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巨大的宝藏
在事后李翔才从蔡启僔、孙在丰口中得知担任虞衡清吏司员外郎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但他心底却不怎么高兴的起来,他更希望得到蔡启僔、孙在丰的位子。蔡启僔、孙在丰能从童生试、乡试、会试中一步步的踩着万千人爬上来,并不是李翔这种半吊子。属于那类真的文采斐然的才子,被任命为翰林院授日讲官兼起居注官,也受到了特别的待遇。
居注官是编写起居注的官员,古代皇帝为了向后人证明自己有多么英明辛劳,多么不容易,特别让人记载他宫中私生活外的种种言行,流传后世。如此少不了与康熙近距离接触,这样能更好的达成他的目的。
不过任命以下,也无法更改,李翔只好认命,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康熙在与鳌拜暗斗的时候,送了他一份天大的礼物。
三人出了皇宫,找了一家酒馆喝酒聊天。
当说到彼此抱负的时候,李翔不能将反清说出口,只能道:“我是缅甸人,但自幼仰慕汉人千年文化,取姓诸葛,即是因为崇拜诸葛亮之故。来到京师,意外发现汉人生活艰苦,决定在大清一展所长之余,尽可能的将大清变成第二个唐朝,一个真正万邦来贺,文化灿烂的王朝。”他说的轻松,但心底却是清楚,就凭康熙、雍正、乾隆这些所谓“明君”,比起胸襟气度,便是加起来也够不着李世民的脚板底。他们只会愚昧无知的守护着满人那狗屁的骑射传统,闭关锁国,放弃真正的强国利器。
蔡启僔、孙在丰听了李翔的话,相继动容。
孙在丰道:“诸葛兄作为一个缅甸人都有如此广阔的胸怀,孙某实在汗颜。与诸葛兄一比,孙某真的落了下乘了。不怕两位笑话,我来参加科考主要目的是为了我那卧病在床的母亲与劳累一生的妻子。我孙在丰一穷二白,累得母亲妻儿跟着受苦,连母亲的治病钱也是靠娘子变卖嫁妆换来的。生活所需,只靠娘子为他人缝缝补补。我手无缚鸡之力,帮人书书写写,还不足以维持个人温饱。若不来参加科考,取得一官半职,这个家能够坚持多久,只有天知道了。”
李翔、蔡启僔相继动容。
蔡启僔道:“好男儿为家人奋斗,在是平常不过的事情,何来汗颜一说。愚弟佩服,敬孙兄一杯。”
李翔跟着道:“同敬,世人都说世人都说有国才有家,国在家之前,但我却不这么认为。一个男人生存在世上,对于国家,存在着义务,对于家庭,存在着责任。人有义务为国家出力,但更有责任维护家庭。若家庭都无法维持,自己的责任都做不到,谈什么履行义务。”
蔡启僔拍案道:“诸葛兄说的好,当浮一大白。比起二位,蔡某真的就逊色多啦。我出生官宦世家,父亲是前朝进士,官拜吏部侍郎、东阁大学士,从小就随父在京师受业,立志要与父亲一般,科举高中。但随后清兵南下,前朝灭亡。我至老家读书写字,自娱自乐。因家境殷实,无从官之心,大志也抛在脑后。是我父亲说服了我,他说人活在世上都有属于自己的价值,如今满汉不平,大多汉人都受着苦难。即有这份才学,何不尽己所能,造福百姓?为官一方,哪怕是帮助一人,也种好过碌碌无为。”
蔡启僔没有说明,但李翔、孙在丰都听出了他真实的意思,并非是大志消磨,而是不愿意出仕清朝,各自一笑,撇开了话题。
三人如此将心声吐露,关系立刻亲近了一截,无话不谈,直至夜幕方归。
翌日,李翔穿上了从五品的官服,在镜子前摆了摆姿态,觉得挺威武的,策马前去工部报道。
工部尚书济世正在早朝,但他早已经安排了虞衡清吏司的郎中乌尔泰接待。乌尔泰主管虞衡清吏司,正是李翔的顶头上司,但在李翔面前,他却问寒问暖,伺候周到,让李翔好几次怀疑这乌尔泰究竟是自己的上司,还是部下。
虞衡清吏司不受鳌拜一党待见,位于工部的最角落,要走好一段路。
李翔闲得无聊问乌尔泰道:“郎中大人,这虞衡清吏司究竟是干什么的?”
乌尔泰道:“也没什么,就是制作一些洋枪、洋炮的,根本不用我们动手,有什么问题交给洋人就成了。没有大事,六部里就属我们这个部门最是清闲。只要每天点个卯,就可以休息了。”
李翔根本没有听乌尔泰后面的话,只听了前面一点就足以让他动容了。
制造洋枪、洋炮,那不就是兵工厂?康熙竟然将他安排在清朝的兵工厂任职?
不知不觉,李翔加快了脚步。
乌尔泰擅于溜须拍马,得到济世的提醒,深知李翔与鳌拜关系匪浅,紧紧的跟在身后,用心讨好。
李翔来到虞衡清吏司,直接让乌尔泰带他到生产线上去,说是生产线,但实际上只有五十多人的小团队,分别负责制作组装休整,整个流程。而且他发现这个团队里全部都是袒胸露臂的满人与蒙古人,并无汉人。
李翔在已经组装好的枪堆里取出了一把,发现清朝的火枪,竟然也是先进的燧发枪,而且发火装置与他的那把英国燧发枪有些不一样,但结构之精妙,却毫不逊于他那把燧发枪,忍不住要来火药子弹,出了场房,在屋外空旷处,开了一枪。
他是这方面的行家,这枪一开,当即发现这种燧发枪已经有些过时了,不论射程命中威力都要远逊于他的那把,有些不如人意。
李翔将枪放了回去,问乌尔泰有没有设计图纸。
乌尔泰道:“自然是有的,洋枪这东西不能外传,图纸是不能随便给人看的。但诸葛先生在虞衡清吏司任职,以后也会接触到这方面,给你看看也是无妨。”说着,他带着李翔来到了虞衡清吏司官邸深处的一个铁门铸成的房间,打开了锁。房间不大,只有三个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资料图纸。
乌尔泰指着所有图纸道:“这些基本上都是明朝留下来的,有火统、鸟铳、火绳枪,还有叫做神威大将军的火炮……你要的那种枪是经过一个叫毕懋康的明人改良过的,洋人叫他们燧发枪,比火绳枪好用多了。”他从右手边的一个架子上取了一叠关于燧发枪的图纸,交给了李翔。
李翔随意翻了翻图纸,一步一步介绍的非常详细,他来到存火炮制作图纸前,看着制作神威大将军的步骤,心想:“我如果在这里学会怎么造枪,怎么制作火炮,日后起兵,将技术传下去,岂不是能够自己制作火器,拥有强力的火器作为克敌依仗?”
他发现这个小小的房间,藏着无比巨大的宝藏,而他就身处宝藏之中。
第三十七章 研究发明
对于毫不重视火器的满人乌尔泰来说,那一张张一份份科技图纸都是没有大用的垃圾,其作用还比不上一份草纸。
但对于酷爱此道,且别有用心的李翔来说,那些科技图纸就是宝,而且万金难求。
正如乌尔泰说的,虞衡清吏司是六部部门中最空闲的,从阵容来看就知道了。
一个国家的火器所需,只靠五十多人的火器团队,就能满足,足见满清对火器是如何的不重视。
这五十多人的火器团队都在虞衡清吏司干了至少十年,经验丰富,一般的问题都难不倒他们。非一般的问题,作为门外汉也解决不了,只能去请更加高明的西洋人来处理,其他人站在旁边只能碍事。
虞衡清吏司的责任是负责督造军事器械,其他的环节也是一样。他们大多都是充当一个悠哉悠哉的监督者的身份,只要人在就行,流水线的制作系统,是容不得外人插手的。
面对这种情况,李翔高兴的几乎忍不住大吼三声。便是因为无所事事,他更能将心神投放至对火器的研究学习。
他先将自己负责的火器营详细的了解了一个大概,心中只有说不出的冷笑。
比起火器不断蓬勃发展的西方,清朝现在还是处在吃明朝老本的情况。
清朝的火器营用的火枪是明朝毕懋康发明的燧发枪,用的火炮是崇祯年间,经过汤若望改良过的“神威大将军”。四十五年了,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至于虎蹲炮、抬枪这些名震一时的火器,更是因为资料的流失,而无法制造。
李翔只是从只言片语中,了解这些利器的威力。
懈怠不前,这并非李翔冷笑的原因,真正让他觉得可笑的还是关于清军火器的配置,清军主力军分满洲八旗、蒙古八旗、汉军八旗,其中满洲八旗与汉军八旗中配有火器营,有专门以火器作为武器的精锐军。
但是满洲八旗的火器营的配置竟然足足高了汉军火器营两个档次。
足可看出满清不是不知道火器的力量,反而正是因为太清楚火器的力量,所以才限制火器的发展,以防他们的传统骑射淘汰,以防汉人拥有了强大的火器支持,从而对他们造成威胁。
便是因为这种私心,以至于西方八国联军入侵的时候,中国人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去硬拼一杆杆的火枪。
李翔在火器营近似疯狂的吸收着各种技术,他本就热爱枪械,在这上面上很有天赋,在材料充足,又有详细图纸,还有一群技术工亲身示范的良好条件下,他不用半天时间就学会了燧发枪的组装。
不但如此,他还将府邸备用的英军燧发枪拆卸开来,将两枪做了一个鲜明的对比,每一个细节都认真琢磨,察觉出英军燧发枪的优势,将明朝遗留下来的燧发枪以英国燧发枪为样本,做了改良,成功的制作出了当时一流的火枪。
他当然不会傻的将这种技术送给清朝,而是偷偷的将火枪拆开分尸,将技巧牢记脑海,只待困龙出天之时,以此技术,组建一支当世第一流的火枪队,让那些信奉骑射的满人知道,科技是怎么玩的。
整整半个月,李翔都沉浸在火器的制造上,将清朝的现阶段制作的火器研究了一个透彻,至于那些尚未制作或者禁止制作的利器,他在无人的时候以鹅毛笔绘制下来,带出工部打算日后有机会研究。
他受到鳌拜一党的特别关照,康熙也有拉拢之意,在虞衡清吏司连乌尔泰这类主管都不敢得罪他,给了他的行动增添了许多便利。
有了一定的技术作为依靠,李翔自己开始入手研究短的燧发枪,现在的燧发枪基本上都是长筒枪,携带极不便利。在这个时期,西方已经有短筒燧发枪了,只是没有传过来。
李翔一直都觉得他们东方人不会比西方人差,西方人能够做到的,他们东方人一样能够做到。
经过他对于燧发枪的反复拆卸与了解,对于燧发枪已经有了很深的认识。他不怕失败,敢于放手一搏。
用了五天的时间,经过上百次的失败,李翔成功的制作出了东方第一支短筒燧发枪。整枝枪只有二十厘米左右。比起长筒燧发枪,短筒燧发枪威力要逊色许多,连三分之一都不到,有效射程只有二十米,但这已经足够了。
短筒燧发枪为得就是携带方便,而且在近距离使用,失去长筒燧发枪的特性,这是必然的。
有醉拳在身,随身又带着短筒燧发枪,李翔相信便是遇上胡德帝这类的高手,他也有自信将他撂倒。
就在他潜心研究火器的时候,京师突然之间,暗流涌动,杀机四伏。
鳌拜在无意中发现了天地会的一个分舵,亲自调集镶黄旗兵马,突袭分舵,击杀了十三条天地会好汉,包括了分舵舵主。
天地会不甘示弱,立刻就还以了颜色。
负责围剿天地会京师分舵的是鳌拜麾下的两位蒙古大将扎巴哈、穆尔。
扎巴哈以于家中莫名的丢了脑袋,在一旁的柱子上写着血淋淋的血字“以贼头颅,祭奠英灵,天地会,胡德帝留。”
穆尔得知扎巴哈的下场,吓得寝食难安,担心天地会的报复,所行之处必有大批人手保护。
今日他打算去鳌拜府找鳌拜商议个对策,带了整整一百二十位护卫兵护航,是平时的六倍。
一百二十骑缓缓而行慢慢转入通往市集的大街。
此刻在路的一端一辆双马拉动的马车缓缓驶来赶车的人头带竹笠看不清楚来人的面目。
领路前行的两个护卫一见驶来的马车毫无让道的意思连忙喝骂起来。
穆尔警觉的望着前方,便在他心神都让前方吸引的时候,劲气却压顶而来。
一道黑影如大鹏展翅,从天而降,穆尔还来不及出手,黑影一掌已经拍断了穆尔的脖子,他一手抵在穆尔头顶,另一手掐着颈部,一扭一拉,竟然硬生生的将穆尔而人头从身体上扯了下来。
他高喝一声:“告诉鳌拜,他的人头,我胡德帝预定了。”
黑影正是胡德帝,他单手打出重围,在其他天地会好汉的支援下,从容的离开了早已混乱的街道。
第三十八章 街上巧遇
胡德帝当街击杀清将,转瞬间消息以传达开来。
天地会与鳌拜的结怨来的突然,沉浸在火器研究中的李翔意外得到这个消息,不免暗自心急。在他的努力下,如今康熙、鳌拜以是势同水火,康熙不可能在轻而易举的除去鳌拜。
他们之间的决裂,只是时间问题。
天地会这突然插足,不管成功与否,都没有好处。
天地会成功,鳌拜命丧,等于帮康熙了一个大忙。天地会失败,实力将会受损。想要反清,必需将所有力量聚集一处,才有胜算。天地会的存在,举足轻重,这种无谓的损失,完全没有必要。如果动手的是胡德帝本人,那就更不是李翔愿意看到的:胡德帝重情重义,曾救过他一命,对他有大恩,更兼他是天地会的副总舵主首脑之一。首脑被擒被杀,这对天地会的打击,可想而知。
只是李翔现在除了干着急,也没有别的什么法子,他根本联系不上天地会。
这天是难得节假日。
自汉朝起,人性化的出现了官员休息制度,规定朝中官员可每五天返家沐浴,所以叫五日休。到了唐代改为“旬休”,也就是十天可休息一天。清朝也差不多,一月只有三天假期。
李翔本不在乎什么假日不假日的,他恨不得将所有时间都用在火器的研究上,但因天地会的事情,让他放心不下,决定上街走走,碰碰运气,也许能够发生巧遇,与胡德帝或者天地会的人遇上,说服他放弃刺杀鳌拜。
冬去春来,天气已经慢慢转暖。
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逛了一圈,李翔亦忍不住笑自己浪费时间,如果天地会真的是随随便便就在大街上能够遇上,只怕在十年前就被消灭了。
“算了,就当是放松一些绷紧的神经吧。”
如此想着,李翔与桂仲明走在南城的街道,左右都是小门小户,但此刻对于他而言却倍感情切,只因来往的行人大多都是汉人之故。他工作的地方只有满人与蒙古人,才发现混迹在汉人群里,也是一种快乐。
今日只有他们两人出行,百灵儿因为玩闹过头,不适应气候的转变,不再是唧唧喳喳的小鸟,变成了一只卧病在床的瘟鸡,只能病恹恹的躺着,羡慕的瞧着两人,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李翔意外发现大街上多了许多的文人,他们一个个都打扮的整整齐齐,光鲜华丽,都是往一个地方去了。如此情况,令人生疑。
“诸葛兄!”
