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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欧阳秀娟     家事txt下载     家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五章

    翠玉伺候又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知道又林脾气好,为人又宽厚,对她和小英这些身边伺候的人从不打骂,连高声斥责也不大有。【最新章节阅读.baoliny.】今天这事儿又关系着她的终身,要光为了害臊反而误了事,那可是误了自己。

    “我看他……还挺老实的。”翠玉小声说:“就是生得有点黑。”

    “哎呀,脸黑有什么啊?难道你想找个靠不住的小白脸儿啊。”小觙奕酥?螅?祷捌美彼????溆裼惺焙蚨季醯谜屑懿焕础?

    “你胡说什么呢。”

    “刚才宋嫂子还和我说呢,说求我给她留心着,她是看着这个小叔子长大的,跟自己儿子也差不多。他从当差起挣的工钱,宋嫂子都给他存着呢,就留着给他娶媳妇用的。将来只要弟媳妇进了门,这些当然都由未来的弟妹保管。”

    这也解除了翠玉的顾虑。她本来担心将来要是真嫁了小宋管事,跟着宋嫂子夫妻过,只怕不好相处。但是宋嫂子既然这么说,就是不会插手小叔子将来的家务事了。上头又没公婆,这rì子可就要自在得多了。以前一起的姐妹出嫁之后,不少都受婆婆的气,有苦没处诉。翠玉看着小觙蘖巳酥?蟮娜兆樱?睦镆沧聊プ耪馐露?p∮5贤肪兔还?牛?》蚱藓蔚群兔雷栽凇?

    按又林的眼光看,这也算是一门不错的亲事。一来都是于江来的,两家都是知根知底的。宋嫂子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又林屋里岁数最大的就是翠玉了,那要求,肯定是先求她。二来,小宋管事象他哥。宋管事在外头是很能干的一个人,可是回家就全听媳妇的。象这种家务全包,工资全交的男人,在现在这年代还真是不好找哪。

    翠玉咬着唇。被小英和又林打趣了半天,红着脸说:“要是少nǎinǎi看着他也不错,那……就他吧。”

    小英笑着揽着她的肩膀:“哎哟,说得这样勉强。你可千万要拿稳了主意啊,强扭的瓜可不甜。”

    “你这丫头,不就比我早成亲吗?有什么了不得的?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小英忙朝一边躲,两人嘻嘻哈哈的打闹起来。

    又林笑着看她们闹。

    翠玉的事儿也解决了――也算了结了她一桩心事,至于白芷她们。也是要嫁人的,不过又可以再往后推两年。另外,她们一个个的成了亲,桃缘居的人手就不大够了。大太太早就说要再买几个人给她使,大太太房里也放出几个丫鬟,一时间也觉得处处不便。但是因为钟氏一直病歪歪的,她事情本来就多,一时倒顾不上买人。

    又林让宋嫂子进来,把这件事情敲定,宋嫂子自然喜出望外,满口答应。翠玉的父母兄嫂都在于江,这事儿还得给他们送个信儿去知会一声。

    虽然翠玉父母健在。但是她伺候着又林,又林替她的婚事做主也是再自然不过的。

    婚期就定在来年开chūn,一来宋家也得预备预备房舍好娶新媳妇,翠玉也总得绣个盖头裁个嫁衣,还有其他东西得预备起来。

    院子里的人纷纷向翠玉道喜,当然也没少打趣她。翠玉平时太泼辣要强,众人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怎么肯轻易放过她?翠玉这些rì子就躲在屋里不大愿意出来了,一来定了亲的人了,当然装也得装得稳重些。二来,她也得做些活计了,虽然说rì子还长着,可是不早些准备,到时候要是短了什么少了什么,可不得惹人笑话么。

    等到牙婆带了人来供朱府挑选的时候。都已经是十月里的事了,头场雪都下过了。天气冷,又林也不大出屋子。大太太体贴小儿媳妇,特意让人带了人来门她挑拣。带来的十来个丫鬟里,有这一次买进来的,还有原来朱家的丫鬟。又林围着貂皮围领。坐在门里头,门外头那些丫鬟们一字排开。

    范妈妈亲自领的这差事,笑眯眯地跟又林解释:“本来想连rǔ娘也一并挑好的,不过太太瞧了,没什么合适的人。反正nǎinǎi还得些rì子能生,太太想再多挑挑。”

    “劳太太费心了。翠玉,快请范妈妈坐下吃茶。”

    至于范妈妈带来的人,又林一共留下了六个。其中三个是外头买来的,三个是原来府里的,也算是分布平均。本来桃缘居地方不算大,要不了多少人伺候,可是原哥儿渐渐长大,rǔ娘一个人都有些顾不过来,怎么也得添两个帮手。等她肚子里这个再生下来,又得单使两三个人看顾,所以虽然留下了六个人,却一点也不算多,现在先慢慢调\教着,只怕到时候还不够使呢。

    那三个外头来的不清楚,可是三个府里头的都喜动颜sè。她们都是府里的家生子,朱家上上下下的情形没有她们不知道的。四少nǎinǎi这院子,可是满府里的人削尖了脑袋想进来的。四少爷眼见是府里最有出息的爷了,四少nǎinǎi又有钱,脾气又好。在这儿伺候,既不怕主子朝打暮骂的,逢年过节的打赏都比别处丰厚。四少nǎinǎi眼见再过两三个月又要生了,到时候伺候上小主子,那可是一等一的美差。

    不管在哪儿,新来的人总得吃点下马威,为的是先压服住了,让新来的领会到规矩二字了,以后才好管教。当然,也有旧人唯恐好处被夺,故意欺压新人的。

    这六个人安排了后头两间屋子住下,翠玉先过去给她们说规矩。嘴要严,眼要活,不可偷懒更不许生事。那三个府里的家生子是知道翠玉的,晓得她现在在桃缘居的地位,赶着翠玉喊姐姐,态度别提多恭敬了。三个外头买来的,一个原来就在别的人家做过丫鬟,也很懂规矩。另外两个岁数就偏小了些,一脸不知所措。

    翠玉想着,这家里的有家里的好,人、事都熟,不用怎么费力教,一来就能上手干活。但是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因为熟,是家生子,所以总仗着老子娘的脸面,管起来可能不大易,干起活来说不定也会驾轻就熟的偷懒。

    至于外头买来的,一时还不知道根底,不能放心让她们做事,且得教着看。要是不合用,就撵出去做下面的粗活。但是她们没靠山,没关系,不会轻易和府里其他的人拉帮结派的,要是调\教好了,倒是更能干也更放心。

    二太太那儿因为韩氏的事撵了不少人,这回也增添了不少人手。

    还有一桩喜事,白氏也有喜了。这么一来,朱府这一回汰换的下人可着实不少。白氏有了孕,二太太既喜且忧。

    喜的当然是朱长宁后继有人了,忧的却是,白氏这是头一胎,不知道她能否平安生产。要是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二太太实在不愿意去想不吉利的事,可是又忍不住不想。要是白氏真有个什么,那朱长宁经不经得住?

    所以对白氏这一抬,二太太可以说是rì夜悬心,当然也没心思和大房较劲。她不主动生事,大太太也不去挑衅,一时间大房和二房的气氛显得空前的和睦融洽,而最不称心的人,大概非钟氏莫属。

    紫莺的肚子也渐渐大起来了,因为大太太盯着,朱正铭护着,钟氏就算恨得眼里冒火也找不着机会下手。

    再说这次和锦珠那次不一样。上次是锦珠理亏在先,她先朝良哥儿下手,钟氏以牙还牙。而且锦珠事先就被猫给“惊”了,据说胎很不稳,她小产可以说一大半是她自作孽。

    而紫莺这一回就不一样了,紫莺是深知上次锦珠小产真相的,对钟氏小心翼翼有如防贼一样。她了解钟氏,不管钟氏有什么打算她都不会上当。再加上朱正铭的维护,他们院子里现在妻不妻妾不妾,真是一团乱。

    在朱府这样的人家,钟氏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直接让人把紫莺从屋里拖出来打一顿板子,尽管这样做也解不了她心头之恨。有婆婆、太婆婆在头上压着,她也不能把紫莺给卖了或是做别的处置。私下里的手段,在紫莺那儿又没有什么用。

    紫莺尽量避着钟氏,可是她的肚子一天天隆起,这是避不了人的。钟氏远远看见了,站着半天都没动,也没说话,手里的一块帕子让她给撕扯得不象样子。

    老太太是不好管孙子房中的事情的,她虽然对钟氏的所作所为并不认同,可是朱正铭和妻子的陪嫁丫鬟闹出这样的事来,也绝对不光彩。

    良哥儿身子骨不结实,能不能好好儿的养到大,谁都说不好,朱正铭想再要个儿子,也是情理中的事。但是他却不该把事情办成现在这样。他看中了哪个丫鬟,大可先收了房,何必弄得偷偷摸摸见不得人?丫鬟有了身子,他更该安抚钟氏,而不是象现在一样,两夫妻弄得象仇人一样。

    别说其他人怎么看,就是良哥儿兄妹俩都已经要懂事的年纪了,看着爹娘这样,他们能好好的不受影响吗?

    ――――――――――――――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三太太陆氏忙活了快大半年,最后相中了自己娘家的一个姑娘。【最新章节阅读.baoliny.】这是陆氏的娘家嫂子帮着相看的,陆氏也去见了一面,是远亲家的姑娘,今年十五,家中兄妹三个,她是幼女。生得也十分清秀,据说女红很好,xìng情也柔顺。

    可是一向对三太太百依百顺的朱博南这次却没有听从三太太的安排,他说要先去考取功名,再谈成家的事情。三太太自然不肯,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有什么不妥的?不少人都是十四五就成亲,二十来岁才博取到功名的,娶了妻子,多个人服侍,有什么不好?

    朱博南却坚持不肯,他说会分心,影响他攻读。

    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但是三太太从没想过一向乖顺的儿子会反驳她。她琢磨着,成亲根本就不会影响儿子读书,自己嫁进朱家时,丈夫不也没有功名?后来不也一路顺顺当当的过了乡试,又中了举人吗?大房的贤哥儿,不也是娶了妻之后才考取功名的?

    儿子不愿意成亲……难道是心里有人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没办法掐灭了,象是把野火一样在心里越烧越旺,烧得三太太坐立不安。

    她旁敲侧击的问,朱博南一口就否认了。

    但是三太太并不相信。她坚信自己的直觉没错,儿子的心肯定是让哪个不正经的女人给蛊惑了,要不然一向孝顺听话的儿子怎么会破天荒的不听她这个当娘的话呢!

    朱博南去外面书院是去读书的,每天都有下人跟着来跟着去。三太太把朱博南的小厮叫了来仔细盘问,不过小厮说的同另一个长随都一样,六少爷从来都没去过什么不正经的地方,书院里也没有什么使女丫鬟。

    那问题就出在家里头?是哪一房的丫鬟?还是?

    她可没忘了前不久大房发生的丑事,不就是年轻姨娘勾搭了少爷么?

    三太太恨不得后脑勺也生出一双眼睛来死死盯着儿子,先是自己院子里的――但是很快三太太排除了她们的嫌疑。本来他们院子里也没几个丫鬟,有几个还小的先不算,有了年纪都二三十成了家的也不算。年纪和朱博南差不多的只有两个,可是朱博南对她们十分规矩,除了必要的话,连多看一眼都没有。

    三太太虽然守寡多年,可她也年轻过,有过夫妻恩爱。年少男女间倘若有情,必然会在形迹中有所流露。

    那就不是自己院子里的。

    朱府上上下下,妙龄丫鬟没有一百也有五十。这个范围实在太大了。

    三太太憋着劲儿想找出那个勾引儿子与她离心的狐狸jīng。

    要是儿子明着说了,看中哪个丫鬟,三太太也不是就容不下。反正他们这样的人家,爷们儿成亲前屋里放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倒省得少爷们到外头去胡来,不过成亲之前好生打发了也就是了。

    可是眼见这事儿没有那么简单。那个不知名的狐狸jīng显然快把儿子的魂儿的都勾去了,还让他反驳母亲,拒绝了亲事。这让三太太绝不能容忍。

    可是朱博南和府里其他人并不怎么亲近,三太太留心了好些rì子,也只看到朱博南多去了两次桃缘居。可他去桃缘居是找朱慕贤问课业上的事情――

    难道他看上的丫鬟,是桃缘居的?

    三太太一拍桌子,说不定还真是。

    桃缘居的丫鬟一向在府里是不错的,尤其是四少nǎinǎi李氏陪嫁来的那几个。都是地道的江南女子,生得玲珑袅娜,说话柔声细气的,和京城本地的女子相比,明显她们那模样更招男人怜爱。四少nǎinǎi也是很会调/教人的,桃缘居那几个个个都能独当一面,还能识得几字。能看账,行事进退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三太太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没错。

    她先打发人去桃缘居送了趟东西。理由也是现成的,李氏正怀着孕,做婶子的总得表示下心意。

    跑这趟腿的是三太太的心腹秦妈妈,小英不敢怠慢,连忙迎了进去,又让人给看坐,又亲手端了茶上来。

    秦妈妈笑着接了茶。说了几句客套话,又问候四少nǎinǎi。她的目光在几个大丫鬟身上打转。

    小英已经许了人了,不会是她。那一个生得俏丽干净说话爽利的翠玉听说也许了人家了,应该也不是。剩下的就是白芷、茯苓两个更出挑,远胜过了其他人。朱家原来的那些个大小丫头在她们面前不是显得粗笨就是显得轻浮,长相更是远远不如。秦妈妈相信以六少爷的眼光。不会瞧上这样的丫头。

    白芷看来温和细心,茯苓更活泼一些――

    要是六少爷真看中了桃缘居的丫鬟,应该就在这两个之中。

    秦妈妈回去把详情一说,三太太有些踌躇。

    要是朱家的丫头,那三太太要处置起来就省心省事得多。可是现在那是侄儿媳妇的陪嫁丫鬟,可不是她能随意穒涞摹?

    这让三太太一时为难了起来,连带着对朱慕贤夫妻俩也有怨气。做弟弟的去找兄长请教功课,可是这兄嫂却没管教好下人,勾得博南心思浮动,魂不守舍的,这事儿他们也有脱不了的责任。

    “你看着……哪个更象?”

    秦妈妈可不敢下这个论断,只说两个看着都好。

    三太太于是找了个机会亲自过去了一趟。

    秦妈妈去,可以让小英她们应酬。但是三太太是长辈,又林不能托大,亲自招呼三太太用茶说话。

    说实在的又林有点儿纳闷,三太太素来跟人没有往来,这不早不晚的,怎么跑到她这儿来了?要说有什么事儿,可她又一字没提。

    三太太坐了一会儿,倒是把一院子人都瞧了个遍。等她一走,翠玉马上就说:“三太太那怎么回事?说是来看nǎinǎi的,嘴里没几句要紧的话,眼神儿还净在咱们几个人身上打转。”

    胡妈妈猜度着,悄悄和又林说:“六少爷年纪不小了还没有说亲,三太太正张罗这事儿,可忽巴喇的跑咱们院子来瞧丫头,有点儿蹊跷。”

    朱博南和他娘在亲事上意见不一,这个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又林沉吟着,胡妈妈凑近了些,轻声说:“会不会是……咱们院子里的谁和六少爷有什么不清白?”

    “不会。”又林断然否绝。她事先就想到过这一点,倒不是信不过自己人的人品,也不是信不过朱博南的心xìng。她只是觉得,在朱府这样复杂的人事环境里头,没事也当常思有事。他们自己行得正坐得直问心无愧那没有用,别人看着瓜田李下,心中猜疑,那是防不住的。

    所以打从朱博南头次来,又林就让他们哥俩单去厢房或是去了西屋里头,也不让丫鬟们太近前伺候。递茶递水端饭传话的,差不多都是小英在忙活,有时候又林也亲自给他们沏茶端点心。这些事情都是在又林眼皮子底下,要说谁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做出点不光彩的事情来,那是不可能的――根本没有空子可钻啊。

    “那……会不会是三太太瞎疑心?毕竟六少爷在府里头也就常往咱们这儿来。”

    这倒是有可能的。

    又林心情不怎么好。朱慕贤好心提携指教兄弟,末了还得受人猜疑。好人真是做不得,就算不指望好报,可谁也不想因为行善却和人结了怨吧?

