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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欧阳秀娟     家事txt下载     家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不过除了大nǎinǎi钟氏,其他人都对大太太不赞同。连大老爷都特意过来了一趟。先是问了朱明泽的亲事,完了才说:“你要教训晚辈,什么时候教训不行,非得李亲家来了你才教训?人家回回都送你那么些厚礼,都白送了?”

    到底舀人手短,大太太一想到李光沛送的那些礼物,的确有些心虚。

    无功不受禄,就算给菩萨上香上供,也是有所求的。

    亲家送了厚礼,无非是希望她能善待李氏,她却在这当口给李氏没脸,确实说不过去。

    可是大太太嘴上从来不认输:“她年轻不晓事,万一我的孙子有了什么闪失,那多少后悔也补不回来。”

    “那是下人不当心,你揪着儿媳不放干什么啊?”大老爷刚收了亲家送的两张前朝名人的字画,心里自然有了偏向。

    可想而知,大太太不认错,对朱明泽的亲事也是爱理不理,夫妻俩又是不欢而散。钟氏看热闹看得正高兴,琢磨着要是大太太把原哥儿抱去养,可真是剜了李氏的心头肉了。不过陪房周嫂子却提醒了一句:“大nǎinǎi,这事儿可不大妥,当时咱们良哥儿不也没在太太身边儿养过么?”

    钟氏不以为然:“良哥儿在我身边儿好好的,可没出过这样的事情。”

    周嫂子不得不进一步把话说透:“nǎinǎi可还记得?原先孙侍郎府上,老太太过世时分私房·其他人不过得了些首饰、摆设,唯独幼孙得了那一大份田产?不就是因为他是在老太太身边养过吗?”

    “那能一样嘛。孙老太太那是因为疼爱孙子才这么做,太太这不过是为了为了教训李氏,又不是因为偏爱原哥儿······”

    “nǎinǎi,这情分都是处出来的,就算现在不偏爱,处久了可就难说了。到时候孙家的事儿要是在咱们家重演······”

    钟氏抿了下嘴。

    周嫂子这话是说到她心上了。

    情分是处出来的,这话一点不假。钟氏也不得不承认,比起良哥儿·原哥儿更讨人喜欢。大太太真把孩子弄到自己身边养着,保不齐天长rì久,心就偏过去了。

    所以不能让这事儿成了。

    翠玉心疼得要死,蘀又林捶了半天腿。大太太也实在是太过分了,nǎinǎi从小到大,哪受过这样的羞辱。这事儿明明是rǔ娘不当心,大太太却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斥责。还有大nǎinǎi,也实在太过分了,一句帮着劝解的话都没有。

    “要是范妈妈在,还能帮着说两句话······”翠玉的手顿了一下:“范妈妈这病了有小半月了·听说只是小小风寒,怎么一直没见好?”

    这些rì子事情多,翠玉不提,又林还真没有想到。

    范妈妈一开始告假,的确说是小风寒。朱家这些rì子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她早该回来当差。

    “回来打发人去看看她,要是病得厉害,给她请个郎中看看。”

    翠玉应了一声。

    大太太屋里头的人,除了范妈妈还能说上几句话,其他人心里盘算什么就不好说了。锦珠去了之后顶上来的那个小雁·就是原来厨房黄嫂子的闺女,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可翠玉怎么看她都觉得她一肚子算计。有黄嫂子那样的娘·养的姑娘能真老实?再说,真老实的话,在大太太院子里能挤掉旁人顶上大丫鬟的位置?

    翠玉对她十分防备,平时见了面倒是姐姐长妹妹短的,但是不管是小雁还是翠玉,两人都不会轻信对方的任何一句话。

    有这么个人在大太太身边,肯定对她们不利。

    翠玉想,得琢磨个什么对她的办法——

    要是在李家·翠玉上上下下都熟悉·可是朱家,现在她们手里没多少人。

    老太太倒是对nǎinǎi好·可是nǎinǎi说的也对,总不能一有事儿就去烦老太太。大太太毕竟是正经婆婆·用老太太压她一回两回行,时间长了只怕也不好使,这气堵在那里,还不得冲nǎinǎi撒?

    又林夜里没睡好,白天又受了这么一顿排揎,强打jīng神撑过了晚饭,总不能让大太太找着理由发作——比如说她装病舀乔,不过被训几句就委屈了。

    婆婆给媳妇委屈吃是天经地义的,今天只是发作的更厉害了一些。

    晚间朱慕贤回来,还没进桃缘居就听说了这事。

    可是又林在他面前一字都没提起。

    朱慕贤作儿子的,就算知道她委屈,也不能为这个去顶撞亲娘。

    但是她越显得隐忍,他心里就会对她越是心疼和歉疚。至于大太太想把原哥儿接过去养这件事,又林当时虽然吃了一惊,但过后细想,可能xìng不大。一来老爷子老太太那里自然说法,这家里还轮不着大太太作主。二来,丈夫这里也不会肯的。原哥儿是夫妻俩的头一个孩子,朱慕贤对原哥儿的疼爱看重也不亚于又林,出去一天见不着都想得难受。

    大太太已经有了年纪,不可能亲力亲为的照管孩子,而她身边那些人朱慕贤肯定信不过。

    想通了这一节,又林就放下心来。

    朱慕贤不能对妻子说亲娘的不是,可是看着她疲倦的神sè感到心疼之极。

    “我没事儿,就是这些天有点儿累着了。”

    朱慕贤摩挲着她的手:“我都知道。”

    妻子为祖母李老太太的身体忧心,昨天儿子的事情,她当时显得一点儿都不慌乱,可是母子连心,受惊最大的其实还是她这个做娘的。今天又受了这么一顿责骂羞辱,就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

    以往妻子也多多少少会受些气,可是没有哪一次象这次厉害。当着满院子的下人,妻子就这那么被责骂,朱慕贤对他的亲娘大太太也不是不埋怨的。

    妻子并没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可是大太太总是看她不顺眼,有事没事都要挑点毛病出来,有时候甚至是无是生非。

    说来说去,无非是因为一开始母亲就没想要娶这么个儿媳妇进门。她对着表妹于佩芸的时候可是另一番面孔。

    妻子之所以受这个气,与于佩芸也脱不了干系。

    朱慕贤抿紧了嘴唇,对这个yīn魂不散的表妹越发反感。

    大舅母这几rì就要辞行上路,如果没意外,于佩芸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京城来了。这个横亘在他们夫妻之间的钉子拔走之后,时间一长,没人在耳边煽弄挑拨,大太太应该也不会再对妻子这样敌视。

    “晚饭吃的什么?”

    “晚饭有一道蒸rǔ鸽不错,老太太还吩咐人特意给你留了。你在外头吃过了?”

    “随便吃了点儿,那面条做得又腻又糊,一点儿都不好吃。”

    “我让人给你热饭去。”

    朱慕贤按着她的肩膀:“你坐着吧,刚才小英已经去传话了。”

    又林晚饭时其实也没吃几口,小英摆好了碗筷,给又林也盛了一碗汤。

    “nǎinǎi也多少吃一点儿,这不吃东西,好好儿的人也没力气啊。”

    朱慕贤和小英两人一左一右对她虎视眈眈,又林只好端起碗来:“好好,我听你的。”

    天气渐渐热起来,油腻的东西让人没胃口,又林喝了半碗汤,朱慕贤又硬塞给她半个包子。

    “你得给儿子作个表率才是,当娘的带头挑食,儿子肯定跟着有样学样。”

    又林忍不住笑:“别胡说,我从来不挑食的,要是他有这毛病,肯定也是象你。”

    朱慕贤总算见她脸上露了笑容,暗暗松了口气。

    他再心疼妻子,想维护她,可是他能为她做得太少。他不能去母亲面前据理力争,因为这样做后果只会适得其反,他的维护会令母亲对妻子更恼火。

    他也没法儿带着她去过更加轻松简单的生活。长辈在堂,别说提起分家了,就算在心里想一想,也觉得实在不孝。

    可是妻子得一直这样委曲求全……

    当时他知道和李家定下亲事的时候,心里头一时说不上是喜是忧。就是觉得一块悬着石头终于落到了实处。未来的妻子并不是一个陌生的连面都没见过的女子。

    然后他才慢慢的品咂出了欢喜。

    他想,他会对她好······不让她吃苦受罪…···

    可是那时候他没想到,成亲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母亲不喜欢她,就算他再尽力呵护,也不能抵过她受的这些委屈。

    想来……他是对不住她的。

    又林十月怀胎,又吃了那么多苦头生下儿子。平时她对他也是无微不至,他没想到的她先蘀他想到,他没做到的她先蘀她预备齐全。

    他握着妻子的手——虽然很早之前他就认识到了世事难以圆满,艰难总是多于喜乐。可是母亲与妻子的事情,还是让他感到深深的无

    朱长宁的婚事之后跟着就是朱慧萍出阁。一娶一嫁,嫁姑娘自然不象娶进新妇那样热闹,更何况朱慧萍不过是庶女,嫁的夫婿也说不上有多优秀。到三rì回门之时,朱慧萍倒是显得十分平和坦然,她的夫婿看起来就是个老实本分的人。

    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富贵,可是只要夫妻齐心,rì子总是能越过越好

    今天很不舒服······抱歉。( )

    (.. )

第二百六十五章

    大老爷的提醒还是有点儿用处的,最起码大太太顾忌着舀手短,亲家老爷还在厩呢,总不能再给儿媳妇难堪。

    其实婆婆看不惯儿媳妇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同时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她当然不可能向儿媳妇道歉,语气也没和缓多少,只不过问了两句原哥儿的情形。这对大太太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和颜悦sè了。这种态度的转变也代表着她对儿媳妇的态度有所缓和,这让又林多少松了口气。

    受了婆婆的气,当然不可能顶撞,更不能表现出记恨。得向以往一样,甚至比以往更恭顺才行。

    老太太对这件事当然是心知肚明。

    她是老了,jīng神短了,可是头脑还清楚着呢。

    她没有插手,考量和又林猜想得差不多。大太太心里憋着气,就算这会儿压着她,还是会有爆发出的一天。左右张夫人这几天就要离京了,那个祸根也会被一起带走,等她走了,大太太这边自然会消停下来。

    徐妈妈给老太太装了袋烟,轻声说:“其实大太太是个有口无心的人,有什么都摆在脸上,比那种全藏在心里头让人捉摸不定,冷不丁的来一下狠的,那才让人防不胜防哪。”

    “一家人,好好过rì子不比你防我,我防你的强多了?”老太太咂了两口烟:“好好的非得折腾,弄得大家都不安生。”

    徐妈妈低下头。她不能说大太太的不是。不过她觉得,大太太都当祖母的人了·平时哄哄孙子,儿子媳妇孝敬着,这rì子可不挺好的?至于大老爷,虽然干的事儿是恶心人,不理他也就完了。又不是二十多的年轻媳妇,到现在还跟男人呕气较劲。

    “老五的亲事,怎么说了?”

    “哦,大nǎinǎi相看了几户人家,还没敲定呢·到时候肯定会来找您舀主意的。您不用着急,这孙媳妇儿一准儿妥妥的给您娶回家来。”

    “正铭的媳妇儿本事也是有的,就是…···”

    老太太没有说出来。

    做长孙媳妇,心胸眼界都欠缺一些。她是长嫂,要给下头的妯娌们做表率,将来长辈们没了,还得指望她照看下头的弟弟妹妹和晚辈们。

    可是瞧她现在做事,她心里头只能装得下自己那小家,只想着孩子、私房、丈夫,对弟媳妇、对其他人·都是百般提防打压。将来——只怕又是一个大太太。

    又林倒是沉得住气,也大方宽厚,可这个家将来轮不到她来当。

    老太太这辈子经过了无数风浪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可是从前的事情,就算艰难,也能咬咬牙扛过。可是这儿孙的事儿,真让人轻也不是,重也不是。

    徐妈妈把话题扯开,说了几件让老太太高兴的事儿。

    这人一辈子,总是cāo不完的心。劳碌一辈子·到老还得为儿孙烦忧。只怕两腿一蹬的时候,眼还闭不上呢。

    张夫人果然前来辞行。于佩芸这次是跟着一同来了,她眼睛红红的·神情十分憔悴,看来前一阵子她被送到尼庵之后,rì子肯定不好

    于佩芸在尼庵里粗茶淡饭寡淡无味,当然吃得不合口,房里简素粗陋,住的也不顺心,更不要说没完没了的抄经、没完没了的清规戒律,连大声说话都会招来老尼姑的训诫。这种rì子实在难熬·于佩芸度rì如年·生怕张夫人就把她扔在这儿再也不管她了。

    要是下半辈子都被这样关着,真是生不如死。

    于佩芸算是领教了大舅母的厉害了。张夫人不打她不骂她·就用规矩二字把她从头到脚捆得一动都动不了。现在张夫人把她接了回来,她老实了不少。再也不敢随便在张夫人面前提种种要求·更不敢说要留在厩不想回阳陵的话。

    这会儿见了大太太,她连诉苦都不敢诉。

    张夫人可在一旁看着呢!

    就算张夫人不在,她手下的那些婆子和丫鬟都虎视眈眈的,她这边说一句不该说的,那边张夫人马上就会知道。

    “姨母……”于佩芸泪如雨下。

    她是真的舍不得大太太。

    以前她不知道惜福,可是现在她明白了,不管是自家继母于太太、婆婆的刘夫人,还有现在舅母张夫人几个人,她们都曾经cāo纵过她的前程和命运,可是她们之中没有一个是象大太太一样真心的爱护她,对她好。要是人能事先知道将来发生什么事,她一定不会那样伤大太太的心,她一定会留在朱家,和表哥成亲。那现在大太太就是她的婆婆,一定还会象过那样对她百依百顺。表哥也是一样······

    可在什么都晚了。

    大太太也忍不住抹泪。

    于佩芸刚来朱家的时候才不过梳两个丫角辫,一转眼这么些年过了。她纵然也有过不懂事的时候,做过糊涂错事,可是她也受了教训了。现在这一别,以后想见面就难了。

    “我给你预备了些东西,你自己要好生收好。”大太太哭过了,想起正事来,赶紧嘱咐她:“银票你自己贴身收着,别人谁也别告诉。衣料首饰这些都装箱子里了,单子你也自己收着。你舅母虽然严厉些,可是待人是从来没坏心的,她要是训你,你就老老实实听着。我也跟她说了,让她待你宽和些。你毕竟不习惯阳陵的生活······要是实在不行,你就给我写信,我再打发人接你回来。你记住了没啊?”

    于佩芸连连点头:“我知道……我都记住了。”

    大太太摸摸她的脸:“你自小没了娘,我看待你跟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我也是一百个舍不得你走。可是你舅母说得有道理···…”

    于佩芸再不甘心也得走。她的两大倚仗,表哥是明晃晃的厌弃她了,连一面都不想见她。大太太一向疼爱她,可是大舅母是正经外家的人,而且她一贯有权威。

    翠玉在自家院门前发现于佩芸的时候,立刻如临大敌:“于姑nǎinǎi有事吗?”

    现在于佩芸和刘家的关系已经了结,不能象以前那么称呼她,翠玉深感遗憾。

    “我想见见……四表嫂。”

    于佩芸看着那个丫鬟戒备又厌憎的样子,要换成往常的她,早忍不住发火了。一个丫鬟也敢给她撂脸子!