李翔听到身后有人叫唤,还没有转身,一人以到他身侧,正是风度翩翩的的曹寅。
今日曹寅打扮的特别潇洒,内穿绛紫长袍,外罩青色儒衣,随身的长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白玉折扇,正轻柔地摇晃着,一派悠然自得之状,说不尽风流倜傥、文质彬彬。
还没等李翔开口,又有三人随后赶上,意外是蔡启僔、孙在丰,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中年书生,亦是一表人才。
李翔发现不仅是曹寅,连蔡启僔、孙在丰都是衣裳光鲜,打扮的整整洁洁。
“你们这是去哪?”李翔不免好奇。
蔡启僔笑道:“先来介绍一下……”他指着那个中年书生道:“这位是徐乾学,徐兄,二甲传胪,庶吉士……这位就不多做介绍了,新科状元诸葛正。”
科举取士,地位最高的称为三鼎甲,也就是状元、榜眼、探花三人。但每次科举不可能只选三人。于是又有了二甲、三甲会考,从殿试落选的人中,再次进行考核。中二甲、三甲者,也能称之为进士,不过是进士出身与同进士出身,比及三鼎甲的进士及第,相差甚远。
二甲传胪如同李翔的鼎甲状元,视为二甲第一的意思。
“久闻大名了!”徐乾学恭敬的作揖。
李翔赶忙回礼。
蔡启僔接着道:“徐兄的二弟徐元文是顺治十六年的状元,现任秘书院侍读。他的舅父正是当今大儒顾炎武,我与孙兄仰慕顾炎武先生久已,得知炎武先生正在徐兄家中,特往拜访。至于……曹兄,他嘛,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呵呵。”他一脸调笑,别有深意。
因为职位需要,蔡启僔、孙在丰现在都在康熙左右,正好与曹寅这个侍卫一样。曹寅才华也是非凡,三人相处融洽,很快便称兄道弟起来,交情匪浅。
曹寅红着脸解释道:“这个……小弟我对炎武先生的义女仰慕至极……那个……”
李翔在江宁时就知道这单子事情了,还曾利用此事唆使曹寅救助李卫国,只是故作不知,道:“好了,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未婚配,女未嫁人,害羞什么。”
“相请不如偶遇,李兄不如也一同前去,舅父能与诸位英杰相聚,想必也很是高兴。”徐乾学隆重邀请。
蔡启僔、孙在丰连连应和,曹寅也想多找一人壮壮胆气,让他同去。
李翔颇为怪异的瞧了徐乾学一眼,也想见一见历史上那个喊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顾炎武究竟是何等人物,点头答应。
一路上徐乾学话不离顾炎武、顾云曦,再三表示,顾炎武文采如何了得,他有今日离不开顾炎武的指点,又极力夸赞顾云曦的能力,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诗词歌赋无所不通。
蔡启僔、孙在丰仰慕顾炎武久已,听的是津津有味,曹寅倾慕顾云曦,也听的两眼放光。
唯独李翔觉得异样,他佩服顾炎武,但远不到崇拜的地步,至于顾云曦更是了,虽然听说长得貌若天仙,但终究只是传闻。一个人身在局外,看的清楚。心中顿觉这个徐乾学过于做作,存心讨好他、蔡启僔、孙在丰与曹寅,用心并非纯正,心想:“这家伙溜须拍马不露痕迹,若是为官,只怕是左右逢源,节节高升。”
他中心如此判断。
走过两条长街,来到了一处较为豪华的府邸。
在徐乾学的带领下,五人来到了大厅。
此时厅上已有三人,一个布衣书生,一个锦衣书生,以及一个道士。
看着那个道士,李翔几乎惊叫出声来,那道士竟是教他醉拳的傅老。
第三十九章 真正的大儒
李翔脸上有些激动,傅老在将醉拳传授他之后,又指点了几天他醉拳打穴的技巧,随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他连一声谢都没有来得及说,今日意外相见,实在开心。
傅山见李翔也是一怔,随即摇了摇头,示意李翔装着不认识。李翔终究不是他的徒弟,他教李翔醉拳,只因彼此有缘,没有必要将他训练成第一流的高手。醉拳传授,缘分己尽,认识与不认识都没所谓了。
李翔心中固然不解其中深意,却也没有说话。
厅中的气氛本来比较僵硬,但自他们四人出现之后,锦衣书生打破了僵局道:“宁人,就是宁人,状元、榜眼、探花,外加一个二甲传胪,此次科举位列前茅的四人都聚集在此处了。也只有宁人,拥有如此面子。”
锦衣书生姓熊,名赐履,字敬修,官居秘书院侍读学士,是汉人官员中混迹的比较好的一个,因为对清朝辅政旧习提出了严厉的批评,很得康熙看中。
顾炎武身受“黄培诗案”,熊赐履在傅山的出面下,出力颇多。
如李翔一样,顾炎武不耻叛徒汉奸,但对熊赐履这种并非明臣,倚靠自身才学,考中进士的文人,没有多大的排斥,上门表达了谢意。
一来二往,也熟络了。
这一日聚在一起,本是气氛融洽,熊赐履突然邀请顾炎武编修《明史》,话外之意便是邀请他入朝为官了。
顾炎武听了立刻绷起了脸,道:“果有此举,不为介之推逃,则为屈原之死矣。”直接表示,逼我仕清,不是学晋国的忠臣介之推逃到名山大川里躲起来,就学楚国屈原跳河自杀。
熊赐履接不上话来,直到李翔、蔡启僔、孙在丰、徐乾学出现,才让他找到机会转移话题。
李翔不认得熊赐履,但满朝文武却没有几个不认识他的。至于蔡启僔、孙在丰、徐乾学现在都在翰林院任职,熊赐履正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之一,彼此都很熟悉。
顾炎武一听堂下的三人竟所谓状元、榜眼、探花,也肃然起敬,由衷道:“原来你们就是诸葛正、蔡启僔、孙在丰,顾某久闻大名了,快快坐下,无需见外,顾某不过是年长你们几岁,论成就还不及你们呢。”
蔡启僔、孙在丰一脸谦逊。
李翔却是一脸的诧异,想不到反清反了一辈子的顾炎武,竟然会对他们这些为清朝效力的人那么客气。
其实李翔完全误解顾炎武这个人了,就如很多人一样,以为顾炎武这一类人都是那类死忠明朝的大儒书生,愿意为灭亡多年的明朝,奉献一身。
事实上完全不然。
顾炎武并不是愚忠,反而他的思想,非常的开明。开明到他敢于正式面对一个王朝的兴衰,而不是傻傻的愚忠一个朝代,傻傻的一意孤行,将梦想当作现实。在明灭以后,顾炎武不仅仅一心反清,还一直在思考着明朝为什么会被灭。
有人说是因为小冰河时期的到来,实际上这只是原因之一,但绝对不是关键。因为小冰河时期是全球范围性的,并非仅仅针对明朝这一个国家。当时的日本、朝鲜、女真,西藏乃至于印度等国都面临这个气候的困恼,但他们都没有如明朝一样,天下大乱,以致灭国。
真正造成明朝灭亡的原因很简单,便如汉唐宋一样,盛极必衰,这是历史必然的道理。
明朝后期的制度已经使得官员腐烂到了骨子里,百姓民不聊生,无以为继。要不然李自成、张献忠这类人也不至于,振臂一呼,天下人争先响应。
顾炎武曾说:“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
这句话被梁启超简易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其实这句话值得深究的,顾炎武说的不是国家,而是天下。他的这句话之前,还有一句,真正原话是“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而矣。”
意思是保卫国家的人应该是那些君王那些大臣那些吃着山珍海味的富人干的事情,正是因为有国家在,君才是君,臣才是臣,富人才是富人,若国家不存,君将不是君,臣将不是臣,富人将不是富人。所以保卫一个国家,是这些君王、臣子以及享受到国家待遇的富人应该做的事情。换一句话就是说,如果国家无道,百姓生活不能为计,吃饭穿衣都成问题,享受不到这个国家的好处,凭什么要百姓为这种国家而付出?
后一句话,点中了问题的关键。结合前一句话正是百姓没有必要为了国家而付出一切,但作为一个在这个时代生存的人,保护天下,保护自己的利益,却是每一个人应该做的事情。
顾炎武反清,并不是狭隘的因为清朝不是汉人的王朝,也不是因为他是明朝的臣子,从而反清。而是因为清朝等级分化太过严重,在这个时代,百姓如奴隶,没有自己主权,没有说话的余地,没有人生的自由,没有公正的待遇。
如果清朝能如秦末之后的汉朝,隋末之后的唐朝,五代十国之后的宋朝一样,立志发展,创造一个真正的盛世,让百姓过上真正安逸的日子,还天下一个太平,顾炎武未必会如此处心积虑的反清。
正是因为清朝做不到公正,处处重满轻汉,处处奴役汉人,才会有顾炎武、王夫之、傅山这类一辈子为反清事业奋斗的人物存在。
反清并不是一定为了复明,顾炎武反清就是为了天下。
所以顾炎武丝毫没有用歧视的眼光看待李翔、蔡启僔、孙在丰这类为清效力的汉人,反而为他们的成就而高兴。
清朝无德无道,并不代表李翔、蔡启僔、孙在丰这类人无德无道,若他们能够成为造福一方的良臣干吏,顾炎武只会为他们感到高兴。
李翔受到了时代的影响,只以为顾炎武反清是为了明朝,哪里能够体会他的这种为天下百姓而不为国家的高尚品德?
除了品德,顾炎武的才学也不是吹的,蔡启僔、孙在丰问了许多自己不能够理解的问题,他都能够一一的作答,而且答案让两人满意。
最后蔡启僔问了一个顾炎武都难以回答的问题:“顾先生,最近学生发现皇上常与比利时的传教士南怀仁学习西方科学,发现西方科学非常奥妙,比我们的文化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知西方与我们东方的文化,先生怎么看?”
顾炎武不精通西方文化,自然无法说明,毫不掩饰的答道:“这个问题,顾某真不知如何回答了,说实话,我对西方文化一窍不通。不过我觉得文化并没有什么东西方之分。孔圣人有一句非常明了的话‘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如果你说的西方科学,真的高明,我们完全可以虚心学习,然后传给后人,这样我们即拥有我们自己的文化又学会了西方的知识,何乐而不为?”