    三太太先打发陪房妈妈,自己又亲自过来,肯定把这黑锅扣她头上了。

    晚间朱慕贤回来,看又林面sè不似往常,又哄又问的,又林就把这事儿和他说了。毕竟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儿,朱慕贤也得知道。

    朱慕贤听了也有点儿郁闷。他教六弟是为了他们兄弟的情份,没指望三婶儿对他感激不尽,可是也没想到招来别人无端猜疑。

    “没事儿,你也别多想,三婶儿她年青守寡,这心xìng脾气是古怪些,连祖母都不同她计较这些事。既然咱们知道了,心里也就有数了。回头我和六弟说,你怀了孕怕人吵扰,我和他去小书房讲功课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三太太既然没把疑心说出口,他们也不能自己过去表白说他们没纵着丫鬟勾搭朱博南。而且也不能因为这事儿,把朱博南也拒之门外――

    毕竟朱博南并没有过错,再说他的课业也要紧,来年还想下场呢。

    三太太又琢磨了几天,干脆把儿子叫了来当面问他:“你是不是喜欢你四哥院子里的哪个丫头?”

    朱博南吓了一跳:“娘你可别乱说。”

    “娘都知道,你不用瞒我了。我也去看过了,那几个丫头生得是不错,你要是真喜欢,咱们跟你四哥把人讨了过来先伺候着,等你成了亲再……”

    朱博南急得一头是汗:“您还去看过了?”

    他忽然想起四哥前天跟他说,改去小书房讲功课。

    虽然他十分不舍,可是四嫂的身子要紧,四哥说的也是正理。可现在听三太太这么一说,他忽然明白过来!四哥突然跟他讲换地方,根本不是为了四嫂怕吵,而是为了避嫌疑!

    ――――――――――――

第二百九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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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妈妈没敢进屋,在外面侯着,听这母子俩又一次争吵起来,连忙进屋去劝解。

        这会儿也只有秦妈妈能来圆场了。三太太xìng子孤拐,朱博南平时不声不响,遇到什么事也是够拗的。秦妈妈肚里直叹气,一面劝慰六少爷,说三太太也是一片慈母之心为了他好,一面劝着三太太,说六少爷这是一心向学,真得罪了大房,影响了前程不说,为难的不还是三太太吗?

        母子俩谁也不肯先低头,屋里弥漫着难言的尴尬。

        秦妈妈又劝朱博南:“太太这些年多不容易,咱们三房孤儿寡母的,遇事没个人给撑腰说话。大房霸道,二房贪财,只当咱们这一房是摆设一样。太太怎么撑下来这么些年?还不就是一心为着六少爷,指望着您将来有了功名,娶妻生子,她才对得起早早去的了三老爷……”

        三太太听着秦妈妈的话,心里一阵酸楚,连忙扯了帕子抹泪。

        她当年出嫁的时候,别人都羡慕她。可是好景不长,丈夫早早就去了,孤儿寡母的有多艰难,那真是一言难尽。现在眼见着儿子大,却和自己离了心,真不知道这些年cāo碎了心都是图什么。

        朱博南看见母亲抹泪,心里也有悔意。可是四哥四嫂待他热诚无私,每次一去桃缘居,他就觉得脚步特别轻快,脚下简直象踩着云堆一样轻飘飘的都能够飞起来了。四哥待他很好,先生讲不到的那些窍要关节他都能详阐得一清二楚。还有四嫂……

        朱博南扶着三太太的膝头,慢慢跪了下来。

        “都是儿子的错,娘不要伤心了。”

        三太太慢慢止了泪,握着他的手说:“我的儿,娘这辈子就指着你了,娘是万万不会害了你的。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上头容易犯糊涂……你看咱们娘俩儿这么些年,谁把咱们放在眼里过?娘是个妇道人家。有什么事儿也不能出头。你不成家,旁人就永远把你当个小孩儿看待。你一娶了亲,就是个顶事儿的爷们儿了,以后咱们三房,你就是他顶梁柱。有什么事儿,就得你出头担当。该争的,该要的,咱们不想多占旁人的。可也不能让旁人占了原该属于咱们的那一份儿去,你都明白吗?”

        朱博南觉得整个人混混沌沌的,虽然三太太说的话一句句她全听见了,可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心里去。

        “老爷子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谁知道哪天就……到时候咱们这三房人肯定要分家的。你成了家,到时候请了族老长辈们来说事,你也能替咱们争一争了……儿啊,不是娘想逼你成亲,这人成了家才能立业啊。再说,你爹当年去得早,他死的时候就挂心咱们娘俩,挂心着你。你早些生成亲生子,延续咱们这一房的香火。你爹地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人一辈子能顺遂己意的时候很少,更多的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

        朱博南觉得舌头穒椋?痪浠八档眉枭?薇龋骸暗?尽??盖鬃鲋鳌!?

        三太太心满意足,朱博南却觉得头重脚轻。折腾了这么些天,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他心里那隐密的连自己都不承认的想往,注定是一场空。

        早点儿断了念想,也好。

        三太太喜气洋洋的张罗起亲事来,三房沉寂多年,但是朱博南成亲之后就不一样了。成了家,有了妻子,他就要顶起三房的事情来了。大太太和二太太都在观望着,打听着三房打算聘哪家女儿为妻。

        朱慕贤和又林说起来:“看来六弟还是没拗过三婶儿。”

        这样也好。省得三太太继续疑心他们夫妻俩。

        朱慕贤问:“听说这两天就要下定了?”

        “是,今天三婶儿还去找过太太,下定的时候总得有伯母姑母的去一回,太太也应了。三婶儿挺急的,好象想赶紧定下来,最好过了年就能马上成亲。”

        “这么急?”

        “听范妈妈这样说。应该不会错的。”

        三太太今天特意到大太太那儿去,论情论理的,也都得请太太过去走一趟。

        大太太是长嫂,给侄子cāo办这事本就责无旁贷,而且大太太公婆丈夫儿孙俱全,由她出面再合适不过了。而且这种体面热闹的喜事大太太还乐意兜揽。不象二房,二太太这人过于吝啬,想让她出力可不是件易事。

        再说,将来分家,大房是不用说了,有族法家规在,所以剩下的就是二房和三房的纠葛了。按理扣除大房的份额后,剩下的应该二房三房平分。但是二房人多势众,三房人丁单薄,到时候会怎么样还很难说。两相比较,三太太自然愿意来请大太太出面帮衬。要让二太太插一手,不定要从中间再抠多少好处去,那可是个雁过都要拔毛的主儿,遇着这事儿,还不趁势的能捞就捞?

        朱慕贤有些感慨:“真快,连六弟都要成家了――我总觉得他还是个孩子呢。小时候三婶儿管他就紧,我们在外头玩闹,他就扒在窗棂那儿眼巴巴的看着我们。那会儿都小,不懂事,总觉得三婶儿yīn阳怪气的,六弟也太闷,都不愿意亲近他们。现在想想,着实不应该。”

        “你也都说了,那会儿不懂事嘛。”

        朱慕贤让又林坐好,自己也一本正经坐在妻子旁边,捧了本千字文慢慢的诵读。

        又林轻抚着肚子,微笑着听他念。

        丰太医也说,这孩子过了四五个月,就能听见外头的动静了,没事儿的时候常和他说说话总是有好处的。朱慕贤如奉纶音,天天回来都要念两段书,再累都不肯把这一桩事给省了。原哥儿掀开门帘,圆溜溜的大眼瞅瞅他爹,又瞅瞅娘,悄悄的跑过来,靠在又林身边儿。朱慕贤把他抱起来:“别压着你娘。”

        原哥儿还小,不能理解为什么又林这么些rì子都不抱他也不跟他嬉闹。不过他很听话,朱慕贤这么说,他就坐在朱慕贤怀里头乖乖的不动。

        朱慕贤读了几句,正要掀页,原哥儿忽然nǎi声nǎi气地跟着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虽然咬字还不是很清楚,可是确确实实是朱慕贤刚才读过的字句。

        朱慕贤抱着他赶着问:“再念一遍,再念一遍给爹听听。”

        原哥儿瞅瞅他,果然又念了一遍,仍然一字没错。

        夫妻俩喜出望外。

        虽然不是有意现在就让孩子开始读书识字,可是原哥儿听朱慕贤念一遍就能复述出来,说明儿子很聪明。

        朱慕贤抱着儿子连亲了几下,原哥儿咯咯直笑。

        “真聪明,不愧是我儿子。”朱慕贤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又林瞟了他一眼,朱慕贤一看妻子的神情,立刻改口:“都说儿子象娘,你娘也是极聪明的,果然你也聪明,将来肯定比爹要有出息,没准儿能考个状元回来。”

        一句话引得夫妻俩都开始畅想美好前景。又林看着胖乎乎的儿子,都能想象出他穿一身状元红袍簪花游街的样子了。

        翠玉正教新来的那三个丫头练上茶。一开始练当然不能就拿上好的茶具给她们练手,不过拿粗瓷的,放在茶盘上,里头倒着白水,就让她们这么练。

        “步子要轻,别毛毛躁躁的。手要稳,我说,你别抖啊――”

        翠玉脾气有些急,小丫头们一见她就会紧张,手本来不抖的也抖上了。茶托和茶杯叮了当啷的乱响。

        “你们自己说说,这都练了几天了,上茶还这么慌里慌张的。”翠玉耐着xìng子说:“赶明儿要是来了客人,给人上茶的时候,你们也这么筛糠似的抖?那是让人喝茶呢还是让人听响儿的呢?”

        小英站门口捂着嘴笑,笑完了才喊她:“翠玉,你来一下。”

        翠玉应了一声,转头说:“你们接着练,到明天谁手再抖,我可打人了啊。”

        等出来了她问什么事儿,小英笑着说:“nǎinǎi要开箱子找东西,六少爷不是要放定了么,提前预备预备,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送什么。”

        翠玉应了一声连忙去了,小觘?宋荩?绦?醋判⊙就吩谀嵌?傲贰K?却溆窈推?嗔耍?渌?瞬辉趺刺?滤?F渲幸桓鼍痛笞诺ㄗ铀担骸捌涫怠??溆窠憬忝焕词保?颐鞘侄疾欢叮??焕矗?乙豢醇???揖团铝恕!?

        小英笑着说:“怕她做什么?她就是嘴上凶。”

        胡妈妈正和另两个小丫头在门口说话。都是这一回新进来的,但是那几个是原来府里的家生子,自然比她们熟络,人都相识,嘴也甜。她们还在这儿一遍遍的练,人家是早在以前挑进府的时候就由人专门调/教过,比她们是要强多了。

        这几rì她们几个私下里商量着,虽然暂时留在桃缘居里,可是六个人,不可能人人都在上房里做事,必然有人做粗活。那些人比她们资历老,懂得多,照这样下去,她们非给挤掉不可。

        可是她们也没有什么旁的法子,只能下了狠力的去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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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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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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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生病的时候,一直在想陈婆子被处置的那件事儿……少nǎinǎi和太太这边的有些消息。是陈婆子不可能打听到的。老姐姐你就没想过这个吗?”

        胡妈妈的笑容没变:“都过去的事儿了,人都死的死,散的散了。”

        她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这件事儿桃缘居一直查着没放松过。范妈妈说的这事儿,胡妈妈也想到过。

        陈婆子毕竟只是个粗使婆子。而且还在后院儿当差。她能到正院、到上房来的机会太少了。很多事情她不可能打听得着。

        当然,那时候于表姑娘还在,可是她头脑简单,xìng情冲动――她做的事,大部分还是李心莲在后头撺掇的。

        “于姑娘那会儿常来常往的,小雁也没少往前凑着献殷勤。”范妈妈说:“再说,当年在于江的时候,黄嫂子不还差点儿认了那一位当干女儿吗?两个人可没少往来!”

        胡妈妈的眼睛眯了一下。

        这事儿胡妈妈不提,范妈妈还差点儿给漏过去了。

        不错!当时李心莲的确巴结过黄嫂子。说起来。她从小时候就和自家nǎinǎi过不去,nǎinǎi有的,她也想有。明要不到,都能下手偷。都是一族里头,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有时候就是知道她们姐妹偷了东西,也不能把她们怎么样。而且李心莲从来都不以自己的行动为耻。偷了的首饰还会堂而皇之的戴出来。五爷和五nǎinǎi也根本没为这事儿管教训诫过女儿。这一家子从根子上就歪了。

        后来朱慕贤来了,和自家nǎinǎi也认识了。李心莲就又瞄上了他,几次三番的事情又恰巧坏了她的打算,她就一直怀恨。

        范妈妈看出了胡妈妈的神情变化――虽然很细微,但是仍然可以发现。

        她心里跟自己说了一句,行,事情成了一半儿了。

        她抛出来的东西能打动胡妈妈,大家有共同的敌人。那就行了。就算黄嫂子和小雁跟这事儿牵涉不深,四少爷和四少nǎinǎi也是宁可错杀不会放过。不说以后,就凭黄嫂子以前干的事儿算算旧账,也够她喝一壶的。

        范妈妈满意而归。

        胡妈妈没给她什么确切的答复――那是当然的,她又做不了少爷少nǎinǎi的主,必定是要先回禀再说。可是她的关切和神情。让范妈妈已经吃了一颗定心丸。原来她的心情忐忑,因为黄嫂子马上要回来了,不知道她这几年攒了多少怨气想向自己报仇。

        可是现在范妈妈不怕了。有四少爷四少nǎinǎi在,黄嫂子能算得了什么?小雁又算得了什么?抓着她们的把柄,立时三刻就能让她们母女没好果子吃。就算没抓着把柄,只要少爷和少nǎinǎi心里已经这么想了,认定她们有过错了,一样能处置了她们。

        这做奴婢的,最要紧的就是要找好靠山。小雁和黄嫂子也想得没错,她们认准了大太太,一心的讨好巴结。范妈妈也一样,她在大太太那儿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的。

        但是光这样还不成,在大太太面前地位都差不多的时候,范妈妈的优势就在于她还攀上了四少爷和四nǎinǎi。

        大太太毕竟老了,四少爷和四少nǎinǎi却正年轻呢着。有些事情上头,大太太已经做不了儿子和儿媳妇的主了。再往后,大太太年事更高,这情势更是此消彼长。小雁就算抱死了大太太的大腿,又能风光几年呢?

        胡妈妈送走了范妈妈,心情并不好。

        范妈妈这老货也是够yīn的。既然她早想到了这事儿,可是为什么早选一直不说?要不是小雁要把黄嫂子弄回来,威胁到了范妈妈的地位,估计她还是不会说。这人能用,但是绝不可信赖。

        现在这时机也太不巧了,nǎinǎi身子越来越重,眼看就快要足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临盆。这时候cāo心费神绝对不行。而且分娩这种事情人多手杂的,最怕人使坏。

        胡妈妈没敢怠慢,立刻就去向朱慕贤回话。

        范妈妈的消息很准,南边儿庄子上的船到了,黄嫂子也跟着船一起到了。一来当然先给大太太请安回事儿,有小雁在一旁帮着腔,黄嫂子说在南边儿这几年如想念主子,那叫一个情真辞切。范妈妈在一旁劝着,看黄嫂子泪都下来了,还给递帕子劝解她,不知道的人还得以为她们交情多好呢。

        这些都是辅垫,重要的话还在后头。

        黄嫂子已经离开京城太久了,现在她回来了,给她个什么活计干呢?她过去不大不小也是厨房的管事媳妇,现在当然不可能再从烧火的粗活儿干起。可是要让她继续管着事儿,那原来管事的人怎么办?一个萝卜一个坑,上一个萝卜可还没打算让位子呢。要是留在这院儿里管事儿,那就更不妥了。大太太现在又不料理家务,铺子也就两间,田地也没多少人。她的衣裳首饰私房这些都有人管着,黄嫂子也插不上手。

        果然看黄嫂子抹了下泪,想提这个话头了,范妈妈就插了句:“太医昨儿还说呢,不让太太多劳神。黄嫂子这赶了一路也辛苦了,正该先去好好歇着洗洗风尘。有话可以慢慢说不急,rì子且长着呢。”

        范妈妈这么一说,大太太也觉得有些疲惫。

        当然了,范妈妈早就算了好rì子,大太太上半天都没闲着,午觉比平时睡的时候也短,到了这会和当然jīng神不济了。

        “也是,你先去安顿歇息,回头再过来陪我说说话。”

        大太太发了话,黄嫂子就算不甘心,也不好再赖着不走了。

        大太太还笑着对小雁说:“行啦,我这里也没有什么事儿,你去陪你娘说说话吧,到底几年不见了,去吧。”

        小雁可不放心,谁知道范妈妈会趁这时候再做点儿什么手脚。大太太笑着催她:“去呀去呀,你这几年净服侍我了,也该在你娘面前尽尽心了。”

        范妈妈瞅着她们母女的背景,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

        她们母女凑一起,肯定有很多事情想商量。可是甭管她们怎么商量也都是白搭,京城这边儿早就有人预备好了要对付她们。她们不动还好,只要有动作,就肯定会落在别人眼里。

        胡妈妈这边也得着消息了。对她来说,一个小雁不算什么,只是黄嫂子又不一样了。她们母女究竟和李心莲之间的关系有多深?除了已经知道的那些事,会不会还有别的事情是她们不知道的?

