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第二百八十章
一场丧事下来,李家人人都眼睛红肿,嗓子嘶哑,瘦了一圈下去。唯二的例外是通儿和原哥儿。原哥儿不用说,还不懂事,通儿却从头到尾一滴眼泪没流过,一声没哭过。
可这并不代表他就不悲伤,这孩子从祖母去世那天起就没说过话,也没有笑过,穿着孝衣沉默的跪在那儿守灵,任谁都劝不走。来客在灵前祭拜,主家答礼的时候,他磕头比别人都用力,额头很快就变得青紫淤肿。
四nǎinǎi又是气,又是心疼,对着女儿抱怨:“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犟种!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出殡那一天下起了小雨,身上衣裳很快变得cháo冷而沉重,把人的脚步拖得越来越慢,重得难以成行。
祖母就葬在祖父的边上,这是早就定下来的地方。从前又林曾经多少次跟着家人来祭扫,祖母那时候就指着旁边的地方说,她以后就躺这儿了。
想到从前的事,鲜明的就象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心里酸得厉害,这些天哭得太多,眼睛干得已经没有泪落下来了。
又林目光不经意的掠过东南角上一座孤零零的坟茔——这一片地方都是他们家的,这坟里葬的是谁?
这疑问只在心里一转,随即又林就明白了。
那是,玉林的坟。
心里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玉林明明还活着,可是在这里,却有她的坟。
她现在在京城,只怕还不知道祖母过世的消息。
送葬回到家,灵棚灵堂都已经撤了,院子里一下子显得空落落的,就和人心里头一样。
又林始终没有真实感,总觉得……祖母她还在。在她的院子里,在又林熟悉的地方,甚至在空气里都有她的气息。
但理智又明明白白的告诉她,祖母已经不在了。
原哥儿爬在又林的腿上,呀呀的说话,虽然听不懂这种婴儿的语言, 但是又林心里感觉到了安慰。
她把儿子抱起来,将自己的脸贴在儿子柔嫩的面颊上。原哥儿高兴起来,这几天他都没能和娘这么亲近了。
他一兴奋,口水就格外的多,把又林的脸都给糊湿了。
朱慕贤进来时,就看到妻儿紧紧相抱的这一幕。
他心里一动,脚步停下来,在那儿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直到又林发现了他。
“回来了?”
“嗯。”
朱慕贤坐到妻子身旁,把妻儿一起拥住。
他能体会到妻子这时凄惶无助的心情。
他曾经经历过。
夫妻俩商量了几句回程的安排,中间夹杂着原哥儿含糊不清的咿呀声。
这孩子学话慢,大约男孩子都是比女孩子要慢一些。
“当年,祖父被参之后,就免职在家。我那时候虽然不是孩子了,可是一直被娇纵着,不大懂事,不知道家里要出大事,还为祖父在家而高兴,因为祖父答应了教我下棋,可他总没有空儿。第二天傍晚时分有拱卫指挥司使来家,前后门都看住,抄走了家里、书房里的不少东西。那时候娘紧紧抱着我,生怕我乱动乱说闯了祸……”
他忽然说起这些事来,又林并不觉得很意外,或者说,她现在的反应是有些迟钝的。
所以她只是静静的听着。
当年的事,在朱家不大有人提起,又林只断断续续知道个大概,细节无从探究。
“全家人都战战兢兢,生恐这些人抄走东西不算,只怕要把人也全拿下问罪。祖父也被带走了,剩下的人全都惶惶不可终rì……那天晚上晚饭没一个人吃得下,夜里也睡不着觉。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屋子,但是那天又住在了娘那院的西屋里。我从来没有觉得夜有那么长,睡不着觉,黑暗中好象有无数鬼怪伏着,伺机就会扑上来吞了我……”他揽着妻子的手紧了紧:“二嫂子就是那时候突然早产要临盆了,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她肯定也是吓坏了。结果……大人孩子都没保住。先前隔着两个院子都能听到她在喊,我很害怕,后来渐渐就听不到了——”
又林的注意力渐渐集中起来,反手抱住他。
她能体会到当时的朱慕贤有多么惶恐无助。祖父生死未知,而嫂子和侄儿已经先送了命。这很可能是他第一次面对死亡,亲人的死亡。来得这样惨痛和突然,令人措手不及。
“后来祖父回了家,看住府门的那些人也撤了,可是全家还都是提心吊胆的……祖父回乡,我那时候也跟来于江读书,未尝没有避祸的意思。”
又林安抚地握住他的手。
原哥儿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大人的话题他不懂,小孩子的注意力也很难长时间集中,原哥儿打了个小小的呵欠,靠在母亲怀中瞌睡起来。
“没事儿,都过去了。”朱慕贤反过来安慰她:“一切都会好的。”
又林轻轻嗯了一声,头靠在朱慕贤肩膀上。
翠玉正要进来回话,先看见屋里头三个人靠在一起,迈进来的脚又退了回去。
又林也看见她了,抹了下脸,提起说:“有什么事?”
翠玉进来回禀,说外头有客,是找姑爷的。
“是哪一位?”
“是谢相公。”
谢岳是朱慕贤在于江读书时的同窗,前两天也来家里吊唁过。
朱慕贤站起身来:“我出去一下,你好好儿歇着。”
“嗯,我知道。”
人情应酬总无处不在,人也不能总活在悲戚之中。
原哥儿已经睡着了,又林把他放在榻上,又放下帐子。翠玉小声说:“nǎinǎi,我刚才看见一个人。”
“谁?”又林转过头来问。
“就是原来五老爷那二丫头。”
李心莲的妹妹?翠玉要不提,又林真不想起她来。
“她现在怎样?”
“已经嫁了,刚才见她的时候挽着头的,妇人打扮,听人喊她小顾嫂子。前几天我就见她了,一早就来了,总到天黑才走,茶饭点心一口没少吃,脸上可看不出有多难过来。刚才厨房的人说,她去要了好些菜包了带走。”
“她嫁的人家不如意?”
“想也知道,有那么样的爹娘,又没有一文钱嫁妆,好人家谁娶她。”翠玉是知道李心莲的事儿的,心说,要是她姐姐在京城干的事儿传回来,就是倒贴几万贯也没人娶她的。
但愿这丫头别象她姐。李心莲实在是李家的异数,心狠手辣,心xìng行事都那么偏激,以至于伤人害命,走上邪道。
通儿在门口探了下头,翠玉眼尖看见了他,连忙唤了声:“二少爷!”
又林也看见他了,招了招手。
通儿低着头,慢慢走了进来。
又林对这个倔得连一声都不哭,所有情绪全藏在心里的弟弟也很心疼,拉着他的手问了几句话,通儿都不吭声。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抬起头来:“上次爹娘去京城,没带我去。”
这话没头没尾的,不过只要他肯开口就成。
又林摸着他额头上那触目惊心的淤青:“那会儿你要也去了,谁在家陪祖母呢?”
通儿又低下头:“等我再大点,不用别人带着,我也能去京城看你,看外甥。”
“好,我等着你。”
翠玉端了点心过来,又林拿了一块递给他。通儿接过点心,霍地站起身来:“我走了。”
又林一把没拉住,只能眼睁睁地看他走了。
对这个弟弟,又林嫁时他还小,隔了几年没有见,她已经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这个年纪的半大少年,想法最难揣测。
要是小一点,还是孩子,那想法总是单纯得多。要是再大一点,更接近成年人,那思维方式也有一定的模式。
想起母亲说他爱逞勇斗狠,又林不禁有些担心——他们家总不会出个游侠儿吧?
别看话本小说上头写的游侠儿多么英武潇洒,在现在,在这样的现实中,这些人都没什么出路的,违法犯纪,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rì子,很多人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侥幸活得久的,也大多很潦倒。
不成,得跟父亲好好说说,别真让他走上那条道了。
李老太太留下的东西,一些是在她还清醒时指名留给又林的。对这个孙女,李老太太格外偏爱些,其他人也都没有什么异议。有些首饰、衣料,古董,四nǎinǎi都给女儿收拾了出来,装了几只大箱子。回去的路不用象来时赶得那样急,要装的东西也格外的多,尽可以安排一艘大些、尽量舒适些的船。
又林一早醒来的时候,恍惚了一下,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
不是在京城——
是在她的家乡。
现在看着家乡的一切,都有一种熟悉的陌生。几年里头人事变迁,有人死了,有人出生,有人渐渐老去,有人一天天长大。
她对这一切既感慨,又留恋。因为她待不了几天,就得动身回京。
石夫人也来了一趟,有许多东西托又林捎给石琼玉。几年不见,又林一下子真认不出她来。记忆中石夫人风韵犹存,看着也就三四十的样子,现在竟然头发白了许多,脸上也爬上了许多皱纹,简直一下子老了二十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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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死了!今天去幼儿园当旁听,有个游戏是让家长背着孩子跑。。早知道应该穿运动鞋啊!有鞋跟真伤不起。(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
第二百八十一章
又林心中吃惊,不过当着石夫人她自然没有表露出来,说起石琼玉的近况和她的孩子,石夫人老迈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 .
她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是最终也没有说,把东西交代清楚就告辞了。
送走了石夫人,又林问四nǎinǎi石家这两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在京城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好歹朱家和石家也是有亲的,真有事的话,总会有风声——可她什么也没听说过。
四nǎinǎi也说石家没有什么事。真要说有,就是石老爷子这两年身体大不如前了,毕竟是吃行伍这行饭的,年轻时落下的旧伤,当时体格壮不觉得什么,现在年纪大了压不住,都发作起来,听说冬天的时候几个月下不来床。
可是单为了这事,能让石夫人老成这样吗?这种衰老的速度太不正常。
“其实也就是这一二年事儿,就是今年吧……”四nǎinǎi说:“好象一下子就老下来了,有一阵子没见她,再见时我也吃惊得很,差点儿就认不出来。”
又林隐约猜到了些什么,晚间朱慕贤回来时和他提起这事儿。
朱慕贤犹豫了下,但是想着妻子迟早也会知道,一直瞒着她,倒不好。
“其实……虽然咱们家与石家也算有亲,但是石家老爷子常年驻守在外,朱家则是在京里,来往并不算多。当年石家与杨家交好,定下了儿女亲事。但是杨家遭祸时,石家袖手旁观不说,可能还,从中捞了些好处。”
又林早先就猜到一些了,现在并不觉得太意外。因为先前石家对杨重光的态度实在不对头。就算是嫌弃他没家世不肯将女儿相许,也犯不着那样压着他。要不是来了于江之后朱老爷子从中干预,杨重光只怕都没有进书院的机会,更不可能有出头之rì。
石家为什么那样忌惮杨重光,担心他能出人头地?只怕就是先做下了亏心事,生怕来rì他回过头来报仇。
朱慕贤虽然说的含糊,但是又林懂。毕竟石家是大太太的亲戚,他身为人子,不好将石家做的专心事说得太明白。
“那石夫人是担心杨探花会报复石家?”
“杨兄在刑部翻了不少旧时的案卷,他要想替他父亲洗冤,就得翻出当年旧案,石家……或许也会被牵扯一二。不过,石家应该不是当年那事的主谋,石老爷子又已经致仕养老,应该没什么事。”
朱慕贤这是往好处说,但万一呢?箭一shè出去,能伤到什么人,有时候连shè箭的人都预料不到。一翻案,到时候会不会真的牵连甚广,谁都说不准。
虽然是别人家的事,于自家没什么关系,但是因为牵扯到关系亲近的人,也由不得人不忧心。
如果杨重光一旦出手,石家真被牵连,那……石琼玉该如何自处?朱慕贤和大太太夹在杨重光和石家之间,又该怎么做?
似乎怎么做都不对,两面不讨好。
石夫人或许就是忧心此事,才变得如此苍老憔悴。
东西都收拾齐备,一家三口也踏上回京的归途。这次不用赶得那样急,更不用rì夜兼程。只是天气炎热,又加上经历了一场丧事,人人都心力交悴,又林在出发第三天就病了。往简单了说,就是水土不服,晕船。但是她是水乡女儿,若不是身心都煎熬了数rì,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又怎么会被小小的水土不服给击倒?
又林这一病虽然要不了命,可也折腾得不轻。什么东西都吃不下,连米粥汤汤药喝了都会立即吐出来。这人是铁饭是钢,就是一个十分健康的人,三顿不吃下来也得饿得站不直,更何况又林现在?
朱慕贤十分焦急,yù让船停下来,让又林上岸休养,也能请更好的郎中来调养诊治。他自己只不过是半瓶子醋,又加上关心则乱,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又林坚持不肯。因为回于江奔丧,加上出殡送葬,已经耽误了朱慕贤太多时间。再说,她说的也有理,在这种半途之中,哪有什么名医郎中?也肯定放不下心来调养,不如早点赶回京城,到时候住自己家里头,医药都便给,省得吊在半路不上不下。
朱慕贤心疼地握住妻子的手,除了上次分娩,他还没见妻子如此憔悴虚弱过。
“你别想的太多……心事太重了,身子可很难好起来。”
“我才没有。”又林现在说话都费力。虽然说她也知道,这病要不了命,可是活受罪也不好受。吃什么吐什么,喝什么也吐什么,她都快要脱水了,这儿可没有葡萄糖注shè,她指指旁边桌上的碗盏:“我再试着吃一口燕窝吧。”
朱慕贤把碗端过来,舀起一勺来,先小心翼翼的试了试凉热,才递到妻子嘴边:“小小的抿一点儿。”
倒不是他舍不得给妻子吃,而是怕她吃了再吐出来。
又林果然只抿了一点儿。因为频繁呕吐,她觉得嘴里和身上都一股酸苦腐坏的味道,很是难闻,可是朱慕贤好象一点儿都没闻到一样。
上等燕窝里放了雪片糖,熬出来的粥本来该是甜香的,但是她喝到嘴里,一点儿味儿都品不出来。也不敢用力咽,只能让粥一点一点滑下喉咙。朱慕贤放下调羹,紧张地盯着她,过了一会儿,见又林没有要吐出来的意思,他才喜动颜sè,又舀了一勺递过去。
这么着把半碗粥吃下去,又林又觉得头晕目眩的感觉再次袭来。即使躺在那儿,也觉得舱麻顶在旋转,她放松了,躺平睡着,阖着眼。闭起眼来,那种晕眩感可以减轻一些。
这么捱了两天,终于下了船。又林都已经站不起来了,朱慕贤半扶半抱着妻子登岸上车,他能感觉到又林昔rì娇嫩而有弹xìng的肌肤现在变得象受了cháo的纸一样,松而软,摸着让人心惊又心疼。
李老太太的丧事,加上这些天船上的病,又林瘦了一大圈,抱着她的时候可以清晰感觉到骨头有点硌人了。
又林自嘲地轻声说:“这坐船晕,上了岸居然还晕。”
朱慕贤安慰她:“你没听那些老跑船的人说,在船上几个月,有的上了岸就晕呢,这叫晕岸。”
又林无力的一笑,这她也听说过。
车行得既快且稳,天黑前就进了京城。和她第一次进京的时候是差不多的时辰,但是听着外面的喧扰,心情已经大不同了。
那时候她对京城一无所知,对未来的生活十分忐忑茫然。现在……
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几年下来,她已经渐渐习惯了京城的一切,甚至说话都带上了京里人特有的口音,现在再听到京城的这些人声和动静,心里也觉得踏实下来。
人总是会适应环境的,当你无法再回故乡的时候,就只能把他乡认做故乡了。
他们一行人归来,按理说以朱慕贤现今在府里的地位,来迎他们人的不该只有这么几个。管事媳妇有些尴尬,悄悄对面sè不虞的翠玉解释了一番。
翠玉回了屋就跟又林回禀:“nǎinǎi知道今天来迎咱们的人怎么这样少么?”
又林一惊,欠起身来问:“府里出了什么事?是老太太还是太太……”
“太太快别乱想,”翠玉赶紧解释,心里直骂自己不会说话。少nǎinǎi刚经过祖母的丧事,正对这敏感着呢:“是大*nǎi那院儿出了点事儿,两口子都快打起来了。”
“什么事?”
