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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欧阳秀娟     家事txt下载     家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一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

    又林上下打量她,这才注意到她穿的什么。

    她穿着一件玉sè的十二幅宫裙,这裙子不是人人都能穿得的。

    最初的狂喜与迷茫过去,又林随即陷入了巨大的迷团中。

    玉林没死,为什么李家人说她死了?她为什么现在出现在京城?“李玉林”已经暴病而亡,那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谁?吴大nǎinǎi显然是有意领她来见玉林的,那吴夫人也知道这件事情吗?

    很显然,吴夫人肯定也知道。

    看玉林现在的打扮,还能让吴家人出面替她做这样的安排,她的身份必定不简单。

    “从哪儿说起呢?”玉林显然也和又林一样茫然:“说起来,有时候我自己也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怎么变成了今天这样。姐姐来了京城之后,我有好一阵子都懒洋洋的,不管做什么事都提不起jīng神来。有人上门来提亲,我身边的妈妈说,母亲倒是觉得对方家世过得去,人品也不错,可是父亲却坚持不允许——我当时想,按常理,母亲厌憎我是常事,为什么父亲对我从来没有一点关爱?难道我的生母就那样不堪?可是谁知道就是那几rì,我记得很清楚,是个黄昏,父亲来了。他和我说,我……”

    后头的话象是带刺的毒棘藜一样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又林握着她的手,感觉到她在微微发颤,手指凉冰冰的。掌心里有冷汗。

    等玉林缓过这口气来,她接着说下去:“父亲说,我不是李家的女儿。当时父亲去钱塘,因为船队要出港的事情。认识了一个大有来头的人物,那人遇着了大麻烦,不得不把身怀有孕的侍妾托付给他。这件事事关重大。倘若走漏风声,也许一家人都要xìng命不保。父亲为情势所迫,不得已将那个女人收留下来。过了数月,提早分娩产下一女……那个女人难产死了。父亲说,当时也曾掩人耳目,请了有名的郎中替她诊治,可是她忧思过度。心力交瘁,实在是无力回天。当时的情形是,我的生父没法子接我回去……父亲他只能把我带回于江来,对人说是外室生的孩子,在自己家中养大。”

    又林只觉得世事难料莫过于此。

    从小看到大的妹妹。竟然不是自家的孩子。

    “父亲说,因为我的身世干系重大,怕人看出破绽,他有意不让我在人前露面……一年一年的过去,京城这边始终没有动静,仿佛我这个人已经被遗忘了一样。父亲说,他也想过,可能不会有人再来寻找我,把我带回去。毕竟我生母早已经死了。又非正室原配。就算当年有绝世姿容,一时恩爱也抵不过岁月消磨。再说,我若是个儿子,那又不同,可我是个女儿,于大局也没多大的作用——但是他还是不敢做主我的终身大事。”

    “就是这样巧。恰恰是这时候,有人寻来了,是我生父的人,要带我回京。”

    她起先情绪有些不稳,现在渐渐平静下来,就象在叙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父亲虽然这些年来有意的忽略我,不和我相处,可是到了要分别之际,他还是舍不得我。这么些年来,就算再无情再铁石心肠,也总是有感情的……他心中也把我当成女儿……可是那也没有用,民不与官斗。就象当年他收留我们母女是不迫不得已一样,现在我是走是留,也由不得她做主……”

    “那……祖母,还有母亲……她们知道吗?”

    “祖母不知道,她这一二年身子越来越差,父亲不想她再为这件事情加重病情。母亲是知道的,送我走时,她紧紧拉着我的手……人非草木,就算我的身世一直是母亲的一块心病,可是母亲这些年来并没有半分亏待我。我要走了,她还为我的将来担忧……”玉林垂下头:“父亲还给了我一笔钱,很大一笔,只有我自己能支取动用。他说他帮不了我什么,只能给我些钱财傍身……”

    “其实,我以前还怨过父亲和母亲。现在想想自己实在可笑。他们对我是仁至义尽,对一个既没有真正的骨肉血缘,又会惹来天大麻烦的我,父亲已经够好了。我离开于江回到京城,这么久的时间,只见过我生父两三面,总共说过的话也没有几句。我现在住的府里,那些侍妾们对待自己的亲生子女也没有多少骨肉情份,更多的是利害关系……亲生父母比起养父母来,凉薄得就象是互不相干的陌路人。我现在倒庆幸,我自小在于江长大,有父亲母亲,有姐姐和祖母……”

    又林渐渐觉得,玉林还是过去的那个玉林。

    有什么话都会和姐姐倾诉,内心始终那样孤独无助。

    又林替她擦净眼泪:“别哭,小心眼睛会哭肿。”她轻声问:“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这其实是在问玉林的现在的身份了。

    既然玉林现在来见她,这其中的喻意又林也能明白。

    若是她的身份不能透露,玉林今天根本不能来和她相见,永远就让她以为妹妹已经离世。

    “不要紧的,我的身世其实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只是嘴上都不说。我现在姓夏。”玉林轻声说:“有个名字叫瑜琳——瞧,和我原来的名字音还很相近。”

    夏可是当今的国姓。

    “我现在住在宏王府。”

    又林眼睛微微圆睁:“宏王府?”