李翔一直没有插话的余地,但因顾炎武这话动容了,真知灼见。顾炎武不但承认了自己的不足,还以开明的眼光表达了自己对西方文化的看法,叹道:“达者为师,顾先生这番话太高明了。若是有酒,拼得一醉,也要敬先生三杯。对于西方的科学,我有所了解,但就如顾先生说的,其实文化并没有国界。西方有科学,我们东方一样有。比如数学,说白了就是我们的算术,最古老的六艺之一。在比如科技,一切一切的源头,都来至于唐朝的火药。这些文化,我们比西方先进了数百年,甚至一千年,这些就是我们的科学。西方人从我们这里学去,经过他们的改良形成了全新的东西,这是他们的能力,也是我们的不足。我们就应该承认面对,然后吸取教训,予以反超。有竞争,才有进步。墨守陈规,死守老祖宗的东西,是没有出息的。要知道老祖宗的东西,也是老祖宗们创出来了。他们行,我们若不行,岂不是等于我们一代不如一代,永远靠吃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
第四十章 古典美人
李翔说的新颖,让在场的人眼中各自一亮。
人的思想是逐渐进步的,从春秋时期,孔子有教无类,打破了贵族的文化垄断,将文化带给百姓之后,百姓的明智不断的提高。尤其是发展至今,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便如顾炎武的国家与天下分别之说,换做几百年前,哪有这种思想?
发展到这个时期,封建社会已经开始走向落幕,全新的思想变革,逐渐产生。
李翔的话在如今这个事情,算不上是天方夜谭,是能够让人接受的。
他续道:“老祖宗的东西,那是历史。我们作为后人,应当尊重保留,但不应该过于依赖。毕竟时代在进步,我们人也应该进步。落后便要挨打,如果有一天西方人的科技,凌驾于我们,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如历史上匈奴、突厥,这些强盗一样,眼红这片花花世界?”
他前面的话让人深思,后面这番话更若暮鼓晨钟,重重敲在各人的心窝处。
没有人怀疑他这些话的真实性,历史上已经有过太多血的教训,便是近年荷兰的红毛鬼子还不是一样频频对台湾出手?
“真知灼见!”顾炎武长叹道:“这四个字,应该送还给诸葛贤侄才是,‘落后便要挨打’说的粗俗,却是至理名言。”
李翔忙说不敢,他心底清楚,与面前这些人相比,自己几乎等于草包,哪敢猖狂,谦虚的紧。
讲多错多,所以他只是在特别地方发几句言,但往往因为时代见识的不同,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聊了许久,蔡启僔、孙在丰心满意足,曹寅却是坐如针毯,他的才学不低,若再平常,有顾炎武、傅山这级别的大儒,他必然会与他们好好请教,但今日他心不在此,便如坐牢一样。
徐乾学察言观色,看出了曹寅的不耐烦,找了一个借口,领着诸人往后院走去。
李翔也瞧出了曹寅的急不可耐,调笑道:“子清兄,如此心急,让我也好奇起来了,不知那顾云曦究竟有什么魅力。”
曹寅便如纯情的小正太,羞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蔡启僔道:“在一次偶然之下,我与顾大家见过一面,当时惊鸿一瞥,影响极其深刻,至今依旧如新。若非当时我与夫人新婚燕尔,指不定亦把持不住,与子清兄一般了。”
孙在丰羡慕道:“蔡兄真是好运,我虽在江南,顾大家长得如何,无缘一见,只是在西湖曾听过她的一曲高山流水,琴音美妙,用绕梁三日来形容,亦毫不夸张。”
江南多才子,蔡启僔、孙在丰、徐乾学都是江南人,对于在江南活动的顾云曦都有所闻。
李翔听在耳中,对于那个“传说中”的才女也产生了兴趣,一个人怎么能够如此的完美?
来到后院,从小人口中得知顾云曦在西院的庭院赏鱼,一行人当即往西行去。
这来到西院口,远远就见一个俏丽的佳人守在了院外,她双手环绕前胸,一柄带鞘的长剑握在右手,神色严峻的瞧着走来的他们。
曹寅见是剑雨,脚下打飘,竟不敢上前了。想见时,思如潮水,可这即将见面却微微颤颤,左右摇摆。
“剑雨姑娘,表妹可在院中?我带了几位少年英杰,与她一见。”徐乾学恭敬的说着,老老实实的停住脚步,似乎还要等候通报。
李翔在后面瞧得暗暗咋舌,心忖:“这究竟是谁的家啊……喧宾夺主了吗?”
蔡启僔、孙在丰、曹寅等人却毫不在意,才女嘛,身份摆着,又岂是轻易能够见到的?
剑雨冷着脸道:“徐公子与诸位稍等片刻,我家小姐累了在里面小休,我去通知她。”说着,转身离去。
李翔不免嘀咕:“好大的架子。”
徐乾学略显尴尬,他大顾云曦二十多岁,辈分相同,但是表哥无疑。却不知为何,在顾云曦面前,他会不知觉的低人一等,便是这个表妹客居他家中,他也硬不起来。
蔡启僔笑道:“‘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香山居士这《琵琶行》用在此时最是恰当,诸葛兄稍安勿躁。”
李翔只好如此,左右一瞧,顿失发现曹寅落后他们好一大截,哑然失笑道:“子清兄,依照你这速度,只怕要等到天黑,才能一尝心愿了。”
蔡启僔、孙在丰跟着笑起来。
曹寅更觉得不好意思,一壮胆,大步走了上来。
正逢剑雨走出来道:“我家小姐请你们进去……”
李翔对顾云曦已经兴趣缺缺,但发现了全新的好玩东西,特地走慢一步,或拉或推,赶鸭子上架,欣赏一个小正太害羞的表情。曹寅今年十七,已经过了正太的年纪,但那羞羞的表情,与正太真的没多大差别。
西院并不大,但别具特色。
一亩地范围的院子,其中三分之二是一个大型的水塘,水塘上驾着四通八达的木桥,水塘四处假山、莲花、水竹,林立水塘上方,别有一番美感。
在水塘的中央,有一座八角形的水上凉亭,两道秀丽的身影在凉亭中。
李翔走上了木桥,无意中发现水中的游鱼都不约而同的往凉亭中间游去,好似聚会一般,聚集在凉亭四周,他心中疑乎,不会连这些鱼儿都被迷住了吧,沉鱼落雁的翻版?
来到了凉亭处。凉亭的石桌上上摆放着一面古琴,古琴样式古老,朴实无华,在琴尾处有些焦痕,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正坐在正面的竹凳上,见他们到来上前相迎。
李翔终于见到顾云曦的庐山真貌,一看下,立时呼吸顿止,由衷在心底赞叹:“果然是一位倾国倾城的佳人。”
眼前的佳人姿容绝美,那对秀眉细长妩媚,斜向两鬓,是罕见的凤眼蛾眉,配合著她修长曼妙的身段,宽大的雪白汉服,修美的玉项,洁白的肌肤,辉映间更觉高雅多姿,明艳照人。尤其走动间垂在两旁的一对广袖,随风轻摆,显得从容大气。
在她的身上找不到任何一件值钱的装饰品,也看不出任何的打扮的痕迹。便是这没有多余的装饰,没有任何的打扮,完完整整的一份素颜,胜过万千精心修饰装扮。
论姿容顾云曦比他见过最美的秦吟雪,尤要胜过三分。论气质秦吟雪是英姿飒爽的英雌,而顾云曦却是一个浑身上下充满古典气息的美女,不相上下。
李翔纵然对顾云曦没有什么好感,此刻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蔡启僔、孙在丰、桂仲明也差不多,至于曹寅更是看呆了。
李翔收回了目光,落在一旁的侍婢身上,竟也是位清秀靓丽的可人儿,只可惜与顾云曦站在一起,却成了装饰的绿叶。
“咦!”当目光落在侍婢嘴唇上的时候,发现那樱桃小嘴闪闪发亮,目光回到顾云曦脸上,想起塘中游鱼,忽道:“什么味道,好香?”
侍婢跟着脸色一变,道:“哪,哪有什么味道。”
顾云曦神色如常,那又深又黑双眸,在李翔脸上一瞟,浅浅一笑。
不知为何,让美人儿如此娇媚的一笑,李翔非但没有任何**,反而背脊凉飕飕的,觉得有些危险。
第四十一章 意外的定计
李翔哪里闻到什么味道,只是他身处险地,频频跟鳌拜这类人打交道,处处步步为营,心思目光比以往敏锐了十倍不止,常常去留意一些,平常不会去注意的地方。
在走上木桥的时候,意外发现水中的鱼都往亭子那边游去,一大票的各类游鱼聚集在凉亭附近。那个什么沉鱼落雁,自然不符合实际,一般来说,发生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喂鱼。
李翔一开始也没有想的那么深,但见那婢女嘴唇湿润,分明是吃过东西的样子,那顾云曦也没有休息过后的懒散,几种异样的感觉一综合即得出了一个有趣的结论。
顾云曦根本就没有休息,而是在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如果是单纯的吃东西喂鱼,那有什么见不得人好隐瞒的?
好奇心,人皆有之。
李翔较之常人更甚,忍不住多嘴一问,想看看两女的反应。
顾云曦表现的平静无波,没有任何异样,显示出了泰山崩塌也面不改色的从容镇定,那侍婢便做不到了,心虚的回了一句,真以为李翔闻到了什么,露了馅。
“想必是顾云曦与侍婢在吃着某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得知他们到来,匆忙间将吃的东西丢在了池塘里,引起了鱼儿的争抢。”
李翔得到了这么一个答案,有些心满意足了,但不知为何,让顾云曦两眼一触,浅浅一笑,会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表哥,给小妹介绍一下吧!曹公子与这位蔡公子,小妹识得,有过几面之缘,至于这两位却是第一次相遇了。”顾云曦轻柔的说着,如黄莺鸣叫般的声音从口中吐出,悦耳动听。
蔡启僔惊叹道:“不过一面之缘,顾大家依旧记得蔡某,三生有幸。”
徐乾学如若应声虫,完全让顾云曦掌握了主动,连连点头介绍了李翔、孙在丰与桂仲明。
顾云曦道:“原来是今科三鼎甲的才子齐聚,云曦真是莫感荣幸。云曦这里正好有些问题想找高人求解呢……”
蔡启僔忙说不敢。
孙在丰道:“顾大家义父乃当今大儒,我几人哪敢班门弄斧。”
顾云曦却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不同的问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见解,义父固然才学经天,但仅是个人理解,并不代表就是一切正理。三位能与万千学子中,拔尖而出,自非等闲,自有独特见解。”
说着眼神一瞟,落在了桂仲明身上道:“桂公子站如劲松,气势如渊,护主万里而行,勇武忠贞,云曦佩服。”她盈盈作揖,桂仲明顿感受宠若惊。
说着又来到曹寅面前,二话没说,即拜了下去。
曹寅见梦中人站在面前,如此近距离接触,一时间如堕梦中,见她如此大礼,手足无措,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忙道:“顾大家,你……”他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顾云曦道:“江宁李卫国一案,若非公子仗义执言,抱打不平,真凶焉能授首……云曦敬重公子敢于在这种局势下,为我们汉人说话出头,当受一拜。”
曹寅登时挠了一个大红脸,心中又惭又愧,若不是那个道士,他未必会出这个头,便是出了这个头,依旧没能让真凶授首,长叹道:“顾大家此举真是羞煞我了,曹寅无能,费尽心力,真凶依旧逍遥法外。”针对此事,他还特地去找了他的父亲曹玺,曹玺早以知道此事,如同康熙一样,让他不要过问,暗里表示只要康熙在,便是噶礼再奸杀十个乃至一百人汉人,也不会受半点惩罚。至于为什么,曹玺知道,但并没有告诉他。
顾云曦也是一阵惊愕,如李翔一样,得知噶礼被判死刑,也以为他必死无疑,哪里想到他竟然还活着,神色百转,无奈长叹:“不管怎么说,曹公子已经尽力,只是时代如此,无可奈何。”
说起李卫国一案,蔡启僔、孙在丰、桂仲明几人都是义愤填膺。
李翔却暗道:“厉害!”
这顾云曦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短短时间将他们都拢络了过去,连他自己都不知不觉的产生好感,但令他意外的还是顾云曦竟会对李卫国如此重视,更想不到曹寅对于“噶礼”一案,用上了费尽心力这四个字。
在京师混的久了,李翔越来越知曹家在康熙心中的地位,曹寅为人正派,他说费尽心力必然不假。曹玺在江宁会为李卫国出头,来到京师,想必也不会坐视不理,康熙在此事上完全不理会曹家,难道说这个噶礼在康熙心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子?
他心底嘀咕,暗自琢磨,脑中突然想起噶礼的父亲扎海,因为他有心为李卫国报仇,特地关注了噶礼背后的势力。噶礼是镶蓝旗满人,出生于伊尔根觉罗氏。这伊尔根觉罗氏是满清的八大姓氏之一,地位相当显赫。扎海官居镶蓝旗大将,手中握有镶蓝旗六千旗兵,并且驻扎于京师附近,护卫京师安全。
这扎海与鳌拜一般,都是同一时期的大将,战功彪炳。鳌拜领兵的时候,扎海还曾经协助他破敌,受到了鳌拜的提携。两人走的很近,关系密切,应属于鳌拜一党。
当年噶礼在京师惹事,即是鳌拜出面保住的。
如果保噶礼不死的是鳌拜,曹寅此刻完全能将一切推卸到鳌拜的身上,但结果没有,从他的口中,李翔听出了一点点对于康熙姑息养奸的不满。可见保噶礼的不是鳌拜,而是康熙。
康熙有什么理由保一个敌对党派的噶礼,而且还情愿为了他与亲信曹家闹得不愉快?