翠玉挨近了些,小声说:“大爷不知什么时候和大*nǎi身边的丫鬟偷上啦,这会儿那一个已经怀上了。大*nǎi自打锦珠的事情之后就查得严,她一知道这事,还不得闹?她的陪嫁丫鬟打她的脸偷爬床,听说大*nǎi都快给气疯了。大爷护那一个护得紧,说自己年过三十了,膝下只有良哥一根独苗,偏还病歪歪的,他也是为了子嗣计。大太太当然站在大爷那边儿了,听说这会儿还闹着呢。”
又林松了口气,心也放下来。
睡到了自己的床上,人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也可能这只是心理作用,可是翠玉端的半盏果子露她喝下去了,而且觉得甜香可口,又要了半盏。翠玉没再给她喝,而是端了粥来,这大半碗粥也喝下去了。
胡妈妈来回话,看着又林jīng神虽然好了些,还是虚弱,长话短说,把这些天府里发生的事大略说了遍。朱明泽的亲事定下来了,果然也是个庶女。在大太太看,庶子娶庶女,正配。可大老爷不甚满意,听说女方既不怎么美貌也没什么嫁妆,直说不成,要再寻,和大太太又闹得不堪。三太太也在张罗着给六少爷说亲,还央着府里其他人帮着探听相看。二房的少爷长宁也生了场病,苦夏,带着新婚媳妇去京外的庄子上小住。长安少爷房里也出了两桩不大不小的事,都是奔着那个丹菊的肚子去的。好在算计并没成,丹菊的胎还稳着呢。
“还有件事儿,罗三少nǎinǎi打发人来送过一回东西,还说nǎinǎi回来了她要过来串门说话呢。”
又林嗯了一声,心绪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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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热死,今天冻半死==,这什么破天气。。这几天都在为喜事奔忙,真是焦头烂额。(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二章
第二百八十二章
各房都打发了人来探病兼慰问,其中有几个是真心有几个是假意倒也不必细究。送来的东西都差不多。
说话间朱慕贤回来了,又林稍欠起身,朱慕贤急忙把她又按着:“你靠着就行,觉得身上怎么样?郎中来了吗?”
“还没有。”
若是平时,这么大会儿功夫,连太医都该请来了。但是朱家一团乱,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朱慕贤皱了下眉头:“这些人现在是越来越不象话了。”这话既象是在说下人,也象是在抱怨不着调的兄嫂和其他人。他立马吩咐人去请丰太医过来。这位丰太医年纪轻,才进太医院也不久,朱慕贤和他是旧识,知道他医术jīng湛,所以倒烦请他来过几次。
丰太医果然很快来了,身后跟着个小僮背着药箱。他年纪轻,在论资排辈的太医院只能打打杂,给贵人请脉看病轮不到他,长天rì久都是坐冷板凳,所以请他来倒是很便给。他先跟朱慕贤寒喧几句。朱慕贤轻声说了妻子的病况,照朱慕贤看,妻子水土不服倒不是主要病因,大半原因只怕还是因为心伤祖母的过世。
丰太医心里已经有了数,诊脉问话的时候都很分寸。因为相熟,倒也不用放帐子隔屏风的折腾。等诊完脉,丰太医略微沉吟,朱慕贤轻声问:“如何?”
他也知道妻子这是心病,只怕得慢慢调养。丰太医没答他的话,却问一旁的翠玉:“冒昧问一声,嫂子上次行经是何时的事?”
翠玉一怔,马上答:“是上上个月的廿四。”然后就是赶着回于江,吃不好睡不好的,李老太太过世,又忙丧事……等回于江的船上又病成这样,连又林带翠玉都没想起这回事来。说起来这个月已经到了月底了,月信还是没有动静。
还有个原因就是又林生完原哥儿后因为自己喂nǎi的原因,很久没有行经,这个是瞒着旁人的。虽然说原哥儿半岁之后不再喂了,月事也又恢复了,到底还不是很规律。
朱慕贤心里一动,忙问:“难不成,这是……”
丰太医一笑:“虽然脉象不是很显,不过嫂子这八成是有喜了。过个几rì我再来看一回。恭喜朱兄,恭喜嫂夫人了。”
夫妻俩都没有想到这上头去,朱慕贤又赶紧问妻子的病要不要紧。丰太医说:“不要紧的,放宽心,多歇息就成,照我看,药也不必吃,有两道滋补的汤膳,我回来把方子写了,嫂子可以籍以调养。”
朱慕贤既欣喜,又十分忐忑,追着丰太医问了许多的话。丰太医耐心的一一解释了,末了笑着打趣他:“都说你是个多情会疼人,果然不假。这陪着往于江来回奔波,这会儿又急成这样。真该让罗三陆云他们几个都来瞧瞧你现在的样子。你放心,咱们什么交情,我可不会诳你,嫂子真没什么事,就是身子弱了点,得好好歇息调养。从脉象上看,要是真的有孕,也有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应该是你们回南边儿之前就有了,这么来回折腾,又经了一场丧事都没什么大碍,可见这一胎是挺稳的,你不必过份忧心。对了,上次我和你说的事,你可别给忘了。”
“没有忘,放心吧。就是因为这趟出门耽误了功夫,回头我去你那儿,咱们再细说。”
朱慕贤出去送客,翠玉和其他人都忙着给又林道喜。
又林自己还没什么真实感呢,难不成把她折腾得半死不活的不是水土不服,而是因为她又有了身孕?原哥儿才刚过了周岁,她真没想过这么快又会怀上。
“先别急着说,丰太医不也说了,还不确准呢。”
翠玉笑着说:“那是因为当太医的都谨慎。可要是没把握,人家刚才就不会说那个话了。依我看,十成十是有喜了。都怨我,这么粗心,小英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细心,我竟然这样马虎,连这种大事都想不到。”
“这也不能怪你。”翠玉毕竟是个大姑娘,这种事情她哪懂行?就算有了前一次的经验,也还是一知半解的,不能指望她们一个个都变成专家了。
“这消息还是先别往外传了,等下次丰太医再来过了之后再说。万一要是不准,又张扬得人尽皆知了,岂不让人笑话。”
翠玉虽然觉得这事肯定假不了,丰太医可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不过她也赞成先隐瞒这消息。并不是为了怕空欢喜惹人笑话,而是她不大放心这府里的人。
这事儿对少爷、少nǎinǎi是喜事,可别人未必会因为此而欢喜。远的不说,大少nǎinǎi可是和桃缘居结下仇了,听人说刚怀上几个月不稳,要是有人在暗地里憋着要使坏,那真是防不胜防。
朱慕贤回来之后当然喜不自胜。就在回于江之前,夫妻俩有次说悄悄话,他还说让又林再生一个呢,不管是给原哥儿添个弟弟还是添个妹妹都好。添个弟弟,将来正好兄弟俩一起念书,添个妹妹,原哥儿肯定也会是个爱护妹妹的好兄长。当时说的时候,他也没想到妻子这么快就有喜。
一想到这段时rì的奔波和煎熬,朱慕贤又忍不住后怕。幸好这一胎稳得很,要不然……要是真有个闪失,岂不是终身之憾?
再说,妻子本来是要为祖母服丧的,可现在她有了身孕,这当然也得变通一下。首先上饮食上就不能委屈了,住的更不能马虎。丰太医可说了,得好生滋补调养。
夫妻俩关起门来说了会儿话,这消息果然就没有对外张扬。别人虽然知道桃缘居请了郎中,但也只以为是因为哀损过度和水土不服才请的,没谁会往别的上头联想。
连大太太那儿,夫妻俩都暂时瞒着,不过老太太那儿,朱慕贤倒是悄悄的去说了一声。因为妻子要调养,做各种吃食,这必然瞒不过厨房的人。既然不能用大厨房,那就只能烦劳老太太这儿的小厨房了,所以这事儿瞒着别人可以,老太太这里是不能瞒的。再说,要说家里头朱慕贤最信得过谁,那也就是祖父和祖母了。
老太太听了这消息果然也是意外之喜,捻着佛珠念了好几声的佛,又叹口气:“你媳妇也不容易,正好这时候遇到这样的事……幸好这孩子福大命大,将来说不定是有大造化的。”
小厨房的人都是徐妈妈管着,厨活儿出sè是不用说,重要的是人也靠得住。徐妈妈亲自去交待了,朱慕贤又额外给了赏钱。
又林的一rì三餐大厨房还是照样送来,小厨房送东西来也是师出有名——这是老太太体恤孙媳妇的身子,给额外添补的。
这别人都没什么话说。本来四少nǎinǎi就是老太太作主挑的,两人算是同乡,向来对她偏疼些。再说她祖母新丧,又大病未愈,连二太太都只是私下里说了两句酸话,并没引起什么人的猜测。
当然,这也是因为现在朱家正是多事之秋,各房都有烦心的事儿,且顾不上去抓别人的小辫子。
大太太因为朱明泽的亲事与大老爷争执不下。大太太的意思是,亲事她只找着一门这样的,再找也不会比这更好。大老爷要硬是鸡蛋里头挑骨头,那这哪儿大太太就甩手不理了,让大爷去给他心爱的儿子寻个门第高贵,生得美貌又有万贯陪嫁的媳妇去吧。也不想一想,朱明泽要什么没什么,一个庶子,又是个白身,生得又不是潘安子建那样的,还想寻个什么样儿的?十全十美的姑娘除非吃错药了才会嫁了他。
大老爷说不过大太太,可是他就是觉得大太太偏心,对庶子太过凉薄,争执到后来两人僵持在那里,谁也不退妥协。
反正耽误的是朱明泽,大太太才不怕呢,大老爷要不愿意,就尽管拖着,拖个几年才好呢。
大*nǎi钟氏这些天被气得心口疼,陪嫁丫鬟都是她信得过的人,她也不是没给丈夫准备人,紫菀生得白净俏丽,她为了显得自己贤良,挑了她给丈夫在房里服侍。紫莺细心,大*nǎi舍不得她,本想在家里挑个管事给她成亲,依旧留她在身边伺候,结果总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耽误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紫莺会背叛她,都已经怀上两个多月了。要不是别人密报她说紫莺月信未至,又有人说见紫莺和大少爷在花园角上的赏荷轩单独待在一块儿,她一点儿都没有怀疑。
陪嫁丫头和丈夫……这双重背叛象是在钟氏脸上狠狠扇了两个响亮的嘴巴,抽得她眼冒金星头晕目眩,抽得她颜面扫地恼羞成怒。
她在想这事儿说不定府里上上下下早就知道了,单瞒着她一个。一看到有丫鬟仆妇在一块儿说话就觉得别人一定是在讥讽耻笑她。
丈夫对那个下溅的小娼妇格外维护,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他说他需要健康的儿子,说这事儿并非紫莺的过错。
以前也没他如此有担当过!
钟氏恨得咬牙。
以前她有事想依靠他,他总是靠不住的。可是现在终于有担当了象个男人的样儿了,却是为了别的女人和她顶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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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死了。家里人到现在也没回来,我回来时已经十点多了,弄睡了儿子赶紧来更新,幸好白天出门之前已经写了一半。
每次有喜事,帮着张罗忙活都觉得吃不消。。(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三章
第二百八十三章
石琼玉第二天便上门来探望,她听说又林病重,一见她脸sè腊黄神情委顿,顿时快走了两步,到了床边坐下。
“怎么病成这个样子?”石琼玉摸了一下她搭在被子上的手,这天是个半yīn天,还很闷热,可是又林的手冰凉凉的。这种别人穿着纱还一身汗的天气,她还盖着夹被。
“也没什么的,就是看着吓人,其实没大碍。回来的船上不大吃得下东西,现在已经好了,早起还吃了一碗红枣儿粳米粥呢。”
石琼玉可不信她那一套:“你别想瞒我,净拣好的说,请郎中看过没有,郎中是怎么说的?”
瞧,这就是狼来了喊多了,以前有什么事总是避重就轻的说,这回说实话人家都不信了。
又林耐心的解释:“请了,怎么能没请?昨天一到家就请了太医来了,太医就是这么说的,说药吃不吃都不打紧,饮食上注意调理就成了。”
石琼玉这才勉强信了,还是嘱咐她一堆话。先是安慰她不要太过伤心,又劝她一定要好好保养身子。孩子还小着呢,就算有nǎi娘、老妈子和丫鬟们照料,到底比不上亲娘,就算为了原哥儿,她也一定得好生保养身子。
又林当然是一迭声的应下。
什么都不如身子要紧,这道理她穿越伊始就明白。那会儿四nǎinǎi就是因为生孩子做下病,一年里好几个月都卧床休养,料理家务,照看孩子……这些事她都是有心无力。
“你来得正好,石夫人托我给你带了许多东西来呢,衣料,茶叶,药材,还有好些旁的东西,装了三四只箱子。我本来今天要打发人给你送去,正好你来了,就便带回去吧。”一边说,一边吩咐翠玉去西屋架子上去把清单取来。
提起石夫人,石琼玉当然十分关切,问起家里人的近况来。
又林没见到石家其他人,说的都是听说来的情形。石琼玉十分关切,不停的追问细节。又林被问得没办法,她又不能跟石琼玉全实话实说,说石夫人现在老迈不堪,忧心忡忡,说石老爷子旧疾复发卧病在床。好在她现在是病人,觉得招架不来就作虚弱状眯起眼来。不过她也不算是装,她现在气虚,说了这些话,的确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头晕目眩的。
石琼玉十分自责,连忙转了话题。
翠玉也把那张清单取了来,石琼玉最迫不及待的就是想看石夫人的信。只是现在当着又林的面,不好马上就去拆。又林十分善解人意:“你先看信吧,正好我也靠一靠养养神。”
石夫人的信上说什么又林并不知道,但是按常理也并不难推想,父母们对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的。按四nǎinǎi家书的一贯套路,想必石夫人的差别也不会太大。
果然一会儿石琼玉就回来了,眼圈有些微红,神情并没有什么太多异样。看来石夫人并没在信上写石家现在所面临的最大危机。
这件事如果说一定有一个人受的伤害最严重,那必定是石琼玉。杨重光同她曾经真心相爱过,但是昔rì的情人与自己的家族反目成仇……她必定会非常痛苦。
“我给你带了一些补品,一枝人参,还有几册城西书肆新出的书。”石琼玉很了解又林,两人又都喜欢读一些杂书,所以颇有些共同语言。
石琼玉没有留下用饭,她挂念家中的孩子,所以又陪又林说了会儿话就告辞了。
送走了石琼玉,又林的心情也并不轻松。
隐患终究会爆发出来,现下的平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杨重光的xìng格又林多少也了解一些,这人心情坚毅,幼遭大变。支撑他努力上进的目标大概就是将来有朝一rì为父亲洗刷冤屈,向仇人们报复。他不会放弃这个目标,不管是为了谁——
又林忍不住会想,要是当年,石家没有阻挠压制他上进,或者,把石琼玉许配给他,成全了这一对有情人,他会不会象今天一样……
也许他会做不同的选择。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她正出神,外面有人回了一声:“徐妈妈来啦。”
又林有些意外,忙说:“快请徐妈妈进来。”
小丫鬟打起帘子,徐妈妈笑容满面的进了屋。
“给四少nǎinǎi请安。”
“徐妈妈快别多礼,快坐下歇歇吧。这么热的天儿,有什么话打发人走一趟就是了,您何必亲自过来。”
“别人过来,老太太可不放心,就是我也一直惦记着四少nǎinǎi,不亲自来瞧一瞧,心里总是不踏实。四少nǎinǎi今天觉得怎么样?”
又林微笑着把刚才跟石琼玉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对石琼玉她并没有提起怀孕的事,但是徐妈妈是知情人,说话当然要更方便一些。
其实大致情形徐妈妈都了解,只不过她来这一趟,一来是亲眼瞧瞧又林的jīng神气sè,二来也是表示了老太太的态度。
“老太太让我和少nǎinǎi说,想吃什么喝什么,可别客气,尽管打发了人去小厨房说一声,再怎么着也不能亏着你和孩子,还让我带了这串佛珠过来。”
又林一眼就认出这串佛珠是老太太经常拿在手里的那一串。听说这串珠子很有来历,又林当年在于江认得朱老太太时就见她套在腕上,并且时常摩挲祝祷。
“这可不成……这是老太太的心爱之物,我不能收。”
“四少nǎinǎi听我说。老太太说,四少nǎinǎi刚经历亲人离世的悲戚,心神不安定。再加上连rì奔波,又有了孩子,特别需要宁神静气。这珠子呢,是暂借你戴戴,希望可以压一压邪祟,保你们母子平平安安。等你身子好了,再还给老太太也不迟。”
既然说了不是给,是借,又林也不好再拒绝。徐妈妈也没有立刻就走,问了又林和原哥儿今天的饮食,又林也顺便问了徐妈妈两件府里的事。徐妈妈是朱老太太的陪嫁丫鬟,在朱家待了几十年,可以说这府里没什么能瞒过她的事。
“听说三婶儿在给六弟寻亲事?可有看中的人家了?”
徐妈妈摇摇头:“三太太这些深居简出,连亲戚都不大见,更不认识什么人。哪家有适龄的姑娘,她也没个数。三太太托了大太太、大少nǎinǎi和二太太,还到老太太跟前去求过……”
又林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非常不赞同。
三太太的心情又林理解,为了孩子,当母亲的总是愿意去试所有的门路。可是三太太可能太久不和人打交情,于人情处世上头不大通达。有道是一事不烦二主,更何况是大太太和二太太这样的死对头。又林设身处地的想想,假如她是大太太,妯娌把这事儿托了她,她也应了,一转身儿她又去托自己的死对头,这叫什么事儿?大太太心里能舒服了才怪!当然,更不可能落力的给她帮忙。反过来,二太太那里肯定想的也是一样。
再说,大太太和大少nǎinǎi是婆媳,这事儿和大太太说了,大太太当然也要吩咐儿媳妇,可三太太自己又去跟大少nǎinǎi说这事儿,明显又让人家婆媳间有点不大自在。是说大太太对儿媳妇没权威呢,还是觉得大少nǎinǎi不会对这事上心,才要多此一举的叮嘱她?