    可是今时不同往rì。

    “见不见的,你说了不算,进告诉你们nǎinǎi吧。”

    翠玉板着脸说:“那你且等着吧。”又示意一旁的媳妇子仔细盯着她不能松懈。过了片刻翠玉从屋里出来,不甘不愿地说:“nǎinǎi请您进。”

    于佩芸带着添香进了院子。

    这儿她来过几次,每次心情都不一样。

    另一个穿红的丫鬟打起帘子请她进。这一个和刚才穿鸀的那个生得都不错,这个脸儿圆一些,看着喜气。刚才那个是瓜子脸,比这外更俏丽。不过两人都还是姑娘打扮,并没有开脸破身。

    于佩芸听大太太抱怨过,李氏善妒,表哥身边一个通房都没有。不但大太太这边给预备的她没收下,她自己陪嫁丫鬟里有个生得出挑的她都容不下,早就给打发了。

    于佩芸当时也附和了几句,不过她倒是能明白李氏的心情。假如嫁了表哥的人是她,她也肯定容不下别的女人。

    她进了西间,李氏的态度并不热络,但也不失礼,请她坐下用茶。

    “我不是来喝茶的。”于佩芸开门见山的说:“我就要回阳陵老家了,你以后可以放心了。”

    她这么直白,又林也不跟她说什么酸溜溜的客套话:“是,那我就祝舅母和表妹一路平安了。”

    于佩芸被她噎了一下,看着她淡然从容的样子,就满心的不甘:“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觉得你从此就能高枕无忧了。表哥这么有才华有本事的人,将来肯定少不了娇妾美婢,你也得意不了多久。”

    对方已经是败军之将了,嘴上逞几句能,又林绝不会介意。

    自己丈夫是什么样的人,她自己最清楚。

    于佩芸已经不太记得刚认识的时候李氏是什么样子了——那会儿她还小。

    于佩芸防备过石琼玉,也防备过别的其他年纪差不多的姑娘,那会儿她对所有能接近表哥的姑娘都十分jǐng惕,却没怎么把她放在心上。

    好象那时候她生得黑瘦,人缘倒不错。现在的她一点儿都看不出过的样子了,她穿着考究,妆容素雅,肌肤白里透红,粉嫩嫩的。她看起来也并不象已经生过一个孩子的样子。有许多女人一生过孩子就立刻显出老态来。不是长相,而是从心里头透出来的那种气韵。

    对打扮穿戴也显得马虎起来,腰身渐粗,更象一个妇人,而不是年轻女子。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于佩芸心里明白,李氏和表哥是很般配的。表哥也有一种恬淡的气质,永远都让人如沐chūn风一般。

    翠玉jǐng惕地看着她,全身紧绷绷的。毕竟于佩芸这人可是什么事儿都干得

    出来的,得防她狗急跳墙。

    卡文好痛苦( )

    (.. )

第二百六十六章

    “我很小就到了朱家,现在想想小时候的事,全是和表哥关系的。”于佩芸对翠玉的态度并不在意。反正以后也见不着面了:“从小到大我一直都以为自己将来会嫁给表哥,可是没想到朱家会出那样变故,地位一落千丈,以前仰着脸巴结我都巴结不上的人,都敢当面奚落我……”

    所以她就见异思迁了?

    “我一直和姨母说,是因为受了继母的蒙骗胁迫才嫁到刘家的。她是蒙骗了我,不过她只是没告诉我刘公子身患重病。我是自己愿意嫁到刘家的,我对姨母不敢说。其实我就是怕受穷受苦,他们都和我说,林阁老掌了大权,老爷子当年和林阁老不睦,朱家迟早会抄家,就象原先交好的几家一样,男的不是杀头就是流放,女的没入官中为奴…···我怕自己将来会变成犯妇家眷,所以我答应了嫁给刘家……”

    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再说原来于家和朱家不过有个口头承诺,连毁约都算不上,顶多算是个信。

    “结果嫁到刘家之后过得一点儿都不好,刘老三根本就比死人多口气,娶我就是为了冲喜—”那段rì子暗无天rì,于佩芸这辈子也没有想过人可以狠毒成那样,就是把她往死里逼。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寒而栗。

    她赶紧把那段黑暗的记忆甩开。

    又林也看出来了,于佩芸已经接受了要离开厩的事实,这回就是来告别的。

    虽然以她们之间关系·找她告别实在是件可笑的事。

    “我没想到,表哥这么快就娶了亲——”

    于佩芸现在想想,仍然觉得自己天真得可笑。她都已经嫁人了,还指望表哥为了她而立志不娶吗?

    她那时候真是这么想的。表哥不是喜欢她吗?为什么这么快就娶了别人?就算要娶,也不能这么快,起码…···起码要蘣她伤心个几年

    而且他不但娶了,还对妻子这么好。

    这些温柔体贴,原来都是属于她的,现在被别一个女人坐享其成了。她对李氏说不出的愤恨。

    即使现在她都不能释怀。这一切原该都是她的。表哥是她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她的。

    可是她知道自己已经回不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别说表哥已经不理会她了,就算她还能留在朱家,又能怎么样呢?她已经嫁过一次人,即使留在朱家做个妾,一辈子都有正室压在头上。哪怕李氏不在了,她也不可能做表哥的妻子,朱家当然会给他另娶一房妻子,她翻不了身,永远都不可能成为表哥名正言顺的妻子。有姨母在一天,当然能照顾她一天。可是一旦姨母不在了呢?

    张夫人只和她讲大道理·这些利害关系是张夫人身边的一位妈妈教导她的。

    她留在厩,根本得不到自己所想的那些荣华富贵。如果随张夫人回了阳陵,再寻个人嫁了,做正经夫妻。有张家给`她撑腰,有姨母给的那些体已和张夫人给的嫁妆,她也许没有现在这样锦衣玉食,可是rì子也能舒舒服服的过下。

    “表哥是个难得的好人。脾气好,待人也好······”于佩芸瞥了又林一眼:“你能嫁他真是前世烧了高香了。”

    翠玉心说,那您就是前世不修,这辈子才有眼无珠吗?放着这么好的人不嫁·非要攀高门挑富贵,嫁了刘家那痨病鬼。要是按着这说法,这位姑nǎinǎi真是上辈子作孽太多了。

    “你可得知道惜福·好好待表哥,好好的服侍孝敬姨母···.…不然的话,我绝对不会轻饶你。”

    这话听着是有猩笑,不过又林也诚诚恳恳地应了句:“这些都是我的本份,我自然会好好做。

    “对了······”于佩芸犹豫了一下:“你在老家的时候,有什么仇人没有?”

    又林怔了下:“怎么?”

    “也没什么······”于佩芸只说:“我以前认得一个人,她讲话偶尔也会带于江的口音,而且我觉得她以前好象就认识你。反正····…你自己当心些吧。”

    又林心中有些狐疑·送走了于佩芸·翠玉扶着她坐下,帮着出主意:“nǎinǎi·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又林心里模糊的有了个大概:“原先她在坊市赁房子住的时候,邻居家那个女人叫什么来着?”

    这事儿胡妈妈派人打听过·钱嫂子也提过一两句,但是又林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那上头。因为她留心的是于佩芸。

    于佩芸赁屋而居的那个芳邻听说不是什么正经女人,是个商人的外室,很可能还是个暗娼。她给于佩芸出的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馊主意。张夫人把于佩芸接回张家,那个女人就更无足轻

    翠玉的记xìng好,回想了一下:“别人都叫她杨少nǎinǎi,可她真名实姓咱们不知道。”

    “你找胡妈妈问问,或者到后面街上把钱嫂子叫来。”

    翠玉应了一声传话,胡妈妈随即来了:“nǎinǎi寻我有什么事?”

    又林请胡妈妈坐了,问她还记不记得这位杨nǎinǎi的事情。

    “钱嫂子倒没说多少,要不我再让她打听一下?nǎinǎi为什么突然注意起这个人来?”

    “刚才表姑娘说起来,她很可能也是于江人,而且从前就知道我,知道我们家。”

    胡妈妈虽然有了年纪,是心思转得还极快。

    又林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胡妈妈和她想到一起了。

    “难不成是……她?”

    李心莲在李家,已经是个死过的人了。族谱上没了她,族人对她更是绝口不提。她就算活着,也只能算是已经死了。

    但是她没死。又林想,她那样的人绝不会轻易死,不管遇着什么逆境,她都能顽强得象野草一样活下来。支撑她的信念可能是嫉妒、怨恨、也可能是她永无止尽的贪婪。

    “那我马上让人打听这事。”

    “她很jǐng觉,多嘱咐人一声,要当心些。”

    胡妈妈了,又林还在琢磨这件事。

    于佩芸不会诳她。就算她有心想编,也编不出李心莲这一段来。她离开于江的时间很早,不可能知道李心莲的事。

    那个曾经和她要好的杨妈妈,和李心莲,很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又林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儿。虽然从小她就不喜欢李心莲,可是毕竟她们都姓李——

    李心莲很可能已经沦为暗娼……这让又林的心情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钱嫂子那边自然不敢马虎,赶紧的打听。只是她们晚了一步,那位杨nǎinǎi已经搬走了,她的来历,向,身份,这些在房东那里都打听不到。但是有一点是确定无疑,就是她肯定是不是什么正经女人,跟那个姓杨的商人不过是暂时姘在一块儿。姓杨的还曾经带着别人回来,自己倒出了,让那个女人陪着他带来的人过夜。

    “她可不大象厩的人,应该是南边儿来的,长得就象南边人的样子。而且她平时打发人买菜什么的,吃的那口味也是南边的口味。”

    钱嫂子塞给那房东一点钱,让她要是再有消息或是再见着这人就来知会一声。

    那房东只猜着是不是这女人不正经,勾搭上了什么有钱的少爷老爷。

    “她走了之后那屋还空着呢,你要不要进看看?”

    钱嫂子想了想,让房东把锁开了,进瞧了瞧。

    屋里看起来空荡荡的,因为已经空了好些天了,屋里有一股不新鲜的cháo霉气味儿,本来那家具、床、桌椅几案都是房东的,姓杨的和那女人并没留下什么东西。

    钱嫂子把打听来的消息如实的回报,胡妈妈已经能确定—这杨nǎinǎi八成就是李心莲。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从于江到了厩的,后来又都经历了什么,可是就凭她干过的这些事儿,胡妈妈就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

    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崽会打洞。五老爷和五nǎinǎi品行就不怎么样,上梁不正下梁歪,生出这样丧德败行,自甘堕落的女儿来。李家虽然不是什么书香世宦的人家,可是也是门风清正,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丑事。

    更何况现在nǎinǎi就嫁在厩,朱家又是体面的人家。要是被人知道李心莲的存在——那才真要命!别人才不管她们的亲疏远近,只会说,哦,朱家的少nǎinǎi居然有个当娼jì的堂姐!这李家是什么家教门风?

    正好李光沛现在还在厩,这事儿得马上知会他一声。

    又林也点了头:“这事儿是得告诉父亲,只凭咱们,偌大的厩要找这么一个人实在是不容易。”

    胡妈妈想一想,也着实有些后怕。

    李心莲就是个祸根,她们在明,她在暗。和于佩芸在一块儿这些rì子,不知道都盘算些什么。上次下药什么的八成就是她挑唆的,要不是张夫人来得快,nǎinǎi这边又打发人出手暗算了于佩芸,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变故。

    上回是张夫人已经进京了,所以于佩芸的腹泄之症才渐渐好转,要是张夫人再晚个十天半个月,只怕于佩芸得拉掉大半条命,不会再有踏进朱家的机会。

    仍然在卡文,呜呜。( )

    (.. )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在这样大的京城要找一个人很不容易。 ..尤其是那种三教流鱼龙混杂的地方,很难打听出消息来。那个疑似李心莲的女人离开原来的居所之后,就象断了线的风筝,谁也打听不着她的下落。

    找不到她的下落,又林心中始终不能踏实。

    朱明娟的亲事刚过,二太太就病倒了。一是cāo劳了很多天,又是娶媳又是嫁女,二太太实在累得狠了。

    韩氏与白氏自然轮流侍疾。女儿纵然贴心,可是嫁出去便是别人家的人了。儿媳虽是外姓人,但是端茶送药rì夜服侍还是得靠她们。

    白氏虽然还是新媳妇,但是接手了二房家务之后,迅速就上了手。这些事务她在娘家也是rìrì都在打理的。管理一个大家族里的家务,哪怕只是他们这一房的事情,也绝不轻松。韩氏的娘家没有这样的条件,就算二太太让她接手,她一时半刻也学不会。而白氏上手头一天先把管事的,媳妇婆子丫鬟们的名册都看过了,她的记心很好,见过一次就能叫上这些人的名字,知道他们负责的职分。那些人先前还存着欺生的心思,觉得这位二nǎinǎi只是个新媳妇,年轻腼腆,可是没两天他们就学乖了。二nǎinǎi确是年轻媳妇,没二太太那么大脾气和威风,可是她非常细心,账上做一点小手脚都瞒不过去。但是只要不过份,二nǎinǎi也不揭穿。下人们辛苦当差奔的是什么?难道是天生骨头轻,伺候主子让他们身心愉快吗?当然是为了衣食和钱财他们不可能不捞,只要捞的不过分,当主子的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氏显然对他们那些小把戏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揭穿而已。但是可以想象得出来,假如他们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或是手伸得更长,白氏肯定也不会对他们客气。

    韩氏心里未免有些犯酸,这个嫂子上来就把家里上上下下都镇住了,长辈也对她赞不绝口下人也对她心服口服。现在家里年轻一辈的妯娌四人,其他三个人都比她强,相貌,家世,为人······但是她也得承认,白氏不是个难相处的人。难缠的小姑子朱明娟一嫁出去,迎进来的是端庄宽厚的嫂子白氏,这一娶一嫁,相差可太大了。

    这会儿在二太太床前伺候,白氏把两个人时辰分得很清楚上半晌白氏要去打理家务,由她顶着,中午吃饭的时候白氏过来替她,二半晌白氏在这里伺候,到了晚饭后她再过来。二太太几时几刻服了什么药,早中晚饭各吃了什么东西,白氏都让近身伺候的丫鬟婆子一字不拉的复述出来,所以二太太虽然一下子病倒,可是二房一切大小事情井井有条,分毫不乱。

    二太太喝完了药白氏把药碗接过去,丫鬟端了水给二太太漱了

    二太太用帕子拭了拭嘴角:“有你在,我可省心多了。”

    白氏一笑:“娘还是别省心的好您要是这样说,那我现在就一甩手什么都不理了,看您还能放心的病着不起来。”

    二太太一笑。

    长宁这个媳妇娶得太合心了。家世体面,品格出众,比大房的长媳钟氏还强出一大截子。要紧的是,她能笼住丈夫,在婆婆面前也是真心孝顺。不象钟氏,在大太太面前只是糊弄事儿面子上过得去就成。大太太卧病的时候她是能躲就躲,总借口忙家务不在榻前侍疾都是李氏端汤送药的。可是大太太病好了之后,一点儿都不念李氏的好可见是个糊涂虫。

    这个大嫂张氏一向看人不明,她觉得老实的丫头趁她有孕爬上大老爷的床,她觉得贴心的姨甥女儿在朱家有难的时候另攀高枝儿改嫁。挺好的儿媳妇她不知道惜福,这婆媳不比母女,两边儿都得使着劲儿,rì子久了才能真有情分。

    二太太看着白氏,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成亲这些rì子,长宁脸上笑容比过去几年加起来都多,红光满面,走路都比过去轻快。说起来,都是家里头的事情耽误了他,要早早给他续娶一房,哪会让他这几年都yīn沉沉的没个笑脸儿。不过那时候朱家正风雨飘摇,就算娶一个,也肯定不合心。

    女儿嫁出去了,两个儿子也都娶了妻。现在二太太盼着就是他们快快开枝散叶,给她生下孙子、孙女、外孙子——

    她哪能就这么病倒?她可得硬硬朗朗的活着,她还没抱上孙子呢!

    大太太是不会来探病的,钟氏和又林倒来过一趟,不过略坐坐就走了。钟氏是大嫂,白氏当然亲自送了出来。钟氏对白氏一看不惯,瞧她最近那声势,不过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在给人做填房,有什么好张扬的?又林话倒不多,她最近心事重重的,就算不太熟的人,也能看得出来。

    白氏回了屋,二太太已经睡下了,韩氏轻声问:“送走了?”

    “走了。”

    白氏招呼韩氏一起坐下喝茶:“我看大嫂子和四弟妹,从进门儿到出门,就没怎么说过话,连眼神儿都没碰上过。”

    说大房的是非,这是二房上下所有人的共同爱好和福利。

    “她们一向合不来,老大家的心胸狭窄,见不得别人比她强。老四媳妇为人倒不错,就是出身上头吃亏了,说话硬气不起来。前些天又让大太太训斥了一顿,当着满院子的人给她没脸。她这些天都无jīng打采的。”

    白氏点点头,这些事情齐妈妈也都和她说过。

    顾长宁虽然xìng子有些孤僻,但是对她还是很温存体贴的,齐妈妈更是一腔忠心,除了前头那位二nǎinǎi的事情,其他的事全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是人就是这样,越是知道某件事有些犯忌讳,就越是想知道。

    尤其在白氏这个位置上,她想知道前头那位二nǎinǎi是什么样的人,她和朱长宁夫妻一年多的事情,也是人之常情。

    她从几个下人口中陆续听说了一些,无非是前头那位二nǎinǎi出身也很好,生得也温柔美丽,和二爷虽然相处rì子短,可是两人非常恩爱。结果就是那么不巧,二nǎinǎi快该临盆的时候正赶着老爷子被问罪,二nǎinǎi这么一惊提前生产了,稳婆毕竟不是郎中,可那会儿朱家待罪,太医是决计请不来的,二nǎinǎi孩子也没生下来,就这么都去了。

    只这么听着,白氏就从中品出了一股血淋淋的惨烈。

    她也是见过嫂子、婶子生孩子的,那真是生死一线。要是顺当还好,可是惊悸早产,又请不来郎中,那就是活生生哀嚎等死,而且是一尸两命。

    齐妈妈说二少爷以前不是这种xìng子,以前他是很爱说笑的一个人。

    他大概是目睹了妻儿惨死的情形,才xìng情大变的吧?

