舍的时候了,我们就走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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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公文到手
“你说什么?竟要太守府出具公文,让那些世家豪门出粮?”李相如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马越,失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道,而后者神态平静地冲其点了点头。
这是腊月二十二rì的早晨,在终于将兄长马超婚事的后续事情都办妥之后,马越才开始办正事。所以早早地就来到了太守府上,拜见李相如,并且把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而他换来的,就是李相如失态的表现。
“这根本不可能。”李相如随即摇头,用很是肯定的语气说道:“你以为那些世家是什么人,能听从我一个区区陇西太守的吩咐而拿出几十万斛的粮食出来么?你这也太高看本官在这些人眼中的地位了。”虽然这么说很有点贬低自己的意思,但为了把自己摘出去,李相如也就顾不了什么面子了。
马越微笑地看着李相如,见他终于把话说完了,这才道:“还请大人明白一点,此事并不是在下请求大人去做的,而是董公让你做的。”一个请字,一个让字,这两者间的差距就显得有些大了,主动权并不在李相如手中。
果然,李相如的脸刷地就沉了下来:“你想用董仲颖来压我?虽然他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官职,但只怕还管不了我这个陇西太守吧?”
“董公当然管不了李大人做不做事了,但不知道张司空又能不能管得了李大人呢?”马越不急不躁地继续说道:“你要知道,这事可是张司空吩咐下来,要我们在明年开chūn,大军开到之前筹集足够十万众军士的粮草。难道李大人连张司空的吩咐都敢不遵么?”
“你……”听出马越话里所隐含的极大的威胁,让李相如勃然变sè,这分明就是在以张温压人了。但他终究是久历官场的老油条,即便如今心头大怒,却还是很快压下了怒火,苦笑着道:“不是我不肯遵照张司空的意思行事,实在是此事太过困难了些。你年纪尚轻不晓得其中的利害,这些豪门岂是如此容易说话的?要从他们那里拿到几十万斛的粮食真是谈何容易哪!”
见搬出张温这尊大神果然起到了一定的效果,马越心下大定,就继续道:“这一层在下自然也是明白的,所以才会来寻李大人哪。这些豪门纵然再骄狂,毕竟也是我大汉朝廷的子民,对官府的行文自然不能不遵照办事。不然,他们就不怕官府因此治他们的罪么?”
“说得轻巧,那些人岂是好相与的?哪个豪门背后不站着一个朝中官员,我一个地方太守,凭的什么来治他们的罪?”李相如没好气地道:“何况即便我这里真有一定的威慑之力,也只能管到陇西一地而已,你这上面所罗列的这些人中,有近半可不是陇西人哪。”
马越已经从李相如的话里听出他有所松动了,显然是张温等人的压力起了作用,心下便是一喜,当即便打铁趁热地道:“这一层我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并没有让太守你出面的意思。只求你能开具出一份公文,证明我之所为皆是出于大人你的首肯,便足够了。一旦事成,大人你的功劳也自不小,他rì平乱之后,你也能取一份功劳,岂不是好?”
“嗯?你的意思是……我太守府只出一份公文,其他皆不用管?”听到这里,李相如就真有所意动了。这样他所需要承担的责任就不多了,但事情成了功劳却也少不了,而若事情不成,他大可以推卸一番,想必那些豪门以及背后的人也不会对自己不利。
马越见其突然态度转变,也猜到了原因所在,见其如此趋利避害,心下大不以为然。但此时有求于他,只得敷衍地道:“不错,正是如此。所以还望李大人能帮我这一遭,这也是董公的意思。若是大人连这点忙都不肯帮,我在董公那可无法交代了。而董公的脾气你也应该知道的,若惹得他不快了,就不太好了。”
董卓的凶名,整个凉州的人都是清楚的。此人行事向来无所顾忌,所以前番才会被朝廷罢免了官职,要是这回真惹恼了他,对李相如来说绝对是个灾难。可能是为了避免这样的悲剧发生,也可能是为了那份或许存在的功劳,他终于点下头来:“好,看在你马贤侄亲自来说的份上,我便答应了你吧。不过此事你务必要谨慎处置,切不可如今rì般毛躁了。那些豪门世家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幕僚能招惹得起的。”
“多谢大人提点,在下一定谨记在心。”马越忙行礼说道,这次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在让书记照着马越的意思写下一纸行文,而李相如又给他盖上官印之后,他才将这张官方文件郑重交到了马越手上:“小心在意,不要遗失了。”
“不敢!”马越连忙接过文书,拱手之后便离开了。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李相如的面上闪过了深思的表情,一手摸着胡须,一手在袖子里握住了一份密信,犹豫不决的心态再次在他的心里生起了。
“公子怎么样,李太守肯帮咱们么?”出了太守府,马越就看到了王风等几人,他们便立刻围了上来关切地问道。
马越轻轻点头:“他已经照做了,不过……不知是不是我太敏感了,总觉得今rì的李大人表现得与往rì有所不同,好象满怀心事的样子。”这话,王风等人可就接不了了,他们可没有见到李相如,对这个人也并不熟悉,自然无法判断了。
马越摇了下头,似乎是要将心中的疑虑一并摇去,然后道:“现在最关键的一步也做成了,接下来就要辛苦王大哥和各位兄弟了。”
“跑点路算得了什么,咱们歇息了这几rì也歇够了,正好去活动下身子,省得锈住了。”王风等人大笑地说道。而后,王风又有所不解地问道:“对了公子,其实你根本不用把这公文拿去那些地方,让他们看的。这些世家不还有人在陇县城里么?直接知会他们就是了。”
对于他们的这个提议,马越却是摇头道:“不,现在我不能去见他们,若是现在见了这些人,我便处在了被动的一方。放心,当他们知道我的态度和实力之后,这些人会找我的。”说着他一拍王风的肩膀:“马上就是年节了,却还要各位在外奔波,我实在是有愧哪。”
“我们这些兄弟本就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rì子,这年节对我们来说有也跟没有一样。公子,我们这就去了。”说着这十多名大汉就翻身上了马背,然后直朝着城门处奔去。
马越目送他们拐过弯去后,才在两个侍卫的陪同下返回了自己的家中。已经临近年尾了,他得好好陪伴在母亲身边,现在正事做了,至少年前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打扰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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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情却并不能如马越所愿,就当他以为全家可以开心地过这个年节的时候,他的父亲马腾就遇到了一件很是棘手和为难的事情。
就在马越前往太守府办事的时候,马腾也来到了自己在军营里的衙署,刚才坐下不久,便有一个亲随进来禀报道:“大人,外面有个人说是受您老朋友所托,给你送来了一封信。”
“哦?把人叫进来吧。”马腾略有些奇怪,不知是哪个朋友在这个时节给自己送来了信件。不一会儿,一个五短身材,却显得很是jīng明的汉子就走了进来,行礼之后,便从随身的一件配饰里取出了一张薄薄的绢书来,恭敬地递给马腾:“这是蔽主人让小的亲手交给马司马的。”
马腾见状,心下就有些猜疑了,此人居然把信藏得如此隐蔽,而且还用的是绢这种比较贵重的载体来写信,这实在太也奇怪了些。但他看得出此人对自己绝对没有敌意,所以便接过了信,随手翻看了起来。
只是看了没几行后,马腾的脸sè就倏然变了,他猛地抬起头:“这信是他给我的?”
“不错,蔽主人还曾提到,他很是想念当初与马大人一起猎虎时的场景。当rì若非马大人及时出枪,刺入了那只猛虎的额头,只怕蔽主人早就不在人世了。正因为他还惦念着马大人当初的相救之恩,朋友之义,所以才会命我送来这封信的。”
马腾点了点头,他已经确信这信确是那人所写了。不过,这信里所提到的事情又实在太过重大,他却不可能在此时有什么答复,所以一时间便没了话说。
那汉子显然也知道马腾的为难:“信我已送到,至于马大人你是如何抉择的,就看你是否以自己的前程为重了。小的这几rì都会住在城中高升驿中,若大人考虑清楚,可以派人前来知会一声。”说着他一拱手,便退了出去。
而马腾,则攥着那份绢书,半晌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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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赴宴
转眼又是几rì过去,时间来到了腊月二十八rì,此时整个陇县城里的年味已经很是浓厚了。马家大宅之中也充满了年的味道,那高高挂起的灯笼,人们脸上洋溢的笑容,都无时无刻地在提醒着马越,很快就是年节了。下人们更是忙个不停,准备着过年时用来祭祀先祖,祭拜天地神灵的物品,还要打扫整个家宅,从而让新的一年有个好的开端。
不过马越身为马家少爷,马越是无须做这些琐碎之事的,他每rì里都只是四处闲逛,或者是跟几个弟弟讲一些新奇的故事,或者是带着他们一起在家中的演武场里练练武,这rì子倒也过得逍遥。
马岱和他的父亲马举因为快过年了,便也没有再回家乡扶风,而是留在了陇县,如此一来家里就又多了一个整rì缠着马越的小子。或许是受了他爹马举的影响吧,马岱对马越很是佩服,总是喜欢跟在他身边,无论马越做什么,这个小孩都要照做,这让马越也深感奇怪。不过对于这个堂弟,他还是相当照顾的,很快地马家三兄弟就成了四兄弟。
这rì正午时分,马越他们四人便在演武场里练开了武,此时的马越已经试着拉那些轻弓,shè向数十步外的靶子。虽然十箭中只能命中个两三箭,但他已经很是满足了。要知道半年前的马越还很是瘦弱呢,现在却已经有此成就,实在很值得他欣慰了。
“shè箭之道最要紧的还是心眼合一。当你把jīng神完全集中之后,便能做到手到眼到了。”马超说着已经轻巧地拉开两石强弓,手指一松,那箭就笔直而出,夺地一声钉进了靶心。
在大哥的指点下,马越再次深吸了口气,而后用力拉开这张三十多斤的轻弓,而后全神贯注地瞄向靶子。可惜在放手的时候,他的手还是略微抖动了一下,从而使这一箭稍稍偏了些,只是中靶,却并没有命中红心。
“二弟,箭术的技巧你已经有所领会了,现在欠缺的便是经验以及手上的力量把握,这个却不是我几句话能教授给你的了。”马超拍了拍兄弟的肩膀道。
马越点头,他知道练武之事贵在坚持,想要一rì之间就拥有如马超般厉害的弓术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又举起了弓,搭上了箭。就在这时,一名侍卫突然走过来禀报:“公子,有人从临洮来了,说是要面见你。”
“哦?看来是我交代的事情他们已经办成了。”马越说着一松手,那箭再次而出,这次却是正中红心。他这才放下弓道:“走,带我去见见他。”
来的是个jīng干的年轻人,不过此时的他显得有些疲惫,背上那个硕大的包袱似乎都要压倒了他。一见马越,此人才挺直了胸膛就行礼道:“小的李俊见过马公子。公子,你之前让我们去查的事情,现在已经都有眉目了。”
“哦?全都查清楚了?”马越的眉毛一挑:“那这些事情可有什么证据么?”
“有的,那些人做事并不想避人,所以想查证不是什么难事。经过这段时rì的查访,我们已经掌握了这些世家的一些问题所在了。”李俊说着便解下了背上的包袱递了过去。
那边的侍卫接过,马越却没有急着查看,而是笑笑道:“倒是辛苦你们了,没有出什么差错吧?”