看来一时半刻的,朱博南是娶不上媳妇了。
对朱慕贤的这个小堂弟,又林难免多关切几分。一来他年幼丧父,三太太看管太严,这孩子小小年纪沉默得不象话,也很少笑容,难免惹人同情。二来,在朱家这一辈的子弟里头,他是难得和朱慕贤一样肯读书想上进的。其他的人,不是又林说,就没一个读书种子。丈夫得空就给堂弟讲课业,又林自然也跟着关心。
他年纪还轻,又太腼腆。又林觉得,假如晚娶两年,其实也不是坏事。
徐妈妈说话从来都很有分寸,并不讲人是非道人长短,不过她一看四少***神情,就知道她已经明白里头的复杂关系了。心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点一知十。象三太太那样的,真是没法儿说。在家做姑娘时不太懂这些也不怪她,嫁过来之后婆婆宽厚,丈夫体贴,rì子过得舒心,也没学到什么手腕。等丈夫死了,她就跟活死人差不多,这么些年来做人一直没什么长进。
又说了几句话,徐妈妈也很有眼sè的告辞了。病人毕竟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养病,说话应酬也很耗神。
过了午又林睡了近一个时辰的中觉。她能睡实,翠玉和小英她们当然是谢天谢地。这人只要能吃得下东西,能睡得着觉,身体就肯定能一天天好起来。象在船上时似的,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实,瘦得惊人的快,实在让人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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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各种喜酒淹没的苦命的我~~
今天这场喜酒是在五星酒店,那声光效果,那浩大排场,可是酒席却与场面形成了强烈反差,勉强混个半饱回家。。(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
rǔ娘把原哥儿抱了过来放在又林身边,原哥儿很乖,趴在又林身边儿玩一种九宫算筹的游戏。他虽然还不懂算数,可是那些木方块儿颜sè鲜艳,他把木块儿拨过来拨过去的,很会自得其乐。rǔ娘怕少nǎinǎi身子弱想把原哥儿抱走,结果原哥儿不乐意了,不让rǔ娘抱。
“不要紧,就让他在这儿多待一会儿吧。”
rǔ娘笑着说:“少爷这是好几天没跟少nǎinǎi待一块儿了,想亲近娘。”
又林摸了摸原哥儿的头,原哥儿抬起头来,一双眼明澄澄的。又林柔声说:“没事儿,你玩儿吧。”
原哥儿又乖乖低下头去拨弄他的算筹。又林问rǔ娘原哥儿今天吃了什么,午觉睡了多少时候。rǔ娘素来知道四少nǎinǎi细致,吃的什么,睡的时辰也都记得清楚,一点儿不敢马虎。
又林想起件事来:“他那些颜sè鲜亮的衣裳,就都先收起来吧,捡着那素净点儿的穿——要是不够穿了,和胡妈妈说一声,现做几身儿也使得。”
rǔ娘忙应下来,连声称是。
她还真没想到这一点儿。可不是么,少nǎinǎi的祖母刚过世,原哥儿再穿着大红大紫着实不合适。不但原哥儿不能穿,她再穿着只怕刺少nǎinǎi的眼。rǔ娘一面琢磨着原哥儿这季新做的衣裳里有哪几身儿比较素净,一面琢磨着自己那两件鲜亮的衣裳也得收起来了。
天气闷热得厉害,到了掌灯时分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又林问了一声,朱慕贤还没有回来。小厨房单独送了她的饭菜来,大厨房的饭菜也送来了。蒸的小点心直接放在笼里端上来,一揭笼盖,笼屉底下垫的是荷叶,一股清香直接逸出来。
“瞧这糕蒸的,比画上画的还好看呢。”
白芷把糕放在又林面前:“nǎinǎi尝尝看,小厨房的人说怕nǎinǎi吃得甜腻了所以糖和油都没多放。”
又林挟起一块糕放进碟子里,还没送入口中,听着外面淅沥的雨声中传来了脚步声响,接着院门开了。
这会儿谁会来?听脚步声还不是一个人。
翠玉已经机伶的在外头回了话:“少nǎinǎi少爷回来了。”
又林抬头往外看,门帘掀起,朱慕贤走了进来,他身后还有人在收伞,外头暗也看不清,又林只当是丰太医也跟着来了。结果那人放下伞来进了屋,一抬头一张脸丰神如玉,双目清朗有神,却是杨重光。
杨重光身后还有个人,穿着一件薄斗篷,进了屋才摘下风帽来。
这下又林可不会看错了,是玉林。
又林一情急,就想穿鞋下床,玉林忙说:“姐姐你坐着别动弹。”
她脱了斗篷进来,先就着灯光细细打量又林,秀气的眉头微皱起来:“怎么瘦成了这样子?太医是怎么说的?”
那边儿朱慕贤知道她们姐妹俩肯定有好些话要说很有眼sè的带着杨重光避到一边去了,把东屋留给她们俩好好说话。
“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方便吗?”
“下着雨,我们也没走正门。”玉林不满她扯开话题:“请的哪位太医看的?”
“丰太医。”
玉林想了一想:“他?太过年轻了,还是请个老成些的来看看。
我倒知道一个不错,姓叶,不如现在让人去请了来再仔细瞧瞧。你打小什么时候晕过船,这回怎么能折腾成这样。”
又林看她满脸关切,心里一琢磨:“其实······也不是晕船的缘故,丰太医说,我可能又有喜了。”
她猜着朱慕贤可能没有告诉这两口子她有喜的事一来时rì浅,还不是十拿九稳。再说玉林他们今天来得这样匆忙,可能也没有机会说。
玉林果然不知道,眼睛一下子就睁圆了:“真,真的?多少时间了?”
“要是的话,应该有两个月了吧。”
玉林转忧为喜:“哎呀那可是好事,你怎么不早和我说?都当过娘的人了,怀没怀上你自己心里还没数?”
“确实是没想到······”跟妹妹说起这事来,又林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再加上这些rì子事多,实在没顾上……也没往上头去想。”
提到这个话题,两人一时都沉默了。隔了一会儿,玉林才轻声说:“祖母她……是几时去的?”
玉林肯定已经知道这消息了,又林回于江奔丧是瞒不了人的。她再看玉林的穿着,一件淡青的宫装,下头系着白sè水波裙,头上戴也是素银头面首饰,十分简素。
她这样有心,又林也十分欣慰。
“是上个月十九······祖母去的也很安详,没有多受多少罪。”
玉林点了下头:“嗯。”她慢慢地问:“祖母······提到我了吗?”
这个真的没又林实话实说:“没有,我到家的时候,祖母已经说不出话,第二天就过世了。”
她又简单说了几句丧事如何办的,玉林听得很是仔细。她伸手抹泪,又林把枕边的帕子递给她。
又林宽慰了她几句,看她情绪渐渐好些了,转开话题说:“我还带了些东西回来,有些是首饰,还有祖母曾经用过摆过的东西,都收在箱子,搁在西屋了,还没得空收拾出来,回来你看一看,要是喜欢哪件儿,你就带回去,权当个念想。”
“好,等下我就去拣。原哥儿呢?”
“我让人把他抱过来。”
小英出去,过了片刻果然把原哥儿抱来了。rǔ娘已经给原哥儿换了素淡的裤褂,不过颈项里戴着那个李老太太最后交给又林的赤金点翠的如意长命锁。rǔ娘本想给取下来换成镶白玉的银项圈,可是一想,这个项圈不是原来家里的东西,少nǎinǎi带着原哥儿回来之后就一直挂着,说不定就是娘家长辈给的,那意义不同,所以并没敢给他换掉。
玉林一下就看直眼了,笑着说:“哎哟,长得可真好,虎头虎脑的。”
她把原哥儿抱了起来,原哥儿一点儿都不认生,正相反,天天有仆妇,丫鬟们陪着,他还很喜欢和长得漂亮的人接近,玉林生得好看,他当然一点儿都不排斥。
玉林哄着他说:“原哥儿,我是你姨母,喊我姨,喊呀。”
原哥儿平时说话都不是太给力,今天不知道是不是见到了大美女,超常发挥,含含糊糊地喊:“咿,咿咿。”
玉林大喜:“姐,你听,他喊我了,他喊我了。”
又林一笑:“他喜欢你呢,平时让他喊个娘都得拿着架子,不好好哄就不喊。”
玉林准备了见面礼的,这会儿就拿了出来,小英替原哥儿接过来了。
说了这么一番话,玉林忽然想起来:“哎呀,姐姐这是要用饭哪。”
“没事儿,一直躺着也不饿。”
“那可不成,你一个人吃两个人补呢,不能饿着我小外甥了。”
“你用饭了吗?”
玉林摇摇头。
“那正好,咱们一块儿吃。”
玉林坐了下来,小英又取了一副碗筷来,姐妹俩头碰头的用饭。
玉林喝了口粥:“这粥不错……挺象咱们家那儿的口味。这是你们大厨房做的?”
“不是,大厨房里的人都是北方人,这是老太太的小厨房单做的,刚刚送过来。”
玉林轻声说:“我觉得,这么和姐姐在一块儿吃饭,好象又回到以前了。在家的时候,我记得有一回我病了,姐姐就让厨房做了我喜欢的粥和小菜,端过来陪我一块儿吃,好象…···也是这么个天气,下着雨……”
又林也有点模糊的印象,只是记的不象玉林这样清楚。
饭桌撤下去,玉林陪着又林说了会儿话。她不能久待,可是却一时也舍不得走。又林催着她,她才站起身来:“那我过几天再来,姐姐你好生养着,再给我生个聪明伶俐的外甥。”话一说完她赶紧又补了句:“外甥女儿也好。”
又林笑着催她:“行了,你快走吧。”
这个孩子虽然来得突然,可是她却也冲淡了又林的悲戚,为了这个孩子,又林也得好好保重。
送走了他们夫妇二人,朱慕贤才进屋来更衣。
又林问:“你们怎么一块儿回来的?”
“我刚一出大门,杨兄就在门口等着我呢,郡主坐在车里头,一定要过来。”
“你们用饭了吗?”
“用过了。”朱慕贤换好了衣裳,趿着鞋过来坐在床边,手轻轻虚按在她的小腹上:“今天觉得怎么样?”
“好多了,也有胃口吃东西,jīng神也好了不少。”
“那就好。”
“你呢?宋学士没说什么吧?你那些同僚们呢?”
夫妻俩正说着话,听到远远传来的哭叫声,夹杂在雨声中,听得不甚清楚。
又林怔了下,朱慕贤站了起来。
他们院子靠东墙,经常能听到外头坊市的动静,至于朱府里的其他院子,倒是不大听得见动静。
可是这声音听着不是外头传来的——天都黑了,又下着雨,坊市早散了。听起来象是府里头的动静。
“没事儿,你放宽心,别多想,我去看看。”
“你当心,下雨地上滑。”
朱慕贤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放心吧,我当心着呢。”
好多事~~累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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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本章节 狂人 手打)
朱慕贤皱了下眉头,让人去开门。
“少爷,这一听就是麻烦事儿,咱们····`·”
“开吧,都跑到咱们门口来了。”
胡妈妈让人去把门开了半扇。
门前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门前的几个人也看不清楚脸。胡妈妈站在门口,瞅着几个仆妇、婆子把一个女人按倒了拿绳索要捆,那个女人一抬头,仿佛见了救星一样喊起来:“四少爷!四少nǎinǎi救命!我是冤枉的啊!”
站在门口的人明明是胡妈妈,可是她口口声声喊的都是四少爷和少nǎinǎi。朱慕贤根本没有露面,一直站在门扇后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那个女子一喊,本来要去堵她的嘴的人倒不好去堵了,支叉着手站那儿。
那女子往这边挣着,还真让她给挣脱了,往这边跌跌撞撞的跑了几步:“四少爷救命!”
胡妈妈抬了抬下巴,桃缘居的两个仆妇立刻过去把她架住了。
胡妈妈问了声:“这是谁啊?”
后头有人应了声:“看着象是三少爷屋里的刘姨娘。”
“哦,那给三少nǎinǎi送回去吧。
刘姨娘怎么也想不到胡妈妈来了这么一句,顿时尖声哭叫起来:“我是被他们冤枉的!我什么也没干!四少爷、四少nǎinǎi,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朱慕贤早就知道刘姨娘是个麻烦。如果不是和二房关系微妙-,她的身份又是堂兄的妾,朱慕贤早早会想法儿拔除这个麻烦。
让她这么一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夫妻和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联系呢!
朱慕贤虽然年纪轻,可是经历过的坎坷波折并不少,再加上朱老爷子的言传身教,他绝不单纯以为今天这件事情是偶然的。
且不说这会儿的天气·下着雨,四下里都昏暗一片,刘姨娘怎么会正好跑到桃缘居门前来。就说她身后跟着追来的几个人,个个儿都不是善茬·能让刘姨娘跑了这么远还大喊大叫的惊动人?
朱慕贤根本不用费神就可以断定,这就是冲着桃缘居来的。
这是什么人想把脏水泼给他?
刚才那种情形,就算他不让人开门,别人只要有心抓把柄,自然还会有另一套说辞。为什么不开门?肯定是心虚呗。如果不是心虚,听见外面有不寻常的动静,哪会毫无反应呢。而现在开了门·刘姨娘那话听着又着实有很大歧义,由不得人不想歪。
为什么刘姨娘跑出来哪儿都不去单往桃缘居跑呢?为什么不找别人救命要找四少爷夫妇呢?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蹊跷。
都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朱字,这样折腾是何必?
前些rì子回于江,虽然待的rì子不长,事赶事儿,可是朱慕贤很喜欢李家。岳父岳母也好,两个小舅子也好·都透着股亲,透着真。亲亲热热的在一块儿,那才象是一家子人。
其实以前他也有这种感觉·在李家待着,就觉得自在,舒坦。倒是回了自己家,反而有更多的顾虑。
胡妈妈看了看少爷的脸sè,得了他的示意,对门外头的人说:“你们的人,你们带回去吧。”
那几个仆妇总算动了,一根绳把刘姨娘捆了堵了嘴拖走了。
门掩上了,不过朱慕贤知道这事儿没完,今天这只是个开头。
要是平时·这些小动作他也不在乎。可是妻子现在正怀着身孕,丰太医也说了,这会儿正该好好静养。不管在背后做手脚的是谁,正撞在这个时候,朱慕贤都绝不能容忍。
外头的动静大,又林也听见了·只是不那么真切。
“什么事儿啊?”
朱慕贤坐了下来:“是三哥的妾,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已经让他们带回去了。”
“刘姨娘?”
朱慕贤从前和又林提过一次刘姨娘的来历,不过陆秀云母女的事时隔多年,又林也没放在心上。
“是。”
又林马上想着:“是不是三房的……那个丹菊······”
“我让人去打听打听,但愿不是。”
虽然说丹菊是三房的,与他们不相干,可是如果她出了什么好歹,毕竟兆头不好。再说,朱长安成亲几载,好不容易丹菊有了消息,朱慕贤也希望堂兄能得个子息。就算是庶出,那也总是朱家的子孙。
可是打一开头朱长安跟他说这个喜讯儿,约他喝酒的时候,他就有预感,丹菊这个孩子,怕是很难养得下来。
去打听消息的人已经回来了,果然是丹菊出了事。
说是吃过了晚饭没一会儿,丹菊就腹痛,下红,孩子是肯定保不住了。说是可惜了,已经能看出来是个男胎。
若是没有晚上门前头闹的这一出,朱慕贤这会儿也为朱长安觉得遗憾。可-这会儿他且顾不上这个。安慰了妻子陪她睡下,朱慕贤却着。
果然第二天,这事儿就阄腾起来。二太太盼着抱孙子,这几个月来都小心翼翼的,没想到还是期望落空。其他人都是刘姨娘嫉妒丹菊,还有人说看见刘姨娘动了给丹菊送过去的饭菜。刘姨娘被捆了一夜,披头散发,花容失sè,到了二太太面前就一迭声的喊冤。大太太本来是要看二房的热闹,要说二太太抱不上孙子谁最开心,大概非大太太莫属。
刘姨娘昨天晚上还有力气叫嚷,现在嗓子也哑了,人也没力气了,哭哭啼啼地说自己冤枉,丹菊这阵子都是自己在屋里吃饭,做饭的、给她送饭的,准备碗筷的,还有喝的茶水—-—谁都能动手脚,为什么非一口咬定了自己?