“皇上亲自下达的免死罪,谁敢杀我!”
这时李翔脑中浮现在长城时,噶礼面对曹寅的质问,嚣张的回话。
莫非……
他想到一个可能,康熙会不会早就拉拢了扎海,他需要扎海手中的六千旗兵,所以对噶礼处处纵容。
心念至此,李翔眼中一亮,发现这个想法并非完全不可能。鳌拜掌握京师大部分的兵权,康熙想要取胜,手中必须要有一定的实力才行,历史上他擒鳌拜,擒的轻松容易,可布局未必就如此的简单?
这个扎海,兴许是康熙手中一支没有用上的奇兵。
鳌拜现在之所以没对康熙动手,实是因为康熙实力太弱,根本不足以与之对抗,如果让他知道康熙还藏有奇兵,那结果将会如何?
笑容浮现,李翔对于如何火上浇油,本没有什么头绪,却意外的因为这一次相聚,有了初步的计划。
他回过神来,登时发现顾云曦、蔡启僔、孙在丰、曹寅等人一个个都瞧着他。
顾云曦幽幽道:“诸葛公子再想什么,笑得如此开心,云曦叫了三声也不曾理会。”
李翔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第四十二章 女王?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种感觉,李翔觉得眼前的这位堪称绝世的古典美女,身上有一股可怕的气息,让他有点不寒而栗,见她幽幽逼问,忙打起了马虎眼,哈哈笑道:“临时想到了一件事情,走神了,勿怪勿怪。”
顾云曦眼珠子一转,并未多问,只是笑道:“原来如此,还以为公子看不起云溪,不屑与云溪说话呢。刚刚蔡公子说公子精通东西双方文化,在江南我曾与一个传教士有过短暂的接触,他说我们东方太落后拉,就跟土著一样,什么都比不上他们西方。说什么他们比利时人是世界最聪明的人,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他叫南怀仁,就是现在的钦天监监副。不是我背后说人坏话,此人确实是傲慢无礼,狂妄之极,便是被贬江南,依旧很是跋扈,与另一位受人敬重的传教士汤若望相比有天囊之别。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南怀仁确实很有本事,做的几个简单的实验,让我们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应对。难道我们几千年的文化,真的比不上西方?”
她说道后面,脸色沉重,已经没有了笑意。
李翔听到顾云曦说起南怀仁,脑中也想起了一件事情,就在十多天前,康熙要求制作六门神威大将军。也许是因为手艺生疏,还是什么原因,造出来的火炮威力大减,远远比不上明朝时期的。不得已求助于南怀仁,南怀仁三两下解决了问题,一脸傲慢的表示问题处在何处。
他当时一心研究,兼之受辱的又是那些满人蒙古人,也没有出头,想起此事即知顾云曦说的不差,冷冷笑道:“王婆卖瓜,自然是自卖自夸。在我看来,落后的不是技术,而是制度。现在的西方处在一个文艺复兴的阶段,就如当初的春秋战国时期。春秋战国,百家争鸣,各种学说的产生,各种理论的碰撞,一个个先烈,不断的求实求知,创造出了华夏文化。完全可以说,华夏文化源于春秋战国。现在的西方正处于这个阶段,所以他们在短短的百年里,从我们眼中的土著,一跃成了科技的领军者。但华夏毕竟有上千年的文化为基,他们想全面超过我们是不容易的,充其量就是科技领先一些而已,差距并不大。”
李翔说的是事实,现在的西方还是处在复兴阶段,在工业化到来之前,东西方的文化差距并不大的。直到工业化的来临,东方文化的倒退,这才导致了彼此科技距离的拉大。
他想到一事,接着笑道:“所以南怀仁说东方与西方相比就是土著,完全是扯淡。他们的科技胜过我们,但其他地方比起我们来才更像土著。据我所知这个时期的西方人几乎是不洗澡的,随地小解乱丢垃圾是人人都不以为意的事情。”
听李翔说的恶心,顾云曦、蔡启僔、孙在丰等人听的是目瞪口呆,作为一个极其讲究爱干净的民族,实在难以想象一个人从来不洗澡是什么情况。
站在顾云曦身后的侍婢愕然道:“真的假的?那可不臭死了。”
李翔笑道:“自然是真的,你说的臭也不假。他们一个个身上都散发这一股恶臭,需要用香水来掩盖。富人嘛依靠香水比富,而穷人聚在一起就是臭味相投,久闻不觉其臭。不到西方自然觉得西方是天堂,到了西方保证会发现那是地狱。”
顾云曦若有所思的一笑,漫不经心的道:“听公子这么一说,似乎去过西方?”
李翔心底暗惊,跟着漫不经心的答道:“西方是没有去过,不过缅甸有很多西方人,听他们说的。他们很好奇我们东方人为什么天天洗澡,就算适应了我们这里的习俗,他们也不会像我们这样经常洗,身上依旧会有股味道。”
顾云曦似乎对西方文化很感兴趣,问这问那。
李翔处处留心,一一作答。
最后顾云曦感慨道:“西方文化果然有它的独到之处,让云曦大开眼界。”说着她起身隆重一拜笑道:“多谢诸葛公子指点,云曦受益匪浅。日后若有机会,必将上门请教,希望公子不吝赐教。”
李翔闻言,暗叫不好,撇了曹寅一眼,果真这纯情的家伙,两眼冒出了异彩。
顾云曦道:“为谢诸位今日指点,云曦以一曲相赠。”说着,她双手搭着琴弦,轻轻弹奏。
悦耳动人的旋律从顾云曦的指尖传来,在琴音的安抚下,众人进入了另一片天地,翠木葱葱,鸟语花香,让人的心沉醉在一片宁静祥和之中,仿佛身在寂静的夜晚,面前是一片宽广的湖泊,湖泊上倒映着一轮明月,看不见一丝的波纹,平静安详,将一切暴戾全部带走。
李翔并不懂音律,但是在顾云曦那双妙手之下,整个人少进入了少有的空明境界,精神松弛,头一歪靠在凉亭的柱子上睡去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天色以近昏暗,身上披着一件毯子,四周以空无一人。
李翔扭了扭隐隐作痛的身子,只觉着精神大好,发现这个把时辰的睡眠,胜过几天几夜。皆因身心放松之故,李翔年纪不大,凭借机智与鳌拜这类人为伍,几乎费劲心神,才有今日。
人有心事,难以安眠,睡觉质量极差,音乐有让人心平气和的魔力。
顾云曦乃琴中圣者,所奏的乐曲深入人心,舒缓了李翔的压力,促使他心平气和的睡去。这一觉的质量,远胜于平常多日休息。
为了不吵着他,顾云曦与蔡启僔、孙在丰等人换了一个地方交谈,见李翔醒来,一并告辞离去。
顾云曦亲自送他们出门。
顾云曦身后的那个婢女小莲瞪着李翔离去的背影道:“可恶的家伙,鼻子那么灵,肯定属狗的。”
顾云曦摇头道:“并非是他鼻子灵,而是心细如发,察觉了异样故意试探。是你笨,自己露底了。”
小莲听了更是瞪圆了眼睛气急败坏的道:“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云曦姐的琴声那么优美,他都能听睡着,还诓我,可恶可恶。”
顾云曦轻轻的道:“他睡着是因为太累,这个诸葛正绝对不简单,我觉得他不是一个来追求发展的王子,以他获得的成就,在清朝绝无二人。如果真是来清求发展,他不可能那么累。不过……”她脸上突的露出了森然的笑容,让她整个人的气质彻底改变,不在是古典美人,更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可有得忙累,剑雨,将我欣赏诸葛正,喜欢西方文化的事情传出去。”
笑容过后,顾云曦又恢复了古典美人的模样,心道:“希望能够借此让那么固步自封的读书人在了解西方文化的同时,意识到知道西方文化并不亚于东方文化,从而认真的学习自己不具备的知识。”
第四十三章 风波将至
李翔、蔡启僔、孙在丰、曹寅一行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蔡启僔、孙在丰笑问李翔,顾云曦琴声如此优美,为何能够睡的如此深沉。
李翔也不知何故,曹寅双眼委屈的往李翔身上瞄着,明明是自己有追美之心,怎么觉得成了拉皮条了,他们聊的那么欢乐,自己话都搭不上。
李翔让他瞧的很不自在,苦笑道:“天晓得会出现这种情况,最多我吃亏点,教你一些西方的知识,助你抱得美人归。”
曹寅双眼一亮,这才笑逐颜开。
李翔回到了府邸,脑中想着今日的收获,写了一封信,打算明日交给济世,让他带给鳌拜。
如今他以入朝为官,但并没有走进鳌拜党这个圈子里,李翔暗自向鳌拜表示,如果他公然走进圈子,将失去与曹寅、康熙接触的机会,发挥不出自己存在的意义,不如划清一点距离,反而会有奇效。
鳌拜为人自负,相信李翔在工部里翻不出他的手掌心,也应了他的要求。
故而现在李翔基本上不怎么与鳌拜往来,有事情商议,大多都是通过工部尚书济世的传达。济世作为李翔的直系上司,与李翔走得近,并不会惹人怀疑。如果扎海真的归降了康熙,一但让鳌拜察觉,那就有好戏看了。
他将书信放好,走出书房来到了院子里,练习了一会儿醉拳。就算再如何的忙碌,他每天都会抽出一点时间来练习醉拳与枪法,在这个乱世必须要有一套防身的绝技,这是最起码的生存之道。
醉拳繁琐变化无常,李翔仅是练习招式就足足用了三个月,便是如今他依旧没有做到将这套功夫融会贯通。
“不错,比起原来是生硬,已经好了很多,足见你这段日子没有荒废。”
便在他收拳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李翔大喜转身,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傅老!”他对传授他绝技的傅老存有感激之心,今日发现傅老是傅山,又旁敲侧击从蔡启僔、孙在丰等人口中探出傅山的事迹之后,对于这位奇人从感激变为了敬佩。
傅山点头道:“你习武时间不长,又错过了最佳年纪,勤能补拙是令你增强实力超越自身的唯一之法。你如此用心,也不枉费我将此拳法传授于你。”
李翔上前深深一拜,道:“傅老授技之恩,晚辈铭感五内,无以回报,请受晚辈一拜。”他本有心答谢傅山,如今得知对方是当今著名大儒,这一拜更加真诚了。
傅山毫不做作的受了这一礼,方才道:“原本以为再无相见之日,却不想今日意外相聚。足见你我缘份实在不浅,我明日即将南下,今日来找你,实是有事相求。我那好友顾炎武生性倔强,常得罪人。似乎命中放煞,常受牢狱之灾。十年里被关了三次,次次都有性命之忧。你身为今科状元,前途无量。若我这好友再出意外,还望你能够出力相助。”
李翔道:“傅老相托,晚辈自当尽力而为。只是晚辈好奇,傅老一代奇人,怎会莫名传授我拳法?仅是因为缘份?”他原来是信了傅山缘份之说,但今日得知傅山的真实身份,当即起了怀疑。
傅山早年抗清,现如今在不在抗清第一线无法确定,但可以肯定,类似他这类人不会为了“缘份”就将自己最新创出来的绝技,传授给他这个与鳌拜、清朝走的很近的他国小王子。
他甚至怀疑傅山是不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傅山人老成精,哈哈笑道:“你也不用试我,正如你想的一样。我早已知道你的身份,你叫李翔,并非是什么小王子诸葛正。我虽不知你的目的,但小胡说你可信,那就一定有可信的理由。”
被识破身份,李翔先是暗惊,但听傅山说起“小胡”心中大动,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不多,只有寥寥数人,名字中带有胡字的,唯有一人,低呼道:“傅老说的小胡可是胡德帝胡大哥?他来京师了?”