    “是。”

    又林试探着问:“宏王爷……就是你的生父吗?”

    玉林看着她,微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这是当然的。

    想不到玉林是宏王爷的女儿,那玉林现在就是位郡主了?这——这简直是一部活生生的 《XX格格》啊。

    风流的王爷,薄命的女子,流落民间十几年又被找回来,一夕间身份巨变的沧海遗珠,几要素全具备了。

    十几年前?又林虽然那会儿年纪还小,但后来渐渐长大,也听说那会儿皇帝诸子争位。玉林的生母是谁,为什么玉林会被迫流落民间长大,这些事情牵涉太广,其中内幕一定非常复杂和凶险。

    又林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那,风闻最近会下嫁新科探花的……是你,还是你的姐妹?”

    玉林平静的点了下头:“是我。”

    真是想不到——宏王府那个据说是体弱多病所以才一直不见外人的小郡主,原来就是玉林。

    “我以前见过他,读书的时候,他和姐夫一起来过咱们家。”玉林的心里,还是把于江的李家当作自己的家,她说起父亲母亲祖母这些称谓的时候十分自然:“那会儿我在院子里见过他一面,他生得很出众,那会儿我还小,他大概根本没有注意到我。那会儿我可没想到过,自己将来会嫁给这个人。”

    别说她,又林也绝对想不到。

    杨重光要娶的郡主,竟然就是玉林。

    但是,当年杨重光和石琼玉的那一段,玉林知道吗?

    又林对这件事情是守口如瓶的,但是他们的这段情并不是那么隐秘,估计有不少人都能猜出一二。杨重光突然离开石家,石琼玉又被家里强硬的安排着定亲嫁人。

    当然,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杨重光对玉林还有印象吗?他知道他要娶的妻子,就是当年李家那个默默无闻的小女儿吗?

    可是时间已经不允许她们再谈下去了。玉林握着她的手嘱咐:“姐姐当时一定为我的噩耗伤心了吧?你放宽心,我现在过得很好。将来……将来咱们见面机会还多着呢。”

    这个将来,指的应该是她成亲以后了。

    又林有些浑浑噩噩的出来,远远看着吴大nǎinǎi在前头等着她,忙打起jīng神迎上前去。

    吴大nǎinǎi仔细看了她一眼:“四nǎinǎi眼睛有点儿红肿。”

    又林忙问:“很明显吗?”

    “不算很碍眼。”

    吴大nǎinǎi引着她走了一条近路,没再经过花房,直接从夹道回了厅里。

    大太太看见她进来,有些不悦:“你招呼都不打一个,上哪儿去了?”

    吴大nǎinǎi忙笑着替她解释:“是我请四少nǎinǎi去帮我瞧一株从南边儿运来的兰花,结果花粉弄进眼睛里去了,耽误了些时候。”

    吴大nǎinǎi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大太太当着主人家不好再斥责儿媳妇,不过看着脸sè还是不好看。钟氏和韩氏都在一旁,钟氏对弟媳妇倒霉有些兴灾乐祸。韩氏却心细,觉得又林神情有异,如果只是花粉不小心入眼,以李氏的涵养功夫,不至于如此神情怔忡,看起来象是有心事。

    对婆婆的排揎又林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只顾琢磨玉林的事情。

    这件事事关重大,又林跟翠玉她们也都不能说。她一面想着,吴家人既然能安排这次见面,对玉林的身世肯定心中有数。不知道玉林现在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一面又盼着时间快点儿过去,她好能快点回去。

    除了丈夫,她想不出去和谁商量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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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用了午饭,大太太、二太太又陪着吴夫人打牌消遣,年轻媳妇们当然是在一旁侍立伺候。吴夫人笑着说:“行啦,你们也去散散,吃盅茶,歇一会儿,别在这儿拘束着了。”

    大太太笑着说:“就显得你会怜惜人,她们平时rì子过得也够舒服的,站着服侍一会儿怕什么?”

    吴家和朱家关系很是要好,吴夫人也不和她们见外,丢下张牌,指着大太太笑着说:“你瞧瞧,这做了婆婆忙不迭的要抖威风。其实你们妯娌二人都有服,婆婆是个大度省事的,从你们过门到现在都做了祖母,可让你们立过规矩做过活计吗?”