二太太恶狠狠地问“那你去动那食盒干什么?”
“我就是······”刘姨娘被二太太的目光吓得一缩:“我就是听小丫头说,丹菊吃得特别好,都赶上太太nǎinǎi们的份例了,想瞧瞧……”
这理由实在太站不住脚别说二太太,连大太太这样没成算的人都不会相信。
钟氏也跟着过来了。连rì的争执吵闹消耗了她太多jīng气神,看起来萎靡不振,象是缺水干枯的花草。可是今天她却十分jīng神陪着大太太一起过来的。
二太太知道这婆媳俩没安心,她心里憋着气。
孙子没了她当然难受,大房婆媳俩这种明摆着兴灾乐祸的态度更让她火冒三丈。
“把她给我拖下去!先好好看着—”后头的话二太太没有说出来,可是话里蕴藏的意思众人都明白。二太太从来不是个心慈心软的主,以前二老爷的通房姨娘有发卖的,有一顿棍子打残的,还有病死得不明不白的。
刘姨娘打了个激灵。不成再不寻出生路,她只有死路一条。
“大太太!大少nǎinǎi救救我,我真是冤枉的。你们叫四少nǎinǎi来,我,我和四少nǎinǎi是表姐妹啊!你们不能就这么处置我,我又不是你们几两银子买来的,我是正正经经的姨娘啊!四少nǎinǎi她不能不管我啊!”
钟氏脸上那种得意的劲头儿简直都无法掩饰了。
大太太的脸sè却沉了下来:“你说你是谁?”
刘姨娘抓住了一根稻草就不松手:“我是四少nǎinǎi的表姐!小时候我还在李家住过好一段rì子。我娘是李家老太太娘家的表侄女儿……不信您去问!我娘也姓陆,四少nǎinǎi肯定记得我!”
二太太的目光顿时变得更yīn鸷了。
这事儿居然和大房扯上了关系——这个刘氏居然和大房有亲戚!这事儿她居然不知道!一直被瞒得死死的!
如果刘姨娘和大房没关系这事儿二房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自认管教不严。可是要是大房动的手脚……
看着二太太两眼都能喷火了,大太太咳嗽一声:“这事儿倒新鲜从来没听说过啊。你是她表姐?”
“是!”
“她也知道你?”
刘姨娘点头如鸡啄米:“知道!肯定知道!”
二太太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来:“大嫂看,今天这事儿怎么办?是不是请贤哥儿媳妇来当面说个清楚啊?”
大太太脸sè不愉:“她身子不好,一直养着病呢,这事儿难道你不知道?”
“不过是水土不服罢了,不是请了郎中看过说没大碍吗?”二太太钉的紧,大太太看了一眼钟氏,示意大儿媳妇说话帮腔。
虽然她也觉得小儿媳妇的病不怎么要紧,可是现在对着二房,大太太是肯定不会让二太太称心如愿的。
没想到钟氏却说:“太太,二太太说的也有理。弟妹都回来几天了病也该养得差不多了。实在不行,让人抬了她过来,反正只是说几句话,没大碍的。”
儿媳妇当面拆台,让大太太实在是措手不及。
二太太马上说:“既然这么着,我就让人去请了。”
大太太气呼呼的狠狠剜了一眼大儿媳妇:“你说什么话?你敢不顾你弟妹的死活了?”
两个媳妇不和大太太早知道,可是对着二房的时候大房该抱成一团里外齐心才是!钟氏这当面不给大太太面子,实在让大太太又惊又怒。
钟氏一脸假笑:“看太太说的。今天这事儿弟妹要不来,肯定说不清楚,咱们也不能光听刘姨娘一面之辞啊。再说,要她真是弟妹的表姐,咱们也不能看着二太太就这么把她给随意处置了吧?”
大太太这会儿虽然气得狠了,可是人还没糊涂。钟氏说得好听,其实满嘴没一句实在话!
本来想今天双更的,但是白天又有事耽误了,明天争取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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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大太太的气她也不在乎,反正马上就能听着她想听着的消息,到时候大太太也顾不上找她麻烦。
过了盏茶功夫,听着外头脚步声响。钟氏心里存着事,坐不住,微微欠起身抬头朝外看。
来的不是她以为的报讯的人,也并不显得匆忙。
等人进了院子,大太太也有些意外,她只以为来的是儿媳妇,没想到儿子也一块儿过来了。
“你今rì怎么在家里?”
钟氏比她更想问这句话!
朱慕贤说:“昨儿回来的时候下雨,着了凉,今天就告一rì假。”
大太太十分关切:“可请郎中了?可吃药了?”
“昨晚就喝了姜汤,今儿早起也用了药,已经觉得好多了,没什么大碍。大嫂和二婶儿也在。”
钟氏的勉强的招呼了一声,二太太铁青着脸,目光yīn鸷,象失了崽子的母兽。
又林跟在他后头,看起来脸sè还是苍白,瘦得都不大撑得起衣裳了,丫鬟扶着她行了礼,大太太忙说:“你们两口子也是,既然都病了,就使人来说一声,何必硬撑着都过来。快坐下歇歇吧。”
翠玉朝前走了一步:“回太太的话,不知道这边儿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大少nǎinǎi院儿里的那位周嫂子领着七八个人一下子就闯进桃缘居里来,口口声声让我们nǎinǎi马上过来,我们说nǎinǎi刚吃了药不能挪动,他们说连软兜都抬来了,一刻都不能等。正好少爷在家,怕是什么要紧的大事,所以陪着nǎinǎi过来的。”
大太太虽然脾气冲,可是并不傻。大儿媳妇这什么时候把软兜都预备下了?平时软兜这东西府里根本不大用,且都放在二门外呢·不是说抬就抬得出来的。她这是早有谋划啊!还有她这气急败坏的架式,好象掉的不是二房的孩子是她的亲孩子一样。
大太太又瞪了钟氏一眼。
回头再和她算账。
钟氏还是没理会,不过现在的她和片刻之前的心情已经大相径庭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朱慕贤会在家中,一下子把她的筹划全打乱了。
>”
这话里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不就是说刘姨娘做了手脚害了丹菊的孩子吗?
朱慕贤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娘和二婶儿看着处置就是了。”
二太太接过了话头:“正是这个话。我们要处置她,她口口声声说是四少nǎinǎi的表姐·所以才想请侄儿媳妇过来问一问,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儿。”
朱慕贤将目光投向妻子,又林疑惑的看了一眼二太太,又看看下头跪的刘姨娘:“我表姐?”
“正是!”刘姨娘忙说:“我娘姓陆,小时候我还跟着娘去过于江,在李家住过好一段rì子,你真不记得我了吗?我娘是李老太太的娘家的表侄女儿。”
又林想了想:“好象有点印象,只是记不清楚了。要说姓陆·那倒应该是亲戚。”
“是真的,”刘姨娘急得话都说不完整了:“是真的,我真没有说假话。我还记得当时我们住家的时候·院子里栽着石榴树呢。”
“我也记着一点儿,不过……”又林疑惑地问:“我记得你该是姓曹……好象名叫亭儿?这····…名姓都对不上啊。而且,你既然知道这层关系,怎么前都没有说呢?”
纵然是这种境地,刘姨娘还是被这个问题逼得红了脸。
说起来着实不光彩。
陆秀云当年丧夫之后去李家,其实是想赖在李家不走的,可惜没能如愿,当时刘姨娘都记事了,如何不知道她娘的打算呢?但是李光沛一点儿没有那个意思,还请了陆秀云的兄嫂过去·陆秀云再赖不下去,只能离开李家。后来她认识了姓刘的商人,说是做了妾。可是刘家大妇厉害,她一个丧夫的寡妇,关键是还带着个孩子,进不了刘家门·只能做了个没名份的外室。刘姨娘则一直含糊着,姓什么根本也没人去管。
等陆秀云死了,那个商人把她带回去,她也就不明不白含含糊糊的姓了刘。
这事儿说起来实在不光彩,可现在生死关头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刘姨娘只能说了个大概,无非是母亲改了嫁,继父姓刘,所以她也改了名姓。
“哟,那还真是巧了。”钟氏哼了一声:“天底下竟然这么巧的事,自幼见过面的表姐妹竟然都进了我们朱家的门儿,这天天早晚的见着,还会不认不出来?钟氏的言下之意,明晃晃的在说她们早有勾连了。
但二太太并不理会钟氏说了什么,她冷眼看着老四媳妇和刘姨娘的情态,看来不象是之前就有瓜葛的。
她的目光从老四媳妇脸上掠过——进门这几年,二太太觉得老四的媳妇倒是歪打正着娶对了。虽然是南边儿乡下娶来的,可是气度、行事、言谈,一点儿不逊于京里头的大家闺秀,而且她为人正派,从来不惹是生非,朱家上下提起这位四少nǎinǎi来没人不赞的。
她会指使刘姨娘干出这种事儿来吗?
不,不会,这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就算二房没了这个孩子,还会有其他子嗣的。就算二房绝嗣了,大房得了更多的家产,可是最后继承家业得到好处的人是朱正铭又不是朱慕贤。这世上,杀头买卖有人做,赔本儿买卖绝没人干。再说她祖母新丧,自己大病未愈,且顾不上这些。
不会是她。
二太太的目光又移到刘姨娘脸上。刘姨娘已经憔悴的不能看了,脸上有好几处淤伤,披头散发,两眼红肿。
她的确既轻浮又愚蠢。
除了朱长安,这家里再没有别人愿意理会她,就算是朱长安,出了昨天那件事之后,也肯定对她只有愤恨了。做人做成这样,可见她平时为人处事有多么糟糕。而且好几个下人异口同声说见她动过食盒,紧跟着丹菊就出了事。
二太太刚听到这件事的时候,的确怒不可遏。可是现在搅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她也比一开始冷静得多了。仔细回想整件事,二太太觉得不太对头。
刘姨娘真的那么蠢?想下药害丹菊,她的确有这个动机。但是她怎么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下药呢?怎么也该避着人悄悄动手吧?而且下了药之后,剩下的药和纸包还留着,就放在梳妆匣里,韩氏让人一搜就搜着了。这种要命的物件用过了之后马上就该毁尸灭迹,而不是明晃晃放那儿等人去发现,那不是自寻死路吗?再蠢再傻的人也该想到这一点。
二太太jīng明强干,处置过不知道多少侍妾丫头,对于内宅里各种腌手腕都了若指掌。刘姨娘这事,如果没人在背后唆使,那就是被人栽了赃。
而栽赃她的人,应该才是真正下药害了丹菊的孩子,害二太太没了孙子的人。
那个人,会是谁呢?
她的目光在屋里的几个人脸上一一掠过。
先是和她同坐在上首的大太太。
不……二太太先在心里摇头。
虽然妯娌不合几十年,但二太太了解大太太。她没有那个手段。要是她会指使下药、栽赃、借刀杀人还有一箭双雕这些把戏,她也就不是她了。大房那一把好几个庶子和庶女也不可能生下来。自己跟她斗得最厉害的时候,她都没想过要拿二房的子嗣开刀,何况现在?
也不是她。
二太太的目光在钟氏的脸上停下来。
钟氏心胸狭隘,从上次锦珠的事情看,这事儿她不是做不出来,而且今天她的态度也不对头,过份热切了,上蹿下跳的,事情反常即为
再接着,就是自己的长媳白氏。
白氏也没有动手的理由。再说,二太太很喜欢这个媳妇,打心眼儿里就从来不觉得她会和这事有关系。
最后一个就是韩氏。
丹菊的孩子没了,大概韩氏脸上犯愁,肚里不知道多么称心如意吧?没有人会抢在她前头生下长子长女来了,韩氏怎么会不高兴?
她的嫌疑最重。
刘姨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又诉说自己的冤枉,她说她只是羡慕丹菊怀了孩子,还听说她吃的饭菜都是特意单做的,特别讲究,所以只是想看一看,真的没有下过什么药。从她那儿搜出来的那个纸包还有里面的药,她都没有见过,更不知道是什么药。这是有人栽赃她!
“四少爷、四少nǎinǎi,我真的是冤枉的,求求你们,求求大太太和二太太,这事儿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敢赌咒起誓,要是我给丹菊下的药害了她的孩子,让我天打雷劈,现死现报!”
韩氏冷冷地看着她:“你倒是会花言巧语。”她又看了又林夫妻俩一眼:“怪不得昨天要捆你的时候你往桃缘居跑,原来是早知道有救星。”
今天死机好几次,不知道为什么屏幕突然就不动了。正写着字突然死机,再开机之后发现丢了好几百字哪~~呜呜,重写总找不到第一次的感觉,而且思路也给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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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朱慕贤皱了下眉头。【最新章节阅读.baoliny.】
这位三堂嫂刚进门还看不出什么,现在觉得心地气度实在不怎么样,也难怪三哥和她rì渐疏远,这绝不仅仅是因为没有孩子的缘故。
远的不说,就说前阵子陈婆子那件事,他并没有因此找二房的麻烦,但是只怕这位三堂嫂觉得自己擅自处置了她院子里的人,跟他们结下仇了。
刘姨娘哭着分辩:“三nǎinǎi,我真的没有要害丹菊。她天天吃的东西,从做到送到她那屋,经过手的人三五个都不止,三少nǎinǎi怎么就一口咬定了是我!”
“那药包是从你屋里搜出来的,众人都看见了!”
“我那屋又没有锁,谁都能进!”刘姨娘喊了一声:“我见都没见过那个纸包,更不知道它是怎么跑到我屋里去的!我在京城,在府里人生地不熟的,那种害人的药我也没地方去弄啊!”
不得不说,这话一下子就给二太太提了醒。
可不是么!刘姨娘进府的时候除了两身儿衣裳什么都没有,她又没出过府,那药可不是大街上到处都能找来的普通货sè,就算有银子,没门路没关系也弄不着。
“说的对,”二太太拍了一下椅子扶手:“这药的来路,给我好好的查!”
一般的药,药xìng哪有那么霸道?吃下去没多大功夫就发作,等郎中到了,孩子已经流掉。不仅如此,丹菊身子也伤得狠了,以后只怕别想再怀孩子了。郎中把她吃过的东西都看过,说药是下在了她晚上喝得汤里,份量还很不轻。丹菊只喝了小半碗――这也是万幸。要是喝得多了,说不定现在她自己都没命了。
丹菊是二太太放在儿子身边儿伺候的,二太太也一向喜欢她本分老实。自打丹菊怀了孩子,二太太对她更是关注。可是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还有人动手脚!这是活活的打二太太的脸。
头一个孙子没了,这一个又没了。上一次还可以说是无可奈何。这一次明明白白就是有人下了黑手。二太太都快要气疯了。她对这个孙子有多期待,那么现在就有多愤怒。
又林半垂着眼帘,看起来病恹恹的没点儿jīng神,可她从进了屋,就一直在仔细关注着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钟氏那一脸算计都摆在明处了,大太太和二太太针锋相对各不相让,韩氏神情显得木然了一些。昨天夜里应该是一夜没睡。
但是又林没有忽略到二太太说要查那药的来路时,韩氏瞬间的反应。
钟氏却接了一句:“你怎么无亲无故了?这是有一个表妹么?”
大太太实在忍不住了:“老大媳妇,你早起不是说原哥儿胃口不好?”
钟氏应了声:“哦,是不太好……”
“那你这当娘的还有心坐这儿闲磨牙?还不回去看看孩子去?你做娘的都不尽心。孩子怎么好得了?”
这个指控很严重,钟氏的脸sè一下子就白了。
婆婆这是气狠了,不然不会拿原哥儿的身子说事儿。
儿子身子不好一直是钟氏的一块大心病,身为嫡长孙,儿子将来的地位是稳稳的没跑儿。可是儿子这总是病歪歪的,将来怎么办?钟氏也不是没想过要再生一个,可是丈夫却和陪房丫头偷上手了,都已经怀上了,只把她瞒得死死的。钟氏只要一想起这事儿就恨得牙痒。这孩子绝对不能生出来。她不会让其他女人生出孩子来威胁原哥儿的地位。
大太太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当着二太太婆媳,钟氏的脸都丢尽了。
可她的目标还没达到,她就是不走。大太太总不能让人把她给架出去。
那边二太太问韩氏:“你院子里其他人呢?”
韩氏忙说:“昨天晚上也问过了……只是,也没问出什么来。”
“你是怎么问的啊?”