        既然把目标放在了小雁和黄嫂子身上,这些天胡妈妈一直没闲着。一面打听黄嫂子和小雁以前的事情,一面调派人手加紧防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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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九章

        这一年注定了是个多事之秋。进了十月,先是兵部尚书刘至夏病死,他的女儿,贵妃刘氏悲伤过度,也紧跟着病倒。林阁老在大朝会时突然中风╠╠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这么短短的半个月里头,不管是朝上,还是后宫,都暗cháo涌动,厩里刮的风似乎都变了味儿。钱嫂子进来回事儿的时候说,他们茶庄对面那间酒楼的生意倒是更好了,进的货倒比前几个月还要多。

        当然,天气冷了,有个地方坐坐喝口热茶,再说说话,总比在外头吹冷风强得多。

        但是,也许还有别的原因。厩里的人虽然不敢就皇家的事说三道四,可是不代表他们不热衷于热议和清谈。兵部尚书死了,他的位置得有人递填。林阁老中风了╠╠不知道能不能治得好。要是治不好死了,那朝里只怕从上到下要大洗牌。林阁老一手提拔起来的门生和故旧们比谁都着急。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虽然换的不是天子,可是比换了天子还糟糕。林阁老盘距朝堂呼风唤雨这么些年,他底下的这些人大概没有想过,有朝一rì大厦倾颓,他们该如何是好。

        朱府倒还是一切如常,最起码表面上是这样。朱老爷子早就相当于是荣养了,挂个礼部尚书的名,活都是下头的人在干。林阁老死也好,活也好,瘫了也好,不会影响他现在的地位。朱大老爷就更不用说了,整个儿一边缘人物,闲官。朱慕贤呢,不过是刚刚起步,官卑职小,上头的大风刮不着他这样的小草儿,所以朱府内部倒是没怎么受这戌波的影响。

        有人上门来拜见,老爷子大多数是不见的,连贴子都不留。他都这岁数了╠╠说不好听的。比林阁老还大三岁呢,重孙子都有了,还能活几天啊?富贵经过,困苦也捱过,什么都看得开了。那些鼓动着他的人,心里盘算什么他都一清二楚。可是那些有什么意思呢?看看林阁老,这就是前车之鉴。拼了老命,在朝上都中风了。这可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老爷子有他的消息渠道,林家虽然瞒得紧,但是林阁老情形不容乐观。他年纪也不轻了。平时又多劳心力,四体不勤,这次就算能保住命,只怕也不能动说话了。

        过了这么些年,林阁老这个庞然大物终于被时间和疾病联手击败。老爷子不由得喟叹,林阁老这个人真是了不得,他几乎打败了一切敌手,包括朱老爷子在内。但是他最终还是斗不过天命。

        对于内宅的女人来说,这些事情就更遥远了。她们的话题焦点更多的集中在诸如“贵妃娘娘这一病。只怕难好”,又或者是“林阁老听说过年时还纳了个十七八的妾呢,真是一树梨花压海棠,老来也风流。要是这会儿他两腿一蹬去了,那么年轻的妾也得守寡”之类。

        但是对于又林来说,虽然她现在足不出户,一是身子太重。二是因为天气已经冷了╠╠下过一场雪了都,可是她还是能从朱慕贤的态度里嗅出一点不寻常的意味。

        兵部尚书死了,对别人来说可能没什么。但是对杨重光来说,意义绝对不一样。有刘至夏那么个庞然大物压在头顶,想翻当年的旧案哪有那么容易?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刘至夏一倒,下头的人乱成一片,这时候入手。就要容易得多。

        朱慕贤在这事上,只能两不相帮。石家虽然是大太太的亲戚,可是这件事情上头,石家的确做得不算光彩。不管从情理还是道义上,朱慕贤都没法儿让自己阻拦杨重光为父申冤。他只能两不相帮。

        他这些天也不好受。

        罗三还找过他,问他知道不知道这事。

        罗三是石家女婿。他自然对这事关切。

        朱慕贤只能坦然的表示这件事情上头他只能两不相帮。罗三和他是打小的交情,知道他的为人,也没有再说下去。

        又林自打从朱慕贤口中问出这件事的内情,就有些担心。

        她担心石琼玉。

        这件事情她这么消息闭塞都知道了,石琼玉自小在京里长大,又嫁回京里这么些年,消息远比她要灵通。

        初恋的情人,现在却成了家族的仇人。

        又林直想叹气,这简直象一部莎翁戏啊,活脱脱的罗密欧与茱莉叶嘛。

        朱慕贤可以说两不相帮,但是站在同是女人立场上头,又林当然更同情石琼玉。这件事情错不在她,可是现在最痛苦的人大概就是她了。

        石夫人当时是不是已经预见到了会有今天呢?所以她坚持不许女儿和杨重光往来,不惜把她关着锁着,远远的把她嫁到了厩,也不让他们两人在一起。

        还有,chūn天回于江奔丧去的时候,石夫人那样苍老憔悴,忧心忡忡。她肯定已经知道了,杨重光恨石家,他一钓人头地了,必定会报仇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

        朱慕贤劝她不要过份担心:“这件事的主谋绝对不是石家,就算会受牵连也是有限的。石老爷子早就告老回乡,这件事掀出来,最多……也就是名声扫地,不会对石家有太大的实际损害。”

        又林不会被他三言两句就给哄住。是,就算不追究石老爷子,可是他到老到老背上这么个污名,他又是那么个脾气,会不会就此气死都不好说。再说,石家几个兄弟将来的前程会不会因此而受影响?这怎么能叫没多大损害呢。

        对石琼玉来说,她现在也是儿女俱全,婆婆也喜欢她,即使娘家出这样的事,大概影响不会太大。可是她心里的痛苦怎么办?

        再说,杨重光和石家的旧事儿如果一下子都扯出来,会不会也影响到玉林呢?

        虽然玉林来的时候总是说杨重光不错,看起来也的确象是过得舒心的样子。但又林总是有些不放心的。

        报仇可以说是杨重光一直以来的目标和执念,不管会有多少人受到伤害,他大概都不会退缩。

        “你瞧你的脸,都皱成这样儿了,当心将来生出来个苦瓜脸儿的孩子。”朱慕贤伸手过来,在她的眉心揉了几下,把她的眉结揉平:“旁人的事情,咱们插不上手去,所以也别太往心里去。再说,石家不是没把事情做绝吗?他们还是抚养了杨兄十几年的。杨兄也不会对石家下狠手的。”

        但愿如此吧。

        杨重光在石家虽然过得不如意,可是石家毕竟还是把他养大了。要是他对石家太过情,旁人也会指责他。

        所以翻出旧案来的好处并没多少,坏处却是眼可见的。

        说是为了还已死的人清白,可人死都死了,是不是洗刷了污名,对他们还有意义吗?

        其实,这报仇,还是为了给活人慰藉。

        杨重光是为了给杨家一个交代,更重要的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朱慕贤知道妻子怕冷,连带着,胡妈妈、小英翠玉她们也是从南边儿来的,对厩的气候还是没完全适应,所以桃缘居每到冬天用度就要多出不不少╠╠每房多少主子,按份例拨炭的。那不够使的,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又林倒不愁炭烧,李家的船从南边儿来,李光沛和四nǎinǎi放心不下远嫁的女儿,总会捎带东西来,连炭都有。

        这次送东西来的不是什么管事,而是又林的弟弟通儿。

        又林听着人回话还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你说谁?”

        “是二少爷。”管事说:“二少爷打发我先过来给您报个信儿,他随后就到。”

        “真胡闹,他才多大,就一个人跑这么远?天还这么冷”

        管事笑着说:“大姑nǎinǎi不用生气,二少爷虽然小吧,可是主意大着呢,这一路我们都是听他吩咐的。老爷也说了,多历练历练没坏处,总拘在院子里练不出本事来,就得出来跑一跑闯一闯才行。”

        又林哪里还坐得住,马上打发人去叫通儿过来。差不多过了多半个时辰,人总算是来了。

        这孩子长得可真快要是在外头一眼看到,说不定都不敢认。黑了,壮实了,也高了。

        又林心说,chūn天时见他就不矮了,这过了大半年,怎么好象又高了?

        李家人都不算高╠╠早早过世的爷爷又林没见过,但是父亲母亲个头儿都不是很高,通儿怎么就长这么高呢?他现在才多大啊,将来还会再长……

        要不是因为通儿是她看着出生的,又林几乎怀疑通儿是不是也是父亲从外头抱来的孩子了。

        “姐”通儿也没那么多讲究,进屋眼睛就盯在她肚子上:“是男是女的?”

        又林失笑:“我哪儿知道,这得生了才晓得呢。”

        通儿点点头,第二句就问:“我外甥呢?”

        又林赶紧让人去把原哥儿带过来,趁着空儿问他:“你怎么一个人跑这么远,爹娘都同意吗?”

        “爹点头了。”

        那就是娘不答应了。

        说实在的,谁家小儿子不是心头宝?不得搁在眼前才放心?可是通儿生xìng就跟匹野马似的,难管的很。

        ╠╠╠╠╠╠╠╠╠╠╠╠╠╠

        今天好冷下了一天雨。(.. )

    第三百章

        rǔ娘教着原哥儿喊舅舅,原哥儿喊得又脆又响。通儿笑着应了,还兜里摸出个小玩意儿来给原哥儿。又林怕他弄的是什么古怪东西,先接过来看了,是个木刻的船锚,刻得相当好,十分jīng致。

        “这是我自个儿在船上没事儿干的时候刻的。”通儿说:“给原哥儿拿着玩儿。”

        又林笑着说:“手艺倒满巧的,比你哥强。他以前和泥玩儿,想捏个狗,结果捏出来人有人说是猪,有人说是羊,就没人说是狗。”

        通儿摸摸头,笑了。

        又林拉着他坐下,仔细问他家里的情形。又问他这次是什么时候上路的,路上走了多少天,带了多少货,到京城来做什么,什么时候回去。通儿一一答了,最后说:“我要在京城多待些rì子,我还没来过京城呢。等姐姐生过了,我再回去。”

        又林微皱起眉头:“你头次出远,还待这么久,娘在家必定会担心的。”

        “没事儿,我说我想看姐这次生个外甥还是生个千金,爹也同意了。”

        “你也太任xìng了,爹也由着你胡阄。”

        通儿被又林教训也不生气,打小儿又林就没少教训他,虽然分别了几年,又林一见面又训他,通儿一点儿都不觉得生分,反而觉得亲切。

        又林训过了又问:“你打算住哪儿啊?”

        “爹每次来京城都有落脚的地方,或者我干脆住在船行······”

        “别胡说了,这么冷的天,住外头怎么能舒服得了?我让人给你收拾屋子,你就住这儿吧。”

        “那不好。”通儿不乐意:“朱家这么多人,我又不认识,还得跟他们陪笑脸说应酬话,我不干。”

        又林气得笑出来:“你还怕应酬?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都有本事自己跑这么远,你还有什么好怕的?这事儿没得商量·我做主了。你都这么大了我也不能留你住内院,你去外院客房住,那儿住着几位老太爷的幕客,还有家里的管事账房们·你懒得应酬人家,人家还不一定想应酬你这个小毛孩子呢。告诉你,会应酬也是一门大学问,你将来真出去跑船,走南闯北的,什么人不得应酬?怕应酬干脆回家去算了。”

        “我不是怕应酬。”通儿憋得吭吭哧哧的:“就是不想跟老nǎinǎi,还有伯娘婶子这些女流之辈打交道。总把我当小孩儿似的······”

        好吧·又林理解。通儿现在这样的半大孩子,总愿意别人把他当大人,而且很不耐烦在中老年妇女面前装乖孩子。

        “没人逼着你应酬她们,但是你既然来了,总要拜见下我们老太太和太太,请个安。以后你爱来不来的我才不管你呢。”

        有她这么保证,通儿才应了下来。

        老太太和太太她们还就稀罕通儿这么大的孩子。再说,通儿生得好·虎头虎脑的,很招人喜欢。老太太给了见面礼,有绸子有稞子·大太太给得也差不多。通儿一出门就笑脸儿就耷拉下来了:“还把我当小孩儿。”

        又林身子重,没陪着他过来,小英抿着嘴笑:“二少爷,我让我们当家的领你去客房,你先安顿下。晚上等我们爷回来了,肯定还要给你接个风的。”

        接风这词儿通儿喜欢,小孩子是用不着接风洗尘的,这意思,姐姐姐夫是把他当大人看待的。

        书墨陪着这位二少爷,遇到旁人问起这是哪里的客·当然要回答一句:是四少nǎinǎi的弟弟,李家的二少爷。

        通儿一直在留意观察这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京城和朱府。很气派,府里人也很多。那些人听说他是李家少爷,都十分客气。这说明姐姐在这儿应该过得不错,这些人对他才不怠慢。要是姐姐在这儿过得不好,那些人对他肯定也冷淡。

        这个事实让通儿放下心来。

        要是姐姐在这儿过得不好·就象他们镇上那个石秀才家的媳妇一样天天受气挨打骂,那他肯定要把朱家阄个天翻地覆,再把姐姐和外甥一块儿带走。

        这些读多了书的人真奇怪,就象镇上那个石秀才似的,一边摇头晃脑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一边又嫌弃老婆大字不识一个,很看不起她。姐夫读的书也够多的,都做翰林了。

        不过他肯定没有那个秀才一样的臭毛病。

        又林怕客房东西不齐备,让人收拾出簇新的铺盖送去。又怕通儿穿的衣裳太单薄。在于江,天气好只穿件夹衣就成,现在京城可得穿袄子了。她想了想通儿的身量,让人把朱慕贤几件没穿过的新袄子也找出来——通儿比朱慕贤还矮一些,不过应该也能凑和穿。又吩咐厨房,多做几样拿手的好菜。

        厨房的人得了吩咐,使出浑身解数整治了一桌好菜。大厨房的人这段rì子一直憋着气,跟小厨房别苗头。老太太单吃小厨房的饭也就算了,四少nǎinǎi怀了孕,想吃些南边儿的家乡口味也没错。可是难道南边儿的菜只有小厨房才会做?大厨房南北大菜都做得来,一点儿不比小厨房的手艺差啊!

        真可惜大厨房里怀才不遇的千里马并未遇着慧眼识珠的伯乐,李家这位二少爷天生对吃就不挑剔,能吃饱就成。大厨房jīng心炮制的jīng致碗盏统统没入李二少爷的眼,倒是朱慕贤觉得大厨房这次很上心,没怠慢了客人。

        第二天一大早就没见着李家二少爷的人了,问门上的人,说天刚亮府门才开他就出去了。又林实在也拿这个弟弟没办法,反正只要有人跟着他,保证没什么危险没闯祸,那就随他去吧。李光沛和四nǎinǎi都管不了,又林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个本事能把他管教得服服帖帖。

        赶着这天气不怎么好,天yīn沉沉的,看着随时会落雪。这样的天气若是能不出门,自然没有人愿意赶着这样的天出门。

        可就这是这样的天儿,又林这儿却来了客人——罗三少nǎinǎi,石琼玉来了。

        又林有些意外——可是又觉得不怎么意外。

        石琼玉看起来有些憔悴,眼圈也有点儿发红。

        “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又林站起身,石琼玉忙扶着她又坐下:“你别动,就坐着吧。”

        外头都起风了,眼看就要下雪。

        “我们家有人昨天在码头边看到你们家二少爷了,我也就是挂心着父母……所以想过来问一问情形。”

        这也怪不得她。从京城到于江,写信一来一去的得多半月,石琼玉担心娘家,又林这儿若有消息,她当然急着想问个清楚。

        “通儿是来了,可是他一早儿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他一个小孩子,你问他什么,大概他也不知道。不过昨天倒是有管事同他一起来的,我叫了人来问问看,兴许他知道点儿什么。”

        石琼玉这会儿也顾不上客套了,又林一说她就连忙点头。

        她这些rì子肯定不好过。

        又林心里明白,但是当着人,嘴上却不好说什么。

        不多时小英带了人来,那位管事十分老成,听说是石家的姑nǎinǎi想问消息,斟酌了一下才说:“才入冬的时候,石老爷病了一场,请了几位郎中看过。后来听说还是吃的原来的方子,已经好转了。”

        石琼玉微微低下头:“信上也提了一句,可没说爹病得那么重——”她抬起头来:“近rì怎么样?”

        “近rì小人并未回乡,从琼州直接上船就过来了,近来的详情实在不知。”

        石琼玉有些失望。

        罗家的下人在码头看到李家的船,本来也不是偶然的。她写了信回去,迟迟未见回信到来,想着家里要是派人或是送信来,总得在码头那儿登岸,所以派了家人天天去等着,昨天见了李家的船,家人回去后一说,她本来希望也许母亲会托李家的船队捎信来,结果还是一场失望。

        “石姐姐不用太担心,还有人说过,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虽然这次回信慢了些,现在天一冷,路上耽误的时间必定也久,晚一时也是自然的。”

        “我也知道,就是心里总不踏实。”屋里只剩她们两人,石琼玉也不和又林见外,轻声问:“近rì……表弟他有没有提起过朝上的什么事?”