傅山点头道:“不错,是他告诉我,你的身份。”
李翔大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当即道:“傅老可否立刻找到胡大哥,让他停止对鳌拜的报复。他如此行为,实是愚蠢至极。先如今鳌拜与康熙以渐渐如同水火,他们之间敌对指日可待。清朝即将陷入内乱,到时候清朝实力大损,反清时机亦将到来。如果这个时候鳌拜遇刺身亡,等于帮助康熙这个皇帝荡平内乱,毁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知道如果不跟傅山说清楚,傅山是不会贸然去找胡德帝的。
就如傅山信任胡德帝从而信任李翔,李翔此时也选择了信任胡德帝从而信任傅山。
傅山动容道:“原来如此,你佯装缅甸的小王子就是为了挑唆康熙与鳌拜的关系,让他们相互内斗,以减弱清朝的实力。果真好算计……”他突然弯腰作揖,道:“义士与虎狼为伍,一个人默默为反清事业干着实事。比起我们这些名望集于一身却什么事情也干不了的所谓大儒,强上百倍。”
李翔忙道:“不敢。”
这个人有个人的难处,易地而处,他也不敢保证能做的比顾炎武他们出色。他们干不出成绩,那是为名声所累。他们每到一地,便有万千双眼睛盯着,能干出点成绩那就出鬼了。
他们这些大儒存在的意义并不是反清,而是一面旗帜,能够号召天下才干之士的旗子,并不需要干出什么成绩,只要维持住那至高无上的名望,便是在为反清出力。
傅山告辞离去。
李翔看着傅山失去的身影,长长的吐了口气道:“这下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傅山离开了李翔的状元府,直奔天地会京师分舵。
他乃当世奇人,游历天下,行侠仗义,多次帮助天地会铲除地方贪官恶霸,当年便救过天地会的创始者万云龙一命,被总舵主陈近南亲命为第一客卿。他虽不在天地会任职,可地位却仅次于陈近南、胡德帝,对于天地会在京师的几个分舵,了若指掌。
来到城南的一处豪宅,见左右无人,以不同的规律敲打着屋外的门环,对了暗号,被人迎进了大厅。
坐了不久,一个健硕的男子大步而来,他一面风霜,脸上有一道由眼下斜落至唇角的刀疤,非常恐怖,“在下天地会堂主向华银,见过傅老。”
傅山心急李翔的大事道:“你们副总舵主在哪,老夫有急事要立刻见他。”
向华银迟疑道:“副总舵主现在在策划如何刺杀鳌拜一时半刻抽不开身,不知傅老的急事可否对我说来?”
傅山急切道:“与你说也没有用……”他说着拿出了一块漆红色的令牌道:“此乃万云龙之天地令,此令一出,天地会上下皆听号令,立刻带我去见副总舵主。”
向华银立刻抱拳道:“遵命,但还请傅老稍等片刻,我只知副总舵主大致在哪个分舵,具体是哪个却不清楚,容我出去问一问。”他转身过去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利芒。
第四十四章 偷袭
昏暗的街道,向华银领着傅山游走于小巷中,穿来插去,四周充斥着鸣虫的叫声。
“非常时刻,处处需得谨慎,从小巷走,绕一些远路,可保万全……”向华银回过头来与傅山说话。
傅山正待开口,突然察觉有异,正前方一道银光闪过,一支冷箭突的直射向华银后心。
“小心……”傅山面色为沉,低喝一声,身形一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挡在了向华银身前,左手轻轻向上一挥,与箭头侧面撞在一处,箭羽便如撞上了铁石物一般,立即磕飞。正待应战,冷不防后心传来一阵剧痛,身后的向华银不知何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匕首,重重的刺入傅山后心。
这一下变故突如其来,傅山武功之深,虽已到了化境归一的最高境界,天下鲜有敌手,但为救向华银心神都让未知的敌人吸引,哪能料到被自己救的人会在背后如此给他一刀。
在向华银身后的两名天地会成员蓦地见此变故,都惊呆了,不察之下,让左右两人一人一刀,插进了胸口,横死当场。
傅山突觉腰间剧痛,呼吸登时闭住,转身一掌,打在了向华银的胸口。这一掌无声无息,却硬如钢铁,将向华银整个人打飞出了三丈。他道袍一卷,扫落了暗处射来的暗器,举手投足连毙同行未死的天地会成员,往小巷窜去。
小巷路口已有十余人从暗处现身阻拦,傅山背上长剑出鞘,腾空而起,人剑合一,化作一道闪电,朝十数人劈去。
剑芒映着头顶的朦胧的月光,更添其不可抗御的肃杀之气。
前来阻挡傅山的都是好手,人人悍勇如若虎豹,可是当那阴寒的长剑往他们疾射而至时,眼睛登时全被长剑的厉芒所蔽,就在失神的刹那间,长剑已达他们要害,大骇欲退时,已纷纷溅血堕地,死时连伤在什么地方都弄不清楚。
傅山仅用一剑,便刺死六人,打破了一个缺口,窜逃而出。
傅山才跑出二十余步,便觉得头重脚轻,几乎摔倒,立即醒悟,刀上有毒,当即取出针灸袋,在跑动间准确无误的将银针刺入中刀部位的四周,一咬牙将短刀拔了出来。
刀入身体两寸,几乎深入体内,但傅山拔出刀的时候,却无鲜血喷洒,唯有些许猩红的毒血缓流,就如血脉被封住了一样神奇。
听着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他一咬牙,掉头对着追兵冲了过去:与其在追逐中体力耗尽被擒,不如在尚有体力的时候,将追兵尽数诛杀,争取有限的一些,或能保命。
傅山屏气凝神,冲入人群中去,数十年的苦修,倏地具体表现出来。他动作柔中有刚,缓急相兼,闪展晃忽,如颠如狂:步法左旋右转,踉踉跄跄;身法东倒西歪,飘忽不定;剑法穿挂云扫,劈抹撩刺变幻莫测。
若李翔在此,非惊叹高呼不可。他使的醉拳,便如醉汉发疯,虽然奥妙无穷,却略显狼狈。可是傅山此时使出的醉剑却身若杨柳,剑似龙蛇,形醉神不醉,潇洒飘逸。
然而在这潇洒飘逸的剑法下,确是血雨腥风。奥妙的招式,在李翔手中尚且能发挥奇效,更何况是傅山这类化境高手。出人意料的招式,神出鬼没的长剑,只是短短的几个呼吸,追击的二十多名好手,全数饮恨剑下。
傅山刺死了最后一人,发现自己后心已经一片血迹,银针封住了他那一块血脉,但随着剧烈的运动,造成血流加速,银针也失去了理想的效果。
他咬了咬牙,用银针在自己的百会穴上一刺,强迫大脑保持清醒,离开了此处。
留在原地的向华银连喷了好几口鲜血才缓过劲来,他爬着坐起,靠在墙上,看着地上的五具尸体,吃力的伸手入怀,从怀中取出了一块铁条内甲,内甲中心有着明显弯曲的痕迹,形成一个五指印。看着内甲上的五指印,心中一阵后怕,若非有这内甲护身,他五脏六腑,非让傅山的内劲打烂不可。
向华银开始便知傅山武艺高强,天下间鲜有敌手,想要暗中偷袭都没有多大的把握。于是,决定铤而走险,以自身为诱饵,吸引傅山的注意力,然后给他致命一击。他的原定计划是傅山拉着他,躲离暗箭,他好在侧面在傅山心脏处一刀,直接了结了他。
哪里料到傅山的武艺超出他的想象,面对射来的劲箭,他依然能够从容不迫的挡在他身前,以手掌击落箭羽,留给了他一个后背,向华银不得已只能从后心下手了。
“大人,傅山跑了。”一个黑衣人惭愧的出现在向华银的身前。
向华银又咳出了口血,道:“继续找,顺着血迹,不停的找,让他无法去天地会分舵,无法与熟知的人会面。在派人通知曹大人动用军队。傅山受了我一刀,刀上有剧毒,只要不给他休息的机会,让毒术顺着血液流遍全身,任凭他医术再好,武艺再高,也只有死路一条。”
休息了好一会儿,向华银才略微恢复了精力,挣扎这爬起,打算去找胡德帝,将此事嫁祸给鳌拜,让他定下对鳌拜的刺杀行动。
走出了十步,突然他又折了回来,仔细的看了看那三个同伙的伤势,冷冷一笑,吐了口血痰道:“好你个傅山,差点就中了你的诡计了。故意不杀我,是知道我会将这次事情嫁祸给鳌拜,在这三人的身上留下你打死的痕迹。让胡德帝发现到我在说谎,你也太小觑我了。”
他阴冷一笑,让人将尸体尽数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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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乾清宫。
康熙在睡梦中让曹玺叫醒。
看着一脸肃然的曹玺,康熙赶走了睡意,道:“曹爱卿深夜找朕,可是计划起了变故?”在过一个月就是鳌拜的生日,是一生中最为吉利的六十大寿。
鳌拜为了彰显他的权势,打算在京师举办一个盛大的宴会,京师所有达官贵胄都在邀请之列,摆千桌酒席,从府邸至大街,效仿古人的流水待客。
这一日的鳌拜府与他屋外的大街将会是万人空巷。
在他们的计划里,天地会便是利用这个机会,混入宾客中刺杀鳌拜。
以当时的场面,以天地会的能力,只要能够混到鳌拜的身旁,成功的几率是很大的。
康熙因为李翔的出现,现在处处受制,完全奈何不得鳌拜,才令他不得不可笑的将希望都寄托在死敌天地会的身上。
曹玺将傅山的事情前前后后的告诉康熙,道:“向华银此人狡诈贪婪,但诡计多端,他联系上下,觉得傅山如此急切的找胡德帝,有七成的可能是劝说胡德帝放弃刺杀鳌拜,便贸然行动。只是想不到傅山武艺之高,超乎想像。”
康熙铁青着脸道:“莫说是七成,便是只有一成可能。傅山也该死。到了今时今日,朕不许任何人来破坏计划。立刻传朕旨意,全城搜索傅山的下落,若有人胆敢隐瞒,同罪当诛。对了,类似于傅山这类人最重情义,据朕所知,他交友天下,可以从他朋友身上入手。”
第四十五章 所见略同
李翔当夜美美的睡了一个好觉,因为傅山的出现,他心头最在乎的事情已经得到了解决,不用在为胡德帝与鳌拜正面敌对带来的后果而担忧。
但是事实证明,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发现一觉起来,一切都离他所想的相去甚远。
因为事发地点的京师西部,李翔的状元府也在西部,一大早就有士兵敲门要求搜查。
李翔是新科状元,而且一度与鳌拜走的很近,清兵虽奉命行事,确也不敢为难,拿出了上面颁布的搜查与通缉公文,征求着李翔的意见。
看着公文上记载的是傅山,李翔心中暗惊,暗忖:“才一晚上,傅老发生了什么意外?”