韩氏听出婆婆这话问得大有深意,不敢大意,想了一想才说:“丹菊的吃食平时都是厨房单送来的。太太交待了要让她吃好,媳妇也不敢怠慢。厨房送来了饭菜之后,服侍丹菊的小丫头把食盒接过去,还有就是院子里看炉子烧水煎茶的人……这些我都已经问过了,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那是你问得不仔细。”二太太扭过头,吩咐白氏:“你去,把那院子里里外外的人都给我拿了来问,这药不是一般人买得来的。就算这是刘氏做的,她也肯定有同谋的,务必给我问出来。”
韩氏的脸sè变了。
二太太说里里外外的人,那也包括了韩氏陪嫁来的丫鬟和其他人等。二太太要审问,肯定不会轻轻放过,那饿饭。罚跪,打板子都是轻的。韩氏进门几年,不是没见过二太太整治下人。真要是被二太太和白氏问出什么些来……
韩氏马上站了起来:“不敢劳烦嫂子,我那院儿的事儿,还是我自己去问个清楚。”
“你要是问得清楚,刚才就不会那样回我的话了。”二太太都没多看她一眼,又问刘姨娘:“你说那药包不是你的,难道它能长了脚自己走到你屋里去?”
刘姨娘露出些茫然的神情:“我午后洗了脸梳头时,还开过匣子,当时里头什么也没有啊。我那里头就是胭脂、粉,还有头花……旁的没放别的东西。后来吃过了饭,没一会儿就听见丹菊那边动静不对,紧跟着少nǎinǎi的人就进来捉我,还从我盒子里翻出那么个纸包来――我真的不知道那纸包什么时候让人放进去的。”
“你还抵赖!”韩氏真是后悔昨天没有立刻处置了她,反而吵扰得人尽皆知。再让她说下去,二太太会寻到越来越多的破绽。
虽然韩氏陪嫁过来的几个人,卖身契都捏在她自己手里,她们不能不听她的话。可是万一……二太太心狠手辣,谁一时抗不住说了出来……
韩氏急得都六神无主了,偏偏现在这种情形她一点儿对策都拿不出来。
之前她也想过,婆婆是个jīng明的人,说不定会看出来什么。可是韩氏看着丹菊的肚子越来越大,实在等不下去了。再说,她觉得自己手脚做得很干净,又有刘姨娘这么个蠢货做了替罪羊,把她一处置,谁还会再追究。
可是钟氏硬插了一手进来,牵扯到的人越来越多,这事儿越闹越大,和她事先想的完全不一样了。
动手之前,主动是握在她手中。可是现在局面已经不是她说了算了。
屋里不算热,可是韩氏觉得一身是汗,扯下帕子抹抹额角和脸颊。
白氏去传了话进来――今天这事儿她早看出不对头来了。说实话,京里头权贵人家,谁家没有几桩这样的事情?这件事如果真是弟媳妇所为,那她这一着棋下得实在臭了。
朱慕贤看了一眼二太太,对大太太说:“既然这儿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儿子和媳妇就先回去了。”
大太太自然点头:“也好,看样儿没咱们什么事儿了,我同你们一块儿回去。”
大太太本来是来看二房的热闹的,结果自己的儿媳妇却和二房一个鼻孔出气,视她这个婆婆如无物,大太太气都气够了,哪肯再待。再说,二房这污糟事儿让二房自己关起门来去折腾吧,她可不愿意被人把黑锅扣到自己头上来。到时候别人不怕,就怕老太太又要找她的不痛快。
朱慕贤连忙上前来,搀扶大太太起身。
虽然大太太自有人伺候,可是那些人都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坐得久了,一下子站起身来,脚底下也的确有些不稳当。
大太太拍了拍儿子的手背。曾几何时,小儿子蹒跚学步时,她也这么扶过他吧?一转眼她老了,轮到享受儿孙孝敬服侍的时候了。
大太太转头看了一眼钟氏,不耐烦地说:“你还不走?”
钟氏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既然小叔子已经去婆婆身边献殷勤,她也不便往上凑了。
朱慕贤出了屋门,忍不住吐了口气,屋里有些窒闷的,混浊的香气,让人很不舒服。她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妻子,又林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她放心。
可是到了院门前,钟氏一眼看见刚才预备下却没用上的软兜,上头铺设着垫褥,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摆在院门前。
周嫂子这两天不在,剩下的人就都成了蠢货吗?既然没能成,这软兜怎么还能放在这儿?
钟氏正要开口,可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大太太坐了半天也实在累了,能有代步,自然不想劳动自己的双脚,这就预备坐上去了。
钟氏险些魂飞魄散,这软兜大太太可坐不得。倒不是她有多么真心关切自己的婆婆,而是大太太倘若有个好歹,事后查起来,这干系就大了!
眼见着大太太已经预备着要坐上去了,钟氏急忙说:“这是谁把这个抬来的?这又硬又窄的,太太坐得惯吗?快让人去把太太惯坐的那个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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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死机。。不过今天我写一段就按一下保存。。所以相比昨天损失降低了很多。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大太太根本不领她这个情。【无弹窗小说网.baoliny.】刚才钟氏跟失心疯一样,把大太太给气得都说不出话来,现在再来讨好,晚了!
如果她不说这话,大太太可能还不见得非得坐这个软兜,可是钟氏这么一说,大太太脾气上来了,还非要坐不可了。
钟氏惊得差点儿魂飞魄散,抓着软兜的抬杆儿不松手:“太太,太太!请太太先等等,我还有话要对太太说。”
要是把大太太摔出个好歹来,事情xìng质就变了。再被查出来是她做的手脚,朱家肯定容不了她。
大太太不耐烦的一抬手,钟氏就是不撒手。
大太太也疑心起来:“你到底怎么了?”
钟氏哪敢说她让人在软兜上动了手脚?刚坐下是不会有事儿,可是只要一抬起来再走个不远,非出事不可。
她花大力气才从桃缘居一个扫地的粗使婆子嘴里撬出又林可能又怀孕的秘密。平常人被软兜这么摔一下,大概也就是皮肉伤,再狠也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是有身子的人最娇贵,再加上李氏现在又病弱,这一摔会如何,一般人都能想到。
可是朱慕贤竟然今天没有出门,这一下子把她的计划全打乱了。更要命的是李氏没坐,大太太却坐上去了。
朱慕贤和又林在一旁冷眼看着,钟氏急得一头是汗,把脂粉都冲花了。一张脸有粉的地方显得白,没粉的地方露出了原来腊黄腊黄的脸sè,粉糊在一起,和着胭脂,简直象是红泥,一张脸红黄白斑驳,别提多难看了。
――就象刚才的韩氏一样。
以朱慕贤的目光来看,大嫂也好,堂嫂也好。她们这些算计都十分拙劣。既没有周密的筹划,也没有想过一旦事败她们会有什么后果。但是和外面的政敌不同的是,她们是家人,不是可以肆无忌惮置其于死地的。即使知道她们居心叵测,甚至已经拿到了她们的把柄,也不能彻底把她们从朱家清出去,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再说,象钟氏已经生儿育女。掌理家务,在朱家地位十分稳固,朱正铭是不可能休妻的。
但是这不代表他就会任她们搓扁捏圆,放任她们伤害自己的妻儿。
又林今天早上劝他。说他不必留在家里,既然已经知道有人在算计,她也有了防备,断不会让她们得逞的,他也不必过份担心。
可是朱慕贤没答应。在他看来,一个男人要不能顶门立户保护妻儿,那他还能干什么?若他不知道就算了,可是明明知道,他怎么能放任不管呢。
又林是拗不过他的。虽然嘴上说他这样做不必要,心里却觉得甜丝丝的。
“哎呀,大少nǎinǎi。”一旁的仆妇抢上去扶住了钟氏,看她双目紧闭,身子烂泥一样直往下坠,倒把身旁的人都吓着了。
朱慕贤冷眼看着,并没上前去替钟氏把脉。照他看钟氏这真晕假晕还说不准呢。说不定又是一个花招。
众人扶着钟氏忙着掐人中,也没有见钟氏要醒转。
大太太烦得要命,又不能说让人把她扔这儿不管她。
“这儿现成一架软兜,把你们nǎinǎi抬回去,赶紧请个郎中给她看看。”
底下人应了一声,七手八脚把钟氏架到了软兜上,急慌慌的抬起来就走。又林半张着嘴,指着那软兜。没等她说话,朱慕贤把她的手拉住了,示意她别出声。
她真晕假晕还没人知道呢,这会儿贸然开口,钟氏只怕会抓住机会再生事端。
眼见前头那些人已经走远了,朱慕贤扶着大太太:“我送娘回去吧。”
大太太让钟氏闹得头疼。看着小儿媳妇脸sè也差,摇头说:“我这儿有的是人,你倒是陪你媳妇回去吧,也找郎中看看。可怜见儿的,今天这么一通折腾。”
虽然刘姨娘的事儿牵扯到她,不过大太太这会儿看小儿媳妇可比大儿媳妇顺眼多了,难得宽大明理了一回:“今儿这事儿不怨你,谁家没有几门远亲,都多少年不见面了谁认得出来?你放心回去歇着,要是二房的再找事儿,我跟他们说。”
又林忙说:“多谢太太体恤。”
朱慕贤还是坚持送大太太回去,说是天气闷热,怕大太太身子不爽快。说实在的,天气着实是闷热,昨天的雨并没有带走暑气,今天天气依旧是那样混沌沌的,让人觉得胸口憋闷。
大太太说着不让儿子送,可是儿子真送了,她当然心情大好。还想着嘱咐儿子:“今天这事儿不是你媳妇的错,你回去不要和她闹别扭。她祖母刚过世,身子又不好。”
朱慕贤当然满口应是。
“说起来,那个刘姨娘真是她表妹?那亲家老太太死,也没见她有什么表示啊?还穿着大红大绿的,哪有点孝子贤孙的样儿?实在不象话,这品xìng……”
朱慕贤陪大太太说了会儿话,又到老太太那儿去了一趟,才回了桃缘居。
回来路上,书墨一溜小跑的来了,一边走一边轻声回话:“大少nǎinǎi不是真晕,说她根本不敢坐软兜上,睁开眼没等软兜落地,一骨碌自己就从上头跳下来了。”
朱慕贤嘴角露出丝冷笑。
他就料着钟氏不是真晕,只是当时那情势不好下台,才装晕过去。反正她是不敢让大太太坐上那软兜的。
“还有,二太太把三少爷院子里上上下下所有人全都让人看起来了,跪了一院子。二太太说,她可没多少耐心,反正那勾结着买药下药的不会只有一个人,剩下的同伙肯定就在这些人里头。要是谁知道了,揭出来,二太太重重有赏。要是都不说,等到天黑就把他们全卖去盐井做苦力去。”
果然是二太太的作风。
这种让人互相揭发的办法是最有效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机密的事儿也会有人暗暗留意。再说,一院子的下人未必就是一条心。眼下二太太给了两条路,一条是揭穊泄?惶踉蚴撬缆法d―谁不知道去盐井做苦力那根本就是条死路?累死累活,吃不饱更穿不暖,壮年汉了都熬不过三五年的命,更不要说他们了。
这么两条路摆在眼前,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又林听说了也为二太太的辣手而心惊。怪不得大太太不是二太太对手,这心计手段差得太多了。
不过又林关心的是:“怎么今天没见三少爷露面?”
翠玉说:“听说三少爷一早去庙里了。丹菊没了孩子,听说出血又厉害,到现在人还没有醒,不知道她自己的命保不保得住呢。好象还是三少nǎinǎi劝三少爷去庙里的,说是去卜卦问凶吉,顺便也给丹菊,还有那个没福见天rì的孩子祈个福。”
韩氏有那么好心吗?八成她是想支开朱长安好顺利处置刘姨娘。
“还有大少nǎinǎi,回去以后听说关起门来摔东西呢。”翠玉冷笑:“今天真便宜她了。要我说,就不该这么轻松放过她。”
“她毕竟是嫂子。”又林说:“反正知道她不安好心,以后她再要出什么yīn招儿,肯定不会象今天这么便宜了她。”
中午饭送来了,又林的饭依旧是小厨房单做的。管着小厨房的婆子一早就让人来过,问四少nǎinǎi想吃些什么。小英估摸着今天闷热,事情也多,让做些清淡开胃的来。现在送来的四菜一汤果然都极清淡,其中一道笋丝特别的鲜嫩。挑起来仔细看,都是笋尖。
又林有些不安,这个季节,这样的嫩笋可不多,笋尖都在她这儿了,想必朱老太太的菜里只剩下切剩的中段和末段了,口感自然不如这个。
朱慕贤笑着说:“祖母这可不是心疼你,是心疼她老人家的重孙子呢。你要是过意不去,就正该多吃些。”他舀了半碗汤递过来:“来来来,冬瓜汤清火的,你多喝点。”
“你更该多喝,火气比我还大呢。”
朱慕贤笑着,从rǔ娘手里把原哥儿接过来,用调羹给他喂汤。虽然他动作不太熟练,不过原哥儿还挺给他爹面子的,一勺一勺的,把半碗汤都喝了。
朱慕贤怕儿子吵着妻子午睡,吃过午饭把他抱出去。原哥儿平时都是跟rǔ娘和丫头们在一起,现在跟他爹在一起玩儿,顿时觉得新奇刺激。rǔ娘可不会把他举到头顶上还转圈儿,也不会让他骑在脖子上到处溜达。玩了快一个时辰,终究还是小,体力jīng神都跟不上了,在朱慕贤怀里头呼呼大睡,口水把朱慕贤衣裳的前襟都沾湿了。
朱慕贤把儿子交给rǔ娘抱去安置,自己回房来换衣裳。早起刚穿的一件新衫子,前襟上沾了一大块口水渍。在这种丝罗料子上看起来特别明显。
朱慕贤把衣裳搭在屏风上,看着上面的一摊口水渍,忍不住微笑。
又林睡得不太踏实,朱慕贤进来的时候她模模糊糊已经听到了。
“醒了?”朱慕贤在床边坐下来。
“原哥儿呢?”
“玩累了,也睡去了。”
“二太太那儿……有动静了吗?”
朱慕贤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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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二太太的办法相当有效。【全文字阅读.baoliny.】
有效得让人觉得――也许那跪在一处的人,不是被二太太的重赏所诱惑,也不是被二太太的重罚吓倒,是他们本来就在等着这么一个机会,把别人踩下去,让自己爬上去的机会。可能等的太久了,所以一有机会,一个一个就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
韩氏本来就压服不住朱家的下人,头一个吃亏在出身上头,娘家既没钱,也没势,朱家上上下下的人,多长着一双势力眼。更要紧的是,她进门几年了都没生孩子。这院子里的人没几个是和她一条心的。
所以当头一个人开口之后,其他本来还在犹豫、观望、掂量轻重的人也忙不迭的抢着告密。没人出头的时候怕当那个出头的,有人先出头了,又唯恐功劳全让人抢去,自己连口汤都分不着。
事情说穿了,其实很简单。
丹菊吃了晚饭之后出的事,郎中也确定了问题就出在了她吃的饭菜上头。那么除了刘姨娘,还有多少人经手过丹菊的饭菜?
第一个人开口是送饭的小丫鬟青儿。她岁数小,才进来伺候刚一年年,胆子也小,哪经过这样的阵仗。二太太问昨天谁送的饭,还没打器,她先吓瘫了,完事儿一骨脑的就把知道的全说了。
她说昨天在刘姨娘之后,还有人动过那个食盒了。那人是三少nǎinǎi身边的陪房文妈妈,青儿把食盒拎来之后,先是被刘姨娘拦了一下,刘姨娘一脸不忿,掀开盒盖看了还说:“她也配吃这么些好东西。”
青儿知道刘姨娘脾气可不好,也不敢顶嘴。等刘姨娘扔下盒盖走过去了,她要进屋门的时候又遇着了文妈妈。文妈妈端着茶盘过来,问了她一声:“这是给丹菊姑娘的饭?”