        “没有,他现在什么都不和我说。”又林实话实说:“我现在就坐在屋里什么都不知道,跟个傻子似的。”

        石琼玉的笑意有点儿勉强:“表弟真是体贴你,你现在身子重,我本来也不该和你说这些。”

        外头已经下起雪来,石琼玉挂念着孩子还在家里,起身告辞:“我先回去了,要是有什么南边儿消息,你千万打发人来告诉我一声。还有,你这也快生了,要是喜信发动,一定也让人去告诉我。”

        又林送到她了门前,又咐吩小英好生送石琼玉出去。

        今天累死了……带儿子划船,去邮局,还去买了风扇什么的……去年家里两个风扇都坏掉了。</div>

    第三百零一章

        朱慕贤回来时雪下得正紧,他进府门时,门上的连忙迎上来,牵马的牵马,问安的问安。其中有年纪的老家人便说:“四少爷,这天儿一天冷似一天,您再这么骑马来去,一早一晚的寒气重,身子怕要吃不消呢。”

        朱慕贤笑着应了一句:“这两天就坐车去。”

        他这边进门,后头又来了两人,朱慕贤回头看了一眼,见来人背着药箱,就知道是请的郎中。

        “家里谁病了?”

        门上的人小声说:“是大少爷院子里那个紫莺姑娘,听说今天跌了一跤,动了胎气,说不定会早产。”

        朱慕贤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说话。

        他先到大太太屋里去了一趟,大太太刚在念着经,看见小儿子来了,忙吩咐人给他端热茶,又让他坐到身边儿来暖和。

        朱慕贤说:“刚才进门的时候看见郎中来了。”

        大太太叹了口气:“别担心,不是你媳妇。是你大哥院子里的事儿。下雪地滑,紫莺跌了一跤,现在不知道情形怎么样呢。你大哥刚才和你嫂子又吵了一架,他认定了是你大嫂使的坏想弄掉紫莺的孩子,你嫂子当然不认。我让范妈妈过去了一趟,把良哥儿和她妹妹抱到我这儿来了。你哥那边现在乱糟糟的,两个大人也都顾不上孩子,还是放我这儿安心点儿。”

        朱慕贤去西屋看了看,rǔ娘正照看两个孩子,见他进屋,忙站起身来:“四少爷。”

        良哥儿转过头来看看他,不吭声。还是他妹妹喊了一声:“四叔。”

        “嗳。”朱慕贤应着,在炕边坐下来,轻声问:“良哥儿和妹妹在做什么呢?”

        良哥儿还是不吭声,低下头抠着手里的笔。

        虽然年初的时候开蒙,只念了几天书就不念了。不过平时朱正铭还是会让儿子练几个字,背几句书。

        “这是在写字吗?”

        炕桌上摊着张纸,还有一本摊开的字贴,纸上只写了不到一行字,在“双”字上断了笔。

        “这个字是难写,”朱慕贤说:“当时四叔学写这个字的时候也总是写不好,还被先生打过手心呢。”

        说到打手心,良哥儿哆嗦了一下。

        好吧。虽然哆嗦不是什么好事,但总归是有反应了,说明他把朱慕贤的话听进去了。

        朱慕贤想,先生就教了几天。再说也不可能对这么小的孩子动戒尺,那可能就是有人用打手板之类的话吓唬过他。

        朱慕贤握着良哥儿的手,再握着笔,在纸上稳稳当当的写了一个大大的“双”字。

        良哥儿的手很僵硬,象是不习惯和人靠这么近。

        “也不算很难,对吧?多练几次就好了。写得大一点,字就不会变成一团黑墨了。”

        朱慕贤掀过炕桌上的纸,另换了一张铺好,再握着他的手写字。还是写这个双字,写到第三个的时候,他察觉到良哥儿的不象刚才那么僵硬和戒备了,握着笔的手也比刚才显得灵活和认真起来。

        “来,会写了吗?会了吧?自己试试。”

        朱慕贤松开了手。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良哥儿头顶毛茸茸的细发,有些黄稀。虽然儿子比良哥儿要小。但是却比良哥儿要结实得多。他的头发是乌油油的,而且十分厚密。他的手也更有力,丝毫不象原哥儿这样软弱。

        有人掀了帘子进来,朱慕贤转过头就看到了小雁。

        小雁的目光和朱慕贤一触,就连忙低下头去,轻声说:“四少爷,就要传晚饭了。太太问您是不是在这儿用饭。”

        朱慕贤站起身来,一天没见妻儿了。他也想先回去看看妻子。

        “不用传我的饭,我回去。”

        小雁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朱慕贤眼睛微微眯起。

        这个丫头的确有点儿问题,不然的话,她看到他的时候不应该表现出心虚。

        大太太虽然也想儿子留下陪她用饭,不过她也体谅。毕竟儿媳妇也快生了,他早点儿回去也好。

        可是大太太虽然没挽留。却有另一个伸出手来,拉住了朱慕贤的衣摆。

        朱慕贤得低下头,才能看见良哥儿。这小家伙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里跟了出来,扯着他的袖子不撒手。rǔ娘十分意外,她一边想哄着良哥儿松手,一边对朱慕贤解释:“平时良哥儿可不这样。”

        大太太看着瘦仃仃的孙子,心里有些发酸。虽然穿着袄,可是瘦就是瘦,穿再厚也掩盖不了。

        “他这是舍不得你呢,到底是亲叔侄。”

        朱慕贤想了想,干脆弯下腰把良哥儿抱了起来:“要不,我带良哥儿过去,让他和原哥儿一处玩一会儿,等晚间我再送他回来。”

        大太太应允了:“去吧去吧,小哥俩儿说不定能玩一块儿去。”

        屋里的人连忙拿出良哥儿出门的衣裳斗篷来,朱慕贤也披上斗篷,抱着良哥儿出了门。

        又林知道朱慕贤去大太太那儿了,可是没想到他把良哥儿给抱回来了,觉得十分意外。

        朱慕贤解释说:“我在太太那儿遇着他们兄妹俩了,带他过来和儿子玩一会儿。”

        钟氏院子里出的事儿又林当然也知道了,而且知道的比朱慕贤还要详细,朱正铭和钟氏已经撕破脸了――据可靠消息,钟氏挨了朱正铭的耳光。

        虽然又林也不喜欢钟氏,可是对于钟氏挨打,又林并没有什么兴灾乐祸的情绪。说到底,哪个女人也不会喜欢婚姻中出现其他女人,更何况这个女人还要生下威胁自己儿子地位的孩子。钟氏固然不好,紫莺也不是什么小白鸽。今天这件事绝对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但是在朱正铭眼里,紫莺是受害者,是被钟氏所害的。

        一边是恶毒的嫉妒成xìng的黄脸婆,一边是楚楚可怜的怀着孩子的新欢,男人的心自然会偏。更何况,钟氏是有前科的――锦珠的孩子就是她给弄掉的。

        又林笑着招呼良哥儿,吩咐人摆饭。

        桃缘居的饭桌上摆着三样饭。又林单吃,原哥儿吃的是也是特意给他做的,适合孩子的口味和营养需要的。当然也有两样朱慕贤喜欢的菜。都摆在一起,显得桌子上满满当当的。

        原哥儿已经自己坐好了,围上围兜,挥着勺子开始吃他心爱的蛋羹。而良哥儿坐在那儿显得不知所措,他的rǔ娘坐在圆凳上,端着碗想喂他。

        这都多大的孩子了,怎么吃饭还需要rǔ娘来喂?

        又林温和地说:“良哥儿自己吃饭――你看,弟弟都是自己吃饭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人喂。”

        rǔ娘显得有点儿局促,小声说:“可是良哥儿……他一直都要人喂的。”

        “良哥儿肯定会自己吃,是吧良哥儿?你比弟弟大几岁呢,肯定比弟弟要强的。”

        rǔ娘想这样肯定要坏。良哥儿别说自己吃饭了,就是要把饭喂到他嘴里去也不是容易的事。四少nǎinǎi这么干,更有可能是让良哥儿把勺子碗一起摔在地上发脾气。

        到时候这场面怎么收拾?

        可是让rǔ娘吃惊的是,没谁强迫,也没人诱哄,良哥儿居然自己把勺子拿起来了,舀了一勺和原哥儿一样的蛋羹填进嘴里。

        又林微笑着说:“瞧,良哥儿挺能干的。这个你喜欢吃吗?弟弟能吃一碗呢,良哥儿肯定比弟弟吃得多。”

        原哥儿对于自己老娘贬低自己抬高堂兄的行为充耳不闻,在吃饭的时候不会有任何事情打扰到他。他吃得特别专心,胖胖的腮帮子都沾了饭渣粒子。

        在rǔ娘惊奇的目光中,良哥儿不但吃了蛋羹,吃了粥,吃了鸡茸豆腐,还吃了半个金黄的枣泥儿馅粟米粉蒸糕。

        又林和朱慕贤在吃饭时经常会说些话,都是家常里短的。朱慕贤会说说今天做了什么,又林也说一说家里和儿子事情。

        “今天石表姐来过。”

        朱慕贤并不意外,在大太太那儿他已经听说了。

        “说了什么事?”

        “她知道老家有船来,想问问石家有没有捎信儿。”

        朱慕贤点点头。不用妻子多说,前因后果他都能猜出七八分。

        原哥儿已经吃完了,自己扯起小兜兜胡乱擦了擦嘴巴,良哥儿也放下了勺子。

        “你们去西屋玩吧,原哥儿你是哥哥,替婶婶看着些弟弟,他太淘气了。”

        原哥儿还是不吭声。

        rǔ娘们过来把孩子带去西屋,夫妻俩又说起钟氏。听胡妈妈说,大少爷的院子里人进人出的,紫莺怕是不大好,可能会早产。钟氏和朱正铭吵闹了一场,又气得差点厥过去,现在躺在屋里昏昏沉沉的。

        “我刚才也听母亲抱怨了几句,要不是因为怕吓着孩子,母亲也不会把良哥儿和他妹妹都抱到她那里去。我看良哥儿在写字,就教他写了几个,没想到他想跟着我过来。”

        又林身子不便,朱慕贤去西屋里看着小哥俩在做什么。其实不用担心,两个人已经玩到一块儿去了,原哥儿把他的大堆玩意儿都拿出来献宝。他有各式各样稀奇有趣的玩具,都是良哥儿根本没有见过的。就象昨天小舅舅给原哥儿的那个木头刻的船锚,良哥儿就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原哥儿也表达不清楚这是个什么,但是不妨碍两个人一样一样的摆弄,玩得极其投入。</div>

    第三百零二章

        天sè不早,rǔ娘要把良哥儿带回大太太那儿去,可是她一伸手要抱良哥儿,良哥儿就又紧紧拉住了朱慕贤的袖子不撒手。

        虽然他还是不说话,可是这意思表达的很清楚。

        他不想去,想留在这儿。

        rǔ娘十分为难。

        良哥儿一向就是这么个xìng子,怎么问怎么哄都不吭声,又不能跟他来硬的。

        朱慕贤摸摸侄子的头,对rǔ娘说:“就让他晚上在这儿睡吧,和原哥儿做个伴儿。打发人去回太太一声,外头还下着雪,天冷路也滑,就不送良哥儿回去了。”

        既然四少爷发了话,想必太太那儿也不会留难的。果然打发去回话的人回来了,说太太知道了,让人好生照看着良哥儿。

        原哥儿觉得挺新奇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rǔ娘把小枕头小被子另拿出了一套来让他们两个在炕上睡,rǔ娘还是睡炕边的床上。

        原哥儿半夜会醒一次要尿尿,良哥儿本来睡着的,也给弄醒了,于是他也要尿。等重新把他们安顿下了,快四更天的时候良哥儿突然在梦里哭出来,也不是那种大声的嚎啕,就是抽抽噎噎的,rǔ娘赶紧披了衣裳起来哄,可是一时哄不好,他也不说为什么哭。原哥儿也给弄醒了,揉揉眼,盯着良哥儿看。

        他的眼睛黑葡萄似的,圆溜溜的盯着人看,良哥儿不知道是不是给看得不好意思了,抹了抹眼,也不肯再哭了,就是哭得时间长了,时不时还会抽噎一下。

        一早雪还没有信,外面积了厚厚一层。早起的人已经挥着大扫帚开始扫雪了。桃缘居靠近坊市,外面已经传来了车行马鸣声,人声,还有其他声响。良哥儿侧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大概是觉得这些声音很是新奇。

        又林觉得良哥儿本质应该不差,就是让钟氏给硬拘坏了。别说是个孩子了,就算是盆花,总捂在屋里连太阳都不见·那也不可能长得好。

        早饭桌上多了一个孩子,虽然他不说话,可也显得热闹不少。良哥儿很有主人架式,还把自己喜欢的糕一个劲儿往堂哥嘴边凑。良哥儿一脸勉强的样子,但还是给了堂弟面子,张嘴咬了一口糕。

        他失算了。

        又林转过脸去忍笑。

        良哥儿没被原哥儿喂过,不知道这孩子的作风。小孩子哪知道什么轻重·哪知道一口一口来的道理。良哥儿一张嘴,原哥儿就兴奋的把整块糕都往他嘴巴里塞,塞得良哥儿目瞪口呆。rǔ娘赶紧上去抢救,把大半块糕从原哥儿嘴里抠出来,心里别提多惶恐了,心想这小祖宗不是要哭就是要闹了。换成平时也不怕,可是现在是在四少nǎinǎi面前,只怕会惹得四少nǎinǎi不喜。

        结果良哥儿一嘴的渣子·居然没哭也没闹,在桌上看看,也抓起一块糕就往原哥儿嘴里塞。原哥儿咯咯笑着·小哥俩居然玩闹起来了,让rǔ娘大为吃惊。

        胡妈妈从外头进来,看了一眼两位少爷,在又林耳边轻声说:“紫莺生了个儿子。听说虽然是提前了些,不过孩子很壮健。”

        这对他们这来说无关痛痒,但是对钟氏来说,真是个最糟的坏消息。

        即使对良哥儿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良哥儿虽然是嫡长,可是身子弱,xìng格也有点缺陷。紫莺不是个省油的灯·现在又生下了儿子,将来朱正铭那一房只怕免不了嫡庶相争。

        老太太和大太太早免了又林的请安,等小哥俩吃完了饭,又林让rǔ娘给他们穿戴齐整,带了去给老太太和大太太请安。翠玉陪着一块儿去的,不过只有原哥儿回来了·良哥儿留在了大太太那里。

        “老太太听说紫莺生了,只嗯了一声,说赏,别的什么都没说。”

        “太太呢?”

        “太太先是高兴,后来又叹气,也没多赏多少东西。”

        添了孙子当然高兴。不过紫莺和这个孩子惹得朱正铭夫妻不和,阄得上上下下一干人都焦头烂额的,现在生是生下来了,可只怕将来还有是非。

        按着朱府的规矩,生下孩子,不论男女,都是可以抬姨娘的。但如果钟氏不点这个头,朱正铭也办不了这件事儿。

        “大太太把良哥儿留下了,说nǎinǎi身子不便,怕nǎinǎi累着了。

        又林也猜着大太太会把原哥儿留下。可能也有为她的身子考量,不过更多的还是怕良哥儿不自在。毕竟她只是个婶子,自己还有孩子,难免会对良哥儿照料不周。

        “nǎinǎi一个人在屋里做什么呢?”

        “也没做什么,翻了会儿书。”

        翠玉马上把她手里的书抽走了:“看书劳神,您这会儿正得养jīng神呢。

        我把花样子拿过来,看看在襁褓上绣什么好,您帮我挑挑。”

        又林虽然自己女红不怎么样,但是她会画画,在配sè和挑花样儿上头很有过人之处。有时候得了闲,还指点翠玉她们衣裳穿戴。

        可襁褓上绣什么其实无关紧要,翠玉不过是想陪又林打发时间。

        这些rì子天气冷,各人待在屋里的时候都多,光桃缘居就做出了好些针线,有又林的,有原哥儿的,还有给将要出世的新生儿的。一件件小衣裳做得十分jīng致,颜sè挑得也鲜艳,捏在手里就让人觉得心里欢喜。

        又林拿起一件绿sè的小褂,左右看看:“这个是谁做的?”