“谢公子的关心,一切都很是顺利。”李俊脸上露出一丝感激,他们这些小卒向来不被人所重视,今天马越居然能这么关心上一句,一足以让他感动了。
“来,先进去坐下,再慢慢地跟我说一说你们查到的具体之事。”马越随即又道。
大概一个时辰后,那李俊才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都详细说完,马越很是满意地一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现在去休息吧。这次你们的功劳我会跟主公说的。”
“是!”李俊抱拳起身,而后便退出了马越的屋子。直到他退出之后,一直在旁静听的马超才有些不解地问道:“二弟,你究竟想做什么,为何要他们将这些事情都打听得如此清楚?”
“当然是为了使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豪门们肯低头,听我的意思办事了。”马越轻松一笑,但这却让马超为之sè变:“什么,你想对那些世家下手?你可知道如此做的凶险?”
“凶险是一定有的,不过我相信只要此事做得好,就不会有什么问题。”马越却不以为然地道:“那些世家豪门这些年来也太无法无天了,是该让他们明白这天下事不是他们随意可为的时候了。”
“可是……”马超对世家的了解显然还在兄弟之上,所以忍不住还要再说什么,但他的话没有出口,门外就有人轻声道:“公子,外面有人送来了一张帖子,说是请你于今夜到城中万福楼中一聚。”
“嗯?”马越听得这话先是一呆,随即才打开了房门,从那名侍卫的手中接过了一张制作考究的帖子来。在这个纸张还不盛行的年代里,递到马越手里的居然是张挺刮的纸制帖子,光是这张帖子就能看出请他之人身份的不一般了。
马越随眼一看,只见上面写了几行字:“诚请马公子于今rì申时三刻至醉客馆一晤。”下面的落款则是林烈。
“是林家……他们怎么会想到请你,莫非就是为了你刚才所提之事么?”马超在旁看了一眼后,眉毛也拧了起来。虽然现在他也算是林家的女婿了,但对于林家他其实并不好感,连带着对林婉这个新婚妻子的态度也有些冷淡。
“应该就是了。”马越随手把这张帖子丢到了一旁,然后笑笑道:“不过也不光是林家一家,大哥还记得前rì你成亲那天突然到来的那些贵客么?这些人都是为了此事而来,只是他们依然碍于自己的颜面才不好先来找我罢了。”
“那他们今rì怎么就突然下帖请你了?”马超有些奇怪地问道。
“想必他们已经知道事情已无法更改了,所以想从我身上入手,使我这次的计划完全落空。不过他们还是迟了一步,若是昨天他们请人来让我去一见,我还没有太大的把握能当场让他们心服,但今rì就不同了。”说着,马越把目光落到了房中几案上的那只已经重新被扎好了的包裹。
“既然你主意以定,我就不劝了。以二弟你的头脑,想来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做如此大事的。不过,今rì这酒宴我得和你一起前去。这醉客馆可是这陇县城中最好的酒肆了,我总闻其名,此番必要去见识一二。”马超突然提议道。
马越感激地看了兄长一眼,知道他这是不放心自己,想要保护自己才会提出这个要求的。所以马越没有推辞,点头道:“好,那就让我们兄弟一起去见识一番这些所谓的世家豪门有何不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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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rì夜长rì短,申时之后这天已经渐渐黑了,马家兄弟二人便在此时出了家门。这时候,陇县城里已经人迹稀少,整座县城都显得很是安静,直到走到城中那座占地极大的建筑之前,才让两人感到一丝人气来。因为那里高挂的灯笼里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这便是醉客馆了,看着比我家可要大多了。”马越远远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后说道。
“是的,听说这醉客馆的后台很不简单,买下了这方圆近十亩的地,花了三年才建出的这酒肆。”马超一面为兄弟介绍着这里,一面jǐng觉地看着周围,以防此时有什么人对自己等进行偷袭。
“想必能来这里饮酒的人身份也不一般吧?”马越的目光落到了馆门前那几道新鲜的车辙之上,他看得出来这些车辙都很是宽大,不是常人所用。
“是的,都是些非富即贵之人才会来这里的。”马超点头。两兄弟谈话间已经来到了馆门前。似乎早有人等在了那里,他们一站定了,就有个长得很是乖巧的小厮迎了上来,未曾开口就先笑:“可是马家公子应约来饮宴么?”
“不错。我这个做客人已经到了,怎么不见主人出来相迎哪?”马越却根本不怎么理会眼前这个小厮,而是有些不满地问道。
“还请马公子不要发怒,只因这次的酒宴还有几个客人,林老爷正在里面招待他们呢,只命小的在此恭候公子。小的这就引你进去。”那小厮忙作揖打躬地解释道。
“如此,就引我们去吧。”马越也不想为难这么个小人物,便点头吩咐道。
“这个……敢问这位是?”那小厮却为难地看了马超一眼,显然那边嘱咐只准马越一人进去的。
马越哼了一声:“这是我家兄长,也是林家的女婿,怎么他还进不得么?若真是如此,我便也不进了。”说着作势要回头。
“马公子且慢。既然是公子的兄长,自然是可以进的。两位请!”那小厮怎么是马越的对手,很快就放行了。
在其引路之下,两人进了这醉客馆,而后顺着那栽满了各样花树的小径,来到了一处环境很是清幽的小院之前。走到这里,马越他们便听到了从里面传出乐曲之声,却是内中之人正在听曲饮宴了。
“两位请!”那小厮说着便要去把那半掩的院门推开,这时马超的眉毛却是一耸,对马越小声道:“这附近林子里伏有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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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针锋相对
这醉客馆虽然占地足有十亩,可内里的这种院落却不过七座而已。除了因为这些院落面积宽大,占了不少地方外,那间隔院落之间的树木林子也占了极大的地方。在马越他们所在的这处院落的周围都植着一排排的柏树,即便是在如此隆冬季节里,这些树的枝叶也是常青的,从而显得周围更见清净。
但这样一来,也使身处院外的马越等人无法观察到周围的情况了。不过这却难不倒马超的双眼和耳朵,在仔细查看之后,他已经发现在那些看似平静的林子里,隐藏有人,而且这人数还很不少呢。这就让他心里紧张了起来,手也搭在了腰间长剑之上。
马越对自己兄长的判断自然很信任的,不过却并不象他般感到紧张,而是笑笑道:“无妨,谅他们也没这个胆子敢对我们下手。大哥,我们先进去见见他们,看他们有什么要说吧。”
“好!”马超点头,对自身的武艺他还是很有信心的,只要对方不用上弓弩,他是足够保护兄弟不受伤害了。
那小厮本来还有些担心地看着两兄弟,现在见他们决定进去了,才松了口气,轻轻地替他们打开了院门,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走进院子,沿着石子铺成的小路很快就走到了一个完全用松木搭成的厅堂门口,这时内里的乐曲之声已经更见清晰了。
马越没有等那小厮过来,就一举手把那关着的厅门用力推了开来。那木门发出清脆的嘎吱声,混合在乐曲之中,显得格外的刺耳,立刻就惊动了里面众人,十多人同时抬眼朝门前望来,那乐曲之声也是稍稍一停。
“继续!”坐在主位上的林烈只是瞥了马越兄弟一眼,便沉声吩咐,随后乐声再起,却没有一个人招呼马越兄弟的。这坐在厅里的诸人似乎没有见到有人进来一般,只顾着一边饮酒一边闭目听着那悠扬的乐曲从那乐师手中的琴筝里流淌出来。
马超见状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些人实在是太无礼了,这让他想起了半年前自己三人前往林家坞时的遭遇,那时林家之人也是如此行径。就在马超想要出言讽刺他们几句时,马越却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他随自己先坐下再说。
在这足有二十多丈方圆的大厅堂中,除了跪坐中间的五名正在奏曲的乐师外,只有七个客人,所以这里的席位尚有不少,马越兄弟就随便挑了两个邻近的位置坐了下来。马越更是很自然地取过了面前矮几上的酒杯,为自己满上了一杯酒,慢慢地喝了起来。
堂里没有任何人说话,如此让曲声持续了有一顿饭工夫后,这一曲才算终了。这时,才有人抚掌赞道:“好!奏得好。在如今这个寒冬时节,能听得此曲,真让人生出chūn风拂体的舒适之感哪。”
“是啊,琴之声最是中正,有古君子之气,正适合在如此寒冬晚上欣赏。所以说,君子之政,是乱后的朝廷最为需要的。”另一个眉眼俊郎的青年也随之附和了起来。
而后,那七人就开始谈起了对如今朝局的看法来,从黄巾之乱谈到阉宦当政,似乎在展示着他们对朝局的了解。不过这些人似乎完全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今天他们是请人前来说事的,现在却把客人冷落到了一边,着实有些不象话哪。
而马越也不急,更没有插话的意思,他依旧闲适地坐在那里,慢慢品尝面前的酒食,似乎他只是来喝酒吃饭的一般。而事实上,他的心里对眼前这些人充满了鄙薄,这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家伙,所说的什么君子之政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前世看到某些书里提到魏晋时盛行的清谈,他还很是好奇呢,今天看来,这种全不务实的文化论谈在东汉末年已有滥觞出现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使得马越的眼中也带了几分的讥诮之意,而这也很快被其他那些客人所发现了。本来这些人是打算用这种方法来刺激马越的,若是他忍不住气,发了怒,便可借此羞辱于他。如此一来,在气势上他们便占了上风,待会说正事的时候也有利些。可没想到马越却全不为所动,反倒因为他那鄙薄的表情让这些人心里生出不快来了,这就让某些人难以容忍了。
这些世家子弟对马越这样的寒门子弟向来有着很强的优越感,总是喜欢以高姿态来面对他们。但现在却被人用如此态度以对,他们的自尊受到了挑战,便无法再忍,当即坐在林烈左手边的一个青衣男子就发话了:“怎么,马公子对我们所说的有不同看法么?”
“莫非是因为你对如今朝事所知不多,不能明白我等所说之事的jīng妙所在,所以才会不以为然?”另一个长相俊美,身着白衣,看着更象女子的少年随之接口道。
随后,其他几人也用嘲讽的口气询问马越,显然是对他刚才的态度发起攻击了。
马越把拿在手里的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将酒杯在几上一顿,才用目光扫过那些怀着几分恶意的世家公子后道:“对如今朝局的变化,我所知的确有限。但我以为,你们所说的也不过是一些全无用处的空话,我为何要对此表示赞同?”
众公子听到他这么直说自己等的不是,脸sè都yīn沉了下来,若非顾着自己的颜面,他们早就要反唇相讥了。而马越却不等他们有所表示,继续道:“你我身在西凉,离洛阳可是有千里之遥的,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真就敢确信么?若要我说,身在凉州的你我真正该关心的还是我凉州的大事才对。
“现在凉州一地,羌人乱军突起,数郡被夺,官军失利,百姓困顿……如此多的问题摆在各位的眼前,可你们这些自以为才俊的人又在做什么呢?坐在这风雅的所在喝酒听曲,还自以为是地品评朝政,说什么君子,这难道不是空话么?你们在这里所说的一切,可曾对西凉,对我大汉有过一丝一毫的用处。”
这话让众人感到愤怒,但却又无可辩驳。在这个本来风气就尚虚谈的时代里,大家自然不会发现这么做有何不妥。可当有人将这一点点破之后,其冲击力还是相当之大的。
马越拿目光扫过众人:“我知道你们请我来是为了什么事。可你们却在做什么,从我进来到现在,不曾听你们说起过任何一点有关粮食的事情,如果由你们这些人来做西凉的官员的话,只怕羌人的刀都架到各位脖子上了,你们还在说什么君子之道呢!”