青儿停下脚步应了声是。
文妈妈还揭开盖子看了看,说了句:“丹菊姑娘有身子。厨房也不说给多做两个好吃的,净拿这种大锅菜来充数。”
在青儿看来,这饭菜已经够好的了。以前丹菊没身子的时候,虽然说是通房,可是待遇不比丫鬟高多少。月钱差不多,吃穿衣裳也差不多。现在有了身孕,马上单给她两间屋住,不用干活儿。还有人伺候她,这一天三顿饭都快赶上少nǎinǎi的份例了。
二太太再问文妈妈是不是对饭菜还动了手脚,青儿却说不上来了:“我……我没看清。\”
文妈妈也跪着,听了这小丫鬟的话立刻大声喊冤。又尖声怒骂那小丫鬟想往她身上泼脏水。二太太面前哪容得她撒泼,让人按住了把嘴堵住,拉到一边的空屋子去了。
有了第一个开口的,马上就有人跟着开了口。是一个扫地的粗使婆子,说的和小丫鬟青儿一样,说她当时在院门边,也看见文妈妈动那个食盒了。而且比青儿还多说了件事。文妈妈不但看了了菜,还把手里的茶盘递给了青儿,让她把茶盘送到东屋里去。青儿只能放下食盒去送茶盘。
青儿刚才没敢说出来的话。别人替她说了。
只要破开了一个口子,后面的人立刻踊跃跟上。就在又林睡午觉的功夫,事情差不多已经水落石出了。文妈妈倒是硬气,恫吓拷打她都不怕。可是二太太根本不跟她费事,直接把文妈妈家里的孙子孙女儿一起让人带了来,往她面前一放,文妈妈当时就软了。
其实这件事如果换个地方。换个时候,二太太不会如此震怒,这样雷厉风行的把这件事当成大事来办。可是眼下不一样,二太太盼孙子盼得眼都红了,她对韩氏的容忍也快到头了!自己生不出来,还把丹菊的孩子给算计没了。要是可能,二太太真想让她给自己孙子偿命!那流掉的可是个男胎啊,都已经有鼻子有眼手脚俱全了。在丹菊肚子里都已经会动弹了。
昨天夜里二太太也赶过去了,看着那端出去一盆盆血水,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恍惚间,好象几年前那一幕又回来了――就在她面前死去的儿媳和孙子,还有当时差点变得疯颠的儿子。
韩氏也绝没有想到二太太会如此较真,在她想来。谁家没有这样的事儿,往刘姨娘头上一推,一下子铲除了两个心腹大患。
说到底还是韩氏出身寒微。她把那些听说来的消息全当了真――再说,她前头还有个榜样。钟氏不是一样弄掉了锦珠肚子里的孩子吗?还把锦珠放逐到了庄子上,这辈子没什么指望再回来了。
钟氏既然能做,她为什么不能做?她也没打算要丹菊和刘姨娘的命,只是不想让她们坐大成为自己的威胁。
“现在她人呢?”
朱慕贤知道妻子问的是谁。
“关在屋里,有人守着。她身边的人全被看起来了,那个文妈妈是肯定不会留的……其他的人,我看也悬得很。刚才老太太打发人过去了一趟,这事儿不会对外张扬,如果老太太过问,三嫂活罪也难免。”
即使不打骂她,不休妻,韩氏的惩处也不会轻。比如就此把她送进佛堂,或是说她生了病,送到庄子上去软禁起来,都是有可能的。她既没有孩子,又没有得力的娘家做靠山。这件事一揭出来,朱长安和她本就很单薄的夫妻情份也荡然无存了,没有一个人会维护她,替她说话。
看妻子的表情也有些黯然,朱慕贤其实心情也不好。没的毕竟是三哥期盼的孩子,而动手的人就是他的妻子,这让朱长安情何以堪。
还是又林把话岔开了:“大哥那边呢?”
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中午大嫂和大哥又吵了一架,大嫂又晕了一回。”
也不知道这一回是真晕假晕。
可是良哥儿还病着,当爹娘的却都顾不上他。钟氏忙着算计,朱正铭关心的是丫鬟的肚子。
就没有一件让人顺心点的事情。又林倒不是什么圣母情怀发作,她只是同情孩子。大人作孽,与孩子总没有关系。
傍晚时分朱长安才到家,二太太关起门来和他说了好久的话,朱长安从二nǎinǎi屋里出来时眼睛红红的。
这件事情已经有了定论,韩氏不会再留在朱府,天亮就送她到庄子上去“养病”。她陪嫁过来的人一个不留,全都一起赶到庄子上去。与这件事情有关的,象文妈妈,那就是另外一种处置了。
这一晚没有谁有胃口吃饭,老爷子知道家里头这件事情的始末,摇头叹气。外头的事情多难难都没让他觉得畏怯,可是家里人勾心斗角相互倾轧陷害却令老爷子觉得灰心。
朱慕贤劝慰了祖父几句,祖孙俩下了一盘棋,老爷子打起jīng神来说:“你媳妇身子也不好,你快回去瞧瞧她吧。得了空把原哥儿抱来,我看这孩子一股聪明劲儿,将来一准儿也是个有出息的。”
外头淅淅沥沥又下起雨来,书墨撑着伞打着灯笼,主仆二人往桃缘居走。雨夜里灯笼的光亮显得摇摆不定,朱慕贤看着有人迎面走过来,身形摇摇晃晃的很不稳当,停住脚仔细看一眼,原来是朱长安。
“三哥。”
“哦……四弟。”朱长安身上一股酒气,朱慕贤想安慰他几句,可是看着他显得颓废的脸s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种时候,安慰显得那样无力且多余。
朱长安也不用人安慰――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样的安慰,这会儿听起来都象是往伤口上戳刀子,拼命的提醒他这两天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朱长安拍拍朱慕贤的肩膀,摇摇晃晃的又朝前走。
他不愿意回院子里。刚才去了一趟,韩氏听到了动静,在屋里喊叫哀求。而对面的屋里,丹菊还昏迷不醒。院子里空荡荡的,好些面孔不见了,剩下的人也都象惊弓之鸟一样魂不守舍的。
他觉得在那里待不住。
那儿离前院儿很远,又下着雨,感觉这院子象个孤岛,与世隔绝。这儿一点生机也没有,只有死亡、怨恨和恐惧。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上哪儿去,深一脚浅一脚的只顾向前走。
书墨有些担心地说:“三少爷没打伞,又喝了酒,这……怕是会淋出病来的。”
朱慕贤嗯了一声。
也许朱长安觉得这么着,他心里会好受一些。
从冰凉的雨夜一下子走进明亮的屋里,感觉门里门外就象是两个世界。
原哥儿跌跌撞撞的走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他刚才肯定吃过糕点,手上身上都是一股甜蜜蜜的桂花糖味儿。
朱慕贤把他抱了起来走进屋去。
这些天里头发生了这么多事,生老病死,人世无常。
又林说:“徐妈妈刚走。”
“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
就是为了这两天的事儿来安抚开解她,怕她因为这些事儿心情更坏。也是,在老太太看,现在没什么比她的身子更重要了。尤其是出了丹菊小产的事儿,这时候的人总视妇人小产为不吉不净的事,老太太和徐妈妈生怕这些事儿冲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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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打算这周吃个火锅,结果一看那个假羊肉啥的新闻,也不敢吃了。
第二百九十章
一大早又有坏消息,朱长安院子有人死了。【无弹窗小说网.baoliny.】
不,不是韩氏,也不是韩氏那几个陪房寻了短见,是丹菊。虽然郎中说她情形不乐观,可是也没有说一定保不住命。
朱长安的院子出了事,上上下下没剩几个人了。二太太顾不上,朱长安更是屋都没进。还剩的那几个伺候的人,害怕的害怕,躲懒的躲懒,加上丹菊没了孩子,又不金贵了,竟然没人守着她。原来伺候丹菊给她送饭跑腿打杂的小丫鬟青儿也被扣了起来,因为她把食盒递给文妈妈的事,就算下药她不知情,可是这疏忽的罪责也跑不了,少不了一顿打,而且多半能不再留在内院伺候了。
就这么着,等到天明丫鬟进去看的时候,人都凉透了,都不知道已经断气多久了。
大太太虽然乐得看二房倒霉,可是家里频频出事,现在出了人命,难免让她觉得晦气,直说要去庙里进个香,或是请高人来家看看,是不是风水有问题。
范妈妈大病了一场,现在还回来大太太身边伺候。她小声跟大太太说:“其实就是后院儿风水不好,您就瞧,二房把那院子占去了,可是一件好事儿都没遇上。”
大太太连连点头:“可不是!幸好当时没去住那儿。”
范妈妈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正好小雁端了茶去进。范妈妈瞅了她一眼,小雁笑眯眯地跟范妈妈问了声好,范妈妈哼了一声,小雁也没表现出什么,端着茶进了屋。
范妈妈一直觉得自己上场大病,和小雁脱不了关系。毕竟当年从于江来京城的时候,小雁的娘黄嫂子就是被范妈妈这么算计了,因而没有赶上船,到现在还留在于江看房子呢。南边的管事、掌柜的有时过来,肯定也会捎黄嫂子的信儿来。小雁说不定就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想对自己下手。
就算不说黄嫂子那档子事儿,现在大太太身边信重的人还是范妈妈。小雁要想成为大太太最心腹的人,就必须把范妈妈排挤出去。
范妈妈没病之前,这院子里的大小事儿都是范妈妈管着。可是她病了一场回来之后,明显发现有人和她不是一条心了,尤其是几个老婆子和小丫头,整天跟着小雁后头。雁姐长雁姐短的。
范妈妈并不为这事儿着慌。
小雁才多大,这么两三个月她又能做多少事?无非是在大太太面前给谁说个好话,偶尔漏点小便宜给人吃吃甜头,这些都不算什么。真遇着什么事儿。这些人是一个都指望不上的。小雁却觉得拉拢了不少人,和以前的态度都不一样。以前见了范妈妈她哪敢这么着?真觉得可以和范妈妈平起平坐了?
范妈妈沉得住气――小雁这样心大的她过去见多了,一个个的都让她给压了下去,小雁也不会例外。
丹菊还不算是姨娘,可也不能当普通丫头打发。二太太头疼得要命,叫了丹菊的娘来,赏了她银子和衣裳装裹,让他们家自己把丹菊带回去安葬。要是生养过的姨娘,自然有朱家发送安葬她。可是丹菊这又不算生养,让她本家人领走,总比做随便往城外一埋做孤魂野鬼强多了。
丹菊的娘忍着泪给二太太磕了头出来,捧着手上的银子,只觉得悲从中来,可是还在内院,连放声哭都不敢。
上回她进来看闺女。一切还都好好的,闺女怀了三少爷的孩子,一脸都是欢喜。一家子不说指望着她荣华富贵,可也总是盼着她好。只要生下个一男半女,抬了姨娘,下半辈子总算是有个依靠。
可是一转眼,孩子没了,闺女也没了。换来的是手上这冷冰冰轻飘飘的两锭银子。她出了内院的门,眼泪止不住的哗哗的往下流,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路上见着她的人或是安慰两句,或是离得远远的指指点点。
这一件事儿连着一件事儿,二房这边不消停,大房也不太平。继良哥儿之后。钟氏也病倒了。可即使病着她也不肯放手家务,生恐让人做了手脚钻了空子去,头上裹块帕子,躺在那儿听管事媳妇们回事儿。
大太太的西跨院儿也出了丑事。大老爷的女人太多,如果问他到底有几个姬妾,估计他都说不出个确切数字来,象有名份的姨娘就有五六个之多,没名份的通房丫头就更不用说了。人这么多,当然不可能雨露均沾,有的不过三天五天的就被抛诸脑后了。既没了zì yóu,又空闺寂寞的那些年轻女人难免耐不住寂寞。
朱慕贤以前遇到过什么样的事他没有说过,但是他很注意这一点,从来不往西跨院儿附近去,以免到时候瓜田李下的说不清楚。
但是就算不是他,也还有其他人。
事情爆出来也很偶然,有个年轻通房偷偷托了人替她买堕胎的药。要换做平时,可能也没有人注意。可是朱家刚出了这样的事儿,下人们都想尽力撇清自己,摆脱嫌疑,这药买也买来了,可是往内院儿递的时候出了点事儿,被发现了。
这一下可了不得,这什么药啊?不管是谁弄这种药,都肯定是不安好心的。前一个血淋淋的例子丹菊现摆着呢。大太太把人拘了来问,问她是想害谁。那个年轻的通房哭哭啼啼的就是不说――又拉扯,又跪着,乱中还撕打了几下,这个通房就小产了。这下药虽然没用上,可是用处却也清楚了
大老爷都有一两年没找过她了,她哪来的孩子?
大太太也给气坏了。
她纵然不待见丈夫,也不待见这群妖妖娆娆的货sè,可是不代表她就能放任眼皮子底下出这种丑事!这通房不可能出得了朱家大门,平时也顶多去园子里逛逛,她怎么怀上的?这种事也没那么巧,肯定不会只有一回就准准的怀上了,肯定家中有人同她私通,且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都能私通了,那还有什么别的事儿做不出来?门户不严,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出。大太太一面命人严查,一面把西跨院儿的其他人都拿了来查问。
最后那个人选浮出水面,令大太太和闻讯赶回来的大老爷都气得喘不上气来。
同她私通的不是大太太原先猜想的家中的下人,而是大房的庶子,现在正在议亲的朱明泽。
大房、二房,现在全乱作了一团。二房还好,二太太头痛发作,还有个白氏能顶事。大房现在两个儿媳全指望不了,大太太只能自己处置这些破事儿。那个通房当然是立刻远远穒簦?烀髟蟀ち舜罄弦?1??碌囊欢侔遄樱?淮虻弥皇r豢谄??恕e艘棠锕蜃徘笄椋?e糯罄弦?耐壬?峋阆拢?抵烀髟笾皇且皇焙?浚?晟偃嗣蝗3祝?隙ㄊ悄歉鐾u抗匆?乃?圃疲?罄弦?睦锾?媒?ィ?唤虐阉??呖?恕?
通房与庶子私通甚至暗结珠胎这件事,给了大老爷当头一棒。
绿帽子这种事,古往今来哪个男人都忍受不了。大老爷一向风流自许,觉得自己是个风雅的人,家里家外无数女子争着献殷勤。他可没想过自己已经年过五十了,老的都快不成样儿了,连在床上都常常力不从心。那些年轻姑娘凭什么跟着他?难道是仰慕他才学,喜欢他这个人吗?别开玩笑了。
“都别拦我!让我打死这个畜生!”
“你给我住手!”老爷子气得胡子直哆嗦:“打死了他,你就能当这事儿没出过?你自己就立身不正,孩子你也没教导过他立身处世的道理,现在出了事就知道打!要说打,先该打的是你!”
大老爷一看亲爹来了,这才停住了手,丢下了棍子在一旁发呆。
潘姨娘哭着往儿子那儿爬,哭得那叫一个惨。
老爷子让人把孙子抬回去请郎中上药,还严令下人全都闭紧了嘴,一旦家丑外传,那从上到下人人颜面扫地。
等这些糟心的事儿料理得差不多,中秋都过了。这个节过得没滋没味儿的,一点也不热闹。家中少了几个人――韩氏早被送走了,朱明泽也被老太爷直接派了人送到老家去了。
大老爷那一院子莺莺燕燕被大太太抓着知情不报的错处穒袅撕眉父觯?涣粝铝思父錾???摹14丫?畈欢嗄昀仙?サ摹6?恳卜i袅瞬簧傧氯耍?碌娜艘捕监淙艉?酰?衅鹞舶屠蠢鲜敌惺隆>拖笄锓缟?湟兑谎???挛宄??模?刹幌缘美淝宥嗔耍?
大老爷骤然受了打击,一下子颓废萎靡象老了十岁。大太太和二太太脸上没点笑模样,家里病的病弱的弱,再加上朱长安经了那次变故之后沉默寡言。从丹菊死了,朱氏被送走之后,朱长安就没回过屋,一直就在小书房后头的两间屋里睡的。
老太太叹着气跟老爷子说:“连重孙子都有了,原以为可以安享天年了。可是看他们一个两个的,我真怕死了都闭不上眼。”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又林有孕了。已经过了头三个月,丰太医也说她情形已经稳固。再接下去快要显怀,瞒也瞒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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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冷的很,风嗖嗖的,一下子降了十来度。
第二百九十一章
听了小儿媳妇有喜的消息,大太太乐不可支,一直yīn沉的脸恰如拨云见rì,一下子阳光灿烂起来。大太太向来手挺紧的,这回破天荒的大方了起来,特意把自己屋里一尊白玉观音让人给桃缘居送去,还交待一定要供在屋里,可以宁神安胎的。
虽然又林对神佛之说并不笃信,但是还是诚心诚意谢过大太太。毕竟婆媳关系有所改善那是好事,别说大太太给的是白玉观音,就是给块石头,又林也得恭恭敬敬的供着。
不但如此,大太太紧张得要死——毕竟又林前头那几个例子可都不怎么好,大太太一想起来就觉得心惊胆战,一点儿不敢马虎。还特意让范妈妈过来,把屋子里可能犯忌讳的东西全都收了个干净,不但象剪子小刀针线钩子,连好些摆设、墙上挂的画,连床头挂的一对双鱼垂穗香囊都给收了,到底是犯什么忌讳,其实连范妈妈都说不清楚,可是为了图个心安,爱收就让她们收了吧。
最初的不良反应期一过,又林的胃口好得反常,早上会饿醒,晚上睡着了还是会饿醒,一天吃了五六顿,看着什么吃的都眼睛直放光。朱慕贤先是吓坏了,请了丰太医来,丰太医诊过了脉,又问过了话,笑着说:“不打紧,沈人想吃就让她吃吧,没有妨碍。”
朱慕贤这才放下心来,转头就问又林:“今儿想吃什么?”
又林有点儿难为情——丰太医还在边上呢。
朱慕贤回过头来看,也不好意思了。丰太医识相的起来告辞——郎中嘛,就是有事的时候十万火急的把你拽来,等用不着你的时候你最好自动消失别碍人的眼。
原哥儿手里拖着一只布缝的小马的尾巴,站在门边看了好一会儿。丰太医笑眯眯地问他:“原哥儿在这干什么呢?”