        翠玉眼尖,谁的针线都能认出来。她探头看看:“是白芷做的。她也真费功夫。”

        这衣裳摸在手里很柔滑,不过又林并不打算给孩子穿新衣裳。原哥儿的衣裳有穿的半旧的,她让人找了出来,洗净晒过了。旧衣裳特别柔和贴身儿——又林当时不让人随意处置,就是为了留着再用。

        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用上。她原来想着,等原哥儿三四岁了,或是再大一点点再考虑第二个孩子的问题。

        “nǎinǎi,过了年······您看白芷和茯苓两个,哪个接我的差事合适?”

        又林想了想:“我还没有想好,她们俩都不错,可是比起你,总还是欠阅历。”

        翠玉低头一笑:“您这是夸我呢,我可不敢当。白芷更细心些,不过同人打交道,茯苓更灵巧。”

        “反正你也不是要嫁以外头去,以后我身边的事儿,你和小英还是要管着的。”又林说:“到时候再说吧,趁这段rì子再看看。”

        正好这会儿胡妈妈来了,翠玉忙起身:“胡妈妈坐,这么冷的天儿您老从哪来?”

        “刚打后头过来的。”胡妈妈说:“大nǎinǎi那边又请郎中呢。”

        翠玉压低声音问:“紫莺早产的事儿,究竟是不是大nǎinǎi···…”

        胡妈妈摇头:“我看不是,紫莺那个丫头很有成算。她要是不找点儿事抹黑大nǎinǎi,等孩子生下来,大nǎinǎi说一句要抱过去养,她能怎么办?难道能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谁都不会站在她那边儿,连大爷都得说,养在大nǎinǎi跟前对孩子将来才有好处。可是你看一闹出这事儿,大nǎinǎi就算想把孩子抱过去,紫莺也有话说了。大nǎinǎi如此狠毒,根本容不下她们母子,孩子到了她的手里哪还有活路?那肯定是不能让她抱去的。既然孩子留在亲娘身边,那她自然得有个名份,要是没名没份的,这孩子的身分怎么说呢?”

        翠玉睁大了眼睛:“可是真要是她自己找事,那可多险啊,万一真出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那她和孩子岂不都······”

        胡妈妈和又林互看了一眼。

        紫莺真是个狠角sè。对别人狠不算什么,可是对自己也这么狠,这样的人实在可怕。而且她年轻貌美,对钟氏的底细又特别了解,钟氏的麻烦还在后头呢。

        现在紫莺一举得男,要挣的就是名份了。朱正铭肯定要为她争取,就算不为了她,也要为了这个新得的大胖儿子考虑。钟氏要不答应,是不大能站住理的。谁让她一步落错,步步失着呢?尤其是紫莺早产这件事,她说不是自己的错,可是别人会相信吗?尤其是朱正铭,十有仈jiǔ不会信的。

        宫里的事情有了新动向,原本皇后多病,刘贵妃与郭淑妃共同掌理宫务。现在刘贵妃据说病得重,需要休养,已经挪出现在居住的宝华宫,迁到丰延殿那边去了。

        虽然说是要养病,可是明眼人都知道,刘贵妃已经失宠,养病不过是个好听的说法,丰延殿那边荒僻寥落形同冷宫,自来只见有人迁去,可没有谁再从那儿迁回来过,刘家在朝堂上失势也已成定局。

        太医院也传出了正式的消息,林阁老这次中风,xìng命是无碍的,只是半边身子以后都难以动弹,话也说不清楚了。

        虽然林阁老还没死,可是在许多人心目中,他已经算是死了。做为一个政治人物,他的政治生命已经宣告完结。皇帝不会需要一个不能站立不能说话的首辅阁臣,林阁老留下的巨大的权利真空肯定会被填补。朱家一时间又成了热灶,来求见老爷子的人络绎不绝。

        明天打算去医院确诊一下,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皮肤病太痛苦了。

    第三百零三章

        连朱慕贤这儿都不得清静,不少人在老爷子那儿碰壁,转而想走他这里的门路。甚至还有没听过名字也从来没来往过的某某人的夫人想来见又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又林快要临盆的人了,怎么可能应酬这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

        兵部尚书的职位固然引人意动,但是在林阁老腾出的巨大权力空缺面前,那又显得无足轻重了。

        谁会是下一任首辅?这问题人人都在猜度,把几个可能的人选在心里反复掂量。

        原来的兵部尚书刘至夏如果没死,也有问鼎这个位置的实力。他本人的资历和实力都够格,还有一个在后宫举足轻重的贵妃女儿。但是偏这么巧,刘至夏死得比林阁老还早,刘贵妃的失宠也透着一股蹊跷。嗅觉敏感的人都觉得,刘家父女肯定有什么事情触到了皇帝的底线了,刘至夏的死是不是意外不好说,但刘贵妃的失宠已经让其他人看明白了风向。

        和整个京城的暗cháo涌动相比,朱府的这一点妻妾纷争显得就微不足道了。

        大太太又添了个孙子,可是她也并不象自己原来想的那么欢喜。毕竟是个丫头生的,再加上这些天良哥儿养在大太太这儿,大太太对他格外心疼。良哥儿不爱说话,不代表他就不懂事。朱正铭的偏心谁都看得出来,他全心全意都是紫莺和刚出世的儿子,良哥儿兄妹俩这几天都在大太太那儿,他去请安的时候居然多看孩子一眼的功夫都懒得给。

        钟氏彻底病倒了,家务乱成一团糟,大太太还得自己处置这些事情。她享清福的时间久了,乍一接手这些,真有些焦头烂额的忙不过来,黄嫂子和小雁娘俩可算是得力臂助了,尤其是黄嫂子毛遂自荐的包揽了许多差事去。

        不过她行事并不顺利,家里头的事情被钟氏安排把持了这么几年,早不是当年黄嫂子熟悉的样子了。很多人并不买她的账,有阳奉yīn违的有光出声不出力的,有的根本就**给她顶回来,压根儿不听她调派,黄嫂子气得要跳脚骂人。

        胡妈妈冷眼看着,黄嫂子这样行事,也许不用这边出手,她自己就能招出一堆仇人来。

        现在桃缘居在朱府的位置那是再稳当不过的就算不是人人都上赶着巴结讨好,也绝不会有意刁难生事。可黄嫂子一来就摆出副不偏不倚的架式,其实就是想找碴。送东西桃缘居总是最后一份,且成sè算不得好,连送的炭里都敢掺次。这种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觉得攀着太太就能在府里呼风唤雨了?朱慕贤不过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处置人罢了——虽然儒家子弟不言乱力乱神,可是这时候处置人,总归兆头不好只怕影响了妻子生产。

        用罢晚饭,老太太打发徐妈妈到桃缘居来了一趟。胡妈妈赶紧迎她进去。

        “老姐姐你也真是,这种事情随便打发个人来就行了这么冷的天,还劳你亲自跑一趟。”

        徐妈妈在府里可是有身份的老人儿了,连大老爷二老爷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亲自过来,那是相当给面子的事。

        徐妈妈笑着说:“看着四nǎinǎi临盆就这几rì了,老太太总是不放心,打发我来看看四少nǎinǎi的情形。”

        “老姐姐你回去只管请老太太放心,这边儿事事都齐备,时刻预备着呢。稳婆也都等着,产室也早铺陈好了。前儿丰太医来时还说要是nǎinǎi发动了,甭管什么时候,随时让人到家里去叫他来。”

        两人边说着话边进了屋,又林坐在西屋里头,正陪原哥儿翻着一本画册。

        徐妈妈给又林问过安,又详细的问她今天都吃了什么身上觉得怎么样。

        “四少爷不在屋里?”

        “老太爷有事找他,把他叫到小书房去了。”

        又林的脸庞显得圆润了许多,红扑扑的,气sèjīng神都不错。徐妈妈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

        “天冷,徐妈妈吃杯茶,再说会儿话再走吧。”

        徐妈妈摇头说:“不了,还赶着去给老太太回话去呢。”

        胡妈妈送她出来,徐妈妈经过夹道时,风吹得灯笼摇摇晃晃的。提灯笼的小丫鬟怕灯灭了,停下脚步,用手护着灯。

        徐妈妈也停了下来。

        挺巧,左边就是大少爷的院子,听着里面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徐妈妈叹口气,摇了摇头。

        这事儿大少爷做得不妥,可是大少nǎinǎi也不是一点儿错处都没有的。既不会笼着丈夫,又不会好好教养儿子。现在她身边哪有几个真心为她的人?出了紫莺的事儿之后,钟氏看着其他几个陪嫁丫鬟也都不顺眼了,她们更年轻漂亮,这让钟氏感到了莫大的威胁。她总是疑神疑鬼,脾气越来越暴躁,差不多除了一个周嫂子,她身边再没有可信的人了。

        平时看着jīng干,可是钟氏只是小事jīng明,大事上头却很糊涂。瞧四少爷和四少nǎinǎi,多么恩爱。就算四少nǎinǎi有孕,四少爷也没往房里收人。两口子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和和美美的,rì子才能过得踏实红火。就象老太太和老爷子,几十年风风雨雨相濡以沫·外人不知道多羡慕。

        朱慕贤回了房,又林已经洗漱躺下了,只是还没睡着。朱慕贤先和妻子说了一声,又去看过了儿子,才回来更衣洗漱。

        他躺在妻子的外侧,炕烧得暖暖的。小俩口头挨着头,小声说着悄悄话。

        “老爷子有可能坐那个位子吗?”

        “当然不会。”朱慕贤说:“老爷子都七十多的人了,比林阁老还老呢,皇上可不会要这么老的一个首辅阁臣。”

        说得也是。这年头是没有什么退休岁数的,很多人手握权利就更不肯放开,林阁老就是最好的例子。朱老爷子虽然看着硬朗,可是毕竟已经年老体衰了。说句不好听的,这时候能过八十大寿的人真没多少,老爷子还有几年活头啊?不趁这机会好好安享晚年,还去挣扎拼搏个什么劲儿?

        如果子孙是有出息的,那用不着老爷子拖着一把老骨头再去为他们争取什么。如果子孙是没出息的,那就更不用白费这个功夫了,还免得他们登高跌重,将来下场更不堪。

        这道理众人当然都想得明白。可是朱老爷子自己虽然不可能,他却有足够的资历人脉去影响下一任首辅的诞生。如果他旗帜鲜明的表达自己的立场,支持其中某一个,那么此人就有很大的可能xìng会成功上位。

        虽然最终决定人选的人是皇帝,可是之前能够影响这个决定的囡素也有很多。

        老爷子肯定不想趟这次的混水。

        不过皇帝也不会轻易决定这个人选的,说不定得拖到过年的时候,或者是过完年之后才会尘埃落定。也就是说,在此之前,他们家只怕都不得清静,那些不死心的人肯定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尝试。

        想想真叫人头疼。

        朱慕贤也想起来问:“通儿这些天做什么呢?”

        这个妻弟xìng子太野,和德林完全不一样,他除了通儿头一天来时见着面了吃了回饭,后来就差不多见不着他人影儿了。

        “忙什么我也不知道,爹娘都管不了他,何况是我?听着跟着人说,倒是没去什么不规矩的地方,也没有惹事。只要他平平安安不惹祸,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也别太担心了,男孩子大了,总要自己出去闯一闯的,不能拘在家里头。”

        又林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早点儿睡,明天还得早起······”

        朱慕贤听着妻子的呼吸声变得平稳均匀起来,微微侧转过头看她。又林现在十分辛苦,夜里总会醒好几次,有时候她自己不能翻身,还得朱慕贤帮她。要起身更得人帮——这么一宿下来,朱慕贤也得醒好几次。

        可是他一点儿都不觉得苦,反而甘之如饴。

        妻子马上就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可是朱慕贤看着她还象初见面的时候一样,那个他去捡风筝的时候遇到的女孩子,声音清脆,眼睛明亮。

        孩子出世只怕就在这几rì了。朱慕贤出神的想,这次会生个儿子,还是生个女儿?儿子当然不错,可是女儿更好。

        他又想到刚才在书房和祖父的对话。

        祖父不但没有那份争胜的心思,他都已经萌生退意了。七十多的人了,纵然只是去点个卯并不做事,也是不轻的负担。借着这次的机会退下来也好。

        到时候家中免不了一场动荡——老爷子这一年病了两回,身子也确实不太行了,也就是为了这么一大家子人才硬撑着。

        要是老爷子真退下来,这家里能顶门立户的人,也就是他了。父亲心灰意冷,被上次那事打击得什么事都不想理会。

        二叔也不用说,到现在都是白身。数到他们这一辈,六弟博南将来还有些指望,其他的人……

        快完结了

    第三百零四章

        又林这一次生产的预兆来得没有多么强烈,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醒了过来,然后推醒朱慕贤扶她起身去方便。等躺下之后没一会儿,她又起了一次。肚子没象前一次那样先发紧再发疼,第二次起来的时候又林发现,她不是想方便,而是羊水破了。

        朱慕贤用一种和他身份完全不相符的敏捷跳起身来,一边穿衣裳,一边唤人起来准备。又林靠在床头,朱慕贤一边系腰带一边不停的安慰她:“别慌,别怕,没事儿的。”

        又林心说不知道慌的那个是谁,腰带系了两次都没系好,还打了个死结。

        一扇扇窗子都亮了起来,整个桃缘居的人都醒了,继而开始为这件大事忙碌。

        稳婆看过后说时间还充裕着,又林于是让人做了面条来垫肚子。熬得浓浓的鸡汤,面条擀得特别筋道,里面还卧了两个鸡蛋,又林从从容容的把东西都吃完了。这让旁的边的朱慕贤也跟着慢慢平静下来,可是他无论如何也吃不下东西。

        这就象高考似的,很多考生自己心态挺好,倒是许多家长失眠焦虑消化不良――关心则乱。

        又林都明白。

        要是朱慕贤象他哥一样,大小老婆生孩子都稳如泰山不急不忙的,那才糟糕呢。

        东方的天际露出了一抹鱼肚白,整个朱府都在渐渐醒来。

        又林这一次生得很顺,不象头一胎那样折腾。前后两个时辰就生了下来,六斤二两,不及原哥儿生下来时重――大太太抱着孙子不舍得撒手,既高兴,又觉得有些遗憾:“都是刚怀上的时候不知道,净受罪了。哎哟我的孙子唷,赶明儿得给你好好儿补一补,把你补得又白又胖的。”

        这时候的人总觉得白胖是好的。非有钱人也养不出白胖子来。

        原哥儿趴在一边儿瞅了瞅,又林摸了摸他的头。

        这孩子现在可能还不明白他娘生了孩子是什么意思,可是他也发现了,又林圆鼓鼓的肚子瘪下去了,而屋里凭空多出一个哇哇哭的小东西。孩子虽然不懂事,可是他们是最敏感的。原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现在都被那个哇哇哭的弟弟给吸引去了,这个他完全能体会得出来。再加上又林现在也不能抱他哄他。小家伙儿难免有些不高兴。

        当下打发人去各家报喜去,朱慕贤也使人去告了假――弄璋之喜,请假也是理所应当的,正好也躲一躲现在的风头。

        过了午杨重光就陪着玉林来了。大太太一直觉得杨重光和朱慕贤要好。郡主才和自家走动来往的,老太太心里却是有数的,毕竟她在于江住的rì子更久,玉林现在虽然身形面貌略有不同,可她依旧能认得出来。大太太却已经认不出这位郡主就是当初李家那个安静沉默的小姑娘了。

        郡主夫妇是来探望儿媳的,大太太也不会往前凑。要不然一把年纪还给年轻的郡主见礼,大太太的面子也有些抹不开,只吩咐人不得怠慢。

        杨重光不好进内室,是朱慕贤把孩子抱出来给他看的。小家伙儿从落地到现在。已经喂了一次水,也喂了一次nǎi,现在正睡得香。头脸上还有未洗净的污渍,可是能看出来眉眼十分清秀,更加肖似母亲。

        杨重光笑着说:“都说抱子不抱孙,你这样子宠溺孩子,可是不应该啊。”

        朱慕贤十分得意:“你这是眼红吧?我都有两个儿子了。你还一个没抱上呢。我说你倒也抓点儿紧啊。”

        杨重光让他说得有点尴尬:“这又不是我想生就生的……她还在调养身子,再加上她岁数也不大,我想再过个一两年。”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家只有你了,早些延绵子嗣中,也可告慰先人。再说,你平时都不在府里,郡主一个人难免寂寞。有个孩子,她rì子也好过许多。”

        这个朱慕贤若是不说,杨重光还真没想到过。的确,他有时候天不亮便出门,用罢晚饭才回府。府中只有妻子一个,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要说不寂寞,那肯定是骗人的。

        “你说得是……她没和我提过,我竟然也疏忽了。她xìng子安静,话也不多,我竟然没留意过……”

        朱慕贤把孩子交给rǔ娘抱进屋去,正sè说:“这个我可得说你一句了。当年的情形,你是知道的。又林就这么一个妹子,她身世坎坷,习惯了有事只装在心里。可你不能这样忽略她。”

        杨重光低下头去,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今儿家里事情多,满月酒时你可一定早些过来。”

        屋里头玉林正埋怨姐姐:“怎么也不给我送个信儿去,我还说打发两个妥当人来你这里伺候呢。”

        “我这里也不缺人手,再说这一胎生得顺。四更天儿的时候发动,两个多时辰就生完了,那会儿才是刚用过早饭的辰光呢。你何必今天特意过来呢,等洗三时一起,岂不更省事了。”

        “我可是娘家人呢,怎么能不来?通儿呢?怎么不见他?他竟然也不陪着你?”