他面不改色的同意了卫兵搜查的请求。
面对这档子事情,若非鳌拜这种权势滔天的人,便是打脸充胖子也无用,反而会引起怀疑。
李翔让下人送上茶水,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位将军,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个傅山昨天我还曾与他见过,当今的大儒之一呢?”昨天的会面,诸多人在场,便是有心隐瞒亦是无用,直接说出来,更加显得问心无愧。
负责搜查的将官一路搜查下来,都没有遇到什么好脸色,李翔的配合,让他充满了好感,对于问题也答的极为爽快,有气无力的报怨道:“也不知是出门没看黄历还是什么,摊上了这档子事情。城西都是公子这类的达官显贵,我这等小兵卒一个也惹不起,没少受人冷眼,好像我的不是一样。要是人人都跟公子这样,通情达理,该有多好。还有那个该死的傅山,好端端的吃饱了闲着没事做,非要刺杀什么皇亲国戚。这不惹下大祸。今日一早,才是凌晨左右,上面就下达了旨意,让我们贴通缉令,全城搜捕傅山,忙到现在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李翔心中起疑,昨日傅山应该去找胡德帝才是,怎么会去刺杀什么皇亲国戚?不免问道:“不知是哪个皇亲国戚,可别是我认识的。”
问起这个,将官也是一头雾水道:“我只知上面是这么下令的,到底是谁,我却不知了。”
李翔应了一声,也知打探不了多少了,只是随便的聊了几句。
他的配合,清兵也投桃报李,将府邸上下可以藏人的地方扫视了一遍,并没有磕磕碰碰即离开了。
“仲明,你立刻去徐家一趟,看看那里的情况。如果可能,劝说顾先生他们离开,傅老发生了这类事情,他这个最好的朋友,想要置身事外,估计不可能了,能避就避。”
李翔在送走清兵之后,即刻找来桂仲明,让他去通知顾炎武避避风头,心中却万分诧异,实在不知傅山为了好端端的去理会什么皇亲国戚。同时也认为,既然傅山有心情去刺杀皇亲国戚,那足以证明,他已经通知了胡德帝:以他的老练,不至于因小失大。
李翔纵然才智过人,也并非神仙,做不到掐指一算,昨夜景象浮现眼前。并不知天地会内部存在叛徒,更不知什么所谓的刺杀皇亲国戚是掩人耳目,胡乱编制的一条罪名。
不到小半个时辰,桂仲明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他晚到一步,这刚刚抵达徐府,即发现清兵押着顾炎武离开,已经将他囚禁了。
李翔想起傅山的嘱托,想着解决的问题,突然脑中浮现出一人,暗叫:“不好。”
他在京师认识的朋友不多,其中最亲近的就属曹寅、蔡启僔、孙在丰与徐乾学。前三位都是值得一交的人物,后者徐乾学却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心机太深,太过做作。
李翔这里的心机深,并非是那种城府心智,而是交友的态度。徐乾学对待曹寅的热情大于他李翔,而对待他李翔的热情大于蔡启僔,对于蔡启僔的热情又大于孙在丰。正好依着家世、地位从上至下。可见此人非常的势利,这类人一但有人触及他的利益,会不择手段的维护,哪怕是至亲之人。
李翔对徐乾学了解的不深,无法断定他到底是不是这类人,但给他的感觉是这类人无疑。顾炎武为人倔强,有着牛脾气,又与傅山情若兄弟。此次入狱,必然讨不得好。
徐乾学作为二甲传胪,是今年仅次于他、蔡启僔、孙在丰的存在,可说是前途无量,亦能说是前途渺茫。他的地位不上不下,一但上前一步,就是康庄大道,可下跌一步,便是独木小桥了。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若受到顾炎武的牵累,前途必然大受影响。
如果徐乾学自私至极,功利心极重,在这个时刻很有可能会会求脱身,暗地里落井下石。
李翔思前想后,心道:“顾先生天下大儒,值得敬重,且威望至高。日后反清时,由他登高一呼,从者必将云涌,不能有失,何况我答应了傅老,怎能失信?”又叫来桂仲明,让他去找徐乾学,叮嘱道:“如果这个时候徐乾学再为救顾炎武奔波,那就算了。如果无所事事,或者心神不宁,想个办法将他偷偷给我绑了,找个地方藏起来。”
徐乾学若为顾炎武奔波,则意味着他愿意惹祸上身,便是他李翔冤枉好人了,反之在这种情况之下,还能无所事事犹豫不决,足见他有心置身事外,或者另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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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府。
顾云曦芊芊玉指不住的在桌上轻轻敲打,那张绝美姿容上透露着淡淡的忧色。小莲轻柔的帮她揉着太阳穴,表情也极为担忧,道:“云曦姐,别担心了,没事的,老爷吉人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就像前阵子一样。”
顾云曦道:“你不懂,这次不同往日。你真以为傅先生是刺杀了什么皇亲国戚,错了。傅先生的为人我了解,他才智超绝,高瞻远瞩,不会鲁莽行事的。就算他有心要杀什么人,也会等义父离开,或者想办法支开义父,了却一切后顾之忧,然后行动。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朝廷如此兴师动众,一定不是小事。想要救出义父,难如登天,需要从长计议,急不来。他们的目的是傅先生,一时半刻不会伤害到义父。让我担心的是大表哥,义父无后,待他如子,他知道义父的很多事情,很难保证其中没有威胁到义父的。”
小莲安慰道:“这个云曦姐就放心,大表少爷为人和蔼,对待我们都好,他就算知道些什么也不会说。”
顾云曦冷笑道:“是你太天真了,我那表哥自小就是官迷。他待我们好是利用我来结交京师的达官贵族,好争取人脉上位,哪里安得什么好心。我不过跟他抱着同样的想法,结交京师贵胄,方便行事,相互利用罢了。”
便在这时,剑雨匆匆而来,道:“云曦姐,找到徐乾学了,他在一家酒馆喝闷酒。”
顾云曦先是一怔,摇头叹道:“果然跟我想的一样,他在与思想做争斗,考虑是置身事外,还是为了前途出卖义父。人与人之间,果真只有利益。剑雨,想办法将他擒住,找个地方关起来,别让他惹事。”
第四十六章 约斗南怀仁
“当!”
刀剑相交。
桂仲明一招击退面前突如其来的敌人,脸色略微严峻,初次交手,便知眼前这位秀丽佳人武艺不俗。
他奉命寻找徐乾学下落,意外在一家不知名的小酒肆里发现了他,见他不为顾炎武的事情奔波想办法,而是独自一人酗酒,心知李翔顾虑的不差,正想着怎么将他偷偷虏来,恰好发现徐乾学醉倒了,像死猪一样的趴在桌上。
他佯装徐乾学的好友,为他付了账,轻而易举的将他带出了酒肆。
京师很大,但作为国都,基本上每一处地方都被开发起来,想要找到一块没有什么人的地方并不容易。
最后桂仲明选择了南园,这里是北京城内著名的开放式公园,有一片广大森林区,间中点缀些亭台,景色雅致,吸引了大片游人观赏。李翔在处理公务的时候,他曾带着百灵儿来南园游玩过,知道南园游人甚多,但偏僻无路的树林深处并无人迹,可以藏人。谁知将人带入南园树林,意外发现有人跟踪。
他将徐乾学靠在树上,霍然转身,反手一刀,往暗处劈去。
这时他发现跟踪自己的竟是在徐府有过一面之缘的剑雨。剑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刀,竟然丝毫未乱,自然地拔出长剑迎击,接下了桂仲明这一刀。
剑雨摆开架势,长剑遥指桂仲明道:“把人交给我。”
桂仲明心头雪亮,笑道:“我当是什么,原来是姑娘动的手。我们目标一样,不如一并行事,彼此有个交待?”最初他以为徐乾学是醉酒了,可一路下来,徐乾学如死猪一样,绝非是醉酒甜睡,心中便有了怀疑。剑雨出现,确定了他的想法。
剑雨心头窝火,自己好不容易神下了迷药,正打算出手,却让桂仲明捡了一个现成的便宜,将人带走了,冷面一寒,二话不说,直接仗剑而上。手中长剑化作一道长虹,有如狂风怒浪,直向桂仲明卷去。
瞬息之间,长剑有如毒蛇般在窄小的空间内,向桂仲明作了十六下急刺,每一下急刺,都由一个不同的角度向桂仲明攻去,每一着都试图封死桂仲明回击的路线。
桂仲明暗赞,前日他见剑雨剑不离身,便以怀疑她剑术造诣非凡,今日见她出手,果真了得。如此快剑,生平仅见。赞归赞,他的身形一点没有慢下来,锐利的眼神,使他从她身形肩膊的微妙变化中,判断出她每一个将要攻击的角度和变化。
剑雨每一剑都刺空,原来完美无懈的一击,给对方一个转身,或一个侧撞,便变成劣招,无论速度多快,总在桂仲明的闪避下冰消瓦解。
忽地他暴起一击唐刀劈在长剑的剑背上,剑雨虎口一震,长剑几乎脱手,连忙抽剑后退。
桂仲明并不乘胜追击,气定神闲地站在丈许开外道:“姑娘,你的剑法快捷,身法灵巧,我想胜你并不容易,你要赢我,怕也很难。我们打下去,只会惊动游人,造成更大的不便。你暗中下药想必是为了帮顾炎武先生,我亦是如此,既然目标一致。我们一并将他藏好,各自回去交差,两全其美,你看如何?”他再次重复自己的意思。
剑雨心知他说的不错,点头道:“就这么办,回去转告诸葛正,告诉他别耍花招,想以此来威胁我家小姐。”
桂仲明立刻道:“剑雨姑娘,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家公子是天底下少有的好男儿,这种事情,他才不屑去做。”
剑雨撇了撇嘴,没有回话,脸上满是不信。
李翔得到桂仲明的回信,大感意外,没想到他与顾云曦竟想到一块去了,脑中浮现那张绝色容颜,忍不住心道:“这家伙真不简单,不知她会用什么法子来救顾炎武,可以期待一下。”
一时半刻,他也没有救顾炎武的策略,也没有强求,顾炎武终究无过,只是受到了牵累。清朝固然无道,但是面对顾炎武这类闻名天下的大儒,也不敢胡乱挥刀,生命还是有保障的。
见点卯的时候快到了,李翔匆匆穿上官府,前去工部报道。来到工部,屁股还没坐热,得到康熙召见的消息。
李翔心中谩骂了几句,跟着侍卫一路来到了钦天监。
钦天监的大堂康熙正在于一个洋人对话,见李翔入内,笑道:“诸葛爱卿,这位比利时的南怀仁神父就无需朕介绍了吧。”
李翔点了点头,道:“在工部见过几次面。”说着,像南怀仁问好。
南怀仁只是淡淡的回礼,一副倨傲的神色,接着对康熙道:“皇上,荷兰使者带来的短筒燧发枪与蟠肠鸟枪是西方最高的科技,一般人哪里仿照的出来,交给火器营浪费时间。便将这个任务交给我吧,我南怀仁有信心将这两把枪仿造出来。”
见李翔一头雾水,康熙愤愤不平的道:“今日荷兰使者向朕送上了两把枪,态度很是傲慢,言语间都是炫耀之意。想我大清地大物博,区区红毛鬼子安敢在朕面前炫耀。朕有心造同样的枪械回赠给荷兰使者,让他知道我大清的枪炮技术,并不比他们的差。诸葛爱卿管辖火器营,朕想听听你的看法,能否完成此项任务。”
李翔听悉缘由,心中冷笑,暗忖:若不是你这麻子,哪有这番局面,他装作感兴趣的神色道:“可否将两把火枪都拿来给臣瞧瞧?”
康熙让人端上了两把火枪,一把正是短筒燧发枪,另一把从表面上看与长筒燧发枪一般无恙。
李翔将短筒燧发枪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道:“这火枪携带方便,利于防身,很有创意。让臣来做,一个晚上即可完成任务。”
康熙惊愕的看了李翔一眼,就在李翔来之前,南怀仁表示他五天完成任务,而李翔这里却是一夜。
南怀仁但觉失了颜面冷哼道:“满口大话。主啊,宽恕这位无知的信徒吧,我愿意为他祈祷……”说着还一脸的虔诚。
李翔笑道:“我想南神父忽视了两个问题,第一、我诸葛正不是什么基督教的信徒,你口中的什么主啊,上帝,在我眼里就是一个神棍。我可以尊重你的信仰,但请不要将你的信仰强行套在我的头上。第二、不知道你的上帝没有教你最起码的做人的道理,在事实没有出现以前,胡乱的质疑别人。如果我成功了怎么办,你南神父是不是要为自己的无知在上帝面前,好好的忏悔?”
南怀仁备受康熙礼遇,如今让李翔针锋相对,当众受了如此耳光,觉得面子挂不住,但李翔一字一句,处处占理,他对中文理解的也不够透彻,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反驳。
李翔不理会南怀仁道:“皇上,臣愿意立军令状,一夜之内,完成任务。让那些西方人知道,我们东方人的才智,绝对不会输于他们。我们领先了几千年,哪里容得他们狂妄。”
他从顾云曦哪里知道南怀仁的为人,也亲眼见识了他的嚣张,想争取表现的他,当即借助这个机会拿南怀仁开刀。
李翔很清楚以南怀仁的能力,他是完全能够造出短筒燧发枪的,就算没有他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再说短筒燧发枪上不了战场,就算清朝学去也没有什么大用。
康熙早知南怀仁对外嚣张,但他需要他的才智,那嚣张也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也没有采取措施,但是同为东方人,能够看到西方人吃瘪,还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欣然同意了李翔的请命。
南怀仁跟着大急,道:“皇上,我也愿意立军令状,一夜之内,完成任务。”他是铁了心,要与不知天高地厚的李翔斗一斗了。
康熙见两人争锋,大感兴趣道:“行,朕允了。不过军令状还是算了,朕可不想失去你们任何一人,这样吧,有一句古话,达者为师。谁输了,谁就是老师,但为赢者奉茶,行拜师之礼。”
李翔一口答应,南怀仁也毫不相让。
康熙指着另一把火枪道:“这把叫蟠肠鸟枪,非常的厉害,刚才试了试,射程可达五百步,有效射程近乎两百五十多步,不论威力还是射程精准,都是我大清火枪的三倍。”
第四十七章 鸡肋神器
李翔听了康熙的话彻底的呆住了,射程五百步,有效射程两百五十多步,那是什么概念,古人将左右双脚各向前一迈,归为一步,一步之距一米以上,也就意味着有效射程可达三百米,射程更是高达六七百米,这用在战场上绝对是无往不利的利器,心中不免疑乎,这种射程这种精,准据他所知,在这个时代只有膛线枪能够做得到。
他们现在用的燧发枪与被淘汰的火绳枪统称为滑膛枪,滑膛枪最大的不足就是打出去的子弹没有什么旋转力,就如丢出去的石头一样,全靠火药产生的爆炸力,飞射出去。没有旋转力的子弹就如没有箭羽的箭枝,难以维持平衡。子弹没有了旋转力就很难直线飞行,稍大一点的风都能将子弹吹飞。若非到了李翔这个级别的射手,能够敏锐的感受到风速、风向、温度、湿度,加以超强的技巧扶持,在目前这个时代,理论上是不可能存在神枪手的,子弹太难控制了。但自从膛线枪出现之后,神枪手也随之诞生。因为膛线枪赋予了子弹高速旋转的能力,让它能减弱子弹飞行后受到的阻力影响,让子弹射的更远更加的精准。
滑膛枪便是与弓箭相比,依旧存在着射程不如、命中不如两大缺陷,但是膛线枪完全弥补了这一点,膛线枪的出现意味着冷兵器完全脱离历史的舞台。只是西方的科技真的到了这个地步了?