原哥儿一扭身跑进了屋,一头扎进他爹的怀里。那只小马缝得活灵活现,马眼睛是黑sè的扣子,原哥儿把马抱在怀里,从他爹怀里偷偷扭过脸来看丰太医。
丰太医觉得这孩子实在讨人喜欢·连耍小脾气都很可爱。
其实原哥儿并不认生,但是对丰太医是例外。就因为前一阵子他着了凉,丰太医来过,给他开了药。原哥儿怕苦·从此就把丰太医这个给他吃苦药的“坏人”给记得牢牢的。今天丰太医一来,他就又紧张起来,生怕这人又是来给自己灌苦药汤子的。
朱慕贤陪丰太医出了院门:“还要劳烦你一趟,去给家母也瞧瞧。
丰太医一口应下,去正房给大太太也诊了下脉。大太太并没有什么大毛病,不过人上了年纪郎中交待的话都差不多,要少动气·饮食要清淡,注意不要劳累。大太太对自己的身子不怎么上心,逮着丰太医问了一堆事儿,都是绕着又林打转的,连能不能看出男女都问了,朱慕贤急忙打岔,先送了丰太医出去。
回来之后大太太抱怨他:“你怎么不让我问完呢?”
朱慕贤笑:“您也太心急了,这怀的是男是女只把脉哪里就把出来了?”
“别瞎说·我可听人说了,那医术好的郎中,是男是女一把就知道。你媳妇现在也有四个来月了吧?应该能看出来了。对了·我听人说,城西有个道姑,看这个可灵啦,十拿九稳的,要不咱们也请她来给看看?”
“是男是女还不都是您孙子,何必这么心急呢。”
“那可不一样。”大太太说:“虽然说是孙女儿我也一样疼,可是你才一个儿子呢,给原哥儿添个兄弟不好吗?再说,我现在拢共就两个孙子,良哥儿吧·一年到头没几天不生病的,到现在书也不得,将来怎么办?你嫂子和你哥又是那个样。我想着,要是你能再添个儿子,咱们这一房将来才能人丁兴旺啊。”
“大哥房里不是有个丫头也有孕了吗?”
“丫头养的我才不媳呢,那能有什么出息·你看看······”大太太刚想说朱明泽那个不成才的东西,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大老爷纵然绿云罩顶面上光,大太太也难逃一个管教不力治家不严的过错。老太太和老爷子当时可是各打五十大板,大老爷没讨着好,大太太也很是丢脸。
“我倒觉得女儿也好,一女一子,正凑成个好字。”他挨着大太太坐下,一边替她捶着肩膀一边说:“您见着原哥儿的娘,可别跟她老提这个。她心细,最近家里事儿又多,我怕她想的太多了对身子反而不好。”
大太太哼一声:“就你会心疼媳妇?我晓得,昨天当着她我就说了,孙子孙女一样好,反正已经有原哥儿了,让她别想太多呢。”
朱慕贤陪笑说:“到底是娘疼我,事事都替我想着。”
“那是,我不疼你疼谁啊。你虽然是老小,可是比你哥哥老成。就是……”大太太犹豫了下,看着旁边也没别人,轻声说:“你媳妇有了身子了,你身边不放个人伺候?要是你媳妇不答应,我去跟她说。哪家的爷们儿屋里没两三个人的?她反正是明媒正娶的,又生了原哥儿,谁也越不过她去,很不必吃这样的干醋。”
“娘。”朱慕贤按住大太太的手:“这是我自己的主意,不是她的意思。”
大太太哪里会信:“你就是脾气好,她说什么你就是什么。”
“这是我自己的主意。”朱慕贤说:“您看看家里现在出的这些乱子,都跟姨娘、丫头脱不开关系。大哥那儿不太平,二房那边都出了人命,还有前阵子弟弟的那事,娘,您听我一句,丫头们大了,不可再留在身边,尽早都放出去成家。姨娘通房更是祸乱的根源,她们想的是自己的终身、富贵,有了孩子更要谋算家业,嘴上说一,心里想二,百般算计······我看着她们那样子就觉得心烦,甚至觉得有些害怕。我和原哥儿的娘两个人一心一意的过rì子就很好,实在不必在中间再夹进几个居心不良的人来。”
大太太皱着眉头:“你这是以偏盖全了,哪就都象你说的这样了?那照你说,这满厩里,各家的姨娘通房就没有一个好人了?全该轰出门去才算干净?”
“咱们不说别人,只说自己家。丫头们想当姨娘为了什么?”
大太太虽然不满,可是也不能违心的说丫头们想当姨娘那是一心为主,一点儿私心都没有。能从奴才一跃而成为主子,这才是她们对做姨娘趋之若骛的原因。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使奴唤婢,这些人人都向
而且细想想儿子的话,大太太也得承认他说的有理。
也许一开始她们有好吃好喝就满足了,可是rì子长了,总难免争强好胜,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西。再有了孩子的话……
大太太沉着脸说:“随便你吧。反正你也大了,我也管不了你了!”
朱慕贤知道大太太一时是转不过这个圈来,不过她这么表示,其实也就算是答应了他的要求,不给他身边塞人了。
这当然也不是他这么一番话就收到了奇效。前阵子家里的事情也多,再加上妻子又有了身孕正是金贵的时候。自己再把话说得明白些,这才令大太太改变主意。
朱慕贤岔开话:“三哥又去南边儿了?”
“是啊,前几回也都是他去的,也熟了。”大太太难得没挖苦这个侄儿。说起来,朱长安一向会说话,即使大太太也不讨厌他。
但是朱长安出远门的真正原因,家里人心中都有数。不外是因为韩氏和丹菊。连二太太都没拦着他出门,想着出去散散心也好。总在家里待着,总想着那些事儿,心情怎么也好不了。没个一年半载的,只怕他是好不起来。
朱慕贤想的却是,堂哥原来是个风流倜傥的xìng子,要不然也不会成亲前屋里就有两个人了,前次出去一趟,还弄了个刘姨娘回来。
也许经过这件事,他的xìng子会改变了也说不定。
朱长安一出去,后院就更冷清了。二太太索xìng把院子里剩的几个人都迁了出来,院门也锁了。刘姨娘和另一个通房只能委委屈屈收拾东西搬了出来,两人挤在一间房里,待遇甚至比不过二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更让人绝望的是朱长安这一去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回来后会怎么安置她们也没个准儿。
其实二太太也是这么打算的,如果儿子没出门,她也想把这两个人打了。省得朱长安一见她们就会再想起糟心的事儿。要是愿意嫁人,二太太也可以让媒婆给她们找人家。要是愿意回家,二太太一人给她们一笔银子打她们走。只是现在朱长安不在,二太太不好擅自替他作了主。
简直成睡神了,晚上睡个小时,午觉还能睡三个小时==
第二百九十二章
玉林又来看过又林一次,仍旧是避着人来的。( .. 一秒记住本站 。)看着又林气sè明显比上次好得多,她才放下心事。
“前阵子你们府里的事情也实在太乱了些,我一直替姐姐悬着心。幸好现在是没事儿了,不然的话,我接你到我那儿去住。”
又林笑着说:“别胡说了,我去你那儿象什么话。”
如果两人还是姐妹关系,那去小住倒也使得。可是玉林现在是郡主,又林和她的关系,顶多能从朱慕贤杨重光那拐个弯儿,别人看着因为朱、杨两人要好,所以郡主才对朱慕贤的妻子另眼相待。可是要再多的关系,那就没有了。
前阵子玉林虽然不便过来,可是东西也没少送,今天送点儿,明天送点儿,有衣料,有药材,有补品,还有一些瓜果之类。
这些东西当然不是单送又林一人,老太太、大太太那儿也都有。老太太是识货的人,认得出其中不少瓜果都是贡品,京里别说一般人家,就是等闲的宗室王公也摸不着边儿。这些东西既稀罕,又新鲜,足可以体现玉林的一片心意,同时也让老太太看出,这位玉林郡主,虽无公主之名,却有公主之实。
老太太经历的风雨起落多了,有些话她自己明白,顶多和老爷子说上那么一两句,就算对徐妈妈也不会说尽。
老爷子书房里还挂了张条幅呢,上头写的四个字是难得糊涂。
听起来这话象是闲人无赖说的,可是人越是老,胆子越是小,这难得糊涂四个字细品起来,其中真是意味深长。
这四个字要是给家里头其他人看,也就是贤哥儿和他媳妇能品出味儿来。贤哥儿少时经历家中变故,看多了事态炎凉,这也不算奇怪。他媳妇倒是很难得,为人处事很是通达。
徐妈妈在一旁笑着说:“昨儿大太太过来还说呢·到底是老太太看人准,这四少nǎinǎi挑得可就是好。瞧,四少nǎinǎi进了门之后,四少爷可是一路顺达·步步高升,这子息也旺。真难得听大太太这么夸四少nǎinǎi。”
“rì久见人心嘛。”老太太只说了这么一句。
那种一时看着好的,rì子久了,终归是要露马脚的。就象长安的媳妇,刚进门的时候看着何尝不谨慎懂事?
“对了,老三身边原来那两个人,现在都住哪儿了?”
“住二太太屋子后头·和几个大丫鬟们挨着住的。”
“家里头原来的那个就罢了,刘姨娘……最好还是快点打发了她
徐妈妈有些意外:“那次的事儿,不是后来说同她没关系吗?”
既然是韩氏下的手,意图栽赃她。她虽然轻浮了些,可是并没有犯什么大错。
老太太捻着佛珠,没再说话。
徐妈妈默默的把原先那事从头到尾又想了一遍,倒也品咂出点不一样的味道来。
又林现在饿得特别快,这早饭才过了一个时辰·又觉得肚里打鼓。胡妈妈和小英早有准备,把预备的点心都摆了上来,一半甜的一半咸的·还配着一道甜羹。玉林笑着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了,正好早起就喝了碗粥,我沾姐姐的光了。”
姐妹俩很久没坐一起吃饭了,以前都是又林照顾妹妹的时候多,现在倒过来,玉林顾忌她有身孕,什么都不让她动,替她盛了羹汤,还恨不得把点心夹了喂给她。又林笑着说:“我手又没废,你吃你的。”
小英看没什么自己插手的余地·又觉得玉林和又林多半要说点贴心话,放置好东西就退了出去。翠玉在她后面,探头往屋里看了一眼,小声说:“少nǎinǎi坐着,郡主倒站着伺候——这面子可真够大,只怕宏王爷宏王妃都没这份儿受用呢。”
小英笑着·也小声说:“你怎么知道没有?郡主也知书达礼,在父母至亲面前那当然也短不了礼数。”
“礼数是一回事,关键是心意嘛。”翠玉与有荣焉:“真想不到,二姑娘有这份儿造化。我一开始知道这事儿还惶恐不安呢,不知道这人的身份变了,心地是不是也跟着变了。现在瞧着,二姑娘还是和过去一样。”
“你管一样不一样的,小心伺候着呗。”小英觉得,郡主对别人未必有这么细致,这么耐心和温柔。自家nǎinǎi以前多疼她,明里暗里护着教着的,知道二姑娘的死讯,还难过了许久,这份儿心意总算没有白抛。怪不得那些和尚们常说,种善因,得善报。
两人坐在门外头廊下,等着屋里招呼。翠玉伸手摸了一下小英的肚子,倒把小英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我看看你这儿有没有动静啊。”翠玉扳着手指算:“你成亲也有几个月啦看书墨整天那个黏乎劲儿,我琢磨着你说不定也很快就能怀上。要是和nǎinǎi一样,生了哥儿呢,将来可以给小少爷做伴读。要是都生了姑娘,那也可以陪着姑娘一块儿玩。”
小英脸上微红,啐了她一口:“什么生不生的,你一个姑娘家又懂这些了?也不害臊。是你自己想出嫁想娃娃了吧?回头我跟少nǎinǎi说,赶紧给你也寻个人,省得你整天这么急着想着。”
“我才不急呢。”翠玉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哪个姑娘没想过嫁人的事呢?
小英察颜观sè:“你心里有人了?”
“没有。”翠玉连忙说。
“要是有了你可以跟少nǎinǎi直说,nǎinǎi又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肯定会成全你的。”
翠玉都要急了:“真的没有。我整天干什么你还不知道?除了那几个老的不成样的,哪能见着什么人?”
这倒也是,整天在内院不出去,是见不着什么外人。
小英低声说:“其实,昨天宋嫂子来找我来着,宋管事的弟弟,也就是她小叔子,现在也没成家呢……宋嫂子还托我给打听。咱们都是从于江一块儿来的,你琢磨着,合适不合适?”
翠玉咬着唇,半天才说了句:“她提的是我吗?”
“没有。”小英说:“你出名的嘴刁,她哪管直接提你呢。你又是nǎinǎi身边儿得用的人,她想着不管谁都行,反正都是nǎinǎi身边儿的,人才品格儿都没得说,能娶着哪个他们家都占了大便宜了,哪还敢挑。”
说起宋管事的弟弟,那倒真不是外人。原来在于江的时候大家年纪都还小,也见过。不过来了京城之后,宋管事兄弟在外头忙活,翠玉她们整天在朱府里头,就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翠玉想了想,依稀还能想起那个人的模样。挺白净的,身量好象也不矮。至于其他的就不太记得了。到了京城之后,又林置田、开店铺,平时也听人提起过他,是挺能干的。
再说,大家都是从于江来的,知根知底,宋嫂子宋管事的为人她也清楚,这一点就比别人强多了。要是找了朱府的其他人,未必有这么理想。
小英看她的神情,猜出她有几分意动了。
“我回去跟宋嫂子说说看……”
“哎,不急。”
小英知道她要面子,不肯主动有所表示。笑着说:“我知道,我就是跟宋嫂子提一提,先不说是你。要是有暇,让小宋管事进来一趟,你找机会看看看看中意不中意。要是看得合眼了,再接着往下说不迟。”
小英的办法两全齐美,翠玉也就半推半就的应了下来。
这事儿不提起来还好,一起起来,翠玉这一天都没什么心思想旁的事了。送走了玉林,她服侍又林歇午觉。又林睡下了,翠玉守在外间,手里拿着针线半天也没动一动。
奇怪,已经是秋天了,脸还这么热热的。
翠玉去开了窗子,外头风吹进来,脸上的热度却没褪。
看少爷和少nǎinǎi很是恩爱,她当然很是羡慕。再看小英成了亲,过得也很顺心,翠玉就真是意动了。要是小英真替她把这个媒做成了,没准儿年底自己也会成亲了——不,那会儿可能不成,nǎinǎi要分娩,再坐月子,正需要人手,她可不能趁那时候添乱子。那差不多得等到明年,明年开chūn以后……
她想得入神,听着外头有动静,茯苓去院门处看了。翠玉见她过来了,问:“是谁啊?”
这些天,天天都有老太太、太太打发的人送东西来。不过那就应该请进来坐一坐吃杯茶。
茯苓摇头说:“是那个刘姨娘。”
翠玉眉头就皱起来了:“是她?她来干什么?”
“我说nǎinǎi睡了,她也就没要进来,把这个给我了,说是给nǎinǎi做的。”
翠玉接过来看了一眼,是个香袋。倒是看得出来做得很用心。可是翠玉很不喜欢这个人,连带着也不可能喜欢她的东西。
“谁知道她安什么心。自从上次说了和咱们nǎinǎi是亲戚,就总想套近乎。”翠玉心说,再套近乎,她也就是个姨娘,不可能和少nǎinǎi平起平坐,更别指望二太太和三少爷能再多给她什么体面。
明天还有喜酒,然后下周末还有喜面……唉,没完没了了。</div>
第二百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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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次李心莲的事儿虽然了了,可是因为陈婆子说李心莲在府里还有其他眼线耳目,所以朱慕贤还是没有放松,桃缘居外松内严,又林现在可是娇贵,经不起一点儿风浪。
“我知道了……你们也留心着。”
不管刘姨娘是不是那个人,总之对她不能放松戒备。
朱玉萱难得回一趟娘家――虽然她不象又林一样离娘家千里迢迢,可是夫家规矩大,她做孙媳妇的可没有什么zì yóu。
大太太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女儿难得回来一趟,自然是喜出望外。更不用说朱玉萱还把一双儿女带了回来,大太太搂着一对外孙,乐得嘴都合不拢,让人摆了满满一桌吃食,还拿出大把的小玩意儿逗他们开心。
朱玉萱陪大太太说了会儿话:“我去看看嫂子。”
大太太哼了一声:“看她作什么?又没什么大病。”
“话不是这么说,嫂子病了也有小半月了吧?”