    二太太抿嘴一笑:“您说得是,今天难得高兴,就让她们也去舒散舒散吧。”

    这倒是真的。朱老太太是难得的婆婆。可是她和老太太不一样,老太太是妻凭夫荣,老爷子在,她在家中就有权威。一家子上下,唯独她那里有个小厨房,其他人都是吃大灶的饭。自己拿什么和老太太比呢?丈夫是窝囊的,儿子也没刚xìng,自己倘若再宽纵了,那儿媳妇还不得上房揭瓦?

    至于大太太,她从来就不是个容人的人。两个儿媳妇哪个她都不顺眼,大儿媳妇管着家,可是大太太凡事总要充内行指手划脚,有时候反倒耽误事。小儿子夫妻合美,这更让大太太看不惯,总觉得小儿媳妇不贤惠不端庄,纵着儿子耽于闺房之乐。幸好朱慕贤是个有出息的,要不然大太太肯定把错处都归咎于儿媳妇。

    吴夫人看看各人的脸sè。含笑不语。几个人手里摸牌,说说笑笑的,话题来来去去不过是你的首饰式样新,她的镯子镶得好之类的。谁家娶了新媳妇,谁家又要嫁女儿,看起来倒是一片其乐融融。吴夫人是做主人的。当然尽量招呼好客人,谁都不至于觉得受冷落。一时点心端了来,几个人又洗手吃点心。吴夫人养的猫儿在桌子下头钻来钻去,这个下午看起来再平常不过,与平rì的应酬没有半分不同。

    从吴家回来,又林洗了脸换了衣裳,抱着儿子逗了一会儿。翠玉心里存着疑。又不好问。又林进那小书斋去和人说话的时候,吴大nǎinǎi的丫头也把她绊住了。等又林出来,眼睛神情有异,但是却一个字都没向她提起。

    “nǎinǎi可要歇一会儿?离晚饭时间还早着呢。”

    又林满心是事,就算躺下了也睡不着。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想起今天见面玉林的样子,一时又想起她小时候刚刚蹒跚学步时的情形。

    这事儿父亲母亲都没有和她说——这其中原由又林也明白,不外是这件事情水太深,少一个知道总是少一个人担忧,也少了一分泄密的危险。但是大概就算是父亲也想不到,今天玉林会特意安排了和她相见。

    也是,玉林的身世只能瞒瞒外头人,有心人肯定都知道。别的不说,宏王府里头凭空多出来一位郡主。府外头不了解,府里人还能不知情?对外头可以解释说她体弱多病,所以一直不见人,可是王府里、宗室里的人是一定知道的。

    不过玉林将来以郡主的身份嫁了人,要出来交际应酬,京城里认识她的人并没有几个。她当初在于江的时候也很少抛头露面。除了几家亲戚,再没有人认识她。

    李家的玉林已经死了,现在宏王府的郡主名叫瑜琳,她有全新的名字和身世。

    又林怎么也睡不着,觉得屋里憋闷,起来把窗子开了半扇。天不知何时又yīn了下来,冷风吹在脸上,让人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小英不赞同的唤了声:“nǎinǎi怎么开窗了?当心风吹着头。”放下手里的托盘,过来把窗户关上。

    “nǎinǎi什么时候起来的?”

    “有点儿闷,睡不着。”

    ><首><发>但是翠玉刚才拉着她,把上午的事情悄悄同她说了。

    nǎinǎi在吴家见了一个人,还哭过。

    这可不是小事。

    但是小英服侍又林已经这么些年了,又林所有的大小事情小英差不多都了解。

    她实在想不出少nǎinǎi会去见了什么人——她们在京城本来也没几个熟人。

    而且少nǎinǎi为人大方坦荡,很少象寻常女子一样,遇事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能让她哭的事和人可不多。

    上一次——

    小英怔了下,上一次少nǎinǎi哭,是为了什么?是上次娘家人来的时候?还是听说二姑娘去世的那会儿?

    能让少nǎinǎi情绪难以自持的,只有家里人。

    但是李家人现在不在京城,更何况就算在,也不会偷偷的和少nǎinǎi见面啊。

    又林不说,小英也不好问,只是比平时服侍的更细心妥贴了。

    朱慕贤今rì又回来得晚了,各个屋里都亮起了灯。用过了晚饭,又林拿着面小菱花镜子哄儿子玩,听着外面脚步声响,坐直了身往外看。

    朱慕贤一面解斗篷一面进了屋:“好暖和,你们娘俩做什么呢?”