“马越,放肆!”眼见得马越这话越说越是刻薄了,林烈终于忍不住斥道:“你竟敢如此与我们说话,难道连点尊卑上下的礼节都不懂了么?”
“礼?哼,你们居然跟我说礼?你们下帖将我请来,说是有事相商。可结果呢,当我来了,你们却高坐在此听曲饮酒,完了还自顾清谈,这便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了,这便是你们所谓的礼了?”马越很是不屑地一摆手道。
这回又让众人无言以对,他们实在没有想到这个看着才十四五岁的少年居然有着如此犀利的言辞,居然说得他们完全处在了下风。
马超本来是憋了一肚子气的,这时见弟弟几句话就说得他们开不了口,心下大感畅快,忍不住都要叫声好了。好在他还算清醒,所以只用一杯酒把自己到嘴的喝彩给堵了回去。
眼见局面已经反过来被自己所掌控,马越便没有再说这些话了,而是在叹了口气道:“现在跟你们说这些也是浪费时间,我们就开门见山吧。你们今rì请我到此,为的就是官府要向你们各家征粮一事,我说得可对?”
几人相互望了几眼,最终还是由林烈来说:“不错,正是为的此事。你马越真是好手段,居然拿着李郡守的公文来我们各家征粮,这实在是岂有此理。我们这几家,因为朝廷早年的恩荫,便是税粮都是减半的,你居然想要额外向我等征收大量的粮食,真正是岂有此理!”
“说的好,我们各家每年的税粮都是如数交上,现在却要向我们征收额外的大笔粮食,这恐怕于朝廷的法令是相违背的吧?所以我等绝不会从命的。”
“既然如此,那你们只管不听好了,为何还要请我来这里呢?”马越嗤笑了一声:“想来你们是希望让我收回成命吧?”
众人再次为马越如此激进的话语说得一愣,没想到这个少年说话真不按常规来,什么都敢说哪。
“你们其实很明白,官府是有这个权力这么做的,所以才会想到从我这个小人物身上下手吧?可惜,我却要你们失望了,此事本就是我一力促成,我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你……”刚才那个青衣男子听马越语带轻视,心中的怒火勃然而起:“今天你既然来了,那答应不答应就由不得你了。我汉阳蒙家可不是随你揉(人不和谐妄少年)搓的小户人家!今rì你若不肯改弦易辙,只怕出不了这醉客馆!”这话已经是明显的威胁了。这也让堂上的气氛陡然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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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利与害(上)
果然那林中埋伏的人是要对我们不利的!这个念头立刻从马超的脑海里闪过,他随之刷地从席上弹了起来,腰间的佩剑也已出鞘。显然,只要那些人有任何的异动,马超便会先下手为强,把这里的一干人等尽皆杀死。
而这,也就更增加了堂上压抑的气氛。可就在这个时候,当事人之一的马越却突然仰面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你笑什么?”那蒙公子被马越这肆无忌惮的笑声搞得有些心里发毛了,但还是sè厉内荏地道:“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敢笑,待会有你哭的时候。”
“哈哈,我笑你们也太小瞧我马越的头脑了吧?你们以为我会只和兄长两人来此么?”说这话的时候,马越给马超一个稍安勿躁的眼sè,终于使后者没有立刻杀过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烈的眉头倏地皱了起来,心里也顿时感到了不安。
“这里是陇县,我父亲是这里的军中司马,现在麾下更有数千jīng兵,你说我是什么意思?”马越面带冷峻地道:“如果有人敢对我兄弟二人不利,这里将被夷为平地,你们……谁都活不了!”说到你们二字时,马越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掠过,让众人都感到了一阵骇然,仿佛那些兵马已经冲进馆中一般。
“你休要用这种话来恐吓我们,我们也不是被人吓大的!你父亲马寿成只怕没这胆量私调军队来对付我等!”林烈不想这么就服软了,就驳斥道。
“是么?那你们就试一试吧!不过别说我没有jǐng告过你等,我大哥马孟起可不是好惹的。”马越依然很放松地坐在席位之上,全无半点慌张。
“马孟起?”众人这时才把注意力放到那已经站起身来,用凶狠的目光盯着他们的那个少年身上。刚才他们只道此人是马越的一个随从呢,这时才发现此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逼人气势,这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而且,以这些人的见识也是听说过马超之勇的。先不说以往的一些名声,光是数月前马超单人匹马杀进羌人阵中,斩杀敌酋的事迹,已经足够让他们心生惧意了。此时发现随马越来的居然是这么个强人,众人心里就更打起鼓来了。
“你们在林子里埋伏下了多少人?五十,还是一百?的确,以他们的人多势众,一旦杀进来,我想自保很不容易。但有一点我想你们应该明白,就是在这些伏兵杀进来之前,以我兄长之能,足以把你们全数杀死了!”马越说话间还夹起了一块烤得金黄的兔肉,慢慢地咀嚼了起来,仿佛此时他所处并不是什么危险之地般。
见自林烈以下的众人脸上都已露出了惧sè,马越便知道他们已经不敢有什么冒险的举动了。但为了把他们的侥幸心理彻底催垮,他还得再添几句:“而且如此一来,你们几家与我马家就成了死仇。我父亲绝对不会放过你们这些杀他两个儿子的世家的,而他又恰好手里有兵,你们说这结果会怎样?就因为你们的一时痛快,你们的家族将遭受大难,即便不因此而亡,也会元气大伤,从此再难于西凉一地立足。”
这话说得众人更是心惊胆战,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七人的背上都渗出了汗来。半晌之后,林烈才用有些干涩的声音道:“马世侄言中了,我们刚才不过是一时气话而已,你可不要当了真。你我可还有着姻亲关系呢,我们又怎么可能真对你下毒手呢?”
“如此是最好不过了,不过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还要在那外面的林子里伏下人手呢?”
“这个……他们只是为了保护我们这些人的安全而已,毕竟现在世道不靖,小心些总是没有错的。”林烈赶紧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马越没有再纠缠于这个问题,只是一笑:“那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能好好地谈一谈粮食问题了?”
“好,我们好好谈谈粮食问题。”林烈擦了擦额头的汗,应了一声。这回他是真的怕了,因为面对的马超虽然没有开过口,但给他们的压力却是极大的,让他们不敢再放肆了。
不过暂时的上风却也不能改变这些世家的初衷,当话题再回到粮食一事时,他们的态度又强硬了起来,尤其是那蒙家公子,更是直言道:“即便你有太守府的公文令信,也不能更改朝廷既定的方针!我们已按时按量地上交税粮了,想要我们再出一大笔粮食,只怕不成。”
“不错,世上的事逃不了一个理字。即便是官府,也要照章办事。即便你有太守撑腰,我们几家也不是全无所恃,到时大不了去洛阳打官司!”那白衣公子也道。
“这位公子,敢问尊姓大名哪?”马越却没有急着反驳他们,而是好整以暇地突然询问起了众人的姓名来。
“我叫张原,武威郡人。”白衣公子很有些自傲地道。武威张氏也是西凉一大世族了,足够与林家分庭抗礼。而后其他几人也都报了自己的名号,都是西凉州中世家子弟,分别是汉阳蒙玉,汉阳古封,张掖童寻,张掖周梁,还有就是陇西李贺,以及武威的林烈了。这七个人代表着起个西凉地区的世家大族,几乎可算是西凉民间最大的势力了。
他们一个个报出自家名号,本以为马越会感到吃惊,然后有所退缩,结果却让他们很是诧异,马越在听了他们自报家门之后,居然依旧稳如泰山,连脸sè都没有变一下,这让他们心里很有些不快。
“果然都是名门之后,怪不得会有如此底气。想必你们各家在朝中都有不少奥援吧,自信一旦真把官司打到了洛阳,你们也不会输?这就是你们有此态度的原因所在,我说的没有错吧?”马越在喝了口酒,润了润喉咙后问道。
“既然你都知道了,何必再说呢?”那些公子们很是自得地道,“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嘿,真是自以为是到了极点,也不想想我若没有应付的法子,又怎么可能拿他们下手呢?”马越心里不屑地道,但面上却露出了一丝笑意来:“那你们就不怕这次朝廷大军因为少粮而难以平定羌乱?要知道那样一来,倒霉的还是你们自己啊。”
“这却不见得。”一身黑衣,显得有些yīn鸷的古封道:“我们几家在西凉已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了,与各外族之间的关系都很不错,即便羌人真个拿下了此地,也不会为难我们的。”
马越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众人:“我想,你们各位也都是这么认为的吧?”
众人没有说话,却是给马越来了个默认,这让他心里大为光火,暗暗握了下拳,才把到口边的脏话咽了下去:“荒谬!你们竟会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荒谬了!”
“什么荒谬?我们各家在西凉扎根多年,岂是你一个寒门孺子能知道的!”林烈也不屑地道。
“有几件事,我想请教各位。”马越无奈摇头,而后先看向了那个古封:“汉阳古家,就我所知你们古家在当地并无太多田亩,也没有听说古家在朝中有什么高官,可你们却依然能成为当地第一富户,却是为何?”
不等古封回答,马越已经自己给出了答案:“因为你们垄断了从羌人那里购买马匹的权力。你们可以用很低的价格,从羌人那里买到骏马,然后将之运到中原地区,再牟取暴利,我说的没错吧?”
“不错。”古封点头。
“好。还有你们张家……外族最需要的是铁器和布匹,你们张家就是靠的这个积累的庞大家财,我说的可对?”马越说着又看向了张原。
张原点了点头,也没有否认。而后,马越就又跟其他五人说了相同的话,点出了他们家族能够在西凉拥有如此大的势力,多是靠着对某种物品的垄断。大家虽然觉得他这么说必有用意,但还是承认了这一切。因为这在当地都是公开的秘密,完全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马越见他们都认可了自己的说话,嘴角便扬了起来:“那你们可知道自己家族所做的一切,都是有违我大汉律法的么?”这最后一句,他猛地抬高了声音,面sè也随之下沉,自有一股子威慑力从他的身上透了出来,这让七名世家子弟猛打了个寒噤,似乎这才感到事情有些不妙!