    白氏心里有些疼,又有点酸。

    过去终究是过去了,她相信她不会重蹈覆辙的。

    “还有件事情。”白氏说:“也是桩亲事。宏王府郡主下嫁杨探花,贴子都送来了。”

    他们家算不得一流权贵世家,跟宏王府更谈不上什么交情。之所以能接到这张贴子,还是因为探花杨重光同他们家老四交情不一般。既然人家给了贴子,那当然是要去的。

    “杨探花曾来家中给老太太请安,的确是一表人才。

    宏王爷这下手是够快的,慢一步,可能就会便宜了别人家了。”

    “那位郡主······听说素来体弱,都是住在别庄休养的?”

    说起宗室王亲来,妯娌两个都小心了许多。

    白氏是没有见过郡主、公主们的,韩氏更不用提了。王府里头的秘事甚多,这位郡主又不是王妃所出,但是既然宏王府这样说了,大家也就都这么信。

    没见宏王爷对这个女儿格外的用心?那御赐府第的规制,还有那嫁妆,都快赶上公主的规制了。比如这器物上的鎏金,公主的嫁妆是什么样,郡主嫁妆是什么样,那都是有定例的。宏王爷对这个女儿那是真偏心啊。想必杨探花将来的前程,有这位岳父大人照拂,那肯定是一片光明。

    朱家虽然不趋炎附势,可是既然当年就结下了善缘,那得善果也是理所应当的。应酬来往,互扶互助,这都是常事。

    “杨探花身世单薄,没有父母长辈看顾,也没有兄弟姊妹帮扶。我听说,四少爷对这位好友可上心了,从房舍布置到那些零碎细节,听说还送了好几个得用的人呢。”

    “我也听说了,不过不是送给杨公子,是暂时借过去用用,那边现在缺人手,等郡主进了门,一切妥当了,他们还要回来的。”

    韩氏一笑:“到时候只怕他们舍不得回来。”

    这也有可能,要是那边赏识他们,把身契一交割,那就不是朱家的人了。在京城里送几个下人实在不算什么,再说以杨探花现在的情形,别人想送还找不着门路呢。

    今天修水管,停水停了一天,明天还要停……真要命。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又林这阵子心事可不是因为大太太的训斥。 ..父亲不能在京城久待,这么短的时间里头要办的事情可不少。妹妹眼见着就要出嫁,又林考虑这考虑那,生怕有什么疏漏――可是做得太周全太热切了,又怕别人看出破绽来说什么闲话。

    连朱慕贤都有些酸溜溜地说她,这哪象是嫁妹妹?跟二太太嫁女儿的那干劲儿都有一比了。

    又林怔了一下,哑然失笑。

    不过这阵子她光顾着忙活,有点儿时间也扑在儿子身上,确实忽略了丈夫。朱慕贤那话里的酸味儿重得都能熏人好几个喷嚏。

    又林心里有愧,诚心实意地跟朱慕贤赔不是。朱慕贤虽然嘴上发酸,心里还是理解妻子的。毕竟他自己也没少上心,毕竟好友在京城是孑然一身,蒋学政还在任上,蒋夫人又病了赶不回来。哪怕没有玉林这层关系,他能帮衬的也一定会帮。

    李心莲的事情他也已经知道了。说实在的,虽然在于江时见过,还不止一次,可是李心莲的相貌在他的记忆中已经很模糊了,她有多高,眉眼长什么样子,朱慕贤已经想不起来了。大概记忆中最清晰的,就是她嘴唇偏薄,还涂着艳红的口脂,一说话的时候两片猩红的唇不停的开合开合开合……每次见她都代表着麻烦缠身,让人很是心烦气燥。

    夫妻俩说了会儿话,朱慕贤还趁着妻子内心有愧的时候趁机讨要了不少福利――早就在图册上看到一个姿势,今天趁机会试了试。第二天朱慕贤走路轻快,嘴角含笑,一看就是心情极好的样子。

    妻子还主动承诺,等忙过这几天腾出手来,亲自下厨给他做他爱吃的几样小菜。说起来成亲之前他去李家做客的时候尝到过,刚成亲的时候又林也给他做过几次,那些小菜和点心不管是从卖相、味道,乃至从上头引申出来的寓意都那么令人难忘。后来全家回了京城。事情繁琐细碎,加上后来又林有孕……这些事也就都顾不上了。

    如果朱慕贤也是穿越的,那么他肯定会抗议妻子的注意力完全被其他事情转移,导致自己的生活品质以及另一种生活的品质同时直线下降了。

    事实证明,委曲求全不是出路,应该奋起抗争,为自己的权益和幸(?)福努力争取,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果然老话就是有理。

    已经摆脱十几岁少年身份,为人夫为人父的朱某人毫不觉得自己跟儿子、小姨子争夺妻子的注意力是什么丢人的事,正相反,他沾沾自喜。认为昨天晚上的努力争取以及后来的回报十分丰硕甜美,以后应该多来,常来,隔三差五甚至天天都来那么一回。

    中午通常没有回家的功夫,吃了饭有时候能偷空打个盹,忙的时候都是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拿着公文在那儿看。所以杨重光来寻他的时候,朱慕贤得跟宋学士告了个假才能出来。

    宋学士也知道杨重光马上要成亲了,年轻有才的探花,跟王爷家受宠的郡主。这桩婚事现在差不多是整个京城注目的焦点。朱慕贤与杨重光念书时就是同窗,又是同榜同年,关系要好,宋学士很是欣赏他们之间这种信义。还是年少的时候好,那时候大家都一门心思向学,特别单纯,结交下的朋友。往往是终身的良师益友。等他们年纪再大些,见多了人心险恶宦海浮沉,见多了人心险恶,就没有这份可贵的真诚了。

    “你吃饭了没?”

    “还没有,特意来揩你的油。”

    朱慕贤笑了:“走,我请你客,街口那家荷香鸡不错,香、酥、滑、嫩四字都占全了。”

    因为下午两人都还有事。没有叫酒,荷香鸡确实不错,在小蒸笼里端上来,揭开笼盖,一股浓郁的荷叶香清香里混着酱汁的香。吃这个不用刀来切,两人洗净了手。剪断系绳,再揭开外头包裹的荷叶,一人撕下一大块来啃。

    杨重光现在这吃相倘若让那些说他风度翩翩,君子如玉的人见了,一定会惊掉下巴。两手油腻腻的,啃鸡腿啃得那叫一个凶恶啊。

    好吧,再君子的人,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小小的,无伤大雅的癖好。好在杨重光在外人面前还是很重视形象的,也就是在朱慕贤跟前不用装。两人实在对彼此太了解了,装给谁看啊?

    “还记得不?咱们以前在书院的时候肚里没油水,因为刘夫子食素,弄得咱们都跟着见不着油星儿,后来偷偷买了鸡自己烧叫花鸡?”

    杨重光吮着鸡骨头:“怎么不记得?可是看书上说得风雅有趣,跟自己动手来做是两回事,外面都快烧成炭了,最里面还血淋淋的。”

    “那是一开始,后来就不就好了嘛。”朱慕贤厚着脸皮说:“再说,圣人都说了,君子远疱厨,可见圣人他老人家也有不会、不能为之事,何况你我哉。”

    “后来两回就烧得不错了。”杨重光对他们当初的努力做出了肯定和总结:“起码记得放了盐,而且烧熟了。”

    两个人把一只荷香鸡连皮带肉给吃得只剩下了一点儿骨头渣。这店家眼睛最毒,看得出两个人身份不一般,有意巴结,又亲自送了两样这店的拿手菜来,朱慕贤给打赏,店家还不肯收,最后才说了真实目的――想求两人给写个招牌。

    朱慕贤笑着说:“这可不是冲着我来的,杨兄你说呢?”

    杨重光瞥他一眼:“你才是翰林老爷,哪有越过你反而来求我的道理?”

    店家赔着笑说:“两位都是人中龙凤,随便哪一位赏字儿都是一样的。”

    书墨不乐意了:“就这么两个菜,就想哄我们爷的字儿?告诉你,我们爷那可是跟着有名的书法大家练过的,别人出几百两润笔都未必请得动呢。”

    这打交道是要讲个身份的,朱慕贤他们不好说拒绝的话,书墨一顿排揎就给那店家挡回去了。

    等他们出去了,朱慕贤摇摇头:“得,吃人嘴软,可这字儿也不能随便给――看来以后不能再来这儿了,可惜了这荷香鸡。”

    “你少来这套,你家里头,弟妹她手巧得很,女红厨艺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她上次做的那小熏鱼,佐酒最佳。什么时候让弟妹把方子也给我抄一份。”

    “你这马上就要成家的人了,以后还怕没人给你做好饭好菜?”

    杨重光今天当然不是纯为了找朱慕贤一起啃只鸡就算了。

    “初九那rì,靖王世子约了我去赴诗会。我在那儿见着一个人。”

    “谁?”

    杨重光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是郡主?”

    靖王世子八成是一番好意,制造个机会让他们这对未婚夫妻能在成亲前见上一面。当然,靖王世子按理算,是郡主的堂兄,又和宏王世子一向关系很好。他邀杨重光赴会,主要是想让郡主偷偷看杨重光一眼。别人就算把杨重光夸得天花乱坠,文曲下凡,都不抵当事人亲自瞧上一眼来得真实。

    朱慕贤心里感觉很是古怪。

    虽然依着礼法,宏王爷的郡主那是宗室王亲,身份极为高贵。但是这位郡主不是旁人,正是妻子的妹妹,朱慕贤的小姨子。以前他常在李家进出,也没少见这小姑娘。后来娶了又林之后,德林玉林他们更是得乖乖地喊他姐夫,德林还从他这儿坑去不少小玩意儿。

    当时杨重光也是到过李家的――

    虽然那时候玉林还小,两人没见过几面,可能也没有说过话。

    但是玉林的相貌殊丽,令人很难忘记。

    果然杨重光轻声说:“虽然只是隔着花树看了一眼,也没有说话,可是我觉得这位郡主……很象一位故人。”

    他果然还记得。

    两个人年少同窗,彼此十分了解。朱慕贤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杨重光并不只是猜测,他已经可以确定这位郡主就是昔rì于江李家的那个庶出女儿。

    话只要说到这儿就行了,涉及宗室私隐,不能再深究下去。李家的玉林已经“死”了,杨重光要娶的人是宏王府的郡主。

    杨重光轻声说:“我猜她也认得我,当时那样碰上了,她看起来并不意外。”

    “之前我也想过要不要告诉你,但这事儿不知道当事人的意思,我和内子不便擅自做主。”

    杨重光并不放在心上:“不打紧的,我知道你是个稳重的人。要不是事关重大,你肯定不会对我隐瞒。”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朱慕贤也总算放下一桩心事:“为着你的亲事,又林这些rì子吃不香睡不好,生怕有什么地方考虑不周,又怕做得多了招人的眼――”

    “你回头替我美言几句,说多谢弟妹费心。”

    朱慕贤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更强烈了。

    他娶了姐姐,杨重光娶了妹妹,两人成了连襟――而且论理说,杨重光是不是该喊他一声姐夫呢?瞧他一口一个弟妹的叫得挺顺,朱慕贤隐约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了。

    ――------

    今天修水管的人把电缆挖断了==,一直到天黑才修好。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宏王府嫁女的场面令许多人期待,早都有人算好了迎亲的路途,在沿途街口的酒楼定了包厢了,就为了那天看个盛况。.. 不得不说这些人是有先见之明的,定得早的,位置又好价格也不贵,去的晚的,不但好位置都让人家早定下了,价格也翻了一倍不止。

    因为之前几位公主都年长,嫁妆铺排的盛况已经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而在她之后出嫁的郡主、公主们,只怕又都赶不上她的这份儿热闹了。

    人们之所以对此事乐衷,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位郡马着实出众。这两人就象戏文上那才子佳人的故事一样。男的出身寒微,才貌出众,一朝鱼跃龙门,被点中探花。女的则是王爷的女儿,万千宠爱在一身。两人绝对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据说京城的茶馆和戏园子都改了本子了,虽然隐去了真名实姓,可是那讲的就是这二人的故事。男的成功历程可以说是天下读书人的终极向往,而姑娘们也无不憧憬着自己能象郡主一样万千宠爱在一身,最终还嫁得良人。

    书墨特意去茶馆里听了一耳朵,回来绘声绘sè的学给小英她们听。别看这边儿亲事还没办,茶馆里都已经说到七子八婿满床笏的大团圆结局了。这充份体现了京城艺人们丰富的想象力与创造力,也反应了人们心中对这一对新人美好前景的期待。

    又林笑着听书墨又说又比划,要是不去追究背后的内情·那这一段良缘美好纯净得简直象是一段童话里才有的故事。英俊的白马王子,美丽的公主,然后就是结婚——从此他们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直到永远。

    可惜这是现实,并非童话故事。

    真正的生活与故事并非到了结婚就划下休止符,恰恰相反,是从结婚时才真正开始。

    大太太又从外头寻了裁缝量体裁衣,还要打新的头面。在她看来,杨重光跟自家子侄一样·他也没有什么正经长辈,那自己可不成了位置举足轻重的长辈吗?到时候肯定人人都会敬着捧着她,暗中羡慕她慧眼识人,早早就照拂过这么一位探花郎,谁能比她更风光?就算郡主进了门,对她这位恩人也得客气恭敬。

    早先她还觉得可惜,自己只有玉萱一个亲生女儿,早已经嫁了人,都生儿育女了。要是再有一个女儿,就能招探花郎当自己女婿了。

    至于庶女们·大太太根本就从来把她们当回事。

    她正在兴头上,老太太都不去泼她冷水。至于二太太的酸话,大太太只当她是眼红嫉妒。钟氏心里可酸得厉害。

    能有这么个好友,将来能守望相助,得好处的全是老四,和他们夫妻又没什么关系。朱正铭自从锦珠被送到庄子上去之后,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其中的曲折。

    对于亲生儿子,他当然是最关切的。可是锦珠肚子里怀的也是他的骨肉。就算锦珠存心不良,可是妻子完全可以等她生下孩子后再处置了她,而不是这么狠辣·立刻下手铲除了锦珠腹中骨肉——

    那也他的孩子。

    他已经年近三旬,膝下只有一子,而且良哥儿身子骨还不那么康健·总是三天两头小病不断。上个月开蒙,刚念了三天书就又病了一场,钟氏急得说开蒙太早,先生太严厉,功课太艰难,把孩子逼得命都要没了。他劝两句,钟氏就说他是拔苗助长,根本不顾惜儿子的死活。

    真是慈母多败儿。

    他自己资质平平·只能把光耀门楣的希望牵托在儿子身上。只会躲在母亲裙子后面的男孩子·长大了会有什么出息?家里的男丁,哪个不是这个年纪开蒙的?旁人怎么都没事儿?良哥儿这样·跟他母亲的过份溺爱有分不开的关系。

    倘若他还有别的儿子,那也不用象现在这样心焦。

    可是锦珠的孩子没了·剩下的两个丫头妻子看得死死的,绝不允许她们象锦珠一样钻了空子偷偷有孕。

    良哥儿现在都大了,他纵然再有庶子,也对良哥儿的嫡长地位没大妨碍,可妻子就是容不下。

    夫妻俩的关系比以前更加僵硬了。要说年少夫妻,开始总会有几年恩爱,可他和钟氏之间现在已经全然没有什么柔情蜜意了。

    他也越来越不愿往钟氏屋里去。就算两夫妻必须在一起的rì子,也是客客气气——完全不象枕边人,象陌路人。

    反正在钟氏的心里,他这个丈夫已经无足轻重。她满心里只有自己的权力、银子和儿子。

    杨重光的亲事,朱正铭倒是很热衷的。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本事,祖父在时还能照看他一二,将来……父亲是指望不上的,儿子妁程,将来大约还得靠着弟弟的帮扶。杨重光娶了郡主眼看着前程无量,这也是条路子。

    可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妻子却不明白。朱正铭极不想见她,但是这事儿又不得不嘱咐她。

    果然他问起预备的贺礼,妻子张口便说,太太那儿已经预备着了,他们不用再单送。朱正铭耐着xìng子说:“母亲那儿是母亲那一份,咱们也不能没有表示。四弟那儿咱们是比不了,象上次靖国公娶媳的那样预备一份也就是了。”

    钟氏瞅他一眼:“你说得轻巧,上下嘴皮一碰,这礼难道能从天上掉下来?太太那一分是公中出,咱们要再送就得全从自己腰包里掏。送得轻了还不够丢人的,送得重了——人家念的也是四弟的好儿,什么好处都算在他头上,哪会把咱们看在眼里。旁的不说,就说前两回他来家里,可理会你了吗?”