李翔将那把类似于燧发枪的蟠肠鸟枪,拿在手上把玩,果然发现枪管内部有螺纹的痕迹,确实是膛线枪。膛线枪的标志性设备即是枪管内部呈现螺纹形状,致使子弹旋转着飞射出来。至于里面是什么样子,什么变故,得需要拆开来来看看了。
“能不能让臣试试!”李翔爱枪如命,手中握有这个时代的最高科技,心痒难耐。
康熙点头同意,让人送上了弹药。
李翔拿着子弹研究了片刻,发现与寻常的滑膛枪相比要大上那么一号,将子弹往枪孔里塞,发现因为枪孔里有着螺纹,子弹竟然卡在了枪口塞不进去,他诧异的看了康熙一眼,还以为拿错子弹了。
“用点力!”曹寅提醒道:“我看荷兰使者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子弹安装进去的。”
李翔将蛮力将子弹按入枪孔,铅弹柔软,在他大力挤压下,都变了形,又花费了好一阵子功夫才用通条捣实弹丸,来到屋外,天上正好有一群大雁飞过,目测一下差不多有一百二十米的间距,瞄准那支领头雁,扣动括机。
“砰!”随着一声巨响,那领头雁竟然应声落地。
“好枪法!”走出来的康熙看到这一幕,大感惊讶,火枪不比弓箭,准心极难控制,新枪在手,一枪命中百步之外的东西,实在了得。
南怀仁心胸狭隘,看不得李翔出风头,说道:“越往上空,风阻力越大,此枪能够射杀飞行中的大雁,不愧是我西方利器。唯我西方先进技术,才能造出此枪。”他绝口不提李翔的枪法,而赞枪械的精良,显然在暗指并非李翔枪法好,而是因为依仗利器的缘故。
李翔不理会南怀仁,突然一笑道:“皇上,荷兰使者忽悠我们呢,这把枪威力射程命中率确实令人吃惊,但说句难听的就是中看不中用的废物,上不了台面。一把枪需要看全面,不只是射程命中。蟠肠鸟枪的枪管里有螺旋纹痕,为了为了取得良好的闭气性,子弹往往做的口径与枪口径持平甚至略大,需要蛮力塞进枪孔,使得铅弹变形,堵住螺旋纹痕。因此装填弹药的速度比我们用的燧发枪要慢上五六倍,也即是说上了战场,燧发枪能射五六枪,蟠肠鸟枪才能射出一枪,根本就是鸡肋,完全占不了优势。”说道这里,他瞄了南怀仁一眼道:“当然,如果西方人一个个都是傻瓜笨蛋,将这种枪当作宝,广泛投入战场,那就另当别论了。这种枪,只能开一枪,玩玩还行。”
他看出了蟠肠鸟枪的不足,脑海中亦在这个时候也突然想起了当年姜嘉聊枪的时候给他说的知识,膛线枪在很早以前就被德国人、意大利人发明出来了,便是因为极难装填子弹的缘故,一直被冷藏着。直到近十九世纪,一个叫什么米涅的军人发明出了米涅弹,纠正了这一致命弱点。这才让膛线枪有了发挥的余地,成为战场上的王者。
李翔看着手中的蟠肠鸟枪,心想:如果能够先发明出米涅弹,那么就能早西方两百年使用如此神器了。
南怀仁再次让李翔问的哑口无言。
康熙赞许的看着李翔,眼中满是欣赏之意,心道:“这个李翔能文能武,干略出众,可以大用。”他先将蟠肠鸟枪给南怀仁研究,将短筒燧发枪给了李翔,让他们各自研究,到了一定的时间在相互换一下,看谁能先一步的完成任务。
李翔目前固然心系顾炎武的事情,但他更注重自己的任务,让康熙鳌拜尽早反目,才是当前之要。
短筒燧发枪李翔自己已经研发出来了,不过他有自知之明,坦然的承认西方的火枪技术在他们之上,能够谦虚的吸取着西方的技术。与南怀仁相争,实在是因为南怀仁太过傲慢,瞧不起他们东方文化,才存心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什么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许以目前的情况来说,东方的科技确实落后西方,但是在医学、农业、文化等等依旧占据领先地位,各有所长。如果南怀仁如历史上的汤若望一样,谦逊有理,秉着相互学习的态度交流,李翔敬重还来不及,哪里会如此的与他相争?
李翔将荷兰传来的短筒燧发枪小心翼翼的逐一拆开,对比自己研制的短筒燧发枪,发现大体上一致,细节方面荷兰的短筒燧发枪要占据些优势,但在准心上他是根据后世的枪械的标准制作的,在这方面上更胜一筹。他将两种枪的优势集合在他自己用的短筒燧发枪上,在根据荷兰燧发枪的样式,仿照了一把,见时间还有剩余,大方的将荷兰燧发枪先一步送给了南怀仁,就等着南怀仁差人送来蟠肠鸟枪。
超过了整整两个时辰,南怀仁才在不断的催促下,将蟠肠鸟枪交给了李翔。
李翔不管三七二十一,拿着枪直接将它大卸八块,一个零件一个零件的研究。
时间太短,直至天明李翔也没有整理出头绪,将鸟枪装好,天明时分带着研发品抵达了火器营。
大概在早朝结束之后,李翔再次得到宣召来到了钦天监。
在同样的地方,南怀仁面如死灰,一脸的尴尬,不用看便知道一无所获。
李翔却送上了短筒燧发枪,展示着自己的成果。
康熙亲自试枪,确定了李翔仿照燧发枪的性能。
李翔笑吟吟的道:“南神父,不知你们的上帝有没有教导你们这些信徒不妄语,说话算数?”
第四十八章 狙击枪
“南怀仁见过先生,给先生奉茶!”南怀仁固然傲慢,但在清朝多年,这为官之道并不逊于官场老油条,这场比试的条件康熙亲口说的,所谓君无戏言,便是在如何的不愿,也非认李翔这个师傅不可。
李翔笑眯眯的接过了拜师茶,伸手在怀里左掏右掏,然后拿出了一个红包,笑着道:“依照我们的规矩,师傅是要给徒弟红包的,怀仁就收下吧。”他叫的亲热,直将南怀仁气的吹胡子瞪眼睛。可那又如何,还不是只能将咬断的血牙往肚子里吞,自认倒霉。
康熙笑着离开了钦天监,令李翔同行。
途中康熙道:“诸葛爱卿,南怀仁好歹也是朝中大臣,地位更在你之上,你这般行事,会不会太损了些?”
李翔道:“并非臣下失了分寸,而是那南怀仁实在太小觑我们东方了,只想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们东方人同样是一个脑袋两个眼睛,智慧是同等,有什么好夸耀的?”
康熙点头道:“确实如此,南怀仁的品性如何,朕也清楚。不过他却有干略,可堪大用。但令朕最意外的还是爱卿,你加入工部不久,便有如此成绩,实在让朕另眼相看。”
李翔道:“食君俸禄,忠君之事,诸葛正意图在大清一展所长。得皇上器重,委派官职,不敢有任何怠慢。唯有日夜研习,充实自己,已报圣恩。有今日成就,也是皇上的功劳。”他有些厚颜无耻的拍了一下康熙的马屁。
康熙喜形于色,正容道:“爱卿真是一片忠心那,付出终有回报,爱卿的努力,朕看在眼里。”
李翔见康熙高兴,趁机道:“皇上,昨天的那把蟠肠鸟枪,臣才刚刚入手研究,还未有成效,不知可否多让臣研究两天,看看能不能看破关键,仿造出来。”
康熙不以为意的欣然同意,觉得反正那蟠肠鸟枪是个鸡肋,没有用处,给他李翔究几日,又有何妨?
李翔心底却是暗笑,他说蟠肠鸟枪是个鸡肋,其实是诓骗康熙的。蟠肠鸟枪绝对不是鸡肋,而且是这个时代独一无二的神器,只因古人从未见识过,所以毫不知情,让他忽悠了。
不过李翔说的也算是大实话,蟠肠鸟枪在战场上确实是无用的废物,射速太慢,就算有惊人的射程与准心亦弥补不了这个致命缺陷,沦落为玩物。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这个时代的人没有发现蟠肠鸟枪的价值,这种武器在后世有一个专门的名字叫狙击枪,它的性能完全符合狙击枪的标准。狙击枪一枪了事,根本无需开第二枪,需要的就是射程与精准,射速再慢,也没关系。当然论射程与精准,蟠肠鸟枪无法与后世的狙击枪相提并论,但古代的防卫也没有后世那么严啊,在这个时代,任何刺杀都是近距离的,谁会在意三百米外的一个杀手?
有了这把枪,如果李翔能够完全驾驭他,他将会成为这世上最可怕的杀手。
不过显而易见,作为荷兰贡品,康熙是不会将这把枪送给他的,他能做的唯有尽快掌握这把枪的制作方法,仿造出一把性能同样的蟠肠鸟枪。
有样板在,仿造看似容易,其实不然。如今的他没有图纸,没有技术人员的指导,一切的一切只能靠自己的琢磨。任何细节。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错误,都会影响枪的性能,想要成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翔将心神放在了蟠肠鸟枪上,但对于顾炎武入狱一案,还是暗自留心的。只是蟠肠鸟枪更加重要,而顾炎武却无性命之忧,也便放了一放。他让桂仲明暗中散布顾炎武无辜入狱的消息,引起话题,让京师上下所有文士都知道这一事情,关注这一事情。到时候便是康熙想对顾炎武下毒手,也要考虑一下后果了。
“成功了!”
经过长达半个月的努力,李翔突然发出了一阵欣喜若狂的叫喊,经过反复的实验,他终于克服了最后一个难关,枪管的制作。
蟠肠鸟枪的枪管不但具备抗热的性能,在枪管内部还有着螺旋纹痕。这些螺旋纹痕的制作极其的不易,在现有的环境下,他失败了近千次,甚至让他产生放弃的念头。最后他想出了一个最原始的方法,用一根比枪管小些的钢管,在钢管上刻挖一个槽,安装一块硬质锋利的钢片,将钢管伸到枪管里一点一点的拉动,硬生生的切出一条条膛线来,出人意料的完成了蟠肠鸟枪枪管的制作,成功的复制了一把刻着李翔印记的蟠肠鸟枪。
蟠肠鸟枪仿造成功,接下来只要改良一下望远镜,制造一个小型的望远镜瞄准器,世界上第一把真正意义上的狙击枪就要诞生了。
李翔那绷劲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过问起顾炎武的事情。
最初他还打算两边入手,但随着难关出现,顾炎武的事情缠在他心头,让他无法专心,索性封闭了顾炎武的消息,专心致志的投入蟠肠鸟枪的研发。
如今一件事情以了,正好可以全心全意的帮助顾炎武脱难了。
桂仲明摇头长叹道:“全无进展,公子,真的没有法子了?这些天我天天留意顾姑娘的动向,她一个女儿家,抛头露面,不断的找那些达官贵胄,为她义父求情,最开始那些达官贵胄还热情的接待,但现如今一个个都开始闭门谢客,连门都不让顾姑娘进了。便是如此,顾姑娘依旧锲而不舍,那份孝义,纵然铁石也要为之动容。前些日子,京师里的士人自发签写万言书恳求皇帝施放顾炎武,只是毫无音讯。这个该死的狗皇帝,我真想一刀宰了他。”
李翔想不到康熙竟然如此的决绝,完全无视了朝中那些为顾炎武求情的大臣,令那些大臣都无计可施,以致羞于见顾云曦,低声道:“康麻子铁了心不放人,谁有这个能力让他改变主意?”