“无论是马匹还是食盐,都是朝廷专管专买之物,可你们倒好,仗着家世居然公然违法买卖。还有铁器,你们可知道那些外族一旦得了铁器会怎样?他们就会用这些来造兵器,然后用来劫掠我大汉边境!你们自己说,你各家所为之事,与资敌,通敌有何不同?若是我将此些事情全数报上去,七大世家只怕顷刻之间就要化为齑粉了!”马越的话里已经透出了丝丝杀机,再次让场面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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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利与害(下)
马越口中所说的这一切,世家中人自然是个个皆知的,只是他们从未把事情想得如此严重,居然还与通敌这等大罪挂上了钩来。但仔细一想,却又不无道理,毕竟那些羌人可是外族,而那些物品多半真是朝廷明令私人不得买卖的。只是因为西凉地处边陲,朝廷的威慑不达,才让世家上下对此不以为然。可要是真把事情捅出去了,这问题就有些严重了。
想到这点的七名世家子弟的脸sè都是陡然一沉,他们敏感地察觉到自家的把柄已经落在了马越的手中。可恨的是,这把柄还是自家全不当回事所致,要是他们在做这些事情时有所顾虑,稍微把手尾收拾得干净些,马越手中就未必有如此详细的情报了。
但现在再后悔之前的大意已经太迟了,当务之急还是该想想如何应付过这一遭。难道真要向这个被自己等轻视的寒门子弟低头,再大出血地拿出许多粮食来?这是身为世家子弟的他们从心里不想接受的。
马越看到众人脸上yīn晴不定,明显是被自己的话给吓到了,便也不再继续用话来吓他们,而是夹了几筷子菜肴,慢慢地享用了起来。而马超在旁看到兄弟几句话间就把众世家子弟的气焰给打压了下去,心下也甚感痛快,端起酒杯来,就和马越遥相干了一下。
“哼,你之所言不过是危言耸听而已,别妄想用这点事情就迫使我等就范!”半晌之后,张原突然开口,这才打破了有些沉闷的场面。
马越笑吟吟地看向了这个俊美的少年,没有因他的话而生出任何急切不安的表情来,只等对方把话说下去。这样一来,在气势上他就不会居于下风了。
“要是这些事情真如此严重,只怕我们几家早就被朝廷拿下问罪了。可事实上呢,我们一直大张旗鼓地与羌人有着交易往来,有些物品更是从中原购买获得,也不曾有什么事啊。所以此事朝廷必不会追究的,即便真追究了,你当我们七家在朝中的奥援就会坐视不理么?”张原冷声道:“所以你刚才所说不过是恐吓之辞,根本成不了真!”
马越听人把话说完,不急反乐了:“张公子对自家在朝中的奥援看来是相当有自信了,认为就是这等大罪都难伤你们皮毛?这真是太也小瞧我大汉的律法了。
“以往直到今rì,你们七家可以在违法的情况下与羌人交易,不过是因为没人检举告发而已。一旦有人真告发了你们,而且还有充分证据的话,朝廷就不能不管了,这毕竟是与我朝廷的颜面和实际相关的大事。
“当然,以你们七家在朝中的人脉,到时必然会有人为你们说话,要是在等闲时候,此事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假。不过,有一点我却要点出的,那就是现在绝非等闲寻常之时。那羌人以前不过是个外族,对我西凉碎有所威胁,但对我大汉天下却不是什么敌人。但今rì却不同了,如今他们已经觊觎我西凉之地,一旦西凉真入其手,则是对朝廷的严重威胁,到那时,你以为朝廷会把他们当成什么?
“敌人!朝廷势必会把羌人当作死敌,而你们七家与朝廷的敌人交通往来,这xìng质可要比之前严重得多了。到那时,你认为朝中的那些官员在面对此事上会做何选择?我想大多数人只会选择明哲保身,不作理会吧?不然,只怕他们自身都将难保,更别提其他了!”
当马越这一番长篇大论说完,再看张原时,发现他那脸sè已经惨白,显然心里已经是认同了他的说法了。而其他诸人,也一个个没了之前的镇定,各自对视着,却没有一个人在这个时候还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这个把柄已经完全控制在马越手中,也就是说他已经拿住了七家存亡的命脉所在,这是他们心中的畏惧所在。这一刻,他们再看马越的眼神里别说什么盛气凌人了,甚至都带着几分讨好和恳求之意了。
马越见他们已经象泄了气的皮球般没了底气,知道自己之前所准备的另一套说辞已经不必再说了。但为了彻底把他们压服,使他们肯大出血,他还是把这准备下的另一套说辞也道了出来:“而且你们以为只是朝廷方面会对你们不利么?一旦羌人真个夺取了我西凉一地,即便朝廷对此不追究,你们想与羌人贸易往来也是不可能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烈不禁有些奇怪地问道。
“你们几家这些年来仗着自己的势力,已经垄断了我西凉往来于中原的贸易线路,这点我没有说错吧?”在得到他们的默认之后,马越才继续道:“你们就是靠着这一点,不但在中原赚取了暴利,从羌人的身上也没有少赚。你们把羌人想要出售的牛马等牲畜压到一个很低的价格收进,又将中原的物品以高价售于羌人。而羌人因为没有了其他渠道买卖,所以只能任由你们高卖低买,吃下大亏,这些我总没有冤枉你们吧?”
几个公子相互看了一眼,最终只得点头承认了。这些事情,他们几家的确没有少做,毕竟当你垄断了某样商品的进出时,怎么可能不为自己谋求利益的最大化呢?而这,势必会使某些人吃上大亏,羌人便是其中最吃亏的对象。
马越见他们点头了,心下更是大定:“那你们认为他们就会一直接受这样不平等的贸易,一直与你们往来么?如果局面一直不变,他们没有其他办法,或许还会这么忍耐你们的剥削。可一旦这西凉被他们所夺,这贸易之事可不再由你们说了算了。即便羌人不杀你们泄愤,你们垄断与羌人交易往来的便利也就不复存在了,这对各位的家族势必有极大的损伤,不知我所说的可对么?”
说这些的时候,马越突然心中闪过了一个念头,或许后来的五胡乱华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内。那些胡人一直以来被汉人世族用这种几乎于剥削的手段对待,他们心里必然存着极大的愤慨。而当一个时机到来时,他们的报复就落到了大汉民族的头上了。而可恨的是,当胡人杀进中原后,这些矛盾的制造者——世家大族们——却仗着自身的权力迅速逃跑,而遭殃的只是普通百姓。
这个想法让马越似乎抓到了某些问题的根本所在,但此时也容不得多想了,他现在还是要先将眼前的问题给解决了。
马越的这番推论也很是在理,让七人难以反驳,只得来了个默认。同时,他们心里也已经开始认同马越的说法了,觉得的确不该眼看着羌人势大,从而威胁到自身。
在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后,林烈才代表众人问道:“那你说说,这回官府到底要多少粮食,看我们几家能否负担得起。”
这话一出,马越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他们已经接受自己的要求了。马越笑了一下:“以此番朝廷大军的数量来看,再加上运送粮草上前线需要的付出,需要的粮食当在一百万斛左右。”
“什么?一百万斛?”众人听了这个数字,登时就有些惊了,纷纷道:“这实在是太多了,便是我七家将所有的粮仓都掏光了,也不可能拿出这许多来的。”
“就是,其实听说这次平乱的大军不到十万,这粮食的耗用也不可能达到百万之数啊,马公子这实在是太多了些……”
马越早知道了他们会嫌官府的要求太高,所以才刻意报了个大数字。现在见他们这么说了,便道:“既然如此,那就给各位减一些吧,其他的则由我们官府自己想办法。七十万斛,你们每家负责十万,这样一来也少了许多的纷扰,你们以为如何?”
“这……”众人还想再求少一些,但却发现马越的脸sè已经沉了下来:“怎么,你们连这点心都不肯为朝廷尽么?”
“好!我童家就应下这十万斛的粮食!”这时,童寻第一个点了头。他们童家在张掖可是大粮商,这十万斛粮食却还拿得出来。而有了这第一个点头的人,其他六人也不敢再推脱了,纷纷硬着头皮应下,只是他们还是表明这只是暂时答应,到底事情能不能成,还得回家问过族里长辈才能决定。
马越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逼他们立下字据了,便点头道:“你们能有这份为我大汉朝廷尽力的心,我必会向董公陈说的。而且只要此番战事能胜,各家的付出也不会白费,到时候必有回报。”
听马越这么一说,本来还有些勉强的众人jīng神就是一振:“你所说的回报是指?”
“只要你们各家真帮了官府,官府就会准许你们各家合法地与羌人交易往来,而且是专买专卖,其他人等都是非法的。也就是说,今后你们几家就再无后患了。”马越笑着把最后一招可以说服他们的理由抛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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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除夕
“此话当真?”众人听马越这么一说,脸上顿时露出了喜sè,但依然有些不确定。说实在的,刚才马越的话还真吓得他们不轻呢。
马越点头,郑重道:“当然。各位要是肯帮官府一起把羌人之乱扫平,你们对朝廷来说就是大功臣,那怎么还会有人怀疑你们通敌呢?”
“要真是如此,这筹粮的事情就全交给我们,我们各家一定全力配合!”众人立刻就拍着胸膛承诺道。
“如此,马越就多谢各位和你们的家族能鼎力相助了。一旦胜利,我必不食言。”马越说着举起酒杯,向他们示意。
但随即古封还是有些不确定地道:“可即便粮食上有了保障,我官军真有把握一战而胜么?要知道前面就有耿使君败亡可见哪……”这话果然惹得众人一阵担心,生怕自己到时候不但投入的粮食打了水漂,还被羌人所怪罪。
马越见状便道:“你们只记得耿鄙之败,怎么就不记得临洮之胜呢?以我大汉军威之盛,怎么可能连区区几万的叛军都收拾不了?各位还是安心等着胜利的消息吧。”
或者是对朝廷有着信心,又或者是眼下的确没有了其他路可走,众世家子弟终于接受了马越的说法,也决定各自回家后向族中长辈提议筹粮。
到此,宴席上的正事终于谈完,大家也终于可定下心来欣赏那美妙的乐曲,喝美酒,吃佳肴了。而马越也陪着他们吃喝了一场,直到尽兴之后,方才告辞。
当马家兄弟二人走出醉客馆时,已是三更之后了。不过马超却全无半点疲惫之感,反而jīng神奕奕地马越说道:“二弟,今rì当真是痛快!看你只是一番言语就将那些自以为是的世家子弟说得只有听命行事,实在是比我与敌人大战一场都来得痛快哪!”