        “他一个男孩子,陪着我做什么?我打发他出去的,早点儿给南边儿送信去,让父亲母亲也好放心。”

        rǔ娘把孩子放在又林身旁。孩子包裹在襁褓中,只露出一张嫩乎乎的小脸儿,睡得正香。细细的茸茸的头发贴在脑门处。玉林俯下身去仔细的打量他:“嗯,更象姐姐,不大象姐夫。”

        “我看不出来。”又林笑着说:“不过看过的人都这么说,想来是象的。”

        玉林挺想伸手摸一摸的,可是手指离婴儿的面颊还有寸许的时候,又犹豫的停了下来。

        “没事儿的,想摸就摸吧,摸不坏的。”

        玉林小心翼翼的用指尖轻轻蹭了一下,柔嫩得不可思议。

        “象嫩豆腐一样。”

        又林忍不住笑了:“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将来你也生了就知道了。你想亲亲他不?”

        玉林又同样小心翼翼的亲了婴儿一下,然后自己咯咯的笑起来。

        小英送了汤进屋,玉林顺手就接过去,搅了两下试试冷热,一勺一勺的喂给又林。

        “我自己能喝。”

        “你快养养吧,生孩子多么伤元气的。”玉林执意要喂,又林也只能随她去。

        喂完汤,玉林又端水给他漱了口,让又林靠得低些,更舒服些。

        “姐姐家里最近不少客人哪。”

        又林摇头:“都是不速之客,我一个也没见,门上也不给放进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玉林扁了一下嘴,在又林面前她从来不用想着哪句话说得对哪句话说得不合适,反正她说什么姐姐总是懂的。

        “前儿我进了一次宫,还去探了刘贵妃的病。”

        又林吃了一惊:“这事儿可不象看着那么简单,你可别搅进去。”

        “不会。”玉林把头靠在又林肩膀旁边,就象两人还小的时候一样。她轻声说:“我就是想看看,那个不可一世的刘贵妃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也许玉林的亲娘当初和刘贵妃有仇怨?

        又林也轻声问:“那她现在是什么样?”

        “一下子老了二十岁一样。”玉林说:“头发都白了,病得昏昏沉沉的,连人都不大认得出来了。”

        刘至夏一死,刘贵妃又失势,这世上从来不少落井下石的人――杨重光也翻出了旧年的案宗,这对刘家来说无疑更是雪上加霜。

        “我让人好生照看她,衣食汤药不得怠慢。我不想让她死得这么早,我想让她活得久一些。”

        又林摸摸她的头发:“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不要总去想着。总为过往所困,人是不会快活的。”

        “我知道。”玉林说:“虽然看她落得现在的下场我觉得很解气,可是死去的人终究是不会再活过来了。即使我为她做了再多,为她报了仇,她也不会知道了。”

        这个她,是玉林的生母吧?

        “姐姐,我刚被父亲带回家时,是多大?你记得不记得?”

        “记得。”又林轻声说:“还不到百天呢,比这孩子大不了多少。”

        玉林唔了一声,又看看在熟睡的孩子:“那可真小。”

        翠玉掀了帘子进来,样子有些踌躇。

        “怎么了?”

        翠玉只能回话:“少nǎinǎi,罗家三少nǎinǎi来看您。”

        石琼玉也来了?

        又林和玉林对视了一眼。

        当年杨重光和石琼玉的事情,又林不清楚玉林知道多少。

        但是看她的样子,应该是知情的。

        又林当年的口风是很紧的,可是石琼玉和杨重光的闲话也不是没旁人在传。少年男女,青梅竹马,硬说什么都没有,别人也不会信的。

        玉林轻轻拍了下又林的手背:“没事儿的姐姐,你刚才还说呢,过去的事儿不用多想。我从来不为这些事情多去烦心。她来就来吧――应该是碰巧了。”

        这也算是冤家路窄了吧?

        又林心说,来也来了,总不能把她拒之门外,水来土掩吧。

        石琼玉在下车的时候就看到了郡主那辆规制不同一般的马车了。步子顿了一下,再朝前走的时候就有些自己都没发觉的急切。

        等到了桃缘居门口,里面有人迎出来时,石琼玉才发现刚才走得快了,吸得冷气太多,胸口被激得有些刺痛。

        “还有旁人来探望吗?”

        小英应了一声:“是。杨大人和郡主也来了。”

        ――――――――――

    第三百零五章

        玉林一点儿都不在意来的人是丈夫的旧情人,指指婴儿的小脸儿说:“虽然只晚了几天,可是被别人抢在了前头,我这外甥的排行变成第四了。”

        可不是,良哥儿居长,然后是原哥儿。紫莺早产,她生得比又林前提了几rì,所以她的孩子排行倒占了先。

        只是这位小三少爷的出身说起来实在不够响。

        又林这会儿哪有心思想这个,她们说话的功夫,石琼玉已经进了屋,应该和杨重光见着面了。

        玉林陪着又林又待了小半个时辰,并没留下用饭,便起身告辞了。

        又林对这个妹妹的肚量暗暗佩服。这小半个时辰石琼玉不用说是在同杨重光叙话,不管说得是当年的旧情也好,是现在的现状也好,玉林都没有半分异样。

        送走了客人,翠玉悄悄的摸进屋来,小声说:“少nǎinǎi。”

        翠玉是最会探听消息的,到又林近前说:“刚才我在西屋后头,听见罗三少nǎinǎi和杨大人说话来着。先时候两人待了半天谁都不出声,后来杨大人先说话的,问罗三少nǎinǎi,‘你这些年还好吗,?”翠玉不但记xìng好,连语气都能模仿几分。

        又林没出声,翠玉就接着说:“罗三少nǎinǎi说,她这些年很好。又冷了一会儿场,罗三少nǎinǎi问杨大人两件事,一是,当初杨大人和她好的时候,是不是从那时候就立下了要报复要翻案的决心。”

        “杨大人说,是,但那时候他并不知道石家同这这事有关系。

        又林对这个问题并不意外。换了她,她也会这么想。

        “罗三少nǎinǎi又问,那么当年她定了亲让人给他送的信儿,他是真的没有收到吗?”

        这个问题让又林有些意外。她本来有些疲倦了,闻言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抬起头来:“她真的这么问?”

        “是。”翠玉轻声说。

        “那杨大人怎么说?”

        “杨大人过了一会儿才说,无论他当时知道不知道·结果都是一样的。如果这样想能让她心里舒服一点儿,她可以尽管恨他。”

        翠玉说到这儿停了一下,看了一眼又林的神sè。

        “后来呢?”

        “后来罗三少nǎinǎi问他,能不能网开一面······”

        这个连又林都知道不可能。

        石琼玉也肯定知道·只不过总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

        “杨大人说,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是啊,他只揭起了一个线头,而后面浮出水面的真相,并非在他的掌控之中。拔出萝卜带出泥——

        “再后来就没说什么了,罗三少nǎinǎi好象哭了·然后就走了。”

        说是来探望她,可是石琼玉显然心情激荡,连面都没见就走了。

        翠玉也是姑娘,而且是定过亲的人,感情上本能的就站在石琼玉这一边:“杨大人也真是······罗三少nǎinǎi怪可怜的。”

        “那杨家家破人亡就不可怜吗?”又林叹口气:“听说当年杨大人还有个妹妹,没能活下来。”

        翠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也是有家人的,且十分重视家里人。要是什么人把她家里人害了,不管对方是什么·她也肯定要报仇的。杨大人没有做错,可是罗三少nǎinǎi也很无辜。

        说到底,两人当年倘若没有互生情愫·现在岂不少了许多烦恼?单纯的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不要弄到现在这样爱恨交织是非难分。

        可那时候他们年纪都还小,谁能想到将来的事?这心里喜欢不喜欢,也不是自己全说了算的。

        翠玉又反过来安慰又林:“nǎinǎi身子正虚,别为别人的事情烦心了。小少爷该喂nǎi了吧?我把他抱了让rǔ娘去喂。”

        翠玉觉得罗三少nǎinǎi今天真心不该过来,要不然也不会给自家nǎinǎi添心事。这女人刚生过孩子是最虚的,月子里娇贵得很,哪禁得住这些。

        通儿直到天快黑时才回来,弄了一大堆东西·全是给又林的补品、给新生儿买的各种东西。又林哭笑不得:“我现在哪能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刚生下来的孩子就更不能吃这些了。”

        通儿摸摸头,笑着说:“没事儿,现在不能吃,就放着,等能派上用场的时候再用呗。”他虽然有点莽撞,可并不是没成算的孩子′今天到李家在京城的分号去还听了个消息,他没跟又林说,但是出了门跟朱慕贤说了。

        “姐夫,今天我写信给父母亲报喜,结果那边的管事倒告诉我一条南边的消息。”

        “什么消息?”

        通儿摇摇头,不是好消息,是丧讯,要不然他刚才就跟又林说了。

        “石家老爷子过世了。”

        朱慕贤一怔,忙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管事的没说,应该就是这两天吧?好象是因为什么事儿急怒攻心痰堵住了,去得很急,郎中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李家有自己的渠道,消息传得快。石琼玉只怕这时候还不知道。朱慕贤回想了一下她白天的神情,可以确定她还没接着消息。

        石家老爷子究竟是不是被京城这边传去的消息气死是难以断定,但是······

        朱慕贤真心替这位表姐难过。

        只是家里现在正是添丁之喜,他还得打点起jīng神安慰妻儿。

        同样是添了儿子,朱正铭那儿净是烦恼,和桃缘居的喜庆完全不一样。按他的意思,紫莺生了儿子,抬姨娘是理所应当的。要不然洗三、满月这些事情cāo办起来,没有个名份实在不象样子。可是钟氏病得起不来身,朱正铭虽然不想同她商量,可这事还真绕不过她。而钟氏会痛快答应吗?肯定不会。她现在对紫莺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啖其肉,怎么可能同意?

        朱正铭说不服妻子,她躺在那儿喘气都不顺当,眼睛里那种惊人的恨意让朱正铭也有些心惊肉跳。

        到大太太面前说,大太太想了想,倒是破天荒没有马上站到儿子一边,而是说:“你媳妇病成这样,你这时候抬个姨娘,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可是没个名正言顺,这孩子洗三、满月,亲戚间提起说起,都没个着落,朱正铭显然不愿意如此委屈紫莺和刚刚得的儿子。

        大太太刚得了嫡孙,对这个庶出的孩子也不怎么看重。在她来看,孩子还小,太过张扬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反正rì子还长着,周岁前把事情办了也就是了。

        对于那个紫莺,大太太打一开始就没好感。陪嫁丫鬟背着自家主子爬上男主人的床,偷偷怀了好几个月才透露消息,这份儿心计实在太深。

        “良哥儿和他妹妹这几天都没见你了,你也去看看孩子。”

        朱正铭心里烦乱,嘴里虽然应着,可是并没往厢房去,出了大太太的门就走了。

        朱正铭一走,黄嫂子却来了。大太太让儿子扰得有些头疼,见了她也没好气:“这么晚还过来?有什么事?”

        黄嫂子神神秘秘的,非得让其他人都出去了,才凑到大太太耳边悄声说:“太太,今儿有贵客来探望四少nǎinǎi,您知道吗?”

        “废话,我能不知道啊。”避着不见面是怕尴尬,可不是她没听说消息。

        “今儿我远远看见那贵客了,太太,您,您没见过郡主吗?”

        “见过一回······没细看,远远看的一肯。”黄嫂子的态度让大太太很纳闷:“到底怎么了?”

        黄嫂子咽了口口,她一直注意着桃缘居,今天自打瞅见那位郡主之后,黄嫂子十分震惊,一直在心里琢磨,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儿蹊跷。

        “那位郡主娘娘生得花容月貌的,可是我越看着越象一个人……象四少nǎinǎi的那个妹妹。”

        大太太吃了一惊。李家还有个女儿大太太当然知道,可是印象并不深,而且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心里想着,嘴里也问了出来:“她不是已经死了吗?这可不能胡说!那可郡主啊!你肯定是看错了吧!”

        “太太轻些声。我也怕是自己看错了,可是太太只到于江去过两回,又没待多少rì子。我可是在那儿待了好几年的。再说,现在想一想,当时李家的丧事办得也太草率,太急切了。得什么急病都没人说得清,两个时辰人就没了。第二天就匆匆的下了葬······”

        当时旁人也有说闲话的,不过只是觉得那是李家的私事,不过是个小姑娘,死了就死了。

        四nǎinǎi又不是亲娘,丧事办得简薄也不奇怪。要是大cāo大办那才怪。

        黄嫂子当时也没往别处想,可是今天见了郡主,又知道她和四少nǎinǎi关系极好,不说送东西,就是来往也不少。这其中当真没有旁的缘故?

        黄嫂子兴奋得很,这可是个大消息,奇货可居。凭这个消息,她就能重新在大太太身边占个重要的位置。要是这事儿确实,四少nǎinǎi一直隐瞒太太这样重要的事情,太太心里肯定不舒服,以后四少nǎinǎi在太太这儿只怕讨不了好。

        她急切的看着大太太,想从她脸上看出大太太此时的心绪。

        大太太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事儿,你和旁人说过吗?”

        黄嫂子忙表示:“没有没有,我哪敢乱说,第一个就先来回太太了!”

        —————————————

    第三百零六章

        “这事非同小可,万不可对别人透露,你明白吗?”

        黄嫂子十分激动,她来时担心大太太不相信她的话,现在看来大太太是相信了。这可是一大奇功!有了这个功劳,知道了这个秘密,她不信还不能挤掉范妈妈,占据大太太身边第一心腹的位置。

        黄嫂子喜孜孜的从大太太那儿出来,小雁正迎上她娘,心里有点儿纳闷。黄嫂子这些天都气急败坏的,难得见她有个笑脸儿。

        “娘,你这是往哪儿去?”

        黄嫂子拉着闺女的手,小声说:“我先家去。你今天得了空儿也赶紧回去,我有要紧事儿要和你说呢。”

        什么要紧的事儿?

        小雁进了屋,先给大太太回话。刚才大太太打发她去看大少nǎinǎi和紫莺新添的孩子,还给钟氏送了一枝人参去。

        “大少nǎinǎi看着比前两天气sè好些了,就是说话还没什么气力,脸上也没有血sè。”

        大太太点点头。太医也看过了,大少nǎinǎi这脾气,一半是心病,一半是cāo劳过度。要想病好,当然药是不能少的,更重要的是需要休养,更不能动气。

        朱家当然不会吃不起药,哪怕天天吃人参也吃得起。可是这要休养——大太太是能管管家务的,实在不行,等小儿媳妇出了月子,也可以让她暂管。可是钟氏自己放心不下,总怕别人夺了她手里的东西去。

        她这毛病大太太知道,可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大太太都老了,她就算掌家务、攒私房,最后这些能留给谁?还不是留给儿孙?至于小儿媳妇,人家娘家这样有钱,自己也会挣钱,最重要的是小儿子有出息,哪会惦记这点儿家业?

        但钟氏自己想不开,能怎么办呢?

        大太太看了眼小雁·忽然问:“刚才你娘在外头和你说什么来着?”