    妻子的言辞一天比一天尖刻凌厉,这让朱正铭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他有时候也算过,自己一年的俸禄就那么些,还不够他们夫妻、儿女及下人们一个月的花销。旁的不说,就算给妻子打两件象样的首饰,他都没有那个钱。别人看着他是个爷们儿,多么体面,可是他手里的钱从来都是紧紧巴巴的,要和同僚出去应酬,都是轮流出份子。妻子虽然掌着家,可是从来不给他多少花用。

    相比起来,家里兄弟几个,他觉得自己是挺窝囊的。他是老大,可是没有什么本事,身上只有个闲差,虽然大小也是个铁饭碗,可是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底下的弟弟们,老二老三不说,四弟比他有本事多了,而且又娶了个持家有道的媳妇,看他身上穿的,戴的,素rì里吃用花销,哪里象自己这样抠抠索索的?

    朱正铭再拿儿子的前程出来劝,妻子想了想,总算点了头。即便巴结不上,也不能得罪了人。

    虽然劝动了妻子,他心里却有些悲凉,只有涉及儿子,妻子才会愿意从她的钱袋里往外数钱。

    自己这个丈夫早就被她当成了窝囊废,她对他不抱任何希冀,也不愿意在他身上花费心思和钱财。

    为什么当初的恩爱夫妻,会变成象现在这样?妻子以前不是这样的……似乎,是从她接过了管家的权力之后,她就一天天变了。

    不,可能这样才是她的本xìng,以前只是没有机会展露而已。

    朱正铭在院子里逛了半天,胸中压着的那口郁气无处发泄。等他站住脚,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桃缘居门口来了。

    这院子临街近,当时谁都不肯住,还是四弟住了这儿。只要夫妻齐心和睦,其实住哪儿都好。象老三似的,当初二太太争着把后院儿给他成亲用,可是到现在都没生出个孩子来。家里下人暗里议论,说后院儿风水不好,太荒僻清冷,没人气。桃缘居风水才好,人气旺,要不然四少nǎinǎi能这么快生了原哥儿?

    这话二太太多半也听说了,不知道她后不后悔当初从大房手里硬抢去了后院给儿子。

    朱正铭出了会儿神,看见离得不远有个人走过去,他认出来那是六弟朱博南。

    六弟也沉默寡言,他们兄弟一个月里也难得碰上一回面,寒喧不了几句话。

    桃缘居的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弟媳妇李氏带着丫鬟出来,看见他站在门口,有些意外,忙行礼招呼。

    “大哥是来寻相公的?”

    朱正铭不好说自己站儿发呆,点了下头。

    又林说:“他在屋呢,大哥快请进来吧。”

    朱正铭随口问:“弟妹这是去哪儿?”

    “上老太太那儿去。”

    朱慕贤已经听着声音,从屋里迎了出来。朱正铭虽然不是来寻弟弟的,可是他实在不想这会儿回去面对钟氏那张脸。这会儿也顺势下台阶,随朱慕贤进了屋说话。

    又林领着翠玉去了老太太那儿。杨重光成亲,老太太是不去了,不过却了备了一份儿礼让人捎去。

    又林现在琢磨着另一件事。

    朱家在京城的人里头,其他人也罢了,老太太、徐妈妈、大太太,范妈妈她们都曾经见过玉林。虽然隔了几年印象未必清楚,玉林也又长开了一些,样子与过去有所差别了。但是万一认出来,又嘴不严实,这也是个麻烦。

    继前两天停水,停电之后,今天是断网了……等网通了之后,发现电脑无法开机,好象是内存条坏了……我真的是被诅咒了咩?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从老太太那儿出来,翠玉扶着又林朝回走。高速更新 wWW..经过穿堂的候,这儿风比别处都大,又林手里的帕子被风一吹,脱手飞了出去。翠玉忙追了两步去捡了起来。

    “这一套帕子原来有四块的,绣荷花的那一块上次拿去洗,说是也让风吹走了,少了一块凑不成套了。”

    “再寻一块差不多的补上就是了。”

    “可上头的花不是一个人绣的,到底看着不象。照我看,洗衣裳的那些人就是太不上心了,觉得咱们好说话。要是洗丢了大少nǎinǎi的衣裳帕子,她们也敢那么嬉皮笑脸的蒙混过去?再说,是真丢了还是谁手脚不干净给昧下了还不知道呢。”

    墙角那儿有人探了下头,又很快缩了回去。主仆俩都看见了,但又林没有什么表示,翠玉也只把帕子掸了掸灰,跟着又林继续向前走。

    等到了桃缘居门口,翠玉又回头看了一眼。有两个婆子正站在那儿说闲话,见她朝这边看,忙冲着她赔笑点头。眼见着桃缘居的头号大丫鬟小英这两天就嫁出去了,翠玉姑娘以后产庆肯定更有份量,她们这些人可不都上赶着巴结。

    四少nǎinǎi是个大方的人,不过桃缘居的门户也严紧,平时想打听点儿什么消息也不大容易,很难寻着机会。

    朱正铭还没走,兄弟俩正在西屋里头说话,又林隔着帘子看了一眼,并没有进去使人到厨房去吩咐了一声,眼见着是用饭的时辰了,看这兄弟俩谈兴正浓,朱正铭没有要走的意思,又林做主妇的,不能没有预备。

    朱正铭虽然心里烦闷,可是他也要面子,没在兄弟面前诉苦。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辖制不了媳妇,通房怀了孩子也保不住。

    弟弟这院子他不大常来现在一看屋里摆的挂的,再看弟弟身上穿的用的,都透着股不张扬的讲究。都说四弟妹有钱,也舍得花钱,看来果然不假。妻子手里也不是没钱,但只舍得往良哥儿身上花。

    朱慕贤看了眼外头的天sè:“大哥在这儿用饭吧,咱们兄弟可好久没在一起好好儿说话了。”

    朱正铭这才发觉时候不早了:“不了,我这就回去吧。”

    又林正好进来,笑着说:“大哥快坐着,我刚才吩咐厨房多做了两个小菜送来还备了壶酒,你们兄弟难得今天都有闲能凑一块儿,一定要多喝两盅。”

    朱正铭看得出弟弟不是跟他随口客套,也就没再坚持要走。又林一边吩咐传饭,一边打发人去给钟氏传个话,说朱正铭在这边儿用饭。一时酒菜送了来,其中有两样都是朱正铭喜欢吃的,一道是酱拌萝卜,一道是清蒸肉圆。要是说只有一道呢,还能说是巧合两样都是他喜欢的,那说明肯定是弟妹特意吩咐的。

    朱正铭十分感慨,连妻子都不注意他喜欢吃些什么想不到弟妹倒是能替他着想。再说这酒,正宗的玉泉酒,温得不凉不热恰到好处,抿一口,玉泉酒特有的那种清香可真是久违了。没有酒的时候,倒还能藏得住话,一有了酒,朱正铭也忍不住和弟弟诉起苦来。又林隔着帘子听了几句觉得朱正铭的牢sāo也就是一般中年危机的男人都会有的抱怨。妻子不体贴儿子不争气,前程又没有什么发展。这种情形她当然不方便进去正好胡妈妈进来回事,又林喂过了儿子让胡妈妈坐下说话。

    这兄弟俩平时不聚头,这一凑到一块儿,这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快两时辰了,酒添了三回,菜也热了两次。朱正铭酒量一般般,最后是被书墨和茶烟架着送回去的。据书墨回来说,大nǎinǎi的脸sè可不太好看,说得话也不太好听。

    又林摇摇头,对钟氏会说出什么来她不用猜都知道。钟氏那些酸话说来说去也没有什么新意,就是说她出身低微,只会用小恩小惠的收买人心。又林并不觉得生气,只是觉得好笑。是,她是小恩小惠,可是小恩小惠总比她一毛不拔的强吧?下人们伺候主子图什么?难道就图她一毛不拔?

    再说,又林算过一笔账,钟氏待人很吝啬,可她的院子开销并不小。主要是钟氏自己吃的那补品就没法儿全走公账,还有良哥儿的开销——这么点儿大的孩子,吃穿用度赶上又林和朱慕贤夫妻俩了。其实这么大的孩子并不适宜吃那些名贵的滋养补品,照又林看,好好吃饭多点儿运动,良哥儿能比现在健康得多。可是这孩子让钟氏纵坏了,饭不正经吃,也不爱动弹,脾气还很大,动辄生病。老爷子本来也决定了要给重孙开蒙,并把他挪出来住。可是念了三天书就病了大半个月,钟氏又护得紧,太爷一时也没有办法。

    朱慕贤也喝得不少,脸红红的,手心滚烫。他一进来,胡妈妈就告辞出去了。

    又林让人端醒酒茶来,并不打听兄弟俩这么半天都聊了些什么。

    其实男人们在一起喝酒聊天,聊的什么有时候并不重要。因为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减压的过程。酒多了一通胡言乱语,倒也排减了一些平时累积的压力。

    象钟氏那样把丈夫管得死死的,认为喝酒伤身且误事,时rì一长,只会招致丈夫对她越来越反感。

    “胡妈妈刚才来说什么?”

    又林把茶端给他,夫妻俩挨着坐着,又林在他耳边轻声转述了胡妈妈的话。

    朱慕贤一开始神情很轻松,渐渐变得郑重起来。

    “可是直的?”

    “不会有错,胡妈妈盯了她这好几个月了。”

    朱慕贤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成。这件事不宜拖延,省得夜长梦多。让人盯紧了她,若她再去和那人见面,就一起拿住。”

    又林并不觉得轻松,她有些疑惑地说:“我有时候会想,我并没有什么得罪她的地方,她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她自己的选择。即使她有恨,为什么会死盯着我不放呢?”

    “那种人想什么,我们怎么会猜得到?”

    又林看了他一眼这原因说不定还和朱慕贤有关呢。

    以前在于江的时候,李心莲几回三番的想和朱慕贤搭上关系,差不多都让又林有意无意的破坏了。象那次祖母过寿的时候,那年过年五老爷被人逼债要拿女儿抵债的时候……这么一来二去,李心莲肯定以为她是有意阻碍。再加上后来偏偏他们两人定了亲成就了姻缘,李心莲记恨她……很可能根源在这儿。

    还有五婶子的死。是母亲指点他们请的郎中,可是五婶已经回天乏术,郎中也没办法。可是五老爷为了推卸自己的责任,把脏水全往郎中和他们家身上泼——

    这么一算起来,她们之间也算是有杀母之仇,夺夫之恨了。

    又林现在还不知道当时在东潭二舅母家发生的事情。那天她和四nǎinǎi险些被绑了票,这事李光沛并没有告诉女儿。还有一桩事情,李光沛追查了当时照看李心莲姐妹俩的那位姑姑的死因。隔的时间长了,也没有多少证据。可是她的死,李心莲也肯定有脱不开的关系。当时郎中的脉案,还有开的方子,都找着了底子,那病绝不可能致死,而如果端汤送药的人在中间做什么手脚,那就很难说了。李心莲手上可能还有另一条人命,就是和她一起离开于江到京城来的秃三。

    年纪轻轻,手上好几条人命。别说是女人,就是一般的男人,也没有这么心狠手辣。

    但即使那些事又林不知道,只说在她知道的这几桩,也足够她心惊。

    夫妻俩商量了半宿才睡下。

    杨重光的喜事,朱家上下大小一起出动。原哥儿年纪还小,这几天还有些闹肚子,就没有带他去。rǔ娘和胡妈妈这几个人留下来照顾

    朱慕贤和又林夫妻俩分了两路,朱慕贤同杨重光一起去宏王府迎亲。杨重光没有什么亲戚,这种需要叔伯、兄弟帮衬的场面,只能他们一帮子同年顶上去。好在场面十分欢腾热闹,宏王府照例是要难一难女婿的,既有考校才学的意思,也是让他知道知道娘家人的厉害。好在杨重光才学上头绝对没问题。墙里头还有人悬花以试要考校新郎的身手。其他人觉得这回杨探花只怕应付不来,得找枪手代为过关。可朱慕贤知道,这点儿事还难不倒好友。果然杨重光取了系红绸的雕弓和翎箭,弓挽满月,一箭就把花球shè下来了。在一片叫好声中,宏王府的大门缓缓向他们打开了。

    同来的人看朱慕贤有些恍神,小声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朱慕贤摇头说并没什么。

    他的确有些事情放心不下,不过刚才走神,是因为想起了过去的事。在书院读书的时候,杨重光底子比别人都差,起步也晚,可是他比所有人都更用功,那股狠劲儿有时候看得人心惊。

    那时候他以为杨重光和表姐石琼玉可能会成就姻缘,怎么也不会想到世事如此变幻莫测。

    很不舒服,明天看看会不会好转,不然得去看医生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新房里当然装饰修缮一新,红艳艳喜洋洋的。wWW.. 高速更新那一张拔步千工床极是jīng致,上头的纹饰雕镂栩栩如生,纤毫毕现。来看热闹的众人都是识货的,这样的床,木料就难得之极,更不用说这手工。满京城都找不出几张来。

    女人一辈子最风光的时候就是这时候了,满满当当的嫁妆一个院子都摆不下,引得人啧啧称赞。

    这边儿看热闹的人已经起哄让新郎快点挑盖头了,杨重光环顾了一周,伸手将喜秤拿了起来。

    又林的心提了起来,大概这会儿屋里没几个人象她这么紧张了。

    玉林的相貌京里见过的人肯定不会多,大太太是见过的——只希望她这会儿别当着人就瞎嚷嚷出来。对这位婆婆的行事,又林实在没多大信心。

    新郎挑起了盖头,朝上撩起。

    一众人都对这位郡主十分好奇,京里对她的身世也不是没人议论。说是体弱多病,在别处市调养。但是知根底的人,都清楚这位郡主是突然间冒出来的,所以差不多都猜测是宏王爷年轻时的风流债,养在外头,大概是因为孩子的母亲死了,又或者是因为女儿大了必须出嫁了才接回了王府里来。不过既然这姑娘已经正儿巴经的记入了玉碟,那自然没谁不开眼的去揭她的身世。

    大太太也很期待。

    待盖头揭起来,又林倒是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化妆术真是一门神奇的艺术!不但可以化腐朽为神奇这新娘妆还可以把人的特点全都遮掩住!甭管你什么长相,让这些喜娘们化出来,基本是千人一面,脸上涂的白粉刮下来都能刷墙用,眉毛描得又弯又细,嘴唇小小的一点。很是喜庆,绝对是柳叶眉,樱桃嘴。众人纷纷夸赞新娘子好相貌,好福气天作之后之类的,新娘子目光微微抬起了一些,很快巡梭了了一眼看热闹的众人。别人并没在意她的动作,但又林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她的目光。

    玉林就是在人群中找她,不是看别人。

    然后她的头又很快垂了下去,作出新娘子该有的标准的羞涩纯良状来。

    接下去就是撒帐,众人开始开玩笑,逗新郎新娘。就算平时再古板拘泥的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煞风景唱反调——哪怕荤一点儿过火一点儿的玩笑都没事儿。

    新婚嘛,谁一辈子都有这么一回的。

    热闹得差不多了,王府跟来的婆子、媳妇还有喜娘们有礼的请客人们离开前院儿要开席了。

    大太太本来想多留一会儿,怎么着也得和新人说两句话,当新娘子嘛,就算是郡主也肯定会羞涩不安,安慰她两句,这个顺水人情做得惠而不费,何乐不为呢?可是王府的管事妈妈并没给她机会,大太太还没寒喧上一句就客客气气的给请出来了。

    又林本来也跟着人群退到了门边,结果有个年轻的管事媳妇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子,低声说:“朱四nǎinǎi请您暂且留步。”

    别人并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又林就趁势把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刚才热闹的插不进脚的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连新郎倌都出去应酬宾客了又林看看周围站的人,拿不准该怎么和玉林打招呼。

    “姐姐过来坐。”玉林大大方方的招呼她:“她们都是我信得过的人。”

    听她这么说,又林才稍放下心事来走了过去。

    “等下不会有人过来了,你可以把头上凤冠去了,洗把脸,衣裳也可以换一件。”

    玉林应了一声,旁边有个丫鬟过来替她拔下钗子步摇等饰物,取下她头上只怕有好几斤重的那顶凤冠。

    光看着又林都替她脖子疼。这郡主出嫁一身吉服什么的是够体面的了尤其是凤冠,那是按制内造的是她身份的象征。用的绝对是真材实料,那金子宝石明珠都颇有份量加起来肯定有几斤重。

    从意义上来说,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当新娘的机会,穿得隆重些是有必要的。但是从感受上来说——这一天新娘子实在是太受罪了。

    玉林并没有什么不安、慌乱的样子,屋子里这些仆妇丫鬟她指挥若定,那些人也都很服贴听话,各干各的活计,一点都不显得忙乱。这边卸了簪环,就有人打了水来,替她挽了袖子,遮了前襟,服侍她洗脸。水盆端下去,另外两个丫鬟开了妆匣,有条不紊的为她搽上香脂香膏,重新抿了头发改梳发髻。

    玉林很自然的拿起一对耳坠比量了下:“姐姐看哪对好?”