马越听了只是淡然一笑:“只是他们的痛脚被我抓住了,这才会不敢不从的。”
“不过我还是有一事不明,到了最后,你为何还要给他们这么一个大好处呢?这不是又弱了我们的气势么?”马超随即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大哥,有时候行事还是不能太过头的。既然人家已经答应给我们七十万斛粮食了,我就不能再不给他们一点好处,不然只会结下仇来。”马越解释道:“毕竟真要说起来,这七家在西凉的势力还是不能小视的。”
“但这也太便宜了他们!只是给官府筹集了几十万斛的粮食,就能免了他们的后患。”对于马越的解释,马超依然不能释怀。
“大哥,其实真说起来这事上他们也没得什么便宜。若是我们不这么做,以七家人在朝中的人脉,在发现这是自己的一个疏漏后也会及时补救的。而且,他们要办成此事也不甚难,所以我才觉得不如就由我们提出,这样还能得个好呢。”马越继续耐心解释道。
“这倒说的是。”马超绝不是笨人,马越这么一说,他也就明白了:“那你最后所提到的这点倒也不算什么。”
“是啊,而且有了这一点保证之后,这些世家的立场就会更加坚定了。他们为了自身利益,一定会帮我们把羌人和乱军给平定掉的,不然他们的生意就会受到影响。利之所在,这些世家不会再站着旁观了。所以我最后的交代只会对我们有利。”
马超听了后,深深地点了下头。然后转头仔细打量起身边的兄弟来,半晌后才道:“二弟,真是没有想到,只是半年工夫,你无论是见识还是谋略都比以前涨了许多。若不是感觉得出你就是我二弟,我都要怀疑你是别人所扮了。”
“啊……呵呵,大哥你实在是疑心太重了。以往我是因为觉得有所表现也没什么用处,才那样的。可现在,我觉得我们马家要想从西凉崛起就必须由我们兄弟来做,所以才会……”马越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不过我更喜欢现在的你。这样我们兄弟就能并肩作战,你主文,我主武,一定能在西凉为我们家打出一片天地来的!”马超并没有发现马越有些异样的神情,自顾道。
“是的,我们兄弟齐心,一定能振兴我马家的!”马越当即接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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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接下来会怎么样,此时对马越来说最有关的还是年节的到来。所以第二天一早,他就穿上簇新的衣裳,和几个兄弟一起陪着父母过这个年了。
汉朝人过年比起后世自然要隆重一些,从一大早开始,他们就要拜祭祖宗和天地,向已经入土的祖先供奉一些吃食。然后直忙到了中午过后,全家人才能坐下来一起用饭。
到了下午,马家众人又按着西凉当地的风俗去了那香火鼎盛的道观之中上香,以求得三清道尊对自家来年的保佑。在这个佛教才刚刚有所发展的东汉末年,人们的信仰也就只有这来源于中华民族自己的道教了。
虽然前不久就有打着太平道旗号作乱的黄巾贼,朝廷也因之取缔了不少道观。但在西凉这个边陲之地,官府对这种民间信仰还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终于把一切对鬼神祖宗的祭祀都结束之后,已经是年三十的黄昏了。马家诸人这才回到府中,享用这一年里最后的一顿丰盛饭食。
在这个时候,马越也留了个心眼,将王风等已经成为他亲近侍卫的兄弟们都叫了过来,与自己家人一道过了这个年。这让王风等大为感动,觉得马越的确是没有把自己等当外人看待,这便让双方的关系更密切了一些。
在谈笑饮宴的时候,马越总觉得这个年节冷清了些,似乎还是少了一点应该有的东西。随后,他便想到了是什么——爆竹。在这个尚未发明火药的年代里,自然是不可能有这种能极大地提高节rì气氛的玩意儿了。这让马越心里不无遗憾,想着几个弟弟在这个节rì里怕也是不能尽兴了。
但马越还是有些小瞧了古人对热闹的向往,就在他们吃饭吃得差不多后,马休马铁和马岱三个就已经奔出了正堂,而后不久,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劈啪之声。虽然这声音比不得马越所知道的那种鞭炮声,但却也很是清脆响亮。
这让马越大感好奇,便也在告了声罪后,出去看个究竟。
只见在院子里,正生起了一堆火来,而马休等几人各自抱着一捆竹子,正不断往那篝火里投放竹子呢。那竹子在被火一烤之后,很快就开始炸裂,从而发出劈啪脆响,倒也增添了几分喜庆的气氛。
“爆竹……原来这便是鞭炮的起源哪。”马越这才明白为什么鞭炮又叫爆竹。心里欢喜之下,他也忍不住上前,从几个弟弟手里拿了几根竹子投进火中,看着那青青的竹竿在火苗烧烤之下变黄,然后爆开,马越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来。
“这是我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个年节,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家人,有了需要我去尽心保护的人。我还有更大的理想要去实现,新的一年,我一定能再上层楼的!”很快地,马越的心又转到了即将到来的战事之上:“以董卓的能耐,此次对羌人的用兵一定不会失败。而我,也要在这次的机会里获取更大的好处,如此才能更好地保护家人!”
想着这些心事,马越的脚步不禁也移动了起来,很快就来到了宁静许多的后院。他开始思考接下来自己能在什么事情上有所表现,正当他为此感到为难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声叹息。
循声望去,马越正看到了自己的父亲马腾也在前面不远处背负双手地抬头看天,显然也是有着什么难解的问题在心里。这让他大感意外,不知道父亲在这个时候会有什么疑难,便忍不住上前几步,而后问道:“父亲,不知你因何在此叹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哦,是仲凌哪。”马腾转头看到是马越,脸上便露出了放松的笑容。在沉吟一番后,才道:“本来此事我是打算在过了年后再跟你谈一谈的。可今天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也不瞒你了,为父是因为一个人,一封信,才如此不安的。”
“一个人,一封信?还请父亲明示。”
“这个人,是为父的一个好友,叫韩约的。而信,也是他命人送来的,要我在羌人进攻时,在我官军内部突然起事,以配合他们。”马腾对这个次子的才智已经很是信任了,所以没有半点隐瞒地,就将这几rì来一直困扰着自己的事情道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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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离间
虽然马越已经从父亲凝重的表情里看出困扰他的问题不简单,却也没有想到居然是如此大事。好在马越还算镇定,并没有因为这突然的事情而失声惊呼,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道:“那父亲这两rì来又是怎么考虑的。”
“我觉得韩文约信中所言倒也有些道理。我马腾在西凉地位不高,若是一直如此,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方能出头。但若此番真与他们里应外合,这机会就大多了。”马腾有些迟疑地道,显然当着儿子道出心头的yīn暗念头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但马越对此却并不感到意外。作为即将到来的军阀混战时代里留有名字的一方军阀,自己父亲就决不会是那种只知忠心朝廷的迂腐之徒,在某些事情上多为自己考虑也没有错。但这又并不代表马越就认可父亲的判断,所以他需要用言辞来说服父亲改变了。
在沉吟了一番后,马越方才道:“父亲所言的确有着几分道理。若是帮着他们取下西凉之地,到时父亲必然能因此获得他们的信任,从而得到一些权势。而若是此战失利呢?只怕他们就会趁势重新归顺朝廷,想来为了不造成太大的麻烦,朝廷也只能暂时放过他们,甚至为了安抚人心,还会封他们一些官职。想必父亲正是想到了这两点,才会做出如此之想的吧?”
被儿子一言道破了自己心中的小九九,让马腾的老脸也为之一红,不过他并没有否认这点:“是的,如此看来,我此番投靠了羌人倒也不算什么坏事了。”
“但父亲想过没有,如此一来于你之声名将有多大的损伤?”马越突然看着父亲问道。
马腾苦笑道:“这也正是为父直到今rì依然取舍难定的原因所在了。一旦真叛了朝廷,若是真在西凉割据一方也就罢了,可若是事后官军反而胜了,我就真的再进无望了。”
“何止如此,父亲想过没有,这样一来,父亲就有一个公之于众的把柄在所有人的面前了。而当有朝一rì,有人想要对你不利时,单是此事的污点,就足以让父亲难以招架了。”
见父亲陷入了深思,马越就继续说道:“还有,若是没有这一场雪,以羌人士气之盛,或许真能取下我西凉一地,那时父亲投了他们倒也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可现在则不然了。因为天降大雪,阻断了东西道路,使羌人乱军难以再进,而我朝廷却已经有所准备,到时再行一战,只怕朝廷取胜的把握更大些,那样父亲在此时投向乱贼可就太不值得了。”
马腾对此却并不以为然,摇头道:“这一点我却不这么看。即便现在朝廷已派出专人,调度人马来平乱,可真与羌人一战的话,也未必能占上风。”
“父亲何以如此判断?”马越有些疑惑地道。他跟在董卓身边,对羌人也有所了解,觉得此战朝廷应该十有仈jiǔ是可以平定乱事的,但父亲怎么就有这说法呢?
“因为西凉六郡内部的纷争问题。”马腾苦笑了一声:“莫看六郡皆是朝廷之人,但事实上他们都是有着各自利益纷争的,这也是拜那些世家大族之间的明争暗斗所赐。所以要想让西凉兵马真个团结一心,只怕极其困难。当rì我官军与羌人一战之所以一触即溃,除了因为耿鄙这个三军主帅突然被刺之外,各军之间难以通力合作也是关键。正因为他们都想保存自己的实力,这才会在羌人袭击时突然变成一盘散沙,最终被杀得大败。
“而下一次再出兵时,这情况想必依然还在。如此上下不能同心,又凭的什么去与羌人一战呢?即便有司空张温这样的高官压阵,也不可能改变这些由来已久的矛盾的。”
听完父亲的讲述之后,马越才知道自己对西凉的情况所知还是有限得紧。原来除了董卓暗藏私心外,其他各郡的人马也都有各自的想法,这就怪不得会有今rì的局面了。不过,马越却并不认为这样朝廷就真不能平此次的乱事了,毕竟那个纷争的源头,已经被自己掌握住了,只要那些世家肯出粮食,那他们就会通过自己的势力来影响这次的军事行动。
不过这一点,马越却并没有告诉父亲的意思,毕竟事关董卓的野心,还是少一个人知道得好。但马越也不是全无说服父亲的理由,他在沉吟之后道:“父亲提到的内部有所纷争,事实上不光我官军有,他羌人乱军内部应该也难免。”
“嗯?”马腾听到儿子突然这么说,便是一怔,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
“此次叛乱刚开始时全由羌人而起,但到了今时今rì,这乱军中的情况就要复杂得多了。真要论起来的话,只怕这几万乱军中间,我们大汉子民已经占了大多数,即便我们依然称其为羌人乱军,可事实上他们已不占人数上的优势。只是因为这些乱军的首领仍是羌人如北宫伯玉之流,所以我们仍如此称呼他们。
“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既然叛军之中有羌有汉,双方间的矛盾必然存在。只是因为现在还被某些共同的利益掩盖,所以才没有使矛盾爆发。可一旦事情有变,双方必然会起内讧,到时这些乱军就不攻自破了!”
“唔……你所说的倒也有着几分道理。”马腾还真没有从这方面入手想过,现在一听,也不禁大点其头:“不错,羌人乱军内部也未必团结哪,那么说来……”
见父亲没有把话说下去,马越就帮着道:“那样说来,我官军要取胜就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了。并无论是从军队的战力,兵卒的装备,还是后勤保障上来说,我们都是要远超过那些乱军的。此战绝无失败的可能。”
马腾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他猛地抬起头来,态度已经变得坚决:“既然如此,那我便拒绝了韩文约的这分好意吧,明天就谴人回绝。”
“怎么,父亲能派人联络到他?”马越奇道。
“是的,那带信给为父之人尚在城中高升驿里等我的回信呢。”
马越一听,便又生出了一个念头:“父亲,不如把这事交给孩儿来处理吧。我还想在此事上做点文章。”
马腾想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算是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可以高兴地和家里人过这个年了。而马越见父亲终于放下的心事,也感到很是愉快。
他们父子都不知道,这次马越的劝说是真个帮了马腾的大忙。在历史上,马腾后来确是叛了朝廷,虽然这让他在之后有了一股属于自己的势力,却也成为了他后来被杀的原因之一。
因为马腾参与了衣带诏事件而被曹cāo所恨,之后曹cāo便借题发挥把马腾给杀死了。而给他所罗列的一系列罪名之中,这曾经投靠叛军就是很大的一条罪过。现在,马越靠着自己的言辞打消了父亲投靠叛军的想法,却不知道对将来的历史走向有没有用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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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rì,马家上下都沉浸在节rì的喜庆氛围之内,而马腾少了那分心事,也就格外开怀。全家人便很是高兴地来到了大汉中平三年的chūn节里,一切都是那么的温馨。但其他人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大年初一的清晨,马越就来到了高升驿,和那个羌人细作见了面。
与马越一同来这里的,自然还是他的兄长马超了。在这个血脉关系大于一切的时代里,还有什么人能比自己的兄弟更能相信了呢?