        小雁一笑:“我娘急着回家去,我还想问太太和我娘说了什么,让她这么高兴呢。”

        看她的样子,象是真的不知道。

        黄嫂子男人死了·就这么个闺女——ˉ小雁在大太太身边这么长时间,听到看到的事情也不少了。世仆们就是这样,一家子在这里,用起来是放心。而且往往一个人有了体面,连带一家子都会沾了光水涨船高。但那是指没出事的时候。一旦出了事,要处置往往也不能只处置一个人,得一兜子都处置了。

        虽然小雁说黄嫂子没告诉她·可是如果处置了黄嫂子,小雁也不能留下。

        大太太最初听了这消息十分震惊,可她毕竟不是普通的内宅妇人,只会跟儿媳妇斗气。她有个差点儿做了首辅的公公,也有个前途无量的俊才的儿子,她也有一定的政治嗅觉。

        这件事儿绝不简单。如果郡主真是当年李家那小姑娘,她为什么会在李家长大,现在又为什么会恢复了身份·这里头的水太深了。大太太想不通,也不敢去想。

        她打发了小雁去开箱子找件旧衣裳,又让人陪着她一起找·又叫了范妈妈来,让她找人手盯着黄嫂子的家门,既不能让人进去,也不能让她出来。吩咐完了这些事,大太太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这婆媳俩说了什么没人知道,连徐妈妈都没能进屋。两人说话的时间也不长,大太太进屋时上了茶,等她走了徐妈妈进屋,茶还是热的。

        黄嫂子并没发现自己已经被人看住了,她还在美滋滋的等着闺女回来。这事儿她当然不会瞒着闺女。

        黄嫂子看看屋里·还有昨天晚上从大厨房带回来的两个菜,热一热就能吃,她生了火热菜,正想着要不要给闺女再做碗汤,就听见有人敲门。

        黄嫂子以为是闺女回来了,随口答了一声来了·就过去开了门。

        一开门,门外两个人就把她给制住了,两手反剪,堵上了嘴。黄嫂子惊骇之极,可是既动弹不了又出不了声。天sè昏暗,她看不清这两人的面目,只能认出应该是府里的人。这两人把黄嫂子捆起来堵了嘴,并没有再动她,只把她拖进屋放在门后头,然后又进来两个人,虚掩上院门坐着不动。

        黄嫂子起先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接着她马上明白过来!

        他们是在等小雁回来!

        黄嫂子纵然人品不佳,可是她爱女之心一分都不比旁人少。她努力想挣扎出声,可是那些人都是老手,捆得她一动都动不了,嘴也塞得严严实实的,用尽力气也发不出声音。

        外头传来小雁的声音,她喊了一声娘,没听见黄嫂子应声,就很自然的推门进来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黄嫂子眼睁睁看着女儿也被人捆起.堵了嘴,母女俩被一起拎上一辆骡车。

        那车看起来和寻常街上的青布骡车一模一样,一点都不起眼。巷子里大街上每天都有数不清这样的车来来去去。

        黄嫂子也不傻,她马上想到了自己刚才为了邀功而告诉了大太太的那个秘密。

        这肯定是牵扯到什么了不得的人了!所以自己才会落得这个下场。

        可是小雁她不知道啊!自己还什么都没告诉她!

        黄嫂子拼命挣扎无果,只能用目光先安抚同样惊恐不安的女儿。

        她想着,要是大太太再审她,她怎么也得把女儿从这件事里开脱出来。小雁她对这事一无所知,要处置就处置她一个人就好,放过小雁。

        可是车子一直在朝前走黄嫂子的心往下沉下去——车子走了这么久,肯定都快要出城了。°

        这是根本不给她一点辩解的机会,要直接处置她们母女了。

        车子越往前走,黄嫂子越发绝望,恐惧象一把刀,已经压在了她和女儿的脖子上。

        前面等着她们的绝不是什么生路。

        车里忽然散发出一股sāo臭气,驾车的人并不理会,仍旧一路往前。

        这件事情,又林当然不知道,但是朱慕贤已经知道了。

        他本来预备这几天就动手除了黄嫂子这个隐患,可是想不到他还没动手,黄嫂子就自寻死路了。

        妻子jīng神不济,晚上总睡得不算踏实,朱慕贤看着妻儿已经睡了,披上了斗篷,往大太太的正房去。

        大太太也没有睡,母子俩坐了下来说话。

        “这事儿……可是真的?”

        “是。”朱慕贤说:“因为怕人多口杂,所以连娘也一起瞒着,还请娘不要见怪。一开始原哥儿的娘也不清楚内情。知道妹妹死的时候,还伤心了好一阵子。还是杨兄和郡主都已经差不多定亲的时候,她才知道的。”

        “她当时就告诉你了?”

        “是。”

        大太太觉得心里舒服了点儿,儿媳妇隐瞒她固然让她有些不快。可是她和儿子毕竟是一条心的,胳膊肘没往外拐。

        “这······那郡主的身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朱慕贤只能含含糊糊说了个大概,当年岳父在外行商的时候,有个极有来头的人把怀孕的家眷托付给他,李光沛并不想招惹麻烦,可是也没法儿拒绝。那个女子生下孩子死了,李光沛为了掩人耳目,就把那个婴儿说是外室所出,带回了家中抚养。

        大太太当然听得出其中含糊的地方。

        她刚才在老太太那儿只说了黄嫂子看出来这事,老太太吩咐人立刻处置此事。从婆婆的反应,大太太也能推判断出一点儿事态来。

        郡主的身世虽然隐密,可是老太太见过多少大风大浪,断不会因此就这样雷厉风行。

        除非,郡主她也许不是宏王爷的女儿······

        大太太不敢再想下去了,低声问儿子:“这事儿······不会给咱们家惹祸吧?会不会妨碍你的前程?”

        他们可是知情人,天心难测,这祸福实在难料啊。

        “母亲不用担心。”

        如果玉林这事儿需要灭口,那第一被灭的就应该是李家,玉林也绝不会这样和又林来往,把祸事带给朱家。

        “好,好。”大太太点点头,又问:“还有谁知道这事?”

        “除了又林身边的几个人,没有其他人知道。”

        大太太想了想。又林身边陪嫁来的几人原来就是李家的人,知道内情不足为奇。

        “这些人得看好了,胡妈妈老了,那几个年轻的丫鬟······将来最好还是都在府里配人吧。”

        既然不能象黄嫂子母女那样一劳永逸的解决,那只能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放心。

        “娘说得是,小英和翠玉也都算是嫁在府里头的,其余几个丫鬟也会一样办。”

        大太太担心过了之后,又开始琢磨——怪不得郡主这样看得起小儿媳妇。不但隔三差五的送东西,生病、生子还亲自来探望。大太太原来以为是她沾了儿子的光,现在才弄明白,说不定是儿子沾了她的光。不知道将来对儿子的前程还会不会有助益?论理,郡主还要喊儿媳妇一声姐,喊儿子一声姐夫呢。

        这事儿老太太也心里有数,只是装不知道。

        大太太知道自己也得象老太太那样才行,揣着明白装糊涂。下次哪怕和郡主走了个对脸儿,脸上也不能带出一丝异样来。-

    第三百零七章

        家里凭空少了两个人,范妈妈的说辞是,黄嫂子这几rì办差了错儿,小雁管着大太太屋里的东西也有偷盗私藏,昨天在她们家已经搜出了大太太丢的东西,所以娘俩儿一起撵到庄子上去了。

        其他人多少觉得有点奇怪,毕竟四少nǎinǎi刚生了孩子,家里正欢喜着呢,一般人家也不会在这时候处置下人。如果是小偷小摸的,一般是先关起来,过了好rì子再处置,断不会这样严厉,这样快。朱府的仆役大多都住得挨着,抬头不见低头见,黄嫂子和小雁最后进家门也有人看见,可是她们是什么时候被送走的却没有人看见了,住隔壁的人甚至都没听到一点动静。

        有些人就琢磨,这母女俩肯定不止小偷小摸,而是犯了更大的忌讳。不过谁也不去多管闲事,黄嫂子和小雁一向不怎么得人心,尤其是黄嫂子,这些rì子上蹿下蹦的没少得罪人,她们被处置了,拍手称快的人才是大多数。

        但也有心里犯猜疑的。

        比如正在养病的少nǎinǎi钟氏。

        这两年大太太身边儿得用的人是小雁,钟氏对她就算不拉拢,也不能得罪。更何况还想时时从她嘴里问点话什么的,来往很不少,甜头也给了不少。昨天小雁过来时,还笑呵呵的什么事儿没,坐下说了一会儿话才走。还透露了一点大太太最近的心情、桃缘居这几天的动静。怎么一回去就出了事?

        难道是针对她的?

        钟氏在想什么,没人比周嫂子更清楚了。一边吹着药,一边劝着钟氏:“nǎinǎi别想太多了。我刚才已经打听过了,昨天大太太那院儿并没有什么动作。门上的人嘴很紧——要是大太太吩咐的差事,他们不会小心成这样。”

        钟氏眼一睁:“你是说?”

        “她们娘俩肯定是犯了大忌讳,我猜着,多半是知道了什么天大的事,绝对不该她们知道的,昨天的事儿不是老爷子就是老太太出的手·跟咱们没牵扯。”

        周嫂子说得有理有据,钟氏把这桩心事放下,喝了一口药,又琢磨:“黄嫂子才回来几天哪·能犯什么忌讳?你听说什么没有?”

        周嫂子可不敢接这个茬儿。黄嫂子和小雁娘俩说没就没了。虽然说是撵庄子上去了,可是这只是个说法,周嫂子觉得这辈子不会再看到这母女俩了。眼见着这里头水这么深,周嫂子今天都没敢卖力打听,生怕打听出什么来把自己也给弄进去。

        “nǎinǎi,这事儿肯定不是小事儿,说不定是扯到朝廷上的公事儿·咱们还是别多打听。太医都说了,你得少cāo劳,放宽心,跟咱们不相干的事儿咱们也别去多想了。”

        钟氏喝了两口药,话是这样说,理她也明白,可她怎么能不cāo心?

        朱正铭因为那个小贱种的事儿跟她阄了不是一回了。先是生的那天,一咬定说是她让人推了紫莺。生下来之事·又说要大办洗三,钟氏当时就一口啐到他脸上了,让他出去看看谁家丫头养了孩子会大邀宾客的。于是问题又绕回来了·钟正铭又说要正式给紫莺抬姨娘,钟氏狠得笑:“你老婆病成这样,你只想着抬举小老婆,你到不怕言官参你!你跟我发狠不顶用,你去跟老爷子说去啊!说你要抬举那个小贱种,抬举那个小贱人。你要觉得自己占理,干嘛不去说?”

        “你以为我不去?”

        朱正铭扔下这句话就走了,独留钟氏一个气得胸口闷痛,上气不接下气。婆婆把良哥儿兄妹抱过去,钟氏也是不得不答应。毕竟她现在jīng神短·手里的人也都不大信得过,为了防着紫莺再使坏,让大太太看着孩子,紫莺的手可伸不过去。

        “你去看过那边儿的孩子了吗?”

        周嫂子把药碗放下:“去过了,不大胖,可是看着挺jīng神·去的时候正好睁眼了,眼睛又黑又亮的,象四少nǎinǎi多点儿。

        钟氏哼了一声。

        她这几年也想过再要孩子——可是一直没有怀上。她也知道自己cāo劳过度,可是这权力会让人上瘾,一尝过就放不了手了。

        与紫莺那孩子不一样,老四家这孩子可是有面子,老太太、大太太的赏赐都不少。更不要说亲朋亲戚之间了。钟氏既不忿桃缘居添了孩子,又觉得这孩子来得时候倒巧,正好压住了紫莺那孩子的风头。生得rì子这样近,桃缘居那边风光热阄,正衬出了紫莺和她的孩子多么无足轻重。

        虽然两边钟氏都不喜欢,但是相比较起来她还是多憎恶紫莺母子多一点。

        朱府这几天都十分热闹,人人脸上笑容满面——因为又添了位小少爷,府里都加发了一个月的月钱。眼看要进腊月,快过年了,还有一份儿过年的赏。看来这个年可以过得更热闹丰盛。

        通儿没有等到小外甥满月就告辞了。李家的贺礼已经送到了,四nǎinǎi十分欣慰。女儿现在有两个儿子傍身,在婆家是彻底站住脚了。一个女子,哪怕再有才干再美貌,只要生不下儿子,这到哪儿都抬不起头来的。相反,一个女子哪怕样样拿不出手,只要给婆家生下孩子,就什么都有了,而且生得越多,地位越稳固。

        通儿也给姐夫说了句公道话,说他对丫鬟们多看一眼都没有,一心只守着姐姐。女婿能这样重情义,四nǎinǎi自然更加放心了。她也担心过,女婿是个有本事的,可有本事的男人,心也大的很,不会只守着一个女人过rì子。

        这么看来,这孩子还真不错。当时结亲的时候心里虽然有点疙疙瘩瘩的,可是只要女儿过得好,那些当年的细节不必计较那么多。

        李老太太没了之后,四少nǎinǎi一时间很不习惯。她们婆媳刚开始相处的时候也有些疙疙瘩瘩的,可是几十年下来,情分早如同母女一样。李老太太下葬之后,还有好些天四nǎinǎi都回不过神来,早起总是先穿戴梳洗了,可是等一切齐备,才想起已经没有人需要她去问安了。家里的人改口称她太太,称李光沛老爷。有几回四nǎinǎi都没反应过来旁人叫的人是她。

        大儿子专心读着书,小儿子整天不着家,老太太又没了,家里一下子显得那样寥落。

        每到这时候四nǎinǎi就后悔,女儿嫁得这样远,要见一面有多困难。李光沛看出妻子落落寡欢,还同她说,要不咱们在京里置栋宅,搬到京里去住。

        四nǎinǎi嗔他不该开这种玩笑。都这种年纪了背井离乡的去外地去住,真亏他想得出来。在这儿一切都是熟悉的,到京城怎么住得惯?就是每天捋直了舌头说官话也是要命的。

        牵挂归牵挂,只要知道女儿过得好,也就能安心了。再说,等德林的亲事定下来,新媳妇进了门,转年再添了孙子孙女儿,哪还有这样发呆叹气的功夫?只怕忙也忙不过来了。

        李光沛本来也只是想给妻子解解闷,看她自己能想得开,也就放下心事。

        母亲去世,cāo办完丧事,李光沛也骤然觉得人世无常,妻子的头上竟然不知何时已经生出了白发——

        自己也不再年轻了。

        从少年夫妻,到现在变做老夫老妻,都抱上了外孙,几十年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

        又林看了家信,知道父母身体安康,先放下一半的心事。再往下看,母亲说给德林看中一门亲事,是杭州府的人,大伯母娘家远亲,偶然在大伯母家见过一眼,姑娘人品出众,四nǎinǎi就意动了。姑娘姓蔡,十五岁,父亲是个举人,问问又林有没有什么意见。

        又林当然关心德林的亲事——在她印象中,弟弟还是个裹着尿布的小屁孩儿呢,可是一转眼竟然都要娶亲了。

        她还没出月子,朱慕贤一直在厢房安置的。原哥儿这些rì子特别黏人,朱慕贤把儿子抱在怀里教他下棋。但是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懂得这些,只是黑子白子一把抓着好玩,咯咯直笑。棋子哗啦啦的落回棋盒里,黑的白的混成一片。

        胡妈妈进来回事儿,笑着说原哥儿:“别看孩子小,可是心大着呢,现在就知道妒嫉了。一添了弟弟,原哥儿怕爹娘不疼他了。”

        朱慕贤一笑:“哪能呢。原哥儿当然是爹娘的宝贝,弟弟比你来得晚,当然比不上你。爹娘是最疼原哥儿的。”

        原哥儿大概是听懂了父亲的保证,眼睛睁得圆圆的,比刚才显得安静得多。后头的rì子也不象那几天一样不安了,还主动跑去看弟弟。

        孩子睡在又林身边,原哥儿趴在炕沿着看。又林摸摸原哥儿的头,又看看在熟睡的婴儿,目光柔得能漾出水来。

        外头下起雪来,碎雪被风卷的打在窗纸上,飒飒的轻响。屋里却十分的暖和,与屋外完全是两个天地。

        翠玉端着茶到了门口,笑着看了一眼,又退了回去。

        ———————

    第三百零八章

        老太爷给这个重孙取名为敏,过年时祭祖时,敏哥儿名字记在了族谱上。但紫莺生的那个离子并没有这个殊荣。甚至根本没有人提起他,似乎他并不存在一样。

        当然,很多人家都是这样做的,庶子有的时候根本不会记上族谱,尤其是这种生母到现在还只是个丫头的。如果他没长大就夭折了,那么他在这世上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如果他顺利长大,并且天资不错将来会有出息,那么族谱上才会有他的名字,但嫡与庶之间的界限是严格分明的,不容混淆。

        这一连串的事情让紫莺失望到了极点。这和她预想中完全不一样。她拼着命生下了孩子,可是这个孩子并不受重视,除了朱正铭,朱府上上下下没有人把他放在眼里,包括盼着孙子的大太太。因为紫莺毕竟是早产了,又是头胎,所以孩子生得并不顺,还伤了身子。郎中说,她以后不好生调养几年,只怕再生育是就很困难了。言下之意,即使好生调养几年,再生的机率也并不算大。

        这话郎中是对朱正铭说的,紫莺并不知道。

        她为了算计钟,付出的代价着实太大了。她怀胎快要足月,但毕竟自己摔那一下是结结实实的,她骨盆小,又是头一胎,本身就生得艰难。孩子生下来脸都憋得要变sè了,哭声跟小猫一样。