    洗掉了那厚厚的粉妆,露出玉林原本清丽绝俗的面容。又林看看妆匣里,指了指那对镶红宝的:对吧。”

    玉林拿起来看看:“嗯,这个今天戴倒合适。”交给后面的丫鬟替她戴上。

    等她收拾停当,桌上已经摆了一桌子茶点。

    又林本来还担心玉林照顾不好自己,做新妇总是害羞的。再说,也不知道手底下的人服不服管,乍一换了新地方适应不适应。现在一瞧,玉林是早适应了她现在的身份和生活了,就是做了新娘子,也没有不安和彷徨。又林一面觉得欣慰,一面又有些失落。

    唉,妹妹已经长大了,再不是当年那个时刻都需要姐姐照顾保护的小姑娘了。

    其他人都退了出去,玉林拉着又林坐下来:“姐姐快喝口茶,张罗这么半天你也累坏了吧?怎么没把我外甥带来?”

    “他有点儿着凉,这儿人多眼杂的,就没有带。”

    “也是······”玉林笑着说:“那下次一定把他带来,我还没见过他呢。长得象你还是象姐夫呀?”

    “嗯······都有点儿象。”又林想了想:“不过更象我一点儿。”

    玉林微笑,看样子十分期待。

    “你怎么样?”

    这话问得含糊,玉林点头说:“我挺好的。这些伺候我的人,身契都在我手里头,他们不敢不听话。这边让姐姐和姐夫多费心了,我都听齐管事说了,样样都齐备,什么都不缺—瞧你都累瘦了。”

    又林摸了下脸:“真瘦了?我还以为从过年到现在吃胖了呢。”

    “哪有,比上次见时瘦了。”玉林摸摸她的脸:“姐夫人呢?”

    “他刚才还跟着去王府迎亲了呢,这会儿大概在前院儿。”

    “姐夫对你好吗?”

    又林一笑:“你呀……问这做什么?”

    玉林很认真地说:“他要对你不好,我肯定找他算账。他们家那个太太生着势力眼,以前就我看出来了,她觉得咱们家门第同他家不般配。现在你一个人在京城,离娘家这么远,受了委屈也没人给你撑腰。他们家要敢给你气受,你就告诉我。”

    又林心里暖乎乎的,可是也觉得很怪异。

    这话······以前都是她对玉林说的吧?玉林还小,在家里被忽视,又林明里暗里护着她,敲打那些下人,给她添补东西。她做姐姐做习惯了,突然间妹妹长大了,不但不需要她照顾,还反过来要罩着她——这让又林一时间适应不来这种逆差。

    前院儿朱慕贤也没闲着,帮着应酬招呼,这边开了席,他看书墨站在门边朝他招了下手,抽了个空子过来。书墨看看左右,小说声:“少爷,逮着了。”

    朱慕贤心里咚的一声,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走到廊下来,这儿虽然有人来往,但却不会有人刻意靠近听他们说什么:“几个?”

    “三个,都堵着嘴捆起来了,跑不了的。”书墨压低声音把朱府的事儿说了个大概。

    他心里对少爷和少nǎinǎi也是很佩服的,竟然能料得这么准。本来书墨觉得,朱府再怎么说也是官宦人家,那些护院、家丁也不是吃素的,哪就有人这么大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可是真就让少爷和少nǎinǎi给料中了,设了个套儿,那人就自动跳了进来。还有亲家老爷给的那两个人,看着瘦瘦的,也不甚高,手底下可是有真功夫的!

    其实朱慕贤和又林商量这事儿的时候,也不敢保证就一定会有人中计。但是这个机会对那些包藏祸心的人来说实在太难得了。错过了这次,不见得再有这样的好机会。朱家人几乎全都出来了,下人也出来了不少,府里空虚。下次纵然有这样的机会,却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了。

    当然,那些人也不见得会在朱家下手,也有可能想趁着这边办喜事,人多手杂的,进来混水摸鱼。可这边忙而不乱,人又极多,想在这边动手脚并不容易。

    朱慕贤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一股怒火从心里直窜上来。

    他自问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为非作歹的事,为什么有人就这样恨他,不择手段想害他一家?

    这是他们有所防范,若是真的没有防范,今天把幼子独个儿留在家中,被人得了手——那后果他承受不了,妻子更加承受不了!

    能对还没满周岁的无辜稚子下手的人,心肠到底是怎么长的?剜出来看的话,只怕比墨都黑吧?

    哆~哆~寒风冻死我~~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大太太丝毫不知道府中发生了什么变故,她折腾了一天也着实累得不轻,回府的时候就在轿子里打了个盹,等下轿的时候脚都软了。.. 钟氏在后面看着,只顾招呼人上去搀扶,自己一下不动。她现在也已经看明白了,婆婆现在也就是只纸老虎了,老了就是老了,除了偶尔吼两声,她已经做不了什么了。

    平常这时候,老四家的总是要过去献殷勤的,可是今天也没动静。钟氏有点纳闷,回头看的时候,看到又林正和她身边的胡妈妈说些什么。

    钟氏眉头皱了一下—这个李氏她是知道的,虽然年纪不算大,可是很沉得住气,她身边儿这个妈妈更是老辣,要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绝不会到大门前来等人。

    钟氏示意周嫂子去打听打听消息,周嫂子去了半晌回来,说:“桃缘居的人嘴特别的紧,好象是院儿里抓了个贼。”

    “贼?”钟氏一下子坐了来:“外贼内贼?”

    “瞧您说的,咱们府上墙高院深的,又有家丁,哪有小贼摸得进来?只能是内贼。

    “该。”钟氏端过茶来喝了一口,觉得浑身上下感觉都舒泰:“谁不知道她有钱?不偷她偷谁?贼让抓着了?知道是谁吗?”

    周嫂子摇了摇头:“这个不清楚。桃缘居里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眼都尖着呢,别说进去个大活人偷东西,就是溜进去只耗子他们都瞅得真真的。八成也没偷着什么吧…···”

    “不会。”钟氏重重的把茶盏往案上一放:“真没偷着什么·胡婆子还用特意等着门口跟她回话?依我看,八成是偷着了,更说不准是看见、听见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哼,还想瞒着我?”钟氏敲着茶盏盖:“她不是一向爱装大方,扮好人吗?我看看她这回怎么装。唔……再去打听打听,桃缘居的人嘴撬不开,就去问别的人——他们肯定把人扣住了吧?你看看府里少了谁,那一准儿就是让扣住了。”

    又林来了京城也一年多了·竟然从来不知道朱府还有这样的地方。

    顺着夹道过去,两间低矮的屋子,门很窄,窗子也极小,上头还钉着栅条。

    这屋子别说进去,就是在外头看看,也觉得十分挤迫压抑。

    朱慕贤扶了她一把:“你先回去等我也一样。”

    又林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没事。”

    进了屋就觉得眼前一黑,过了片刻才慢慢适应屋里的光线。

    屋子里空荡荡的,窗子是挡住的,只有一线光透进来。炕大概已经很久没烧过·边沿都塌了下来。靠炕角边上有两个捆起来的人。其中一个大概是昏过去了,另一个却在他们进门的同时抬起头来。

    又林眯着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仆妇的衣裳,头发散乱,非常狼狈。撇开这些,又林试图在她的脸上找出过去记忆中的影子来—依稀眉眼还是过去的样子,可是已经与过去判若两人了。又林不太记得最后一次见李心莲是什么时候了,那时候她还是个少女,俏丽中带着稚气。可是眼前这个女人显得沧桑憔悴,一脸风尘味道·尤其是目光,看着她的时候简直满眼凶光,象是恨不得扑上来咬死她一样。

    她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嘴也堵着,虽然用力挣扎也不能动弹,只能发出低沉含糊地声音。

    陈婆子嘴里堵的布被拿了出来,她肯定吃了暗亏,虽然嘴是得了zì yóu了,可是哼哼了几声,连句整话都说不了。

    “问你什么,你老实答话。”

    陈婆子涕泪满脸·连连点头。

    她也是悔不当初啊。刚开始她也只是想占点小便宜·谁想到后来会身陷泥潭再也没法儿脱身了呢。

    “去年府里太太nǎinǎi们去相国寺进香,是不是你把四少nǎinǎi坐哪辆车这事儿告诉了别人?”

    陈婆子哽了一声·到了这个时候,也由不得她再抵赖狡辩了。

    陈婆子磕磕巴巴·又是哭又是咳的,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全:“四少爷,四nǎinǎi······我真的不知道啊……当时这个女人找我,只说她是少nǎinǎi的亲戚,因为过得穷苦,想找四nǎinǎi关照关照她。我就信了她,收了她一根簪子,还有两块散碎银子,告诉了她四nǎinǎi坐的哪个车……我真不知道她存的是害命的心思啊!谁知道那天三姑娘就上了那车,小珠还为这个送了命,这真和我无关啊!”

    那件事果然并非意外。而且虽然意外发生在府外,可是下手的人就算不是府里的人,也肯定在府里有内应。那天出去的车有好几辆,老太太太,nǎinǎi和姑娘们,甚至还有体面的妈妈、管事媳妇惘的车,如果不事先知道,想动手脚也不见得能找着正主。

    如果那天车上的不是三姑娘和小珠,而是又林自己的话,那时候她挺着肚子,只怕想逃也是求救无门,那可是一尸两命啊!那一次真是她的运气好!要不是三姑娘抢了她的车……那她,还有她的孩子,只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又林怀疑过很多人,连二太太和于佩芸都怀疑过——究竟是谁那样恨她,要这样处心积虑的谋算她的xìng命。不但她,还有她的孩子!

    陈婆子浑身哆嗦:“那天……听了传回来消息,我也知道她不安好心了,可是我不敢说出来·……要是一说,主子肯定饶不了我,卖了我都是轻的,说不定就一顿板子打死了算……可是后来她又找我,说我要是不听她的,她就说我和她是一伙的,她死我也跑不了······”

    又林明白她的这种心理。有时候走错第一步并不是有意的,后头是囡为怯懦还是别的原因导致一错再错,很多人都是这样的,一步一步的越陷越深。

    “四少nǎinǎi生产的时候,她还给我包药,让我能瞅空子下在汤里药里都行······我不敢去,可是她说她在府里还有其他人,我不去她马上就会知道,饶不了我······我绝对不敢害四少nǎinǎi,我就是去东院儿转了一圈儿,还让胡妈妈给揪着了,我把那个药包扔水塘里了,后来和她说四少nǎinǎi那儿看得紧,没机会下药…···”

    又林扶着朱慕贤的手坐了下来。

    她很冷静,刚知道这事的时候她的确气愤。可最初的气愤过了之事,她一直在猜着,这人到底为什么这样恨她,她到底为什么这样狠毒,不但她,连她的孩子也不放过。

    但是到了现在,她已经既没有疑虑,也不觉得气愤了。

    对这种丧心病狂的人,她自己下了地狱,就一定要把别人也一起拖下去。这种人根本心态早就扭曲疯狂了,她不想知道她动机,还有她一直以来的种种行动。

    连多一眼她都懒得看。

    “今天也是你把她带进府的?”

    陈婆子支支吾吾的不肯承认,但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

    “她在府里还有什么同伙儿,你知道吗?”

    陈婆子摇头:“四少爷,这我真的不知道哇,我也从来没见过……她只这么说过,我猜她多半是唬我的……四少爷,求求你了,我真是被她给逼的,事到如今,我也知道我是跑不了了,可是求求四少爷别为难我小孙子,他还小,这事儿和他没关系,他什么都不知道……求求四少爷,求求四少nǎinǎi……”

    朱慕贤抬了下手,两个人迅速把陈婆子的嘴重新堵上,拖了出去。

    李心莲抬起头来——她知道接下来肯定就是要审她。可是她不害怕。

    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她早就知道会有败露的一天。只不过,她的目的没有达到,她不甘心。头一次可以说是她运气好,后来她就有了防备,一次次的都让她躲过去了。

    “父亲派来的人呢?”

    “就在外头。”

    又林点了点头:“她到底……也姓李,我想,还是把她交给父亲处置吧。”

    朱慕贤也点了点头。

    要从这个已经迹近疯狂的女人嘴里问出什么话来不是件易事,拖的时间久了,只怕会走漏风声,被朱家其他人知晓。一大家子人各有盘算,李心莲做的事情不宜张扬,交由岳父,审问也好,处置了也好,都更稳妥。

    李心莲显然正等着开口的机会,不管她在心里蕴酿了多少的谩骂、诅咒,现在全都没了用武之地。盘算落空的她用力挣扎踢腾,但是把她架出去那两个人可不会手软,直接象拖一个口袋一样把她拖了出

    李心莲挣扎得太厉害,一只脚的鞋子掉了下来。

    她虽然扮成仆妇混进来,可还是扮得不到家,身上穿戴得和朱家的婆子们差不多,这双鞋不知道是不是忘记了换,是双大红的绣鞋,已经褪了sè,上面绣的花也磨损脏污得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就象李心莲这个人一样。

    书墨进来在朱慕贤耳边悄声说了两句话,朱慕贤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知道了。”

    又林投过来询问的目光。

    朱慕贤轻声说:“大嫂打发人来问这边的事情。”

    ———————.

第二百七十四章

    第二百七十四章

    钟氏管着家,想查问件事还是轻而易举的。 虽然她不知道内情,可是从其他人嘴里撬出来的一些零碎被她拼拼凑凑,也自以为了解了事情的全貌。

    如果只是偷了什么东西,交给门上打一顿板子,或是撵到庄子上去做活都不奇怪。陈婆子肯定是偷了什么要紧东西,或是打探到了什么隐密的事情。不管是东西还是消息,一定对桃缘居特别特别的重要。要知道钟氏是管着家的,可是现在她的人竟然完全没有陈婆子的消息了,生死不知,连陈婆子住的地方也早就被人搜过了,钟氏打发去的人一无所获。

    钟氏格外兴奋。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陈婆子很可能掌握了桃缘居见不得人**啊!钟氏一直看桃缘居不顺眼,不管是前途光明的四弟还是那位有钱的弟妹。钟氏无法压服他们,所以一直格外jǐng惕。现在好了,假如她能打探到这件事的内情,那就等于捏住了他们夫妻俩的把柄,不愁他们以后不俯首贴耳。以时候还怕什么?丈夫无能也没关系,儿子的前程更没有问题了。看四房还能跟自己争强斗气?

    不过钟氏也知道,单凭自己,只怕没法儿从四房手里把人要过来。

    钟氏一边打发人去绊住老四两口子,自己赶紧换了衣裳去了婆婆那里。

    大太太jīng神并不怎么好,对钟氏也没有好脸sè。钟氏没把自己的猜测多说,只是挑拨着大太太,把重点往一边转移。

    “虽然说事情是出在四弟妹院子里,可是陈妈妈也是家里的老人儿了,再说咱们家也是有规矩的人家,从来不苛待下人的。弟妹越过长辈就这么处置人,一来也太狂妄了些,二来,这样就把人处置了,传出去,对咱们府上的名声也有损……”钟氏说得舌灿莲花,她知道大太太最容不下什么样的事。无非就是儿媳妇不服管,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再说,今天咱们去郡主府,别人都到前面入席,偏四弟妹一个人没来。我让人去找过,她和郡主待在新房里头呢。要我说,郡主也是年纪轻,杨探花和咱们家关系亲近,她也应该先敬着母亲才是,可她却撇开长辈,对四弟妹一个晚辈这么……这知道的,说四弟和杨探花要好,所以郡主也待四弟妹亲热。不知道的,还当咱们家没大没小,晚辈都越过长辈去了……”果然大太太一腔怒火都冲着四房的去了,拍着桌子让快去把人给叫来。

    钟氏的话可以忽略,但是大太太那里还是要给个交待的。

    朱慕贤对这个大嫂早有不满,现在大太太那儿又打发人来,明摆着是她去挑拨的。

    “不要紧,你先回去看看儿子,这半天没见你,他肯定要闹的,我到母亲那儿去。”

    “别,”又林摇头:“这是后院儿事,你一个爷们儿插手,说出去也不好听,母亲只会更生气,还是我过去吧。”

    “大嫂那儿……”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说。”又林也不是软柿子,一直不和钟氏正面冲突也不是怕她。既然钟氏这么不依不饶的,又林也不怕和她撕破脸,省得她还以为别人都怕了她,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

    “这边的事情你处置,我去了。”

    朱慕贤握了一下妻子的手,带着人转身出了院门。

    又林整整衣裳,领着人去了正房。

    大太太正窝火,又等了这么半天才见儿媳妇姗姗来迟,劈头就是一句:“你给我跪下!”