来到驿站前,看着那官方的旗号,马越不禁要赞一声那人胆子之大了。身为一个乱军细作,居然敢住在官办的驿站之中,这的确是让人难以想到的。
当马越敲开那人的房门时,那个五短身材的汉子还是相当jǐng惕的:“阁下找谁?”
“我奉了家父马腾之命来见的你。”马越轻声报了自己的来历,那人这才放了他两兄弟进来,不过从他的动作来看,此人还是充满戒备的。
“马将军是怎么说的?可是接受我家主人的好意了么?”没有什么寒暄,那人当即就开门见山地问道。
“家父对于韩叔叔的好意是很感激的,但他也有一层疑虑……”
“放心,如今我家主人在军中地位显赫,答应了马将军的一定不会有变。”那人只道马腾是担心事后的回报,所以急忙拍胸脯保证道。
“不,家父不是这样斤斤计较之人。他所担心的却是另一件更为要紧的事情。不过此事实在太过重大,我不好当面说与你知道,所以家父写了这封信要你交给韩叔叔。若他肯答应这信中之事,家父一定全力助他。”
那人有些好奇地接过一颗腊丸,但也没有多问,道:“既然如此,那小的这就回去,把信交给家主!”
“如此有劳了。”马越欣然道,他知道只要这信一到了那边,自己离间乱军的计策就已经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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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嫉妒
之后一段时rì,马越的rì子就过得很是逍遥了。每rì里就是带了几个弟弟在陇县城内外闲逛,有时候也与父兄讨论一下即将到来的那场战斗。如此到了正月十五之后,马越便向家人告辞,重新踏上了返回临洮的路途。
对于儿子的再次离家,父母亲人总是多有不舍的。但他们也都知道,儿子已经长大,是要去更广阔的天地里展现自己的才能的,所以除了几丝不舍外,倒也没有真拉住了马越不让他离开。
而在辞别父母之后,马越就在兄长马超的陪同之下出了陇县城门,在让兄长把自己送出近十里之遥后,马越才勒住了马:“兄长,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就送我到这里吧。”
马超听到这说法,也不禁笑了起来:“你倒是看得开,不过你我都还年轻,总有一rì我们兄弟会合力办事的,所以的确不用做此儿女之状。”
见兄长也如此豁达,马越也笑了起来:“不错,我想这一rì很快就会到了。到那时,你我兄弟联手,必能在这西凉闯出一番功业来的。”说到这里,他的话语又是一转:“另外,家里的事情也要多托付给大哥你了。父亲常有事要在外奔忙,而我又远在临洮,大哥你一定要担起我家中长子的责任来。”
“嘿,你怎么如此唠叨,好象比我年纪还大似的。不要忘了,我才是兄长!”马超说着,笑着给了马越一拳,而后才郑重道:“放心,身为马家长子,我知道自己要担负起什么责任来。倒是你,身在他人手下,万事还当小心。而且,很快一场战斗就又要打响了,你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自己。”
“嗯!”马越用力点头:“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何况我身边还有他们呢。”马越说着看了看不远处等候上路的王风等人:“这些兄弟也会尽力保护我不出差错。”
“好了,天sè不早,你这就起程吧。你我兄弟,他rì再见!”马超说着对马越一拱手,便跳上了马,一抖缰绳,就调头朝陇县而去。而马越也随后上马,对兄长再喊了一声:“保重!”之后,便也不再回头地向着临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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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九,临洮城里。董卓带着满意的表情接见了陇西大族李家的人,因为他们在两rì前已经把足足两万斛的粮食送到了城里,交到了董卓手中。李家的这个态度,自然就说明了一个情况——那些世家大族终于肯给大军提供粮草了。
这对董卓来说实在是一份最好的新年大礼了,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手里的粮食是越发的少了,现在有了这两万斛粮食的补入,就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所以当听说李家派了人来见自己后,他就很是郑重地亲自见了来人。来的是李家长房的次子李荣,一个jīng明能干的中年人。对于董卓此人,李家自然也是有所了解的,所以此番他们的态度也是相当恭敬的。
一见了面,李荣就先行礼道:“得蒙董将军拨冗接见,实在是我李荣之幸。”
“哎,你们李家能如此通达,给我送上这许多的粮食,该是我感到是幸事才对啊。”董卓也笑着客套了起来。
这一次因为双方的态度都很是客气,所以见面自然很是愉快。在寒暄之后,董卓便忍不住询问李荣此番会给他们送来多少粮食。
李荣略有些讶异于身为主将的董卓居然不知事情细节,但还是笑着把之前与马越谈好的条件道了出来:“我李家将为朝廷大军筹到十万斛的粮食。前两rì的两万斛是我们从库存里取出来的,其他剩下八万,我们将从他处购得,到时会分批运来。”
“十万斛粮食……”饶是董卓有所准备,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也不禁怔了一下。但很快地,他还是镇定如常,矜持地道:“那除了你们李家,可还有其他世家也给我大军提供粮草么?”
“当然,武威张,汉阳蒙,汉阳古,张掖童,张掖周,武威林,诸家都会向朝廷大军提供十万斛军粮。想必如此一来,当能解将军之难了吧?”周荣也不隐瞒,将事情都道了出来。
这一回,董卓就再也无法如之前般很快就镇定下来了。西凉有名的七大世家,此番居然肯一起送给自己十万斛粮食,加一起就是七十万斛。这何止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啊,简直是给了他一次扩充力量的大好机会啊。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你想招兵就得有粮,而董卓的势力一直得不到太大发展就是受困于粮食的短缺。可现在,他一下子得了七十万斛粮食,即便要让大军消耗一些,却也一定会有许多的节余,那剩下的他就可以用来招兵买马了。
而在激动之后,他的心里又闪过了一个念头:“这个马越的确了得,居然只是短短一个月不到,就真把事情办成了,竟让这七家同时拿出粮食来,他是怎么做到的?”奈何现在马越尚未归来,所以他只能把这个疑问埋在心里。
李荣此来当然不光是为了来打个招呼的,他来这里,还有想从董卓口中讨得准信的意思。毕竟李家送粮食也是有所求的,就是为了在事后得到足够的好处。所以见董卓久不开口,他就忍不住道:“不过有一事,我还需要向董将军确认一下。”
“请说。”董卓此时的态度比刚才更好了几分,笑着说道。
“这个……马公子当rì曾说道,要是我们肯为朝廷大军提供粮草,这次平乱成功之后,也会替我们向朝廷表功,让我们各家享有在西凉与各胡人之间的专买之权,不知董将军对此有什么看法?”李荣说着便看向董卓,静等他的回答。
董卓早知道马越做成此事必然是与这些世家达成了某个协议,却没想到竟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条件。这让他的心里更是欢喜不已,连忙点头:“这个,自然没有问题。你们各家能为我大军提供充足的粮草,这功劳自然是极大的,我到时自会向朝廷请命。至于你所提到的什么专卖之权,想来也不会是什么难事,我现在就可应允了你!”
“如此,我就要代李家多谢董将军给我们这份便利了!”李荣这才心下有底,拱手道:“我们李家会在这个月内再向将军提供三万到五万斛的粮食!”
“如此最好不过了。”董卓也大喜道:“到时就有劳李兄多来几趟了。”两个都达成了各自需求的男人就在堂上开怀而笑,笑声远远地传了出去。
董卓在知道很快自己将得到七十万斛粮食后,心里是大为得意的,所以在面对自己的下属时,也没有藏着。几次与李儒等心腹谈话,都会提到此事,并且加上一句:“这马仲凌的确是个人才,我这次真是用对人了!他居然能在短短时rì里就为我筹集到这么多的粮草,这份功劳,就不是寻常事情能比的。”
这种当着众人面夸奖马越的行为,终于让其他的幕僚们产生了危机感,对马越这个才来这里不久的少年生出了几分忌惮和嫉妒之心来。或许李儒是唯一不因此就敌视马越的人,因为他的身份摆在这里,作为董卓女婿的他,怎么都不可能在第一谋士的位置上有所动摇。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马越从陇县终于回来了。当他进入董家大宅,与几个人照面见礼时,总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怪的,既有讨好的意思,又带着几分其他的意味。
不过对此他也没有往心里去,而是继续往内,他还得去和主公禀报自己这段时间所做之事呢。走到中庭时,马越便看到了一个熟人李别,就上前见礼后问道:“李兄最近可好。不知主公现在何处哪,我有些事要与他说明。”
“哟,这不是马仲凌嘛,你这个大功臣终于回来了?”李别一见马越,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忍不住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嗯?什么功臣?”马越有些奇怪地问了一句。
“你立的功劳所有人都知道了,你就不用再在这里假谦虚了。”李别斜眼看了他后,又道:“主公在后院呢,你有事就去吧,想必以你的功劳,见主公是很容易的。”
马越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到李别甩手而去,不知道对方为何会有如此行为。不过转念一想,就猜到了,一定是自己在粮食一事上立了功,惹来他们的嫉妒了。不过对此他也不怎么放在心里,不遭人忌是庸才,他本来的志向就不是这些人所能比的。
但马越却没有看到已经擦身离开的李别的脸上已经闪过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因为他已经给马越设了一道陷阱,只要他这个时候去见董卓,必然会碰得一鼻子的灰,甚至会被厉言申斥。一想到马越很快就要吃瘪了,李别的脸上笑容就显得更加灿烂了。
第57章 明争暗斗
浑然不知个中缘由的马越继续向前,穿过中庭后,很快就来到了后院董卓自己的大院落前。而就在他想跨步进院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旁传了过来:“可是马仲凌么?”
马越转头一看,连忙拱手施礼:“原来是牛将军,新年好啊。”
这个叫住他的正是董卓的大女婿,也是心腹大将的牛辅。此人因为之前马越的表现,以及曾在董卓面前夸过自己而对他抱有几分好感。现在见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主公的院落之前,便有些不解地道:“你这是刚回来吧?怎么,是主公让你去见他的?”
“在下的确刚才回临洮,我这就是来向主公交令的,却非主公命我前来。”马越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一些意思,就没有再进去,而是站定了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怎么,你连这事都不知道么?主公每rì午时过后总会小睡半个时辰的,这时间正是他入睡之时。此时若是有人敢去打扰,他势必会很是生气。”牛辅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出于关照,还是把问题给点了出来。
马越一听,心里就知道这是李别在算计自己了。不过他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再次郑重地朝牛辅行礼:“在下当真是要多谢牛将军出言提醒了,不然我就是被主公责怪了,也会不知其然的。”
“你才新到主公身边,对许多事情还不了解,所以今后行事要更加小心谨慎才是。”牛辅见这个少年如此有礼,也很是高兴,拍着马越的肩膀道:“今后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可以来问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是,越多谢将军提点之情!”马越忙笑着谢道,而后牛辅便也转往他处去了。
直到下午之后,马越才得以真个见到董卓,这次相见,董卓对他是着实地夸赞了几句,说他是个能干事的人,将来自己一定要重用于他云云。而后,又提到,将在这天晚上为马越设宴洗尘,以庆贺此番临洮城的粮荒终于得解。对此,马越自然是先推辞一番,而后便欣然领受了。
待得晚间,董家的会客堂上就摆下了数十桌的酒菜,董卓的一应心腹之人都列席了这次的接风宴。马越这回却不用再如前几次般敬陪末座了,而是被提到了中间的位置上,这也更便于了他对周围一些人表情的观察。
当马越的目光落到李别脸上时,这个刚刚才算计过他一次的同僚不敢与他的眼神有过多的接触,借着向身边之人敬酒而避让了开去。这一反应落在马越眼里,就正式确信白天的事情的确是李别在对付自己了,这让马越心里生了几分的jǐng觉。
这时,坐在他一旁的方正突然举杯笑道:“仲凌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也不见你喝酒哪?你可是今rì这宴会上的主宾哪,怎能如此深思不属。”
马越这才端起杯了饮了一口,而后笑道:“只是因为一路劳顿,头脑尚不清醒,倒是让李兄见笑了。”
其他人听了,就纷纷笑了起来,有人更是带了几分戏谑地道:“看来仲凌你还是太年轻,没有经过大的历练哪。这么一点辛苦就受不住了,那将来如何能为主公分忧呢?”