    他一眼就看得出妻子神情有些不对,不似平时jīng神,仿佛心上压了沉沉的事情。

    他把斗篷交给小英,又洗了一把手。翠玉机灵的从里屋出来,和小英一起看着外屋和院子里的动静。虽然桃缘居里头的人差不多都是可靠的,可今天这件事儿透着蹊跷,自然要多提防着些。

    朱慕贤在她身边坐下,把儿子揽过来抱着颠了两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今天我随大嫂、三嫂她们,一起去吴家做客了。”

    “哦,他们家的花园挺有看头,吴夫人也是个十分和气的人。”

    “是。不过今天上午大家都看花的时候,吴大nǎinǎi领我去了间小书斋,我见着一个人……”又林声音极低,要不是朱慕贤离得近,几乎就完全听不到她耳语似声音:“是玉林。”

    外头风吹得窗纸飒飒轻响,朱慕贤只觉得悚然一惊:“谁?”

    “我妹妹,她没有死。”又林抓着了朱慕贤的一角袖子:“她不是父亲的女儿,是别人托付给父亲照看的。她现在是宏王府的郡主,不rì就要嫁与杨公子了。”

    朱慕贤只觉得难以置信,但是妻子是绝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说笑的。她很在乎那个妹妹,为了她病亡伤心了很久,还替她抄了经供在寺庙里。

    “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林觉得自己思绪有些乱,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她尽量简短的把玉林的身世说了,原哥儿不明白大人的烦恼,一会儿扯扯父亲的衣裳,一会儿又拉拉母亲的镯子,玩儿得不亦乐乎。

    又林说完了话,朱慕贤一时也没出声。他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接受这事。

    “对了,宏王府和吴家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玉林会在吴家和我见面呢?”

    朱慕贤回过神来说:“吴家当年也有个女儿嫁进了宏王府做了侧妃,不过早早就亡故了。宏王府那位多病的小郡主,据说就是吴侧妃所出。”

    但是吴侧妃真是玉林的生母吗?

    夫妻俩对望了一眼,又林觉得不象。

    从玉林的相貌来推想,她的母亲必定是位绝代佳人。吴夫人和今天见过的吴家的其他人,都是相貌平平,不过是中人之姿。

    这中间肯定另有原委,就不是他们此时可以猜度的了。

    “对了,那岂不是……宗正寺那边已经敲定了,宏王府与杨兄定亲的,就是……她?”

    又林点了下头。

    朱慕贤又是一阵恍惚。

    不过他到底是男人,又是经过风浪变故的。这种皇家宗室的秘辛普通百姓听着觉得神秘,他听说过的也不止一桩了。小时候还听过更劲爆的,比如有位公主未嫁而有孕,成亲不过六个月就生下孩儿,大家众口一辞说是早产,包括戴了绿头巾的驸马在内,全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现在玉林这事,和那件事比起来,也不算什么。只不过玉林是又林打小看到大一直疼爱的妹妹,现在又算是死而复生,来得实在太突然了一些。

    “没关系的。”朱慕贤安慰她:“妹妹没有死,你该高兴才对。”

    “我也这样想……她还活着,这事儿比别的都重要。”

    “还有好事在后头呢,杨兄留京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们要是成了亲,你们以后见面来往多方便?”

    “可是……杨公子心里头……”

    “你放心吧,过去的事儿终究是过去了,现在表姐也早就嫁人生子了,杨兄一表人才,前程远大,这是一门儿好亲事。”

    又林也只能尽量往好处想。

    两人的结合绝对是郎才女貌,十分的般配。杨重光的弱点在他的身世,没有父母,没有别的亲人族人。除了他自己,他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但是玉林既然是郡主,那这些反而成了好处,没有公婆妯娌,嫁过去自己当家作主。杨重光根基浅薄,可是靠上了宏王府这棵大树,将来不怕没岳家提携帮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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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进了腊月里头家家都在预备过年,应酬往来就少了许多。**钟氏让人把新倾的锞子拿了来给老太太过目。散碎金银拢在一处共得了银锞子二百十一八个,金锞子一百二十八个,各种式样的都有,象花开富贵,年年有鱼,连中三元,吉祥如意,年年都是这些式样,也没有多少新意。

    老太太笑着拎起那年年有鱼数了数,上头一共是六只小鱼,由小至大的坠成一串,拎着最上头的小的,下头几只都在滴溜溜的转圈儿,新铸的锞子晶莹灿然,小鱼好象活的一样。

    原哥儿这么大的孩子最喜欢这种闪亮亮的东西,看得目不转睛。老太太笑呵呵地说:“来,给你一串玩玩。”

    rǔ娘忙替原哥儿谢过老太太,又林笑着把原哥儿两只小手凑到一起朝老太太揖了揖。那金鱼是用红线串缀的,rǔ娘替原哥儿系在手腕上,他自己抓小鱼玩得不亦乐乎。

    良哥儿也坐在老太太身边儿,可是他因为秋天时候那场病伤了元气,瘦仃仃的一点儿都不象个四岁的孩子,既不爱动弹,也不爱说话。老太太拿着个连中三元的锞子逗他,他懒洋洋的象是提不起jīng神来。

    老太太看着不象,问钟氏:“良哥儿最近饮食怎么样?”