        一直到孩子都满月了,紫莺还很虚弱,起不来床。

        她固然忧心自己的身子,可是更失望的是她生了儿子也没有受到重视。

        桃缘居四少nǎinǎi也生下了一个哥儿,两边一对比,待遇一个天一个地。那边洗三、满月,都是大cāo大办,热闹非凡。听说到百天的时候还要大办一场。可是自己这边就冷冷清清的,她虚弱得带不了孩子′全是rǔ娘在带。朱正铭固然欣喜于多了一个儿子,可是他是个爷们,当然不会天天围着孩子转。紫莺不放心rǔ娘,生怕钟氏使坏·可是她自己又实在力不从心。都出了月子了,人看起来仍旧黄瘦憔悴,一脸病容。

        郎中也给这孩子诊过,说孩子倒没大碍,这才给了朱正铭一些安慰。这些rì子他也焦头烂额,同妻子现在早撕破了脸,彼此跟仇人一样·别说对骂了,连对打都有过。即使在全家过年的大宴上头,夫妻俩不得不坐在一起,也谁都不看谁一眼。老爷子看了一眼被rǔ娘们照看着的重孙,原哥儿已经会自己吃东西——当然他还不会用筷子,rǔ娘把肉糜蛋羹跟饭一同拌了,他抄着一把勺儿自己吃得可欢了。良哥儿比他大得多,但吃东西却相当挑剔·一共也没吃几口,也难怪这孩子生得瘦弱。

        老爷子暗自下定了决心。

        连着下了两三天的雪,天气极冷。不过与之相反的是过年的热烈气氛。亲朋好友之间相互拜年·小孩子更喜欢烟花爆竹,各种好玩儿的玩意儿,好吃的东西,以及过年的时候是不用做功课的,最后一条最重要。连总是闷闷的良哥儿脸上都难得的露出了一点儿笑容。

        他们兄妹一直留在大太太屋里,只是隔三差五的被rǔ娘带去见一见钟氏。

        其实对良哥儿来说,这段rì子他非但不觉得孤单和惶恐,反而比在亲生父母身边觉得踏实。大太太可不会象钟氏一样把他整天关屋子里,再说,还有叔叔。四叔是个特别好的人·说话和气,会教他写字,还教他念书。他念的可比原哥儿好——原哥儿太笨了。

        这会儿良哥儿选择xìng的遗忘自己比人家大几岁的事实了。过了这个年,他虚岁都八岁了,可算是个大孩子了,可原哥儿呢·还得归在nǎi娃娃的范围里。四婶儿也很好,总有很多好吃的点心备着。不象原来,朱正铭一看见他就板着脸,钟氏则总是皱着眉头,两个人还时常的吵架。良哥儿在他的屋里都能听到他们尖锐的刺耳的声音,每当这时候他都钻进被窝里把头蒙住,希望他们吵一会儿就会停下不吵了。

        又林正给敏哥儿换尿布,天气冷,又yīn寒,尿布换下来洗了之后都是烘干的。放在一边备用的尿都在炭盆边焐过一阵儿,暖乎乎的,垫上去不会冰着敏哥儿,要是太凉了,他肯定会不舒服,而且又林还怕冰着他的肚子。还不满百天的孩子实在太娇嫩了,细节处一点儿都不能马虎。

        原哥儿和良哥儿一前一后蹬蹬的跑进了屋,原哥儿手里还捧着雪球,这么冷的天,他头上还蒸蒸的冒汗,一边喊着娘,一边冲进了屋。

        “哎哟,你们这是做什么了?”

        又林一看他这一身的脏,就知道这孩子肯定摔跤了。地下又是冰又是雪的,大人走路都得小心翼翼,更何子。不过好在冬天衣裳穿得厚,原哥儿穿得象个小棉墩儿一样,摔也摔不疼他。

        “娘,娘,你看这个。”

        他手里捧着那个雪球跟又林献宝。

        “嗯,这是谁给你的?”

        “六叔给的。”

        这家里年轻的叔伯也就是朱博南还有这么份儿童心了,要么就是年轻的小厮下人才会弄这些。

        “乖,在哪儿碰见的你们六叔呢?”

        “就在后头。”原哥儿胡乱的指了下。

        那应该离桃缘居很近,毕竟又林也不放心孩子们跑太远去玩儿。

        朱博南的亲事已经定下了——从上次出了三太太疑心他们夫妻的事情之事,朱博南大概是觉得心里很愧疚,也许是为了避嫌,没再到桃缘居来过。朱慕贤跟他讲课业上的事,都是去小书房。又林有好一阵子没见着这位小叔子了,也就是除夕夜里团圆宴的时候匆忙的见了一面。感觉好象朱博南又长高了些,不过看着更瘦了。

        “这个给弟弟玩。”原哥儿灵活的爬上坑,就要把雪球往敏哥儿的脸上搁。

        又林回过神来,既好气又好笑,赶紧把他抱下来:“不成,弟弟还小,玩不了。你自己玩吧。瞧这一身儿脏的,跟花猫似的,快去换身衣裳,把手和脸也洗洗,再回来跟弟弟一起玩儿吧。”

        良哥秀气得跟个姑娘似的,身上脸上倒没象原哥儿一样都是灰泥,小声说:“四婶儿。”

        又林笑着说:“原哥儿来啦?你也一起洗洗手去,回来好吃点心。”

        过了一会儿两人回来了,原哥儿换了身儿衣裳,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点心端了过来,蒸的面果子,做成各种水果和花的样子,而且闻起来上头也是各种不同的香味儿。良哥儿抓了一个桃子的,原哥儿则挑了一个苹果形的。毕竟是男孩子,对花儿朵儿的不怎么感兴趣。

        两个孩子并排坐着吃点心。

        又林在一旁说:“慢点儿吃,小口吃,别噎着了。”又让人倒了茶来。

        昨天晚上朱慕贤和她说起来,老爷子这次下定决心了,告老的折子已经递了上去,按常理,皇帝会挽留一下,不过这都是走个过场,老爷子年事已高,皇帝也不会强留。

        一来是老爷子政治嗅觉敏感,不想再一次搅进这次朝堂和后宫的大变动之中去。二来,他也想在家享两年清闲——教导重孙子。

        他宦海浮沉,已经忽略了儿子、孙子们也没有多教导,趁着身子骨还硬朗,重孙子他总能再看顾两年,总不能再长于妇人之手,把好好儿的孩子养废了。

        又林当然知道,老爷子主要是顾虑良哥儿。他是嫡长孙,让钟氏再那么养下去,将来只怕真废了。

        她问:“原哥儿也一起开蒙?会不会早了些?”

        “你放心,老爷子自然有分寸。重心肯定是放在良哥儿身上,原哥儿还小,跟着认几个字,总比他天天上蹿下跳的捣蛋要好。”

        这倒是。

        都说外甥象舅,又林深以为然。德林小时候也够淘的,通儿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货,原哥儿这一天到晚没一刻消停,顽皮倒不怕,就怕他把自己弄伤了。

        “那这事儿大嫂那边……”

        以前这事儿就提过一次,可是钟氏太过溺爱孩子,硬是给拦了。

        “大嫂且得养身子呢。”朱慕贤对钟氏也没好气。

        既然老爷子连官都辞了,这事儿肯定是已经成了定局。

        钟氏一个孙媳妇儿,在儿子的教育问题上,其实是不能与长辈相抗衡的。

        至于二房那边,二太太瞅着大房的孙子,又对儿媳妇的肚子殷切期盼起来。

        白氏难免有些心慌,倒是朱长宁安慰她,这孩子要看缘份。郎中也没说他们身子有什么不妥,那就不用心急,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的。

        朱长安呢,过年他倒是肯回家了,让他的一个通房一个姨娘都喜出望外—可是朱长安一点儿亲近她们的意思都没有,仍旧在前院儿住了。并且过了除夕,朱长安就和二太太说了,趁着人还年轻,把她们好生打发了。

        二太太也猜着儿子的意思了,并不打算再劝他。照她看,打发了也好,另挑好的再服侍儿子也是一样的。

        可是朱长安却接着说,过了年,他打算把韩氏接回来。

    第三百零九章

        这可让二太太没想到,足足愣了一会儿才说:“接她回来什么?”

        她既三年出无,还谋害了朱长安的子嗣,把她送到庄子上待个一二十年都不为过。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对,二太太休了这个媳妇的心都有。这件事朱家是占着理的,韩氏的娘家没什么人撑腰,绝不能说半个不字。

        朱长安那时候看起来对韩氏是早就心灰意冷了,怎么出去了这么半年,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要把韩氏接回来了?

        二太太试探着问:“你·……是不是见过她了?”

        朱长安没有要隐瞒二太太的意思:“前些时rì经过,在庄子上见了她一面。”

        二太太从鼻子里长出气,心说果然如此。

        “她是不是苦苦求你了?还是给你灌什么**汤了?”

        朱长安沉默了片刻:“她说她知道自己做得过了份······人也瘦了很多,我都差点儿认不出她了……前天庄子上有人来给我报信儿,说她有孕了。”

        二太太饶是经过了许多变故坎坷,还是十分吃惊,第一反应是难道韩氏怎么会有孕?进门这么多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肯定是身子有毛病,怎么这会儿怀上了!第二反应就是,这消息会不会是假的?还是韩氏给儿子戴了绿帽子?

        二太太想归想,可是她绝不会把真实想法说出来。

        “有了孩子了?你……”

        朱长安点头说:“是,上次在庄子上的时候,我和她同房过,算起来也快有两个月了。”

        “你这个······”到底是亲儿子,二太太没把难听的话真的骂出来。

        只要是男人,别管十六还是六十,全他娘是一路货sè!有人稍微勾引一下,就管不住下半身了。

        朱长安到是很坦然,他和韩氏还是夫妻·就算韩氏做错了事被撵到庄子上,也还是他的女人,这事儿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二太太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韩氏会不会是装的?

        不,她虽然以前做过蠢事·可是假怀孕这种事情一下子就能揭穿,她肯定不会在这事上说谎。

        但接下来另一个疑惑又在二太太心中缭绕不去,这孩子——真是儿子吗的?韩氏在庄子上也有人看着她,可是如果让她瞅着空子,勾引了庄子上人,怀上了野种却想借机翻身呢?

        这可能xìng很大,二太太不得不防。给儿子戴了绿帽子·还想用个不明不白的野种混充朱家的子嗣,这个事,二太太绝不能容忍。

        可是对着儿子,二太太又不能直说自己的怀疑。这种事哪怕只是怀疑一下,对男人来说也是奇耻大辱,哪怕是亲生母子之间,二太太也不能轻易说出这样伤害儿子颜面的话。

        二太太转了话题:“你想什么时候接她回来?”

        “庄子上又冷又简陋,什么都没有·我想过了十五就把她接回来。”

        二太太点点头:“可是为什么要把刘姨娘她们都打发了?这……”这是韩氏的要求?那她真是太小看这个儿媳妇了。吃一堑长一智,现在已经学会挟天子以令诸侯了,还不知道怀的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能不能生得出来呢。

        “不是她的意思,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朱长安说:“看看家里这些事,大伯父那就不说了,我之前院子里也是妻妾争风——可是四弟那儿就很太平,孩子都生了两个了。”

        还有朱正铭那里,夫妻不和闹腾得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没有哪个女人会真的肯包容丈夫的其他女人,包容其他女人生的孩子来危害自己的孩子。这个道理他早该明白了。朱长安小时候就见过二太太对付二老爷的姨娘通房,他知道他没有什么庶出的兄弟姐妹,绝对不是一件巧合。

        连母亲都是如此,妻子那样做也不奇怪。

        朱长安打算再给韩氏一次机会——也许这一次·结果会与上一次不同。

        没有谁能象圣人一样,他自己不是,父母不是,身边的人其他人也不是,这么长的时间以来朱长安想了很多,韩氏和其他人比起来并没有多大的罪过·只不过别人没被抓着,而她被刚好抓了个正着。

        不说旁人,就说他的亲生母亲二太太,这种事就做过不是一回。

        “刘亭她这个人······我从来都摸不准她在想什么。再加上她身世复杂,留在家里终究不放心。至于chūn荷,她还年轻着,趁现在出去也好找个人家。”

        二太太并不完全相信朱长安的话。

        她觉得男人就没有不喜欢身边的女人越多越好的,这会儿之所以要打发了房里人,一大半肯定还是韩氏挑唆的,剩下的小半原因,大概是已经对那两个女人都不觉得新鲜了。尤其是chūn荷,伺候他好几年了,开脸的rì子也不短了——二太太对儿子房里的事可是一清二楚,在她点头许可给两个丫头丹菊和chūn荷开脸之前,儿子就已经和她们偷偷摸摸的好上了。算一算,可不好几年了。

        也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等韩氏这孩子生下来了,二太太当真想请个人来给验验,听说滴血验亲是很灵验的。要是自家的种,那当然一切好说。要不是——二太太准能让韩氏后悔生到这世上来!

        过了十五,朱长安果然也回禀了老太太,然后动身去接韩氏。照二太太的意思,打发个管事妈妈去接就得了,还用得着亲自去?太给她脸了。

        二老爷倒是比妻子想得开,劝她说:“长安也是看重孩子,有身孕的人是得稳当些好。那会儿你怀长宁的时候,我不还陪你去庙里进香什么的?”

        他若不提,二太太都要把陈年旧事忘光了,现在想来,往事还历历在目呢。

        “去你的,那能一样嘛。”

        二太太紧跟着想起的却是那次去进香的缘由——

        并不是去求子,也不是想去求保胎。而是因为在她怀胎的两个月前,她刚刚弄得一个通房丫头小产了。紧接着她也有了喜讯,可是一想到当时的情形,心中还是不安。去进香、捐香油钱,不过是图个心里踏实。

        二太太有些感慨地想,那时候到底还是年轻,没经过多少事,做一点亏心事就寝食难安,自己怀的时机又正巧,难免疑神疑鬼的。

        要是换做现在——当然肯定是不会为这种小事而费心伤神了。

        既然儿子已经去接韩氏,那么替他处置房里人,这事还是二太太来办,恶人总是她来做。毕竟是曾经的枕边人,朱长安面对她们的时候未必狠得下心来。她们再哭哭啼啼,他就更开不了口了。

        二太太让人去把刘姨娘和chūn荷都叫了来。chūn荷好办,家生子,爹娘都在。二太太直接把他爹娘叫了来,赏了二百两银子和首饰头面,让他们把女儿带回去自行聘嫁,chūn荷这些年积攒的私房也全都让她拿走。chūn荷的爹娘不能违逆太太的意思,只能磕了头,把孩子给领走。

        虽然chūn荷做过通房丫头,将来也不太好找人家,但是比起丹菊来,chūn荷已经够幸运的了,起码他们领回的是活生生的闺女,而丹菊的爹娘领回的只是一具尸首。

        这能给少爷做姨娘,当然是好事,可是有那福气,也得有那个命才行。丹菊那时候不是人人羡慕吗?结果如何呢?女儿领出去再找人家,总比留在府里稀里胡涂也送了命要强。

        chūn荷的事好办,可是刘姨娘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她并非家里的奴婢,而是良民。虽然刘家使了手段,可是她进了朱家门,做了明公正道的妾这是事实,她可不是能够随意处置的丫头。

        一想到这个二太太就气不打一处来——儿子当时也确实糊涂,这明明就是美人计,是刘家想攀关系设的套儿,他就这么傻乎乎的一头扎进去了不说,还把人给带回了府。现在觉得麻烦了,想甩脱可没这么容易。

        当然,二太太也不至于会收拾不了她,她要是识相,拿笔钱走人,二太太也不会亏待她。京城一个六七品的小官儿,嫁女儿才有多少嫁妆?撑死了几百两,要么就再配上几亩薄田。这个数目对二太太来说九牛一毛。

        要是她不识相——二太太冷笑,她也有的是办法让她走,不过到时候她鸡飞蛋打,一文钱的好处也捞不着。

        刘姨娘会乖乖的听话吗?

        二太太早预料到了不会。

        果然刘姨娘哭哭啼啼,说她舍不得朱长安,两人怎么说也有过恩爱,她又没有做过对不住他的事情。上次丹菊那件事,她也是被人诬陷的,罪魁祸首明明是韩氏。她也不求什么补偿,也不要什么富贵,只要让她留下来就行。

        不要什么富贵?这话哄孩子去吧。不求富贵,那她待在朱家图什么?

        二太太上来还是好言好语,趁着她年轻颜sè好,另谋出路也容易,二太太这儿也不会亏待了她,要是她想回杭州,朱家也可以打发人送她回去。

        刘姨娘立刻说她绝不回杭州,刘家既没有她亲爹也没有她亲娘,回去了之后,刘家不定把她卖到什么不堪的地方去。

        二太太看起来很有耐xìng的听她诉苦,不过旁边站的丫鬟可是知道的。不管刘姨娘是想坐地起价还是想赖着不走,二太太都不会让她如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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