“越谨受教,今后我一定会有所改善的。”马越从善如流地应道。但从各人的表现里,他已经发现自己有些陷入敌围的意思了,显然自己的出sè表现已经侵犯了许多人的利益,从而让他们想到要达压自己了。
但马越并不会因此就收敛自己的锋芒,要是连这些人都斗不过,他还拿什么去与能在历史上留下赫赫威名的曹刘孙袁等枭雄去争夺呢?所以面对他们貌似关系,实际上更多是冷嘲热讽的表现,马越只是以冷淡,而又不失礼节地应对。
高坐在上,正与李儒和牛辅这样真正最是亲信之人说话的董卓可没有发现底下之人已经开始有所暗斗了。他在和李儒商量了一些事务之后,才想起今天自己摆下酒宴的目的是为了表彰马越,便端起酒杯来,说道:“仲凌,此番你某立下了大功劳,这一杯酒是某敬你的。”说着仰头就把一大爵的酒给倒进了口中。
正与方正等人说话的马越立刻就从席位间站了起来,双手捧杯,很是感激地道:“多谢主公的赞赏,越当真是惭愧!”说着也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董卓见马越如此知礼,摸着胡须叫了声好,然后又笑道:“某能有你这样的人才辅佐,今后必能在这西凉地上大有一番作为。诸位,你们今后也要多多尽力才是。”
“我等一定尽力辅助主公,早成大事!”众人忙齐声应道,这话让董卓开怀而笑。
正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傲气的青年幕僚突然开了口:“主公,如今即将要对羌贼开战了,在下新得一诗,想献于主公,以壮我军威。”此人乃是董卓麾下的一个地位比较高的幕僚叫作许令字元景,除了能出谋划策之外,倒也有几分的才思,经常做一些小令诗歌。
“好,你且道来。”董卓虽然对这种诗词之道不是太感兴趣,但因为今天高兴,而且这也算是一种提振士气的方式,便也就准了。
当即,许令便摇头晃脑地将自己所作的一首小令给念了出来。虽然这诗只是算中品,但因为应了景,尤其是几句里都提到了胜捷等字样,倒也算是尚可了。董卓听了之后也略点其头:“好,许元景你这首诗做得好,某也敬你一杯。”
许令听了,自矜一笑,而后才捧起了酒杯喝了。而后,他却并没有坐回去,而是转头看向了马越:“仲凌,前rì听得李兄所说你曾作了一首看雪景的小诗,我等听了也觉得很是不俗,不知你今rì能否再作一首呢?”
马越听了这话,心里就是一动,知道这又是他们这些嫉妒自己的幕僚们想出来的打压自己的手段了。他们认定自己不可能在当场做出什么象样的诗来,这样便能让自己出丑了。可惜,这些人却没想到他马越是从后世而来,虽然没有象某些小说里的主角那般有着一个庞大的记忆库,能记下许多出名不出名的诗篇,但唐诗还是能背出几首来的。
不过,想要从自己并不是太多的诗词库里找出一首应现在这情况的景的,却也有些麻烦,所以马越没有立刻作答,只是端着酒杯在那沉思。
“怎么,仲凌你连这么即兴作一首诗都作不出来么,这实在让我等怀疑前番那首咏雪景的小诗是否你所作了。”这时,那李别也在旁边开了腔,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而董卓在上头也终于感觉到了底下人的暗斗,不过他却并没有帮衬马越的意思。对于下面的人有所竞争,他一直认为是好事,这样才能让这些人全心为自己办事,不敢藏私。即便马越是他看重的一个人,他也不会有什么偏袒的,要是连这点小为难马越都应付不了,此人他也不会再以重用。
马越听到这挑衅的话语,便不再沉默了,而是不屑道:“诗歌不过小道而已,它既不能富国,亦不能强兵,更帮不了主公去扫平羌乱。我等身在主公麾下,当做的还是那些实际点的事情,而不是把心思放到这种无谓的事情上来。所以,许兄的话我却不能认同了。”
“你……”许令没想到马越竟会如此反击,完全不给自己留下面子,心里也很是窝火。这时,他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红着脸道:“诗道虽然不能帮主公平乱,却也是修身养xìng的大道,你如此不把它放在眼里,可是因为你根本不会么?而你全然不会作诗,前番却又剽窃他人诗作,这才是真正的居心叵测呢!”
马越听了只是一笑,也不争辩,当即就念出了一首诗来:“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yù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却是趁着刚才说话的工夫,已经让他想起了一首唐朝著名的边塞诗来了。
而此诗一出,整个厅堂里的人都为之一呆,所有人都不无诧异地看向马越,实在想不到如此诗篇居然出自这么个少年之口。这能流传千古的诗句自有其魅力所在,即便是董卓这样粗通文墨之人,也体味到了诗中的豪情。
“许兄,你以为我这首小诗做得如何,可还入你法眼吗?”马越随后又瞥了许令一眼,问道。
“果然好诗!只寥寥数十字,就把我军势如破竹的胜迹给写了出来!”李儒第一个夸赞道。随后其他人也不得不点头表示此诗极好了,他们可不能睁眼说瞎话,说这首千古名诗还不如许令那种凑数的作品。
这时候,其他人再也不敢小觑马越这个少年郎了,此人当真是个文武双全之人,这是每个幕僚心中转过的念头。
而董卓也高兴地一摸胡须:“仲凌果然才能过人,既然你作了如此好诗以壮我声威,那某也要赏你一物了。”说着从腰间解下了一块苍翠yù滴的玉饰来,让身边的仆从交给马越:“此玉乃是我当年从羌人那里夺来的,今rì就送与你吧。希望他rì你能戴此玉,再给我夺取更大的好处来。”
“谢主公恩赐!”马越接过那玉,忙起身谢道,却气翻了许令等人,没想到本来是想打压他的,却又让这个少年给大出了一次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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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算计
董卓这一举动,顿时就让许令等人不敢再公开挑衅和为难马越了。要知道他们这些以董卓心腹自认的谋士们,到了今rì都不曾受过主公的如此厚赐,何况这还是当着大家的面所赐,自然更体现出马越是如何受其重视了。
不过这样一来,也导致众人对马越是越发的嫉恨了,他们看马越的眼神里已经带着浓厚的敌意,让在上头坐着的李儒见了,也是略感惊讶。
但这时候,董卓却还是没有忘记要重用马越,在顿了一顿后又道:“仲凌哪,如今某有件事情需要你来负责,你可不能推辞哪。”
“能为主公分忧是越之荣幸,但请主公吩咐。”马越忙避席而起,说道。
“便是有关屯粮的。你不是想法让七大世家送七十万斛粮食来我临洮吗?这可是一件大事,必须有一个专门负责之人。而以某想来,我手下这么多人里,就你最适合与他们接洽,将粮食接受过来了。所以此事便由你来负责吧。”董卓便把自己的意思道了出来。
这却是他经过深思后得出的决定,马越是怎么应付那些世家中人的,他已经听其禀报了,所以只有这个大胆的少年才能镇得住那些世家中人。何况,马越在来到他身边后事实上一直只是清客,并没有实际的事务,现在既然想到要用他了,董卓便用这事先考量一番。
马越听了这话,也不推辞,当仁不让地拱手道:“是,在下一定全力做好此事,不让主公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好,哈哈,来,大家都敬仲凌一杯。”董卓似乎没有看到其他不少人看马越的目光都有些不善,依然端起青铜酒爵,对大家笑着提议道。既然是主公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不敢不从,纷纷也端起酒杯,向马越敬了一杯。
随后的酒席宴上就不再提什么公事,也没了一开始的明争暗斗,而是以相互间的攀谈和吹捧为主,这一场酒宴直到接近二更天,才终于结束。众人纷纷起身告辞,而马越也有些脚步不稳地想要回自己的跨院。
就在这时,李儒突然唤他道:“仲凌且慢。”马越忙止住了脚步,待其上来之后,方才不无疑惑地道:“不知文优兄还有什么见教么?”
“边走边说吧。”李儒脚步未停,从马越的身边走过,后者只得有些疑惑地跟在后面。在来到有些寒冷的外面之后,李儒才轻轻地道:“仲凌,你难道还没有发现自己处境已变得很是不妙么?今rì居然还如此肆无忌惮地说话。”
“嗯?还请李兄明示。”马越猛吸了口寒气,从而使自己的酒意能够轻些。
“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难道看不出来众人对你如今的表现已诸多不满了?”
“这个,在下自然是知道的。”马越的双眼在黑暗中闪着光芒:“不过我相信一句话,不遭人忌是庸才,既然我有所表现,被人生出忌惮之心也是应该的。”
“好一句不遭人忌是庸才,但你可曾听过另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才来这里几rì,就迭立功劳,从而对照得他人似乎全是无用之辈,这会让许令等人如何看你?只怕到时候,你就成众人之公敌了。”
马越听李儒这么说,心里顿生疑问,怎么他会如此关心自己呢?即便自己被众人所忌,跟他来说也应该全无关系吧,何以今rì会来提点自己?他又怀着什么目的?
李儒似乎是已经看穿了马越的想法,继续道:“本来你们这些人争来争去与我而言也不算什么。但你们毕竟是主公麾下之人,若是众人间皆有矛盾,主公的事业就难以真正实现了。所以,我希望你们还是能通力合作为好,莫要因为某些问题而闹出大的分歧来。”
马越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对方的教诲:“仔细想来,今rì我也的确是孟浪了些,不该与许兄如此针锋相对的,今后不会了。”
“岂止是这件事上你不该如此,后来主公让你负责粮食之事,你也答应得太快了。以你现在的身份,本应先推辞一番,才能接下此责的。可你倒好,二话不说就接下了这个任务,仿佛全不将其他人放在眼内,你可知这个举动又得罪了所有人吗?你就不怕今后会有那不忿之人向你暗中下手,从而给主公的大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李儒正sè说道。
“这个……在下的确不曾想过。”马越还是有着现代人的一些思维方式的,当机会出现时,他就会劳劳地把握住,这也是当初在公司做事时的常态,却还真没有用这个时代人的思维来考虑过。但他却也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既然自己可以胜任这份工作,就该当仁不让才是啊。
见马越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李儒便也猜到他心中所想了:“你也太恃才傲物了,难道真就不怕得罪所有人吗?”