    钟氏忙说:“就是不大爱吃东西,每顿饭都得哄着才能喂下去几口。就是点心还能吃一些。”

    老太太不赞同的说:“点心要少吃,正经的饭食才能生气血养jīng神,点心不过是些糖啊油啊的,有的还混了香料什么的。小孩子该少吃些才是。”

    钟氏低下头说:“老太太说得是,可他就是不爱吃饭……”

    钟氏把良哥儿看得很紧,这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朱家的嫡长孙,是钟氏下半辈子的指望。她几乎从来不让良哥儿离了自己眼前。也不让他出院子——就怕有什么人心怀不轨暗害了他。

    老太太琢磨着这样不成,把好好儿的孩子养得跟个小姑娘一样。象钟氏这样养孩子在京城官宦人家其实很不少,结果孩子长大了有出息的也很少。大多只能蒙祖荫混个小官做做,没什么能为,遇事也没有担当。

    老太太看了钟氏一眼——钟氏这样养孩子。无非是想让儿子跟她亲。可以预见。即使将来良哥儿长大了,钟氏还是会把他牢牢拴在身边,哪怕他娶了妻生了子……

    老太太摸了摸良哥儿的头,良哥儿依然懒洋洋的没多少反应。

    不能这么放任下去。老太太决定晚上就和丈夫商议一下,过完年良哥儿虚岁也就算是六岁了,可以让他从钟氏院子里搬出来,然后请位先生好生教导。

    再看看原哥儿,老太太的心情又好转了一些。原哥儿生得白胖结实。小胳膊小腿儿都可有劲儿了,xìng子也好,一逗就笑。整天乐呵呵的。虽然现在还小,可是老太太已经一厢情愿的从小孙子身上看出了他一脑门儿的聪明劲儿。

    这孩子将来准有大出息。

    钟氏脸sè不好。不过她脸sè这些天就没好过,又林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结果等回去了之后,翠玉消息极灵通地来回报,说大少爷院子里那个通房有孕了。

    又林对那个锦珠印象着实不深。主要是她平时根本不出院子,除了去钟氏那儿偶尔会见着她在钟氏身边侍奉,平时根本见不着。印象里头是个中等身量,鹅蛋脸,皮肤倒是白白的,长得其实也不并不多美貌。

    锦珠原来是大太太的贴身丫鬟,想当然,大太太不会喜欢妖jīng似的丫鬟在身边儿,更不会倚重信任。后来把锦珠给了儿子,也是觉得锦珠看着就是好生养的身子,再给儿子多添个儿女,开枝散叶才是最要紧的。

    当然,钟氏生了一儿一女,在这一点上是无可指摘的,所以锦珠那边儿,大太太也没为这个催促。当然,钟氏一向看得很紧,锦珠也没有什么机会。

    现在突然间弄出了身孕,怪不得钟氏看起来气sè这么差。

    到了这一步,既然钟氏儿女俱全,也没有什么理由不让通房生下孩子。

    “对了,听说三少nǎinǎi那院儿里这几天也很不太平呢。”翠玉一说起这些八卦来,真是眉飞sè舞神采熠熠:“三少nǎinǎi一直没动静,三少爷原来就有两个房里人,再加上一个刘姨娘,那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响,个个儿都琢磨着小九九。到这过年,三少nǎinǎi嫁进来连头带尾的,可就算三年了。三年无出,这无论如何说不过去。那她总得有所表示。自己生不了,还拦着不让别人生,到哪儿都是她没理啊——那刘姨娘她们的机会可不就来了?”

    同是做正室的,又林理解韩氏的心情。

    在这个时代,做媳妇的不能为婆家添丁进口,那就是天大的罪过。哪怕是皇帝家的公主,都扛不住这压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况且这不光是外人给的压力,韩氏和朱长安小夫妻俩也不好过。一来,朱长安同龄人都抱上儿女了,那成亲早的,孩子都可以开蒙读了。朱长安在房事上也不是不努力,可是怎么努力耕耘播种就不见发芽,这耕地的人也没那个热诚再继续干活了。朱长安从一开始大半个月都歇在钟氏屋里,变成只有半个月,再变成只有不到十天。韩氏心急如焚,可是这种事又不是着急就有用的。她药也没少吃,大夫也看了,受孕的rì子也是月月掐算,每回月事一来,她整个人就变得沮丧起来——这代表她这个月又白费了,努力得不到成果,这种事最打击人的热情。