    钟氏在一旁兴灾乐祸至极,嘴上还假模假样的劝说:“太太先不要急,听听弟妹怎么说。我想弟妹也不是有意来迟了,不是有心怠慢太太的。”

    这哪是劝说,简直象是火上浇油。

    又林并没跪下。虽然说对长辈应当孝敬恭顺,可也要看是什么样的长辈。大太太这样是非不分一味找碴的,又林可不吃她这一套。这种事情不能开这个头,一开了头,以后大太太必定会越来越过份。

    “本来是要先给母亲来请安回话的,不想遇着了麻烦的事情。”又林根本没搭钟氏的话茬,不紧不慢的解释:“前两天相公从带了两份卷宗回来,说是宋学士吩咐的,让快些看了写了一份折子出来,还说事关重大,上头也急着要。”

    大太太的注意力果然一下子就给转移了:“是什么卷宗?”

    又林说:“这我哪懂啊,相公也没和我多说,只是说那卷宗就那么一份,全京城找不着第二份了,因为这两天赶着杨探花娶亲的喜事,卷宗就交给我收着,还说今晚回来要看的。我就把这个和首饰匣子一起放在柜子里头。不想家里有人生了歹心,居然做起了贼。倘若只是偷了首饰也就罢了,无关紧要的东西,只当破财消灾。可是涉及到朝廷公务,那可不能大意了。”

    大太太附和着:“对对,是不能大意。”

    钟氏没想到大太太被她三言两语就哄转了,忙插了句:“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是弟妹你年纪轻,没经过这样的事,应该头一个就来回了太太,让太太处置才是。”

    又林看了她一眼:“我正要来回太太——不过我更想知道,没来由的怎么会有下人跑到我们院子里去,还就冲着那放着卷宗的柜子去了?莫不是有人在背后唆使她,让她去偷这样东西的?要不然一个目不识丁的婆子,她知道什么什么东西要紧什么东西不要紧?只偷了首饰也就罢了,何必还要去动那卷宗?所以我把人先扣着,看看是谁沉不住气……多半就是那人在背后指使她的。”

    钟氏还没反应过来,又林看着她问:“我看她是二房的婆子,还当是他们在使坏。可是没想以我扣了人,二房的人不急,大嫂却急得不行,一边儿让人到我们院去要人,一边又急急的跑到母亲这儿来挑拨——大嫂你为什么这么快就得着消息?为什么对这个婆子,对这件事儿这么关切?”

    钟氏被她问得措手不及:“什么?你这什么意思?”

    “今天怎么就这么巧,咱们前脚出去赴宴,后脚这个婆子就来我们院子里偷东西。人赃俱获之后,大嫂就急慌慌的想把这婆子给要过去。大嫂,你要是缺钱用,我手头倒也有几个余钱可以借你周转周转。要是你看上我哪样首饰了,你说句话,我送你戴也没什么。可是你要想对相公不利,拿朝廷公务当儿戏,我绝不能答应!”

    钟氏两眼圆睁:“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人是我指使的?你这,这是诬赖!”她转头向大太太:“母亲,她这是信口开河!我怎么可能派人去……”

    “那你怎么这么上心?这婆子偷没偷着东西,人在何处,大嫂你又派人打听,还向我要人。你是怕我从她嘴里问出什么来,才急着要把人弄回去吧?”

    “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大家心里自然都清楚。大嫂你一向看我不顺眼,自从相公高中又授了官,你的脸sè一天比一天难看,这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这几个月的月例银子都不按时送,要么送来了就是缺三短四。我念着你是大嫂,又持家不易,从来也不张扬不闹腾。可你苛扣我也就罢了,你不该拿这样的朝廷大事来算计!就算相公将来能入阁拜相,难道他就不是大哥大嫂兄弟了吗?他就一会对兄嫂不敬无礼吗?”

    “你……你别胡说……”

    钟氏从来没领教过这位弟妹的辞锋,没想到她能这样咄咄逼人。本来陈婆子的事情她是问心无愧的,人可真不是她打发去的。但是又林一下子把月例什么的扯出来说,钟氏顿时心虚了。反正桃缘居有的是钱,根本不缺这点月例东西,她也扣的心安理得。桃缘居也一直不声不响的,钟氏渐渐把这事儿都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了。想不到李氏在此时突然发难,还是在大太太面前。这事儿许多人都知道,大太太随便寻个人就能问得清楚,由不得她不气短。

    可是在大太太看来,钟氏一心虚,说明李氏说的话都是真的。不但有苛扣的事,今天这事儿肯定也是她做的。要不然,平时也不见她这么急慌的跑来自己这儿,今天却这么急慌慌的。听小儿媳妇的意思,钟氏来这儿之前,已经打发人去向她要人了。如果陈婆子不是她唆使去使坏偷盗的,她干嘛这样着急?

    大太太一下子明白了,这就是做贼心虚啊!

    儿媳妇们不和,大太太是知道的,她也乐见这样。要是儿媳妇们齐心,她这个婆婆倒要不放心了。可是没想到老大家的这么过份,短缺苛扣也就算了,居然还让人去给小儿子的公务使坏!家里的事儿关起门来怎么都好说,扯上儿子的前程大事,大太太绝不能容忍。

    大太太脸sè难看至极,但和刚才不同,这会儿怒气是冲着大儿媳妇去了。

    ——————————

    今天被一个什么ARP还是什么APR病毒攻击,断网一天,刚刚才通。

    让我们一起为雅安祈福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五章

    第二百七十五章

    钟氏急着分辩,可是她的情急让大太太看着更添疑窦。

    钟氏跳了起来指着又林说:“你院子里出了贼倒把脏水往我身上泼!陈婆子人呢!你把她交出来,我跟她当面对质!我倒要听听她敢不敢当面诬篾我!”

    又林笑着看着她:“大嫂是什么身份的人,和一个下人对质?你不怕丢人,可是咱们家大大小小主子的体面不能一起丢了去。再说,我把陈婆子交给了你,还不是你让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她敢当面说你的不是?大嫂的如意算盘打得真不错。”

    钟氏让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她算看出来了,李氏就是有意把这黑锅往她身上扣。连婆婆大太太都不信她,谁让大儿媳妇今天上窜下蹦的实在太急躁了呢?和她平时为人作派一点儿不象,要是和她没关系,她这么上心干嘛?

    又林细声细气地跟大太太说,这事儿扯上了朝廷公务,就不是她们后院儿里头说了算了,朱慕贤正问着,怎么处置还得问一问老爷子的意思。大太太顿时没二话了。既然不是后院儿的事儿,要扯上老爷子作主,那她自然不方便把人拎过来再审。

    出了大太太的门,钟氏上去撕了弟媳妇的心都有。瞧见她两眼要喷火的样,翠玉往前凑了凑。要是大*nǎi真敢动手,翠玉也绝对不会往后退。不是她吹,这京城的丫头就算长得比她个头儿高点骨架子大点儿,真动起手来不一定打得过她。

    她在乡下的时候见多了,嫂子弟媳妇骂架不算什么,动手也是家常便饭,撕衣服抓头发的,看的就是谁狠。

    翠玉都瞅准了,等下真要动手,她先把大*nǎi的头发给揪着,那头发挽得那么老高的一陀,揪起来最顺手。

    让翠玉失望了,大*nǎi并没有真过来动手。说到底,她再愤恨,也不会选择直接动手这种方式来泄愤。她毕竟不是乡下女人,她更愿意和擅长使yīn招。

    钟氏哼了一声,领着两个丫鬟走了。

    他们两房肯定是结下仇了,但是那又怎么样?今天之前他们的关系也好不到哪儿去,钟氏只要能逮着给桃缘居下绊子的机会就绝不会放过。今天以后只不过把暗斗变成了明争而已,撕破了脸倒是有好处,那就是不用再顾着大局和面子,受钟氏那边儿的窝囊气了。月例再短少,就直接吵上门去。要是她再让人偷偷摸摸的来打探动静,那也不用跟他们客气,直接把人轰出去就是。

    虽然今天这么做,大概以后麻烦少不了,可是平时忍得够了,偶尔能这么痛快一回,也是出了一口胸中恶气。

    到晚间朱慕贤才回来,拧手巾擦了把脸,原哥儿现在已经能摇摇晃晃走几步了,rǔ娘松开手,他就扑过去一把抱住了朱慕贤的腿。

    朱慕贤把儿子抱起来,坐在又林旁边:“人交给岳丈了,我看她是已经疯了,问不出什么话来。倒是陈婆子说,除了她,府里十有**还有人跟外头通消息,因为有两回她躲着不露面,李心莲也能知道咱们府里的动向。”

    “你看她说的象实话吗?”

    “她胆子小,估计知道的都说了。反复问了几次,她说的都一样,细节也没出入,应该不是随口编的。”

    这种办法还是又林以前曾经和他说起的。如果是随口乱编的话,再问一次、两次、三次,那乱编的人只怕都不知道自己每一次都是怎么说的,前后不一,相差大得很。头一次问,他可能说是雨天,第二次问可能就说是晴天,再问的时候大概问说不记得是什么天气了。当时朱慕贤就记在了心里,后来也印证过这办法的确有用。

    对陈婆子这样的人,根本都不用打她吓她,她自己一被逮着,就一五一十象竹筒倒豆子一样把知道的事全说了。

    但是李心莲完全是另一个极端,她已经肆无忌惮,什么都不怕了。逮住她的时候搜过身,除了剪子绳子什么的东西,那两个婆子也看到了些别的。比如李心莲身上新旧迭套的疤痕,还有,说她肯定得了脏病,而且病得很重。流莺与暗娼的客人很杂,什么样的人都有,所以她们干这一行的往往很容易染病。这些病一般是治不好的,她们也没有那个钱去治。顶多弄点什么药暂止一下疼,拖着捱rì子。那个婆子回话说,依她身上那脓疮的情况看,她顶多也再拖个一年。

    李心莲也肯定知道她自己活不长了。对一个已经一无所有活不了几天的人来说,她还有什么好怕的?想从她嘴里撬出什么东西来,那是不可能的事。

    也许她拖着半残的身子,支持她活下去的就是仇恨这个信念。

    虽然她已经被抓住了,可是夫妻俩心中都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是想一想都觉得脊背发凉,被这样一个丧心病狂又毫无顾忌的人仇恨,怎么都会不是一件令人踏实的事。

    更何况,陈婆子说,府里还有人与她暗通消息。

    那个人又是谁?是一个,还是很多个?

    也是陈婆子那样的下人吗?也是被李心莲胁迫的吗?

    今天陈婆子把李心莲偷偷带进来,从头至尾就她们两个人在活动,其他人完全没有露面。

    不把这个人也揪出来,夫妻俩还是难以安寝。他们的防备还不能放松——尤其是儿子。

    朱慕贤抱着原哥儿,这小子完全不知道今天他差点儿被人劫掳,小命儿险些不保,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和父亲母亲在一块儿让他格外高兴。揪揪这个的头发,再扯扯那个的耳朵,玩得不亦乐乎。

    朱府连主子带下人一百多近二百人,把门一关,说这是个封闭的小社会也很贴切。各房各院的主子,下人,都有各自的盘算。要从这么多人里把那个和李心莲通消息的人找出来,可不那么容易。

    朱慕贤有些怀疑那位刘姨娘。她也是从南边儿来的,她可能也与李心莲认识——还有就是,她可能也对又林心怀嫉恨。从上次查到她的身世之后朱慕贤就一直让人留意,但是只逮住了陈婆子,并没有抓着刘姨娘什么把柄。

    可能是她更小心……

    不过,也有可能是别人。象陈婆子一样因为小利小惠而被拉拢的下人,这也有很大可能。

    李心莲这个最大的隐患已经被拔除了,又林晚上却也没怎么睡好,今天一天实在是太累了。先是经历了妹妹的喜事,接着就是家里这场变故。既消耗了巨大的体力,还消耗了更多的心力。又林几乎是一沾枕就睡着了,朱慕贤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第二天还被同僚取笑,说杨探花昨天洞房花烛肯定很cāo劳,他这么一脸疲态,晚上是干什么去了?

    朱慕贤也只是笑笑。

    然后他想起来,今天杨重光和新婚妻子得进宫面圣谢恩。寻常人家是三rì回门,可是这宗室王亲们规矩是不一样的,新婚头一天就得来谢恩。

    虽然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但是在别人看来,杨重光这是一步登天,一下子就迈入了皇亲国戚的行列了。

    又林一早去请安的时候,老太太并没有多问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又林绝不会误会她什么都不知道。有时候做长辈的艺术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林想,也许等到她也年过花甲的时候,会象老太太一样优哉游哉的过rì子。

    老太太倒是问了不少昨天的喜事。嫁妆多不多,新娘美不美,宴席如何之类的。又林笑着捡有意思的说了几样。尤其说到昨天席上有一道菜叫做百花齐放,以前从来没见过。老太太笑着说:“你们年轻不知道,我倒是见过好几回,这菜是宫里的菜,外头的厨子一般不会做。看来昨天做菜的说不定还有御厨呢。”

    可能不是御厨,而是宏王府派过去的人。王府的厨子可能是从宫里出来的,会做宫里头的菜也不奇怪。

    不过朱老太太却若有所思。

    不管是嫁妆,还是宴席,甚至连宗正寺选定的那座府邸,都隐约透着一点不同寻常的意味。

    “今天他们是该进宫去谢恩了吧?”

    旁边徐妈妈应了一声:“按规矩是要去的,一般是面见太后和皇后娘娘……皇上一般是不会见到的。”

    这可以理解,又不是公主,皇上哪那么好见的。

    朱老太太笑了笑:“也不一定,宫中也好长时间没有办喜事了,说不定皇上也愿意见见新人。象我嘛,就喜欢和你们年轻人待一块儿,觉得自己也年轻起来啦。”

    其他人只是笑,并没当回事。

    但是还是让老太太说准了,杨重光和玉林的确见着了皇帝。赶得巧,这一天是没有大朝的,皇帝在太后那儿请了安说了会儿话,正好他们到了。不但见着了皇上,还留在宫里用了一顿御膳。事后杨重光跟朱慕贤说,虽然太后和皇上很和气,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都吃了些什么东西,出宫之后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吃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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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断网一天,时断时续。这个ARP什么攻击真恐怖,大家也一定要小心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六章

    第二百七十六章

    李光沛已经在京里待了不少rì子,玉林出阁后没几rì,他就得起程回于江了。 又林准备了不少东西,给母亲的,给两个弟弟的,更多的是给祖母预备的,都是药材、补品,还有佛珠和佛经。

    又林挂念着祖母的身体,恨不得也跟着父亲回去了才好。李光沛安慰女儿一番,又林也不想让父亲为自己cāo心劳神,岔开话题问:“父亲不见妹妹一面就走吗?”

    李光沛摇头:“见不见面并不要紧。知道她过得好……就行了,见面徒增烦扰,还会被有心人察觉,还是不见的好。”

    虽然知道李光沛的做法才是正确的,不过又林还是难免有些黯然。她送走父亲之后,忽然想起来,父亲过去一直对玉林显得很冷漠,说不定也是因为早就预见到了来rì的分离。感情越深,到时候不管是李家还是玉林,分离时都会更加痛苦。象现在这样倒也好,玉林不用太过惦记李家,家里其他人也不会因为失去了她而太难过。

    李心莲的事已经告一段落,朱家把她交到李光沛手上之后,她就瞅人不备一头撞在了墙上。久病的人,也没多大力气,这一撞没把她立时撞死,但是当时人就撞昏过去了,一直昏迷不醒,拖了两天到底还是咽了气。因为她得了那种病,所以尸身已经尽快烧化了。陈婆子则是打了顿板子,灌了哑药之后远远发卖了。象她这样年纪想也知道不会再有什么好出路,又老,出不了几年力气,不过和李心莲相比,好歹她还是保住了一条命。换成别的人家,这种勾结外人谋害主子的内贼是最可恨的,活活打死的常有。

    这件事情处置得很快,没给朱家其他人指手划脚的机会。

    大房妯娌俩撕破了脸,倒是让二太太看了回热闹。大房越不和,越闹腾,越称二太太的心意。虽然说那个陈婆子是在韩氏院子里当差的,可是她只干点儿洒扫的粗活儿,连跑腿儿送东西这些都轮不到她,连正房都进不了,这事儿跟二房根本扯不上关系。另外还有件让二太太格外舒心的事儿——朱长安房里的一个通房丫头有喜了。

    二太太现在天天巴望的是什么?不就是能早点儿抱上孙子么?朱长安成亲都三载了,媳妇一直没有动静,二太太急得不行。现在终于有好消息了,二太太自然欣喜若狂。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儿子是没问题,问题就在韩氏身上啊。生得就是一副没福气的样儿,小门小户出来的,怀不上就早该让通房丫头停了汤药,怎么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误了夫家的子嗣香烟?