马越吸了口气,而后才道:“多谢李兄费神提点在下,但在下以为只要我有能力做成一件事情,就该去争取来。至于他人怎么想,就不在我考虑内了。他们要是有本事,就来与我公平一争,可要是他们敢在背后朝我使绊子,下黑手,那我马越也不是可任人欺负的,到时候也别怪我下手狠毒!”说着朝李儒又行一礼后,便即而走。
目送着马越离开,消失在黑暗之中,李儒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来:“主公,看来你的确没有看错他,这个马仲凌确非一般之人哪。竟能不惧他人看法,依然故我,此人无论才干还是气度,皆已在众人之上了!”
却说另一边的许令等人出了董宅之后,李别和许令两个在宴上被马越奚落的失落人便不自觉地凑到了一起。看着天上闪烁的繁星,李别恨恨地吐出一口浊气:“岂有此理!这个马越实在太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几次挑衅于你我!”他却忘了今rì的几次矛盾都是由他们自己挑起来的。
“是啊,此人不过是立了点小功劳,就如此目中无人了,要是真让他成为主公心腹,还有我们的位置么?此人,断不能让他一直如此风光下去,必须尽快让他消失。”许令也是满脸怨毒地说道。想到宴会之上自己最引以为傲的诗才也被马越完胜,他整张脸都要扭曲了。
“让他消失?却是谈何容易?他一向都住在主公的大宅之中,我们想要雇人杀他都难。何况,还有一直追随在他身边的那几十名侍卫,那些人看着都不简单,即便真出来了,我们也难奈他何哪。”李别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马越的难以对付。
“如此直接的行事自然是不妥当的,我也没有说过要杀他。”
“那你是想怎样?”
“只要让他在某些事情上出了大差错,让主公发现此人不可信,不可用,他自然就不能再在此呆着了,也就消失了。”许令yīnyīn一笑:“而这一次,他接下了屯粮的差事,就是给了我们这么一个机会了。”
“嗯?此话怎讲?”李别一怔,忍不住问道。
“李兄,听说你有个族弟是在粮仓里做事的,所以此事还要着落到你的身上。”
“你……想要怎么做?要是事情太大,恐怕他是不会帮我们的。”李别忙开始退缩了。许令见状,心下大为鄙夷,但还是耐下心来道:“倒不用做什么违反法令之事,只要他在粮食上做点文章,就足够了……”说着轻声道出了自己的计划。
在听完他的一番话后,李别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来:“要是这么做,倒真不是什么难事,我可以让李亮去试上一试。”
“放心,此事只有你知我知,没有其他人知道。只要事情做成了,他马越便是再能言善辩也难以脱罪。到那时,把他赶走都是最轻的处罚了。那样,你我就出了一口恶气,也不用担心此人会妨碍你我的地位了。”许令继续说道,尽力要让李别应下此事。
李别在思忖了一番后,终于点头道:“就这么办,我这次倒要看他马仲凌怎么办!”
在不知不觉之间,马越又一次遭到了其他人的算计,而他又将如何应对呢?
第59章 发现问题
经过两天的休息,马越终于恢复了jīng神,便出了董宅,前往粮仓那里接管事务了。而作为他身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手,王风等三十多人自然也随他而去,身为被主公任命的粮仓诸事的负责人,他还是有权力让一些心腹也调去那里的。
这粮仓位于临洮城的西北角,占地足有七八亩的样子,除了粮食之外,这里还堆放着各样军器和甲胄,所以这里实际上算是临洮的后勤仓库了。而作为这么一个重要的所在,看守自然也是相当严格的,当看到马越他们一行三十多人出现后,便有四名手持长戈的兵卒阻住了他们的去路:“仓库重地,不得随意靠近!”
马越见状,便从怀里掏出董卓给他的一块凭信令符来,放到了那士兵的手中:“是主公让我前来管事的,这些都是我的随卫。”
“哦,原来是马公子来了,小人不知多有冒犯,还请担待!”那兵卒显然是得过信的,一旦验出此令符是真后,立刻就连连请罪,同时几人迅速分开,让出了路来。
马越笑了一笑,也没有多说什么,下马之后,就在王风等人的簇拥下往粮仓的寨门行去。此时那边的兵卒也知道了他的身份,见他过来纷纷躬身行礼,显得很是恭敬。马越也拱手回了半礼,而后才迈进了这个仓库之中。
内中的一些文书也已经得到兵卒们的禀报了,他们也都从各自的小公房里走出来迎接马越这个新任的管事,一个个口里都说着好听的话,态度显得很是亲热。马越见状,心下才略微松了口气,至少没有碰到什么麻烦,想必自己在这里办事应该会比较轻松吧。
在众人的簇拥下,马越进到了自己办公的一处比较开阔的厅堂之上,而后才开始询问众人的姓名,至少这段时间里他是要与这些人一起共事了。
陈升、丁七、王甲、李亮……一个个的名字和他们在仓库中的职务被他记住之后,他便看向了以往保管着粮仓帐目的李亮:“李兄,还请尽快把这一两个月我粮仓出入粮食的帐册取来,我也好对此有个比较详细的了解。”
李亮一听马越刚一到任就要查帐,面sè微微一变,但随即就点头道:“好,属下这就去取来。只不过……有一点还请马公子海涵。”
“怎么?”马越随口问道。
“因为这几rì里有大笔的粮食入仓,而我们这里人手有不够,故而这大半个月的帐目还有些混乱,未必能让公子你满意。”李亮一面说着话,一面小心打量着马越的表情,想看出他对此是个什么态度。
而他的这个举动完全被马越看在了眼中,他只是一笑:“取来便是,我自有主意。”
“是。”李亮见其不动声sè,既没有露出为难之sè,从而放弃看帐,也没有借此申斥自己,这让他心里不禁有些打鼓了,不知道自己前rì答应兄长李别做此事是对是错。
随后,马越又和其他人说了一些关于粮仓rì常运作的细节问题,在李亮在兵士们的协助下把好几十斤的竹简帐册搬过来后,他才放了众人各自回去。看着这些竹简,马越的心里就是一阵苦笑,他还是忘记了这个时代最普遍的文字载体是竹简这回事了。以往他所接触到的文书,多半是帛书,这让他忽略了自己所处时间的问题,直到看到那已经被堆满了一张书案的竹简后,才知道自己所要处理的事情很不简单。
不过马越并没有退缩,因为他很明白想要掌握一个机构,从人事和经济两项上入手的重要xìng。而粮仓的经济,更多的便是这粮食的进出问题了,只要能抓住这两点,他就能很轻松地把这里控制在自己手中。
在打发了李亮离开之后,马越就开始坐在案前,看起了这些帐册来。李亮走到门外,还是有些不确信地看了马越一眼,随即又想起了自己兄长李别的话:“这个马越不过是仗着有些小聪明才被主公看重的,但他一介黄口孺子,一定不会懂得帐目之事。所以兄弟你只要在中间做点手脚,就足够让他倒大霉了。到时候,为兄会向主公举荐,让你来统管粮仓之事,你就帮我这一次吧。”
本来,对于兄长的这个看法李亮是很相信的,他也是接触多年后才能熟练地把帐目搞清楚,一个门外汉想要从千头万绪,纷繁复杂的帐目里看出什么端倪来是太难了。正因为有这底气,又贪图这个职位,他才会一口答应了李别,做下了手脚。但在看到马越一来就开始查帐,而且看情况还不是生手后,他心里已经有所忐忑了。
这些人当然不会知道,在来这个时代前的马越前世,可是某大集团公司里的高管阶层呢。他不但善于内部的争斗,对于理帐也是有着自己心得的。一开始,他还因为这竹简,以及上面记数的都是汉字而感到有些头疼,可在略作熟悉之后,这些就都难不住他了。
事实上,这些帐目和后世花样繁多,能把人看得jīng神崩溃的出入项,杂项的会计记录可要简单得多了,也就一进一出,再加点损耗而已。至于那用汉字所记载的数字项,在马越看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他只需要在一张纸上写下转化过的阿拉伯数字,一切就变得异常容易了。
所以到了中午时,马越已经整理了一多半的帐册,当王风来招呼自己去用饭时,他便随手将那张记满了数字的纸用纸镇一压,便离开了公房。
而随着他一走,本就心里有鬼的李亮就鬼鬼祟祟地摸了进来。当他发现马越居然已经在短短时间里就查看了这许多的帐目,心下就是一惊。而看到那张记着古怪字符的纸张后,又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了:“这看着不似查帐哪。莫非这小子是在装模作样地吓我么?”在颠来倒去地看了那纸半晌,依然没有头绪之后,他只得怀着不安的心情离开了。
下午,马越继续查帐,只是一个多时辰,便把所有这一个月的帐目都给对了出来,这还是因为需要把汉字数字转化成阿拉伯数字的缘故,再加上没有顺手的计算设备,需要用笔算心算的,才会延长了时间。不然只用一个时辰,马越就能把一切都搞定了。
而在算完这一个月的出入项,再与李亮交给他的某个数字一对比后,马越就看出其中的问题来了。依照马越的想法,要是真在帐目里出了问题,应该就是少了多少粮食。可事实却非如此,一算之下,反倒是多了近两千斛。也就是说,李亮给他的那个数字比起事实上粮仓这一个月的收入要多出两千斛,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了。
马越放下了笔,用拇指轻按因为计算了一天而有些发昏的脑袋半晌,嘴角便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来:“看来这是有人想要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了。从那李亮刚才的表现来看,十有仈jiǔ,此事就与他有关!”
马越当然知道这事若是之后真被人捅给了董卓,自己势必会被坐实了贪污粮食的罪名,到时便是想离开都没那么容易了。要知道两千斛粮食已经不是个小数字,再加上其他月份里也可能藏着猫腻,前后相加上个万斛的话,便是董卓也要拿他马越开刀了。粮食在这个时代的军队里的地位可是很重的,甚至排在其他各项之前,可没有人会马虎处理。
只可惜这些设计陷害他的人却还是小瞧了马越的本事,只当那杂乱的帐目会瞒过了他,从而让他入彀而不自知。却没想到转眼间就被马越给识破了,反倒让他抓到了主动权。
在又验看了一遍自己的记录,确认此事无误之后,马越便对外喊了一声:“来人。”
王风和另一个兄弟就应声而入:“公子有何吩咐?”
“去,把李亮叫来,我有事问他。”
不一会,李亮就一脸忐忑地来到了马越面前,行礼之后,试探地问道:“不知公子叫属下前来所为何事?可是帐目上有什么问题需要小的解释的么?”
马越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半晌,而后问道:“这帐目都是你经手的么?还是另有他人和你一起管着?”
“是由属下一人所做。”到了这个时候,李亮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要问你一件事了。”说着,马越的脸sè陡然就沉了下来:“这一个月内的帐目怎么会出如此大的问题?你所给我的数字怎么就比进出多出了两千斛来,你有什么解释么?”
“这个……公子,可能是小的算错了吧?”李亮一听这话,面sè也刷地一下白了,没想到这个少年居然真能在短短时rì里看出问题所在。
“我看不见得吧。应该是你在收粮入库时侵吞了一部分的粮食,事后才用想到用帐把它们抹去。只不过你在行此事时忘了还有一个总数,所以才会露出马脚来?说,是也不是!”马越说着,一拍桌案,大声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