    可是韩氏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别的女人在她前头生下孩子。庶长子——占了个长字,代表了以后几十年的麻烦。不管是记到自己名下,还是就让姨娘养着,都麻烦。记以自己名下,韩氏不甘心,再说,不自己生的,就算记自己名下,也不会和自己一条心。让姨娘自己养着呢,那当然跟姨娘亲。这种跟自己隔着肚皮的孩子,长大了别说指望他孝顺,不把她当仇人就算好的。

    韩氏也在琢磨,如果过了年开了chūn,还是……那她就在自己的陪嫁丫鬟里挑一个出来开脸放在屋里。朱长安原来有两个通房丫鬟,和他有好些年的情份,要是让她们生下孩子,韩氏可掌控不了她们。那个刘姨娘就更不用说了,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不安分,绝不能让她有作耗的机会。

    这边是愁着没孩子,钟氏那边是愁着有孩子。

    钟氏那边儿咬牙切齿的,明明算准了那个贱人的小rì子,给她吃的东西里多多少少还都有些不利于受孕的食物,可这样都能让她逮着空子怀上。朱正铭居然还十分高兴,这几天都满面红光的,话里话外还让钟氏多多照料锦珠。

    钟氏板着脸说:“还要怎么照料?还让我捧着她不成?平时我也没让她在我跟前端茶倒水的服侍,她的吃穿用度我也没一点儿亏了她的,到底是我哪儿做得不对?你还要特意嘱咐我这个?”

    钟氏自打开始掌家管事儿,说话是比以前硬气多了。朱正铭听着有些刺耳,不过还是笑着和妻子商量:“瞧你说的,你一向待人大方厚道的,我还能不知道?锦珠在我面前也总说大nǎinǎi待人宽厚,她一直念你的好。”

    呸,贱蹄子就是会说这些口是心非的话。钟氏可不相信她在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在朱正铭面前这样说,显得她多么乖巧懂事,被她这么一挤兑,自己就算原来对她不好,也得勉强再做出个好的样子来。

    “不过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双身子总是艰难些。你不看大人,只当是看孩子。这吃住用度上头,尽着她些,反正孩子生下来,也是要叫你母亲的。”

    钟氏恨不得把手里的梳子给掰断了!

    什么叫生下来也叫她母亲?她难道就缺这一声母亲吗?她自有自己的儿女,还稀罕一个丫头养的?

    也不知道这贱人是怎么钻的空子,居然让她给怀上了。

    这要是生个丫头,将来少不得破费一副嫁妆。要是生了个儿子,那就更麻烦了!

    “我心里有数,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

    朱正铭笑了笑:“到来年开chūn,良哥儿也差不多该开蒙读了。到时候……他再住西厢房里头也不合适了。你瞧瞧收拾哪里给他挪出去?”

    钟氏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地说:“急什么,良哥儿还小着呢。他身子一向又弱,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还总是三灾八难的。要分出去住,总得等他再长大些,身子康健了再说。冒冒然的给他换地方,万一耽误了他的身子,更不要提读了。”

    钟氏的理由总是比朱正铭的要充分,她这么一篇话说出来,朱正铭也无言以对了。虽然他在心里是不以为然的——儿子只不过肠胃弱一些,并不是有什么大症候。可是钟氏象护雏的母鸡一样,在这件事情上是不可理喻的。朱正铭也不能说,就让他分出去,不这么娇养纵容着,说不定还没现在这么多毛病呢……咽炎又犯了55555RS

第二百五十二章

    ><首><发>

    朱正铭想想新婚时,夫妻俩似乎也有恩爱的时光。

    他对妻子也微微有些歉意,半补偿似的伸过手,搭在钟氏的腰上——这是个求欢的前奏。夫妻俩好象这两个月都没有亲近过了。让朱正铭没想到的是,妻子的态度非但没有软化,也没有转过身来,反而很烦躁厌恶似的一把拂开了他的手:“我累了。”

    朱正铭碰了一鼻子灰,本来心里那几分温存顿时化为乌有,意兴索然的也转过身去合上眼,夫妻俩背对背的睡在一张床上,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其实钟氏也真累了。她现在一天下下,身子累,心更累。她总不放心别人,但凡管事媳妇们和帐房们送来了账本,她都要自己翻过看过,想从里头找出下头人做的手脚和纰漏来。

    当初二太太可不这样,二太太当的可不是自己的家,只想着往自己兜里揣,下头人中饱私囊她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而钟氏想着,这府里的一草一纸将来都是她的,是她儿子的,那些人揩油就等于从她身上剜肉,她焉能大方得起来?