“她要真病我也不说什么,可是真病的起不来床,还能牢牢的抓着管家的事儿不放?不过就是看着丫鬟怀上了,跟你哥闹气。要是她这几年再有生养,我也不说什么。可她这几年都没动静。”大太太也隐约听说了点风声,说上次锦珠那胎就是钟氏给使的坏才没的。这回丫鬟又怀上了,她又是闹,又是装病,一天都不消停,大太太自然越来越不待见她。
“我回来一趟,总得过去看一看,要不然可说不过去。”
大太太说:“那你就去看看吧,她要跟你说什么,你只别理她就是了。更不要为了她和正铭置气。对了,回头也去看看你弟媳妇,她又有了身子了,身子虚,太医不让她多出院子走动。你去了正好,陪她说说话解解闷。”
朱玉萱心里有点纳闷,这半年功夫,大太太对两个儿媳妇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变。上次来的时候还满口说弟媳妇李氏的不好,现在却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反倒对钟氏不假辞sè。
>朱明泽与大老爷的侍妾私通,这绝对是家丑,知道这事的人都给处置了,朱玉萱也把这件事情深深藏在心里,连对丈夫都没有透露半个字。
到了钟氏的院门口,院门口的两个婆子看到她来了,忙不迭的陪笑迎上来。
朱玉萱懒得跟她们多费功夫,一面往里走一面问:“你们大nǎinǎi呢?”
象是为了响应她这句话,屋里传来一声清脆的摔破东西的声响。
朱玉萱脚步顿了一下。
钟氏这是不知道她来。大白天的就在这儿使气呢,还是知道她来了,故意摔给她看的?
那两个婆子也没多大眼力介,还照样回禀着:“大nǎinǎi,大姑nǎinǎi来了。”
门帘一掀,有个丫鬟匆匆迎出来。朱玉萱认得她是钟氏陪嫁丫鬟里的一个,一向挺受信重的。可是现在脸上一个清晰的巴掌印,不用问也知道是谁打的。
朱玉萱只能当做没看见,先抬步进屋。
钟氏的脸sè很不好看,朱玉萱一见也十分吃惊。钟氏一向是个十分jīng明利落的妇人,怎么会是现在这种披头散发,面黄肌瘦的模样?
刚才听大太太说她是装病,朱玉萱还以为她是为了跟朱正铭闹,病未必是真的。可是现在看。没病的人能瘦成这样吗?
看着钟氏要起来,朱玉萱忙快走了两步按住她,顺势在床前坐下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病成了这样?可请郎中看过了没有?”
钟氏先是客气一句:“还劳烦姑nǎinǎi看来我。”然后就眼圈一红:“郎中看过了,说也没什么,就是要静养。”
朱玉萱可不信她的,她问一旁的周嫂子:“郎中有开方子吗?大nǎinǎi的药可都按时服用?”
周嫂子不敢怠慢:“开了。都是按时煎服的。”
“那怎么还病成这样?既然吃药也不见好,就应该换个郎中再看看。”
周嫂子心说,郎中说大少nǎinǎi这病不打紧,药倒是次要的,关键是得心平气和不能动气不能cāo劳。可是这病本来就是气出来的,而且现在府里头这样,要不动气谈何容易?要说不cāo劳,那就更不可能了。钟氏病了这么些天,家务大小事情还都要亲自过问,郎中说的话她是一句也听不进去,这病怎么能好呢?
朱玉萱安慰了钟氏几句,又问:“良哥儿和他妹妹呢?我可好久没见他们俩了。”
钟氏听了,忙叫人去领孩子过来。
两个孩子都是rǔ娘给抱过来的。朱玉萱皱了下眉头,良哥儿都已经五六岁的孩子了,怎么还让rǔ娘抱进抱出?而且看起来又瘦又矮,虽然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可是却比自己儿子矮了许多。
钟氏让他唤人,良哥儿瞅瞅朱玉萱,就是不张嘴。再催他,他就往rǔ娘后头缩。钟氏的脸sè越发不好看了。倒是大姐儿还唤了一声姑姑,声音小的象蚊子似的。
朱玉萱笑着一人给了一份儿见面礼,rǔ娘又把两个孩子抱出去了。
朱玉萱劝解钟氏:“你瞧瞧你,就为了置气,连自己的身子和孩子都顾不上了。良哥儿和大姐儿这对孩子多好啊,又是咱们家的长房长孙,丫头肚子里的孩子就算养下来了,能和他们比吗,更没有人能越过你去。你且得放宽心,好生保养着,两个孩子还指望着你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要是气出个好歹来,岂不让别人更称心如意了?”
钟氏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这几天病着,她心里油煎似的焦急。可是只要一听见朱正铭和紫莺的声音,她就一股火从心里直烧上来,什么理智都烧没了。如果不是陪嫁丫鬟,而是这院儿里的其他什么人爬上朱正铭的床,她都不会如此气愤。而朱正铭对紫莺的处处维护更让她咽不下这口气,连带着看其他几个丫鬟也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总觉得她们包藏祸心,看了就来气。
朱玉萱劝她,她嘴里也应着,可是能不能听得进心里去,那别人真的帮不了她。
朱玉萱从钟氏那儿出来,又往桃缘居去。
还没到桃缘居,刚过了穿堂,就有桃缘居的人守在那儿等着了。小英笑着迎上来,先蹲身福礼:“给大姑nǎinǎi请安。我们nǎinǎi听说大姑nǎinǎi要过来,特意让我出来在这儿迎等着您。”
这两下一比,桃缘居的人可是更会来事儿,也更懂礼。
朱玉萱笑着往里走:“你都成了亲了?这rì子过得还真快。我还记得你们刚到京城的时候,你也就是个小丫头。你成亲我不知道,回头给你补份儿礼。”
“大姑nǎinǎi的赏,我是一定要领的。”小英说:“我们nǎinǎi听说大姑nǎinǎi今天过来了,本来想过去跟您说话的,不过府里头,还有太医都说了,让我们nǎinǎi还是少走动的好,她不得出来,才让我出来迎您。”
朱玉萱关心的问:“你们nǎinǎi这一胎怎么样?”
“还成,太医说挺稳当的,最近胃口可好了,吃什么都觉得香。”说话间进了院子,小丫鬟打起帘子,请朱玉萱进了门。
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甜香味儿,闻着就让人心里舒服。又林扶着丫鬟的手迎上来,她养了这些rì子,已经不是刚回京的时候皮包骨头的模样了,脸上显出淡淡的红晕,虽然还未显怀,已经换上了宽松的衣裙,不着脂粉,看起来一点儿都不象是嫁为人妇的样子,反倒有一种少女才有的娇柔明媚。
朱玉萱刚从钟氏那儿出来,就算心中不想,也难免把这两妯娌做个比较。钟氏刚才看起来又苍老又憔悴,说是四十多岁都有信。这边儿李氏却看着气sè这样好,好象时间在她身上是倒是过的。
“怎么只有姑nǎinǎi你一个人过来,我听说应哥儿和屏姐儿两个都跟你过来了。”
“他们在娘那儿呢,娘舍不得撒手。”
又林笑着让人抱了原哥儿过来给姑姑问安。原哥儿两只小胖手凑到一块儿,口齿清晰地说:“请大姑姑安。”
朱玉萱眉开眼笑,一把抱过来不松手:“哎哟哟,我们原哥儿现在说话这样清楚了。再喊一声我听听。”
原哥儿脆脆地喊:“大姑姑。”
朱玉萱喜地在他小胖脸上左右各亲了一口,又让人拿出特意给他准备的礼物。当然,也有给又林的。吃食补品倒罢了,还有一道平安顺产符,是朱玉萱前次陪着婆婆去庙里特意给又林求的。
倒不是她对娘家嫂子和弟妹有什么偏颇,前次又林回于江,回来时给她捎了不少的土仪,这礼节往来,她当然也得有回赠。
又林满口道谢,礼物并不在贵贱,心意最是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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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一堆的事儿忙不过来,家里还吵架了,汗~~~
第二百九十四章
朱玉萱喜欢和又林在一块儿,没什么负担和压力,而且什么话题又林都能接下去。【全文字阅读.baoliny.】又林也觉得这位大姑子人不错,她为人爽朗大气,没那么多别扭心眼儿。两人倒是说了好一会儿话,谈谈孩子,谈谈店铺什么的。朱玉萱手头也有铺子,而且还是挺能挣钱的。当然,她们身份不同,朱玉萱嫁的是伯府,有那个底气和靠山,买卖就算做大也不怕人算计。又林可不能和她比,她的茶庄也不少挣,但是没必要四处去张扬。她也不打算把门面再扩了,树大招风可不是明智之举。
朱玉萱还挂念着大太太那边,坐了不多会儿就回去了。
翠玉进来收拾茶盏,笑着说:“大姑nǎinǎi说话倒是爽利,只可惜不能常回来。”
“伯府的规矩大。”又林和朱玉萱一个是高嫁,一个是远嫁,都不得经常回娘家。但是朱玉萱到底比她好些,都住在京里,有事儿使人报个信儿就成了。
朱慕贤同僚成亲,他回来得晚了些,回来时身上带着酒气。又林拧了热手巾给他,朱慕贤挨着妻子坐下来。
“喜事办得热闹吗?”
“还成,男方这边儿都是我们这一帮同僚撑场面,女方那边还请了人帮着cāo办的,看着也很体面。”
京城里头专有替人cāo办红白事的,喜事又林是不知道,丧事是见过一回的,哭灵的人都是专业的,哭得有板有眼声情并茂,想必这替人cāo办喜事也不差。
“席面好吗?”
朱慕贤摇头:“中看不中吃,那鱼上来我尝了一口,哪是鱼啊,竟然是面团,不过做成鱼的样子,再浇上一层汤汁,看着象那么回事儿。一吃就露馅了。”
“兴许是办不起吧,京里今年的席面贵得很,三五两银子都整治不出一桌体面的菜来,更何况还有酒。”搁在那小门小户的人家,用面代鱼,用豆腐代肉的可不少呢,只是没想到翰林老爷也能穷成这样。
“其实我看倒不是办不起,多办是让酒楼的人给蒙了。溜丸子里也净是面团和芡汁儿。也就一道鸡算是真肉,可是又太老了,啃不动它。”
又林笑着趴在他肩膀上:“可怜的,随了份子还没能吃饱。我让人去给你热饭去。今天大姑nǎinǎi来了。原是想等你一块儿吃了饭再走的,可偏不巧,等不着你,她只好先回去了。”
朱慕贤也觉得有些遗憾――毕竟姐姐难得回家来一趟。
“今天孩子闹你没有?”
“原哥儿今儿挺乖的,见了他姑姑嘴还特别甜。”
“我不是问大的。”
小的话……又林低头看看:“他能怎么闹我啊?还不会动呢。”
又林接了于江来的信,无非也是报报平安,说了一下家里的大事小情。不过信尾提了一句,说通儿已经不待在家里了,铁了心要去船行里帮忙做事。李光沛都拗不过这个儿子。四nǎinǎi气得直哭,可是也没法子。反正这孩子也不是读书的材料,他愿意早些去学些东西,那也随他。
李光沛自己读书就没读出什么名堂来――当然,那时候家境也不允许。
还有一个好消息是保定府来人报信儿,说是二姑nǎinǎi朱心瑜也有喜了。又不是大太太的女儿,她也就是淡淡的。让钟氏打发人备礼过去。徐姨娘喜极而泣,女儿嫁到了京城外头,虽然时常来信,说自己过得很好。可是做娘的怎么能放得下心来?
现在女儿有了身孕,可是件大好事。倘若一举得男,那在婆家就算站稳了脚跟了。她是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只有亲手做的针线,托付人一起带去。
这水涨船高。二姑nǎinǎi嫁得好,过得好,徐姨娘在府里自然多得人三分敬重。现在不过是托人捎带针线,连大少nǎinǎi都没说什么,别人乐得顺水推舟行个方便。
算着rì子,朱心瑜的孩子得比又林的这一个晚三个月生。
又林也就送了两样不过不失的礼。听说徐姨娘送了针线,她倒有些惭愧。亲娘给孩子做针线,做得好赖是其次,关键那是一片心意。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嘛。可是又林满打满算,也只给原哥儿做过两件小衣裳一个襁褓。一来她本来就不擅女红,二来,事赶事儿的,总是静不下心来好好的做。
这会儿倒是没什么事情,家里难得消停,她也想做两件活计。给原哥儿做一件,再给肚子里这个要出世的也做一件。
原哥儿穿衣裳极费,可即使这样,衣裳还是多得穿不过来。象外头人送的,一来未必合身,二来料子刺绣也不见得熨贴,这些一般都是不上身的。以前看红楼,一看贾母、宝玉什么的都不穿外头人做的衣裳,觉得他们未免太挑剔了。但是自己真的身临其境了,发现这也确实不能怨他们挑剔。外头人做衣服,一般是应节、过生辰过寿的时候送的,其他不说,就说那颜sè花样儿,过节穿穿还成,平时穿不舒服也不合适。再说外头人做的,尺寸也不知道,那要合身倔也不容易。再来就是衣料、款式、各人喜好和习惯的问题了。象老太太就不穿外头人做的衣裳,越是繁复华丽的越不爱理会,家常的旧衣都已经洗得要褪sè了,依然时时在穿。按老太太的话说,穿旧衣裳心里踏实。
又林挑了半天料子,最终还是选了细软的棉布。看着不起眼,可是穿着舒服。她不能动剪子,所以只能让翠玉来剪裁,然后她来缝制。
翠玉生怕她劳了神耗了心力,做不了几针就给她打岔,两三天了才不过缝起了前后两片,袖子还没接上呢。又林倒也不急,反正天还没冷下来,这做了是预备冬天的时候给原哥儿贴身穿的,再慢也能来得及。
刘姨娘这几天又来过两次,一次说是送了亲手做的江南点心。一次是送了一套给原哥儿穿的小衣裳。桃缘居的人接了东西,门都没让她进。东西当然也不会真的送到又林和原哥儿的面前。
刘姨娘身世太不光彩,现在又是个姨娘,要不是上次揭破,桃缘居的人才不愿意承认少nǎinǎi有这么一位表姐。至于她送的东西――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总之不会是好心,万万不能大意轻忽的。她现在是二房的人,这么明目张胆的来讨好大房,难道是二太太的授意?
既然一时琢磨不清,那就得严加防范。
刘姨娘又不傻,自然看得出桃缘居的人不待见她。可是她好象根本没放在心上,更没有因此沮丧气恼,这次吃了闭门羹,下次来时还是若无其事的,赶着院子里的二等丫鬟都一直姐姐长姐姐短的不离口。
后来的白芷她们不清楚刘姨娘的底细,可是小英和翠玉可知道。当年陆秀云说是来投亲,其实打着主意想勾搭李光沛,想长长久久留在李家,说不定还想取四nǎinǎi而代之。后来又为了一点好吃好穿的虚荣给人做了外室,这实在丢尽了陆家人的脸。李老太太都深以为耻。刘姨娘攀上朱长安的过程也很不光彩,也和她娘一样,心术不正。这样的人绝不会没有目的讨好你,必然是有什么所图。
虽然又林闭门不出安心养胎,一概应酬来往也不露面,可也不代表她对外头的事情一无所知。
茶庄生意做得稳当,这进进出出之间,京城的大小消息也不少打听,钱嫂子这人又天生爱打听,经常带了新鲜趣闻进府来讲给又林听。虽然有时候都是些鸡零狗碎的小事,可是细细的理一理,也能感觉出京城的一些风向来。
小英上次应了翠玉的事,果然过了没几天,就让宋嫂子和小宋管事进来回事。小宋管事已经听嫂子耳提面命了,知道肯定会有人要相看相看,倒比平时更显得拘束。再加上穿了一身儿嫂子给赶出来的新衣,全身上下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他就停在二门边,看着嫂子进去了,虽然天气凉快,他还出了一头汗,想用袖子抹,抬起手来又看见这是一身新衣,不是平时那可以随意抹汗拉扯的旧衣,只能又把手放了下去,不大熟练的扯了汗巾抹汗。
他模模糊糊听着后头有人说了句:“呆子。”还以为自己听错,等转回头来看,只看见一角绿sè的裙影,在门边一闪就不见人了。
翠玉自己过去看,是又林也默许了的。等宋嫂子走了,又林叫翠玉进来,问她瞧没瞧见人,翠玉不象平时那么大方,声音小了许多:“见着了。”
“那你看着,怎么样呢?”
小英也在一旁笑嘻嘻的看着,难得能看翠玉发窘难为情,这种机会一辈子也不见得能碰见几回,可万万不能错过。
“我觉得……宋嫂子和宋管事,为人都忠厚,好相处……”
小英笑出声来:“别扯旁人。兄嫂再好,要和你过rì子的可不是他们啊。”
翠玉恼她这时候拆台,狠狠瞪她一眼,小英根本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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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得不正常啊,今天带儿子出去,感觉要被晒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