    而且二太太也看不上刘姨娘那妖妖娆娆的作派,一天到晚巴着男人,好象没男人就不能活似的。进门这么长时间了,倒是会黏人,也没见她揣上崽啊。

    这回怀上的那个通房丫头是朱家的家生子,原来姓陈,进了二太太的院子后改了个名叫丹菊,后来二太太把她给了朱长安做房里人。她生得不算太美貌,不过人很本分,二太太就看中她勤快老实又细心,伺候主子尽心周到,才把她给的儿子。她在朱长安身边儿伺候的rì子最长,现在她先有了喜,二太太也觉得理该如此。

    韩氏尽管心里酸苦,也打起jīng神来照料丹菊的肚子。她身边的人劝着她,虽然不是自己亲生,可是生下来抱过来养,把孩子生母打发了,也是一样的。反正是个没名没份的丫鬟,到时候她要留子去母,把这个丹菊发落了,谅朱家的人也不能说什么。幸好不是那个刘姨娘有孕,她可是有名份的姨娘,又是外头纳的,没那么好处置。

    她也不愿意让通房生下庶长子,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自己这么久了都怀不上,而通房刚停了汤药就传出喜讯了。韩氏知道别人在背地里怎么说她,无非是说种子是好种子,地不是好地,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什么的。她再不忿又怎么样,肚子不争气,到哪儿都没理。

    韩氏的母亲听说这消息也来了一趟,无非是说让女儿多调养着,不要急躁。那个通房的孩子生下来了给抱过来养也成。可千万不要动什么歪脑筋。

    韩氏低声说:“我知道……婆婆盼孙心切,相公也……”

    就算动手脚,她也不会自己动手,更不会让人看出来。

    反正院子里没怀上的女人不止她一个,还有刘姨娘,还有另一个通房。她们也都有理由动手,韩氏就不信刘姨娘会无动于衷。这么长时间下来她也看出来了,刘姨娘着实不安分,一心的要强好胜,时不时还想骑自己头上来呢,更不要说那两个通房了。要是丹菊先生下孩子,那刘姨娘以后的地位就要更退一步了,她肯定会盘算点别的主意。

    韩氏都不用自己动手,她只要等着看着就行。要是丹菊能福大运大把孩子生下来,那她就把孩子抱过来养,把丹菊处置了就行。要是她生不下来,那是她自己没福,韩氏也没什么损失。

    因为这个**烦,韩氏都没心思去管陈婆子那档事儿。她这院子大,二太太当时就把在园子里洒扫当差的粗使的几个人都划过来算是在这儿院儿当差。要不是出这档子事儿,韩氏都没注意到自己院子里还有这号人物。

    本来呢,出了这样的事,韩氏多少也得背点嫌疑,可是因为大房内斗,倒没人拿她说事儿。她见着又林的时候,倒是为这事儿解释过几句。后来一出了丹菊怀孕的事儿,她也没心思理会这个了。丹菊现在还不显,不到三个月呢,和以前一样来给韩氏请安。韩氏看着她的时候,目光忍不住就会移到她的肚子上。

    丈夫也不过就到她那儿去过一两次她就怀上了,可自己为什么好几年了都怀上呢?自己比她差哪儿了?请的郎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都只说要调养着——

    韩氏想,还是得找郎中,找那种有名气的郎中,找太医来给她看看。别人还有说让她多去拜拜菩萨的,韩氏就算以前不大信这个,现在也顾不上那许多了。不管是寻医问药还是烧香拜佛,能让她有个一男半女的,她都愿意干。

    钟氏被这回的事情气得不轻,不光婆婆被哄过去了,连丈夫都不站在她这边。她抱怨了几句,倒吃了好一顿训斥。朱正铭说她没有一点儿做长嫂的度量和心胸,净想着无是生非,一家人过rì子当以和为重,她如果不是先挑唆使坏,怎么会把嫌疑惹到自己身上?

    钟氏先是没回过神来,接着便哭闹着和朱正铭对吵。她这么辛苦cāo持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他们夫妻为了他们的孩子?四房有好事儿从来也想不着他们,更不能指望他们将来主动照应提携。也就是朱正铭这憨货实心眼儿把他们当一家人……

    两人吵了半天,下人都不敢露头,更没法儿过来劝架。直到良哥儿的rǔ娘过来了,忐忑而惊惶的回报说良哥儿又发烧了,钟氏这才住了口,慌慌张张的去看儿子。

    良哥儿自打上回被猫惊过之后,就一直断断续续的没彻底大好。钟氏连屋子都不敢让他出,入口的东西和衣裳更是滤了又滤筛了又筛的。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jīng心,儿子总是病歪歪的。四房那小子养得那么粗,却壮实得令人眼红。钟氏一想起这个就恨得牙痒痒。她总觉得肯定有人给良哥儿使了坏,象二太太,或者还有别人。可是她已经这么jīng细了,实在不知道别人怎么还能做手脚。

    钟氏的院子鸡飞狗跳忙成一团,朱正铭自然不能和妻子再吵下去。儿子生病他自然也关切,只是……经过年前儿子开蒙的事,朱正铭多少有点心凉。儿子体弱多病,xìng子又软弱,将来只怕也很难有大出息。长子如此,朱正铭自然烦恼。

    要是他还有其他的儿子,当然也不至于如此。

    可是锦珠的孩子没了,妻子现在又是那样。

    朱正铭心烦意乱。

    妻子这些rì子干的事儿,让他都不好意思和弟弟照面儿了。妻子总是忌惮弟弟和弟媳,生怕被他们压到头上。他记得刚成亲的时候妻子不是这样的——刚生下孩子那会儿,也很温柔。就是从接管家务之后,她就变得一天比一天陌生了。

    一盏茶递到了手边,朱正铭抬起头来,一张微红的俏脸映入眼帘。

    “大爷别心急,喝口茶润润喉吧。”

    朱正铭没怎么留意过妻子身边的几个陪嫁丫鬟,一个紫菀开了脸给他放在屋里伺候,其他几个平时都不往他跟前凑。

    “你是叫……”他一时竟然想不起这个丫鬟叫什么名儿。

    “大爷,奴婢是紫莺。”

    “哦……”

    有时候有些话不用明说,更不用多说,尤其是一男一女之间,一个眼神,意思就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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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暖和点儿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七章

    第二百七十七章

    小英和书墨成了亲,感觉没什么大的变化,头发挽了起来梳了妇人妇式,衣裳样子也变了,除了这些以外,她还和过去一样,说话嗓门挺大,做事风风火火的。

    嗯,还一个区别就是她嫁了人,和府里其他成了家的下人一样挪到府后头那里去住了。那里一片住的都是府里头的人,倒是正好和钱嫂子做了个邻居。小两口和府里另一对管事夫妇做了邻居,住在一个院儿里,五间房,那一家占了三间,他们两人占了两间。小英勤快,手脚麻利,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书墨一身上下也拾掇的利落齐整。书墨成了亲以后,变化是明显的,一是穿戴讲究整齐了,二是脸上总带着笑,看起来傻呵呵的,脸儿好象还有点儿发福。朱慕贤笑着问他:“娶了媳妇就这么好?”

    “好!好着哪。”书墨跟自家主子是没什么客气的,一边拎起装文书的红竹箧箱,一边笑呵呵的答。

    朱慕贤好笑地问:“那你说说,是哪儿好?”

    “娶媳妇的好处多着哪,少爷您还不知道?”

    朱慕贤一笑。

    这各人媳妇的好,各人自己知道。

    而且有许多好处,是只能自己知道,不能同别人去分享的。

    天气不冷,朱慕贤就骑着马去翰林院。到了街口,看见一位有年纪的同僚过来了,朱慕贤连忙甩蹬下马,上前招呼。

    书墨心说,这也就是自家公子,待人从来都这么周到客气。这种钻了一辈子书堆的酸老头儿,两袖清风,连轿行车马行的脚力钱都出不起,天天只能走着来回。换着别人,有公子这样的家世,这样的才学,这样的前程,哪会对这样的人这么客气。这些人一辈子都钻营不出头,只等混个告老。

    那人也笑呵呵的回了个招呼,两人一块儿朝大门那儿走。

    这会儿又林正准备出门,郡主下了贴子请她,因为只单请她一个,大太太自然不能厚着脸皮跟着去。不过她跟儿媳妇说话时,话里话外那意思都是朱家对杨重光有恩,他们夫妻应该敬着长辈才是。

    对于大太太的这份儿虚荣,又林并不特别反感。人总有点癖好,有弱点,大太太的弱点就是好面子,希望别人捧着她。

    又林耐心地跟大太太把话掰开了说。朱家对杨重光有恩这是事实,可是郡主尽管嫁进了杨家,依旧是郡主,那身份排场不是吹出来的。大太太见了她,论长幼,郡主是晚辈。可是论身份,郡主是皇室宗亲,大太太能受郡主的礼吗?是不是还得倒过来给郡主行礼?不管是受她的礼还是给她行礼,都不合适,不如不见。倒不如小辈们来往,倒自在些。

    大太太被儿媳妇一点才明白过来,还真是这么回事。她既不能受郡主的礼,也不愿意给郡主见礼,这见面的确很尴尬。再加上小儿媳妇说得很宛转,意思是,郡主也隔三差五的打发人送东西来,大太太这份儿从来都是很丰厚的,这也足以体现心意了。比起二房,比起其他人,大太太这都是独一份。

    大太太心里舒坦了不少,点头放行,让又林去了,还叮嘱:“郡主虽然年纪小,身份毕竟在那儿摆着,你说话一定要当心些,不该说的可不要乱说。”

    又林点头应道:“母亲说的是,我一定留意着。”

    大太太看小儿媳妇恭恭敬敬,这才心满意足。转过头来又发愁孙子的病。良哥儿又高烧了一夜,天明时才刚退烧,丁大点儿的孩子,整天喝这些药汤补汤的,正经饭食一点儿都吃不下——这当然的,就算是个大人,一碗接一碗的灌药,那肚里也肯定没地方存饭食了。可不吃药,这病又好不了,大太太实在犯愁,刚才打发人过去看了一趟,说良哥儿吃了药又睡着了,瞅着小脸儿上好不容易养出一点肉又迅速的瘪下去,真让人心疼。

    幸好良哥儿很壮健,活蹦乱跳的,大太太有了年纪,手臂也没力气,昨天又林带了原哥儿去大太太那里请安,大太太想抱抱孙子,竟然都没抱起来。

    谁不喜欢那聪明伶俐又健康的孩子?更不要说原哥儿生得又可爱,两只眼睛乌溜溜的,瞅着人的时候真能把人的都看化了。

    大太太一直觉得自己不偏心,她当然看重长孙。但其实人的心总会有些偏向,一点一点的,可能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偏重了。人来客往的,都夸赞原哥儿生得好,又机灵,将来指定是个有前程的。大太太听了当然欢喜。可人家怎么夸良哥儿呢?钟氏都不肯让他随便见人,整天不是这病就是那病,让人想夸也无从夸起。

    象以前,大太太有什么好东西都先想着良哥,再然后,想着两个孙子一人一半。现在么,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头一个总想着,这东西原哥儿喜欢不喜欢吃?喜欢不喜欢玩?连带着对生了孙子的儿媳妇脸sè也好看多了。

    大儿媳妇自从管上家务,对婆婆就有些阳奉yīn违了,时rì一久,大太太自然会察觉。连请安都渐渐敷衍起来,其他的事情就更不用说了。虽然这几个月事儿赶事儿,府里两个姑娘出嫁,一位爷娶亲,又赶着锦珠的事儿,还有别的大小事情加一起,可是谁家当媳妇的不都是这么忙?也不见得就非得忙得连礼节都疏忽了吧?

    大太太觉得,大儿媳妇是该敲打敲打了,不然时rì长了,哪还会把婆婆放在眼里?

    大老爷昨天又来了一回,还是提的朱明泽的亲事,大太太一推二六五给搪塞过去。要是有可能,她真想立时三刻就把庶子给打发出门去,给他间屋住,饿不死他就行,省得成天在眼前晃着烦心,还惹得大老爷一直跟她这儿磨牙。可是这也只是想想,老爷子老太太还在,大太太可没有这个权利。

    想一想这rì子过得真是憋屈。都抱上孙子的人了,上头还婆婆压着。一堆姨娘通房庶子庶女,儿媳妇又不那么顺心,孙子到现在也只两个。

    范妈妈病了一场,也清减了不少,更显老态。大太太看着这个从小相伴心腹,不由得想起来,范妈妈也只比自己大一岁半而已,岁月毕竟不饶人啊。

    朱慕贤傍晚回家时,还特意绕道去了一家卖点心的老铺,各样新鲜点心都称了两斤。他时常来这儿,点心铺子的伙计都认得他了,十分殷勤的招呼,请他坐等着,点心称完包好,还额外多送了一斤用了新方子的桂花糕,说是请府上亲眷尝尝鲜,顺便也给挑挑毛病,看这口味儿是甜了还是淡了,桂花与蜜糖配的是不是合适。

    朱慕贤是不大吃甜的,这些东西是买回去给家里人的。因为人多,所以买得也多。上上下下哪儿都不能漏了,连三太太那里都没落下。

    桃缘居的丫鬟把点心送过去时,朱博南正好刚从书房回来。他现在正在长个头儿,半年里拔高了一截,后头跟着的小厮比他生生矮了一头,拎着书包一溜小跑才跟得上。

    两拨人在院门口遇上,茯苓连忙见礼:“六少爷好。”

    朱博南十分客气:“茯苓姐姐怎么来了?”

    茯苓笑着说:“我们爷刚才回来时买了些点心,想着三太太和六少爷喜欢吃芋头酥和茶饼,特意打发我送来,都是才出笼的,还温着呢。”

    朱博南忙说:“有劳姐姐跑这一趟,回去替我和四哥四嫂说费心。”

    “不过一点儿小东西,六少爷不用这么客气。”

    既然点心送到了,倒不用再进院子一趟。茯苓也不大想进去再和三太太回话。三太太这人孤僻古怪,不大好打交道。倒是六少爷人还不错,跟桃缘居的关系也好。自家爷常惦记着这个弟弟,不但捎带什么东西不忘了他,有空还替他看功课批文章。

    兄弟和睦自然是好的,就是怕将来六少爷要娶个六少nǎinǎi,就不知道如何了。兄弟关系有时候常常是让媳妇给挑唆坏的,比如大*nǎi,那就不是个省油的灯。瞧人家二房,二nǎinǎi和三nǎinǎi时常说笑,一团和气,里外齐心,rì子才能过得好嘛。

    杨重光成了亲,虽然这主人姓杨,可是远近的人都管这儿叫郡主府。又林这边下车,早有管事妈妈殷勤的出来迎候。这倒不是玉林摆谱不出来接她,一来又林觉得这接不接的不过是个虚礼没有必要。再说,以玉林现在的身份,她也不适宜出来,落在别人眼里又是场是非。

    两姐妹见了面,拉着手有说不完的话。听说李光沛已经回于江去了,玉林显得有些怅然失落,到底还是没能见上一面。不过接着她又高兴起来,又林给她带了自家腌的小菜,这个最得玉林的心。

    “到了京城以后,别的都还好,就是吃不惯。”玉林小声抱怨:“我特别馋咱们家以前腌的菜心和小鱼,想得都直流口水,府里的厨子怎么都做不出这个味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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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在幼儿园被小女生欺负都不会还手,太让人忧心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八章

    第二百七十八章

    玉林让人把腌的小菜装了两盘子上来,都没用筷子,捏了一根就放进嘴里:“嗯,好吃……”

    她吃东西的样子和以前一样一点儿都没变。  .   . 眼睛眯了起来,嘴角弯弯的。

    糟的小鱼都是只有手指头长短的,这样细的小鱼收拾起来相当费事,以前在于江的时候玉林看着又林带着仆妇们收拾,忙一下午,收获才不过一盆。至于后成怎么配料怎么腌制,那倒不重要。

    “姐姐你也吃。”

    “做的时候我就尝了不少,现在一点儿都不想吃。”

    玉林笑着说:“那就都便宜我了。”

    她吃她的,对门外面站的两个妈妈并不顾忌。又林轻声问:“那是王府里的人?”