    每天琢磨这些,又从早到晚cāo持家务照料孩子,她也确实没有心情与丈夫欢好。更何况现在出了锦珠怀孕这档子事儿,丈夫的手再摸到身上来时,她甚至觉得有点恶心。

    一晚上钟氏都没睡踏实。起先心里烦,后来又觉得炕烧得热,睡不踏实。她最近总是睡不好,白天又一样费神劳力的。陪房周嫂子说她气sè不好,钟氏倒没少吃名贵补品,燕窝参汤的一天三四回。比吃饭还上心,可是脸sè依旧难看。她其实和那个通房锦珠是一样的年纪,可是锦珠看起来皮光肉滑仍如二八少女,钟氏却象是已经年过三十的沧桑的妇人了。

    一早锦珠仍然象平时一样早早起了过来服侍,钟氏以前还觉得她算得老实,可是现在怎么看她怎么觉得她jiān滑,不过是当着朱正铭装出贤良乖巧的样子。

    果然朱正铭一看锦珠捧着水盆。立刻说:“你快放下吧,这连盆带水的可不轻,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的身子。”

    钟氏忍着气没说话。

    朱正铭这什么意思?怎么听着象是她故意折腾锦珠似的?

    以前天天端水伺候也没见他这么心疼过,今天也不是她发话让锦珠过来继续伺候的,她自己过来了。这账怎么能算在自己头上?

    锦珠依旧低眉顺眼地说:“大爷体贴,奴婢心里感激,可是奴婢也不能忘了自己的本份。”

    钟氏心说,这也是个假老实。她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胎都稳了,端个水还能给累掉了不成?再说,她要是真老实,能把身孕瞒到三个多月才曝出来?前头两个月她该来月事的时候,院子里管换洗衣裳的婆子怎么一声都没吭?

    不是她刁滑蒙骗过去了。就是那婆子被她给买通了。还有,她平时吃的菜和汤,多少都是抑制有孕的,

    朱正铭看着妻妾间怪异的气氛,又打圆场似的说:“就这几个月,为着孩子嘛。都多上心些。”他站了起来,清清嗓子:“我去衙门了。”

    钟氏憋着气看他施施然出去,又转过头看了一眼锦珠。

    她能把锦珠怎么样?这可是婆婆给的人。虽然钟氏一直压着没给她抬姨娘,到现在也只给她后院的一间罩房住,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因为钟氏生了一对儿女,大太太也一直没说什么。

    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钟氏早有心理准备,果然大太太一见她就笑着说:“你房里锦珠有了身孕,这可是好事。多子多福嘛,倘若再生个哥儿,良哥将来也有个臂膀,要不然一个人太势单力孤了。”

    钟氏能说什么?只能勉强笑着说:“您说得是。”

    “她之前没动静,我也不想理会这事。可现在她有了身子了,后院那罩房低矮,窗子还小,整天都照不着太阳,再住着怕对孩子不好。”

    钟氏马上说:“是啊,我也正想这事儿。西边小跨院儿倒是有空房,我正想着是不是把她挪过去住。”

    大太太疑惑了一下:“那边儿?那边儿不留着给良哥儿住吗?他也大了,再和你们住在一起多有不便哪。”

    “嗳,我和大爷都觉得,良哥儿虽然开了chūn算六岁了,不过他身子一向弱,这一年请了好几次郎中。读书当然要读,可不一定现在就得挪地方。不如让他再跟着我们住段rì子,等身子都调养好了再说。”

    她说这是夫妻俩的意思,大太太听着儿子也是这样想,点了点头,又问:“给锦珠派两个服侍的人吧?”

    钟氏说:“正是,您看两个少不少?我打算给她个经过事儿的婆子,再配个细心点儿的小丫头。”

    “两个不少,就两个吧。”

    看大太太那样子,钟氏的指甲都掐进手心儿里了。

    谁没怀过孩子?至于这么乐得见眼不见牙吗?不过是个丫头养的,就算生下来了也没谁会高看他一眼。

    可是大太太这作派,不过刚怀上就又挪屋子又派伺候的人,要是真生下来了,不管男女,估计大太太都会开口让她给锦珠抬姨娘。

    因为大老爷那会儿就都是这样的。他拉上床的丫鬟可不少,但是没生孩子的都没有名分,只能算是个房里人,也没有什么待遇,跟丫头其实还是差不多,就这么含含糊糊的过着。等生下孩子,才能抬姨娘。象徐姨娘、钱姨娘她们都是这样的。

    钟氏眯了下眼——锦珠大概也是打得这样的如意算盘。不管生男生女,一个姨娘的名分就到手了,四季衣裳,每月的份例都少不了她的,下半辈子也有了倚靠了。

    想得挺美。

    钟氏咬着牙想,这孩子生不生得下来还是另一说呢。

    老太太倒是也高兴,要过年了听着家里又要添丁进口的消息,总不是坏事。但是她也想到了,钟氏不是个能容人的,之前一直控制着不让通房生。现在突然说出已经怀了三个多月快四个月了,只怕钟氏很不乐意。