他随意一想,竟是计上心头,道:“仲明,你去一趟徐府,告诉顾云曦,要救顾先生,只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求鳌拜帮忙。”
徐府。
小莲身心疲惫的回到府上,两眼睛泪弯弯的,已经不知是几次被拒之门外了,连乐观开朗神经大条的她也产生了消极的态度。
剑雨手中的剑死死握着,想着靠人不如靠己,实在不行,就去劫狱。
顾云曦却没有任何失落,转身为小莲抹去眼中泪水,道:“傻丫头,别哭了,早就跟你说了,义父没事的。现在这种情况,我早已料到,世态炎凉,即是如此。今晚我去状元府,见了诸葛正,义父就能出狱了。”
第四十九章 才智骇人
李翔从汤士弘那里买来了一个小型望远镜,将望远镜做了改良,安装在蟠肠鸟枪上,制成了一个独特的望远镜瞄准器。望远镜瞄准器确切的说应该是望远式瞄准镜。具有放大作用,能看清和识别远处的目标,适用于远距离精确射击。由于常常用作狙击用途,因此又常常被称为狙击镜。
不过李翔这个自制的狙击镜,可不能与后世的狙击镜相比。后世的狙击镜是科技产物开普勒式望远系统,有物镜、倒象透镜和目镜,再加上分划板组成,在镜片上还有十字瞄准线。
李翔这个狙击镜,充其量就是将百米外的景物移至眼前,让人肉眼可辨远距离的细节,至于接下来的瞄准就看枪手自己的水平了,至少现在李翔还没能顺利的驾驭这把蟠肠鸟枪。
便在他打算投入训练的时候,突然得到了顾云曦求见的消息。
李翔好是奇怪,莫不是感激道谢来了?他收了枪,让人将顾云曦迎至客房,闻了闻身上似乎有种硝烟味道,忙换了一身衣服:这会见佳人,就算两人之间没有什么,也不能寒酸。
来到客房,顾云曦正在优雅的坐在位子上品茶,见李翔到来,上前相迎。
看着眼前的佳人,李翔发现她的神态还是那么的从容不迫,似乎顾炎武的事情并没有让她受到多少影响,不过细细端详,还是发现了一些差异,那张古典优雅的俏脸明显消瘦了少许,多了一股弱质纤纤,人见人怜的气质,让人心动,不由自主的产生护花之心。
李翔不由苦笑,心想这人美就是占优,一举一动都别有魅力,便是不发一言,自己都差不多要投降了,若是开口请求,哪里忍心拒绝,想必那些上书请愿的士人也如自己一般吧。若顾云曦相貌一般或者不堪入目,未必会有如此效果了。
这倒不是李翔以貌取人,实在是因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云曦先谢过诸葛公子仗义相助,云曦无以为报,只能叩谢大恩。”顾云曦上前作揖,深深一礼。
李翔道:“顾姑娘不必如此,不怕实话告诉姑娘,诸葛正竭力相助令尊,实乃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敢受此大礼。”
顾云曦俏目一动,眼帘下垂,道:“不管是不是受人所托,这份恩情却是实实在在,云曦不敢忘却。今日云曦来找公子,其实是有事相求。明日早朝之后,鳌大人会与惯例回府。云曦希望明日公子能与鳌大人一道而行,在适当的时候带一句话给鳌大人,就说‘得士人心,安可治天下。’”
李翔巨震,深深的看了顾云曦一眼,眼中充满了震惊: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他察觉一切都是假的,顾云曦并非棋盘上的棋子,而是一位棋手,一步一步都在她的计算之内。
从一开始她就没将希望寄托在那些达官贵胄的身上,而是在利用他们不断的造势,造一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假象。
然后找鳌拜,让鳌拜出面,在利用鳌拜与康熙之间存在的问题,用鳌拜的权力来救顾炎武。
顾云曦已经看出了康熙与鳌拜之间的矛盾,鳌拜手握兵权,但他并不得人心,尤其是士人之心。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民心人心,他不是皇帝,是一个权臣,只要能够掌握大权,什么都无所谓。
但是最近鳌拜已经有点变了,他开始注重人心,尤其是士人之心,日常行为也收敛了许多。
这归根究底,还是因为李翔。李翔让鳌拜意识到康熙的危险,让他意识到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孩有着莫大的才智干略,他需要更多的力量充实自己的势力,不仅需要打天下的武将,还有能治天下的文人。
古往今来,文武不分家。
史上任何一个超强的帝国都离不开武将的卖命,文臣的治理,而文臣十之**来至于士林。
只是鳌拜“悔悟”的太晚了,他恶名昭彰,没有多少士人愿意于他为伍。顾云曦这连番举动正是给鳌拜制造一个拉拢士人之心的机会。
顾炎武被擒实在冤枉,傅山犯罪又与顾炎武何干?
抓不到傅山,拿无辜的顾炎武出气,那么多的大臣纷纷表示顾炎武无辜,皇帝无动于衷,众多士林人士写万言书,也石沉大海。种种迹象表明,康熙这个小皇帝昏庸透顶,愚笨无知,是个是非不分的昏君。
这个时候,如果鳌拜站出来,教训了昏君,救出了顾炎武。这番举动,必将受到他人赞赏。
人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动物,一个干了半辈子好事的人,因为某种原因,干了一件坏事,会被指责成为大奸大恶,一个干了一辈子坏事的人,突然干了一件好事,往往会受到他人的另眼相看。
这便是鳌拜重新拉拢士人的天赐良机。
只要鳌拜看透这点,他必将全力救出顾炎武。李翔让桂仲明通知顾云曦去求鳌拜,也因为想到了这一点。但他与顾云曦不同的是,顾云曦从一开始就如此布局,而他是看了顾云曦落得棋子以后,才想到此计。
同时顾云曦想的更深一步,鳌拜此人堪称智勇双全,但他的性子急躁,喜欢率性而为。好比历史上的张飞,张飞论智论勇,在蜀汉皆处顶尖,他发威起来吓退曹军,智擒严颜,完爆张颌,战绩牛到不行,但性子一起,冲动在理智之前,所作所为却是无脑莽夫。
鳌拜亦是如此,他有时精明的可怕,又时又无知的可笑。
顾云曦担心在关键时候,鳌拜性子一起,没有瞧出此事对他大有利处,故而让李翔在一旁点一点,让他明白背后的利益关系,确保万全。
顾云曦处处以利处发,一步一步,用的是两全其美的阳谋,根本不怕无法将顾炎武救出牢房。
看着顾云曦那张略带憔悴的容颜,李翔心道:“此女心机智慧,达到令人感到可怕的水准。”他点头道:“顾姑娘才智委实惊人,诸葛正佩服。明日我会在早朝后,想法子与鳌大人同路而行,依计而行。”
顾云曦见李翔应的无比爽快,毫无犹豫之心,大感意外,暗忖:“他竟然没提任何的请求?”
第五十章 赤裸裸的报复
顾云曦因为幼年悲惨遭遇,利益心极重,表面温柔贤惠,充满了古典韵味,实际心思却异常黑暗。死脑筋的认为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就是建立在互惠互利上的。因为能够相互得利,才能够相处融洽,其他的一切都是空谈。故而她能毫无惭愧之心的利用身旁的每一个人,将他们视为自己的棋子,任意的驱使,也不介意别人利用她,各凭本事。
李翔为救顾炎武,出了好一份力,先是擒拿徐乾学,接着有参与造势,最后还让人通知她解救顾炎武的办法。
顾云曦将心比心,认为李翔如此费力相助,另有他图,却想不到李翔根本没有表示。性格使然,产生了难以安心的感觉。
李翔哪里知道顾云曦心中的这些黑暗想法,他救顾炎武压根就没有存在什么私心,连半点讨好顾云曦的想法也没有。
这平心而论,顾云曦确实是一位极其罕见的绝色佳人。李翔在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为之心动,想着如果能够娶上如此漂亮的老婆,便是减寿几年也心甘情愿。但这只是出于人之常情的一种意淫思想。
若再正常时候,李翔也许会付出行动,但如今他有要事在身,只恨不得将一个人掰成两个用,哪有闲情逸致泡妞追美,谈情说爱?
对于顾云曦自然是保持一定距离,免得控制不住感情,陷了进去。
他们两人一个拒人千里,一个心机深沉,只信利益而不信人,缺乏共同语言,只是针对顾炎武的事情稍作商议,随即便失去了话题。
顾云曦突然道:“冒昧的问一个问题,诸葛公子先前说的受人所托,可是受傅山傅先生的托付?”她双眼怔怔的瞧着李翔。
李翔忍不住微微变色。
顾云曦没等李翔回话,即刻笑道:“看来我想得不错,在京师也只有傅先生会如此关照义父了。傅先生乃当世奇人,云曦虽不知原由,但他如此信任公子,足见公子并非常人,明日之事,唯有依仗公子了。”
李翔脸突然冷了下来道:“顾姑娘,我承认你很聪明,分析能力极强。我诸葛正说话算话,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你没有必要用傅老来威胁我,太自以为是了……”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枪,对着顾云曦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铅弹从顾云曦的头上飞过,射断了她的发簪。
柔顺的头发失去了支撑,飘扬挥洒。
顾云曦感受到子弹临身的那股热量,脸色忍不住一变。
“我无心杀你,但真要动手,你与你的护卫,离不开我这状元府,至于杀你的借口,我能够想出百个。给你一个警告,我的事,你少管。”
太可恨了,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
李翔想不明白,明明答应了她会出手相助的,她不感激也罢了,还不知好歹的暗用傅山来威胁他,告诉他,她知道了他与傅山的关系,让他务必帮这个忙。
顾云曦分析能力太强,李翔现处在最关键的时候,康熙、鳌拜之争,只差一个引发争端的导火索。为了不让顾云曦横插一脚,只能开枪警告,让她适可而止,别因为好奇什么的坏了自己的大事,惹上杀生之祸。
门外的桂仲明、剑雨听到了枪声,不约而同的冲进了屋内,见此情形相继大惊。
剑雨更是长剑出鞘,挡在了顾云曦的身前,双目尖锐的等着李翔,杀意四起。
顾云曦淡淡的道:“下去吧,我没事的,没听到我的叫唤,别冒冒失失的闯进来。”
剑雨一阵犹豫,怒瞪了李翔一眼,收剑走出了客厅。
李翔收回了枪,对着桂仲明点了点头。桂仲明也跟着出去,守在门口。
顾云曦并未过多的惊吓,从容不迫的从怀中拿出一条手绢,将如丝秀发捆绑起来,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李翔反应如此之大,可见他在做一件极其重要,且不可告人的事情。她不想去知道是什么事,但只要抓着这件事情,不愁李翔不会帮忙了。
归根究底,一切还是顾云曦的利益心作祟,李翔一无所求,反而让她无法确定李翔是不是真心相助。
能救顾炎武,只有这一个机会。为了她父亲,她不想错过,也不能错过。故而说出了关于傅山的话,暗示李翔他与傅山这个通缉犯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接下来的事情固然在她意料之外,但她已经看出了李翔身上怀着极大的秘密,不怕他不出手相助了。
她幽幽道:“也许在公子心底我顾云曦是一个卑鄙恶劣,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云曦只是一个弱质女流,救义父的方法只有这一条。错过了这次机会,想要救义父的唯一办法只有傅先生自动投案。云曦唯有做足准备,才能安心,得罪之处,还请原谅。”
顾云曦说得诚恳,李翔心中虽怒,却也不好胡乱发火,只能道:“你放心就是了,我诸葛正说帮就帮,决不食言。”
翌日李翔依约而行,他假装找上司济世说工作的事情与鳌拜一党走在了一起,顾云曦亦适时出现。
一切皆如预料的一样,不过提醒鳌拜的并非是他,而是济世。
李翔向济世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正好与之不谋而合。作为鳌拜麾下的第一谋士,他冷静的给了鳌拜最正确的建议。
第二天,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详细经过李翔不得而知,但肯定的是顾炎武出狱了,在鳌拜的据理力争之下,康熙被迫妥协,顾炎武无罪释放。
康熙当时的表情无幸一见,但李翔在事后还蟠肠鸟枪的时候,见到了他,表面上是装着无事,可他那受伤的手,还是证明发生了一些事情的。
他并没有将自己仿照出蟠肠鸟枪的事情透露出来,只是“惭愧”的表示自己无能,无法仿造成功,觉得没有必要将精力浪费在鸡肋火枪之上。
康熙也没有责怪,李翔掌管火器营的时间毕竟才不过月余,能够仿造出短筒燧发枪已经在他意料之外了,蟠肠鸟枪虽是鸡肋,但毕竟是西方最出色的枪械,哪有那么容易仿造的?却不知李翔已经仿造成功,只是不愿意拿出来而已。
受到这这种无妄之灾,顾炎武为了不连累好友,选择离开京师,南下返回江南。
李翔闻讯,心底也松了口气,顾炎武离开京师这个是非之地,那是再好没有的事情了。
就在顾炎武离去的当天,曹寅、蔡启僔、孙在丰突然一并来他府邸找他,说是一起去送顾炎武。
李翔对于顾云曦的事情,还心存芥蒂,并不想去,却赖不住三人的死磨硬泡,只能答应。
途中李翔打趣道:“这离别在即,天南地北,我看子清不如当即求婚,赌上一把,免得后悔终身。”
曹寅长叹一声道:“顾姑娘天人一般的人物,我曹寅又哪能配的上。一直以来,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父亲大人已经给我说了一门亲事,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便要与李家表妹成婚。不敢再对顾姑娘有任何的奢望,只要顾姑娘能记得我,于愿足矣。倒是诸葛兄,我觉得当世之上若有一人配得上顾姑娘,必是你无疑。”
李翔吓了一跳,摇头道:“开什么玩笑!”对于顾云曦,现在的他可没有任何好感。
来到西城十里处,一大群的士子在与顾炎武、顾云曦送行。
见李翔他们到来,顾炎武表达了谢意。
顾云曦明艳照人,以高雅端正的姿态与所有士人道谢道别,与顾炎武一道骑马南下。
曹寅满心不舍,却也只能目送他们离去。
李翔却松了口气,感觉送了一尊瘟神。
但就在这时,走了两百步的顾云曦突然调转了马头,疾驰来到李翔身前,下马幽幽得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那发簪我贴身了十年,公子好好保存了。”说着她面如晚霞,害羞的逃离开了。
刹那间,李翔如堕冰窖,四周皆是如刀的目光。
报复,**裸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