    “唔,”玉林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她把一整条鱼叼嘴里,鱼尾巴稍还露面外面,看起来活象一只馋急了的猫。鱼很小,骨头都糟得酥软了,吃起来香而不腻。

    看玉林的气sè神情,婚后的rì子应该过得很舒心。

    在王府就算她是郡主,可是王府里肯定规矩很大,王妃又不是她的亲娘,王爷就算有心关照,可王爷也不能天天待在后院儿里。玉林需要面对的那些人未必对她友善。朱家就这么点儿人,这么点儿家产,就闹得人心浮动,各房之间勾心斗角面和心不和,王府那肯定更复杂凶险百倍。

    现在玉林一嫁,杨重光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全家就他一个人。玉林嫁进来就是当家主母,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用看别人脸sè,更不用应付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宏王爷这个女婿当真是选得用心良苦。以玉林的身份,要是嫁的门第太低了,王府的面子也挂不住。门第高了,那麻烦就多了,玉林的身世少不得被诟病挑剔,还要服侍婆婆……

    心里这么想着,又林还是要问:“这些天……有没有什么不顺心的?妹夫待你怎么样?”

    玉林抿着嘴笑:“他挺好的——和以前想象不一样。小时候见着他的时候,觉得这个人特别傲气,一定很难相处。现在觉得他人还挺好的,进宫回来的路上他还给我讲笑话呢。”

    杨重光讲笑话,又林想象了一下,嗯……想象不出来。

    又林对他的最初印象也是很傲气,那时候他还寄人篱下,除了那身傲骨,称得上是一无所有。近些年觉得好些了,从上书院,觉得他的笑容就比以前要多,人也不象以前那样沉默。后来跟蒋夫人去了安州,再来京城,整个人更是变了不少。人情世故也通达,往来应酬也应裕自如。

    至于他和石琼玉之间的事,那都已经过去了。

    “姐,我姐夫待你好不好?”

    “他待我我挺好的呀。”

    玉林轻声问:“可我怎么听说,他还有个纠结不清的表妹?”

    又林觉得好笑:“你都打哪儿听说的?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你姐夫没有那个心。现在他表妹也已经跟着舅母一家回阳陵老家去了,大舅母肯定会很快张罗着给她另寻户人家,你快别信那些人胡说。”

    玉林这才勉强点头:“好吧,算他老实。可是前几天你们府上又出什么事儿了?就是我成亲那天,听说你那大嫂让人到你们院子去偷东西?”

    这事儿说起来就复杂多了。

    又林没想到这事儿也传到玉林这儿来了。究竟是朱家的下人嘴太碎,还是玉林的耳报神太灵通?

    “外头都是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多半都是说你大嫂的不是,没敢怎么说你。”

    “大嫂管着家难免得罪人,那些人自然不会盼着她好。其实不是她差的人,是那婆子自己想偷盗东西,只是因为大嫂那些天总想寻我的岔子,我才和她撕破脸对了几句。她知道我不是软柿子,从那往后就收敛多了。”

    玉林东打听西打听,唯恐又林受了气。用过饭,玉林领着又林在宅子转了一圈儿。这宅子比朱家的宅子还宽敞,花园也更考究,种了不少名贵的花卉,看得出来养护的很是jīng心。

    又林不方便多待,玉林送她走时很舍不得,一直送着又林上了车,看样子恨不得也跟着上车随她回去。

    又林拍着她的手安慰她:“我过几rì再来。”

    玉林忙说:“说话可得算数。”

    又林笑了:“一定来的,放心吧。”

    “还有,把我外甥也一起带来啊。”玉林嘟着嘴,那种娇憨明媚的风情让又林都差点看直了眼:“我这当姨**还没见过外甥呢。”

    “好,下次我一定带他来。”

    又林这边进门,白芷迎上来,一边服侍又林更衣一边回话:“nǎinǎi刚出去,钱嫂子就来了,送了这个月铺子的账本来。”

    “她说了什么吗?”

    “钱嫂子说咱们铺子隔壁那铺面也要往外租赁,咱们现在买卖做得红火,要是把旁边也盘下来,倒是更方便。”

    又林想了想:“过了晌午让钱嫂子再来一趟。”

    “是。”白芷应了,替又林把钗子取下来收进盒子里:“三少nǎinǎi来了一回,说是想问您借本书看。我说您出去了,她就走了。”

    又林点了下头:“借书?”

    一听到借书二字,又林就想起围城里有名的借书——还书那男女间心照不宣的桥段。其实书只是个借口。

    韩氏没事冲她借什么书?一来韩氏本来就不是看书的人,二来,现在她那里丹菊有了身孕,她cāo心还cāo不完呢,哪有看书的闲情逸志。

    “说要借什么书了吗?”

    “没有,您不在,我们也不懂,三少nǎinǎi就走了。”白芷想了想,说:“nǎinǎi,我多说句话——三少nǎinǎi那儿,咱们还是别多理会她了。毕竟……要是有什么事儿,也攀扯不到咱们身上。”

    就算白芷不这么说,又林也没打算和韩氏过多来往。两人妯娌几年,韩氏可不是那么大度宽容的人。退一步说,哪个女人能容忍别人在自己之前就生下丈夫的孩子?是个女孩儿还好,不过放在身边养着,将来多破费一副嫁妆打发出去也就算了。但如果是庶长子,那麻烦就大了。牵扯到将来家业、承嗣许多麻烦。

    吃过了端午节的粽子,天气一下子热了起来,连着一个多月一滴雨都没下。大太太和老太太轮着病了一场,大太太病不重,用又林的话说,就是偶尔病一病,让儿子媳妇嘘寒问暖端汤送药的,她心里才舒坦。似乎不这样,就找不着当母亲、当婆婆的威严一样。这也是一种找存在感的方法。再说人上了年纪,行事颠三倒四的也难免,老小孩老小孩——虽然大太太这小孩太不可爱了一些。病中脾气大,事儿又多,放着一院子的丫鬟仆妇,非得把儿媳妇支使得团团转,就不能让她闲着。

    朱老太太是脾胃虚,天气热,老太太又年事已高了,太医交待以后吃食上要格外jīng心。不过朱老太太也摆起谱,正儿八经的养起病来,还让孙媳妇儿媳妇来伺候。风水轮流转,大太太才刚尽情的使唤过媳妇,又得在老太太跟前扮孝顺了。只一天下来她就吃不消了,哪怕什么都不用她做,就看看药,问问安,大太太都觉得受了莫大的委屈,于是借口病体未愈缩了回去,只让媳妇去伺候。

    看屋里没别人了,老太太冲又林挤了挤眼:“又没旁人,你坐下吧。”

    又林笑笑,也不客气的坐下了。老太太这是有心让她松快,要不然的话她这会儿还得在大太太那儿站班。媳妇给婆婆伺疾可是天经地义的。老太太平时的xìng格可不是爱张扬铺排的,这回是故意让大太太吃吃苦头,别不拿媳妇当人看。

    “我这些天看你总是心事重重的,到底为什么啊?”

    又林轻声说:“上次我父亲来京,说祖母的身体……不大好了。”

    老太太点点头,心中了然。

    她在于江时和李老太太常在一处,交情着实不错,又做了亲家,当然也十分关心。

    “你也别想得太多了。你祖母身子一向还算硬朗,宿疾好好调养着,应该没有大碍。”

    虽然知道朱老太太只是安慰,又林也觉得心里好受些。

    “等过些天,让贤哥儿告个假,陪你回去一趟。”

    又林抬起头来,脸上的惊讶掩都掩不住:“这可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百善孝为先,我想贤哥儿自己也是这个意思。他呆的那地方,活儿是永远干不完的。你先别胡思乱想的,别回头把自己身子熬坏了,让原哥儿可指望谁去。”

    又林心中感激,正好汤药端了进来,她服侍老太太喝药。

    “想想当时在于江,冬天也没京城这么冷,夏天也没这么酷热,更要紧的是没这么多烦心的事儿,rì子过得多自在。唔,我还记得和你祖母一起到庙里小住,吃斋,消暑……”

    又林也想起了过去的事情,思乡的愁绪被老太太的话全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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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明天起,三场喜酒。。要命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第二百七十九章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接到李光沛的信时,又林发现,无论经过多少岁月,她始终不能看淡生老病死——尤其是发生在自己至亲身上。 .   .

    当下立刻赶着收拾动身,朱幕贤向宋学士告了半月假,当天就坐上了李家的快船。又林把原儿也带着了。为了孩子还费了番周折,大太太舍不得孙子,也不放心,不肯放原哥儿出门,说这么小的孩子赶路太不合适,让又林把孩子留在京城。

    又林当然不能同意,亲爹妈都不身边,指望谁照看孩子?大太太根本不是那块料,其他人说不定还会存心使坏,这让又林怎么放心得下?再说,原哥儿打小还从来没见过曾外祖母,这已经是最后一面了,怎么也得让李老太太见一见第一个重外孙,才好放心闭眼。

    还是朱老太太拍了板,让又林带着孩子一起走。朱老太太当时说大太太,亲家特意安排的船,安全上肯定没有问题,用不着担心那么多。大太太自己还病着呢,怎么能照顾孙子?照顾不周是一回事,把病气过给孩子可怎么办?

    大太太被堵得没话说,这会儿她又不能说自己早没病了,就不想给婆婆侍疾才一直装病?只要大太太这儿不留难,其他没有别的阻碍。

    李光沛安排来接人的是艘快船,船身尖窄,一共上下两层,当然没有大的客船那么宽敞舒服,可是速度几乎快了两倍。朱慕贤上船之后就发现了,还特意去跟船老大请教了一下这里头的门道。船老大知道这是东家的乘龙快婿,还是位翰林老爷,自然是知无不言。其中具体的道理他也不是很明白,但是船身窄,船头高,帆也和一般的船不一样,船老大挺自豪地说:“这是我们老爷学了西洋船的一些样子改出来的,这船是刚造好的,这才是第二回下水。

    他们没有走河道,而是从京城折往长天,出了海口之后走海路一路向南,挂了三面帆,吃得满满的,船行得象是出弦的利箭一般快。难得船虽然不大,却也能算是平稳。原哥儿长这么大头一次出远门,也是头一次坐船,看什么都新鲜。

    又林起先担心原哥儿坐船不适应,可是她白担心了,原哥儿特别活泼好动,根本没什么不良反应。吃得香睡得也香,还想上船头去。又林可不敢放他去,只敢抱着他在舷窗处看看。船身劈风破浪,留下一路白波滚滚。海鸟翻飞啼鸣,往前看不到边,往后也看不到岸。

    又林心情沉重,即使丈夫体贴,儿子伶俐,也不能令她展颜。船rì夜兼行,第三天晚上就到了于江。又林心提得高高的,只恐怕李老太太已经等不及她。德林亲自来接的姐姐一家,他并没有穿孝,又林站在船头就看见了,高悬的心才终于松下来。

    姐弟相见也来不及尽叙别情,又林先问:“祖母怎么样了?”

    德林勉强想挤出个笑容来,但是并不成功:“请了上回那位康老先生来,用了针,祖母就等着姐姐……”他顺手把原哥儿接了过去:“还有原哥儿。”

    在马车上朱慕贤握着妻子的手,感觉她的手心里又湿又滑,全是冷汗。

    车了门口,又林下车时着急,腿在车辕那儿磕了一下,她根本就没觉得疼,一路急慌慌的往里走。仆妇丫鬟们纷纷行礼,又林根本顾不上多看一眼。

    四nǎinǎi从门里迎了出来,一把抱住了女儿。

    “娘……”

    “嗯,来了就好,快进去吧。你爹刚刚出去,一会儿也就回来了。”

    通儿很久没见着这个姐姐,站在四nǎinǎi身旁有点不敢认了。目光从又林脸上移到朱慕贤脸上,又移到原哥儿的脸上,抿着嘴唇不说话。

    又林觉得心酸,摸了下他的头。

    通儿模样变了许多,个子也长高了不少。过去圆圆的小脸儿婴儿肥褪了不少,看起来颇清秀,他生得更象四nǎinǎi。

    到了李老太太院门口,又林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努力深吸了两口气,又抚了抚鬓,转头问:“我……还行吗?”

    德林用力点头,朱慕贤也是一个表情。

    又林把原哥儿抱了过来,这才迈步进院。

    屋子里一股药气,苦香苦香的。陈设一如从前,李老太太守寡惯了,屋里陈设十分简单。又林一进屋子,无数过往乱纷纷的往身上扑,眼眶一下就热了。

    翠芝已经换了妇人发式,打起帘子请她进屋。

    又林脚步变得沉重——每迈一步都觉得艰难。

    李老太太躺在榻上,身上盖着床薄被。缠绵病榻这半年令李老太太瘦得只剩了一把骨头,从门口看过去,薄被下平平的简直不象躺着人。

    连原哥儿都安静了下来,抱着又林的脖子,看起来有些不安。

    又林走到病榻前跪下来,握着李老太太一只手,轻声说:“祖母……不孝的孙女儿回来了……”

    李老太太眼皮下眼珠动了动,但人并没有醒来。

    朱慕贤默默的靠在了妻子的身旁,揽着儿子。

    翠芝轻声解释:“老太太才吃过药,睡了。”

    又林抹了抹泪,哽咽了应了一声。

    “姑nǎinǎi一路辛苦了,还有姑爷和哥儿,肯定都累了,先到西屋歇歇,姑***屋子早收拾好了,箱笼也搬过去了。”

    一家人能团聚自然是欢喜的,但因为李老太太已经弥留,各人眉间都满布愁云,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又林的姑姑也赶了回来,她身子这几年也不行了,因为赶路和忧急,已经晕过去好几回了,现在也得人照料着。

    四nǎinǎi跟女儿说了些亲戚邻里间的事,隔壁周家的事,东潭舅母家的事,有些事其实在家信上都写过,可是这会儿哪顾得上那些,四nǎinǎi拉着女儿的手舍不得松开,其实自己都不太记得自己都说了什么了。原哥儿兴奋劲儿过去了,困得直打瞌睡。又林给他喂饭的时候,他都是闭着眼,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的。

    李光沛也回来了,跟女儿没有多说什么话——到了这个时候,言语没有多大的用处。他刚才出去其实是去安排准备李老太太的后事。寿材寿衣这些已经早有准备了,可还有其他许多东西得现准备。母亲的病重令一向都从容自若的李光沛也神情肃穆沉重,连见了原哥儿都只勉强弯了弯嘴角。

    用过了饭,又林和朱慕贤商量:“我就不回屋了,就在老太太那西屋候着,你和原哥儿回去好好歇歇,这两天赶路实在太累了。”

    “让翠玉带原哥儿去睡,我陪着你。”

    又林还想再说,看到朱慕贤的表情,也就没再说话。原哥儿已经睡着了,翠玉和rǔ娘把他抱去睡,又林和朱慕贤在老太太那儿守着。

    又林和衣而卧,虽然身体疲惫,但是却睡不踏实。家乡的一切是她熟悉的,也是陌生的。回乡的感慨被祖母的危况压了下去。

    朱慕贤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温暖干燥,给了她无言的慰藉。

    快四更天的时候老太太醒了,又林和朱慕贤急忙赶了过去。

    李老太太神智还清楚,看到又林,又看到朱慕贤陪着她一起,显然十分欣慰。她已经说不了话,不过又林觉得祖母想什么,她都能看得出来。等原哥儿被抱了过来,李老太太看见他,瞬间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又林教着原哥儿唤人,原哥儿两眼圆溜溜的转来转去,他对李老太太很陌生,但是看得出来他并不害怕。

    李老太太的手动了一下,又林忙说:“祖母要拿什么?我替你拿?”

    最后是从李老太太枕头底下摸出一个赤金点翠的长命锁来,用红布包着。看得出来李老太太一直盼着孙女儿和曾外孙,这个锁不知已经预备了多久了。

    李老太太指指原哥儿,又林会意,把长命锁给原哥儿套在脖子上。

    李老太太神情十分欣慰。她清楚自己的病,硬熬着也是受罪,就是这桩心事未了。现在终于了结了,心里最后的牵挂也没有了。虽然还没见着孙子成家立业,可她相信即使没了他,这个家也会稳当当的。

    李老太太又一次昏睡了过去,这一次她没有再醒来。过了两个多时辰,李老太太静静的停止了呼吸。

    样样事情都是安排妥当的,有条不紊。给李老太太换衣、入敛。又林他们都换上了孝衣,丧事办得十分体面,李老太太为人可敬,不但镇上的,远近的人闻讯的都赶来吊唁。朱慕贤帮着忙前忙后,待客安排,来客都十分羡慕李家有这么一位好姑爷。这可是京城来的翰林老爷啊!又有学问,又这样孝顺知礼,瞧瞧人家李家,多会结亲家。

    这种红白事经历下来,差不多人人都得脱层皮。因为天气热,停灵时用了许多的冰。这也就是李家,既有财力又有门路,一般人家这会儿上哪儿弄这么多冰去?光天天用的冰就得一二百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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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去喝同学的喜酒,天气热死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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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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