    如果还能再瞒,大概锦珠还会继续隐瞒下去,直到肚子大起来再掩盖不住为止。

    可是老太太把年纪了,实在不好再去管孙子房里的事。

    说起来,还是贤哥儿省心。只守着妻子一个过,rì子多么和睦恩爱,也没这么些个让人烦心担忧的麻烦。

    所以说这些孙子里,也就是贤哥儿最象他爷爷。

    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有同僚、下属给他送过妾。他要么婉拒了,要么就找别的理由打发了。其实侍妾通房与其说是为了子嗣,为了开枝散叶,不如说是男人好sè贪新鲜。前朝太祖还立下规矩,四十无子者才能置妾,可是能遵守的寥寥无几。甚至京里许多人家,少年人刚十三四就给屋里放人。

    钟氏窝了一肚子火,看着弟媳妇就越发不顺眼。

    她何德何能?出身低微,运气好才嫁进了朱家,上头有老太太疼惜,身边有丈夫体贴,膝下还有了一个儿子,好事儿凭什么都让她占了?

    但是大太太嘴角带笑,走路生风。见着二太太,更是趾高气昂。

    瞧,大房人丁多兴旺?眼见着明年又可以抱上孙子了,可是二房到现在一颗蛋都没有。朱长宁丧妻无子,朱长安娶妻也这么久了,也一直没动静。大房的孙子开chūn都要开蒙读书了,二房只能干看着急眼。

    二太太确实要急了。

    不成,得赶紧跟白家那边再敲定一下,出了正月马上把朱长宁的媳妇娶进门来。还有长安那边儿,韩氏生不出来,那二太太就得让别人给自己生孙子了。

    不过大太太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今天大老爷突然来她房里,开口就说要给朱明泽娶媳妇成家了。

    朱明泽只比朱慕贤小几个月,正是大太太怀着孕的时候,大老爷搞大了丫鬟的肚子。这件事让大太太一直咬牙切齿直到如今。

    给他娶亲?

    反正除了公中的那一份儿,大太太不会掏一个子儿给他的。就算将来她死了,她的嫁妆也只会由亲生的长女、长子和幼子来分,那些庶女庶子想都不要想。

    大太太冷笑着说:“既然是老爷发了话,那老爷说说,给他娶哪家的姑娘?”

    按大太太对丈夫的了解,大老爷是绝对想不起来儿女的终身大事的。现在突然提起,必定是朱明泽的亲娘潘姨娘跟他说什么了。

    几个姨娘里大太太最厌恶的就是潘姨娘,长着一张老实面孔,大太太还曾经拿她当个贴心的人。结果就是这个贴心人在她怀孕的时候爬上丈夫的床,还跟着也怀上了。当时她都要生了,看着潘姨娘挺着肚子在面前晃,恨得她都想把她的脸给撕碎了。

    果然大老爷接着说:“咱们来往的人家里头,有年纪相当的姑娘吧?你且说几个我听听。你身为嫡母,子女们的亲事你都须上心cāo办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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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大太太简直气得想笑,她亲生的孩子只有三个,都已经成家了。那些丫头养的贱种,她可不觉得也是她的孩子。

    但是礼法上,那的确都是她的儿女。她如果说自己完全不想理会,别说大老爷不答应,就算老爷子老太太那儿都说不过去——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可都是朱家的儿孙哪。

    大太太今天也实在不想和大老爷为这事儿争执——可她也不想如了潘姨娘的意。

    “我如今也有了孙子,身子骨也不行,很长时间没出门应酬了。”大太太不冷不热的说:“就是三丫头的亲事,也是她大嫂cāo持的。这事儿我记着了,回头就和正铭的媳妇商量。”

    大太太答应第二百五十三章得这么痛快,让大老爷也有些意外。他记着潘姨娘的请求,又嘱咐:“找个家世、人品都相当的,婚姻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大太太冷笑着说:“老爷还想给他娶个公主?还是娶个家财万贯的?”

    大老爷哼了一声:“总之这事儿放在心上,明泽和贤哥儿可是一年生的,贤哥儿如今都成家立业了,明泽的亲事你也该上上心。”

    大太太低头剔着指甲:“我也没想让贤哥儿早娶的,这不是他祖母看中了吗?从相看到下聘,直到后来娶进门都是老太太做主的。要不,你也去跟老太太说说,让老太太给明泽也相一个?”

    这大老爷可没胆去,他娘可不是好惹的。对媳妇还能拍桌子砸板凳,对老娘他可不敢。

    大老爷站起来咳嗽一声:“你上上心。他将来过得好,还不会孝顺你?”

    大太太根本不搭腔,大老爷只好抬腿走了。

    要是钟氏知道大老爷给大太太找了什么麻烦,说不定会说大快人心。大太太自己就极度厌恶庶子庶女。可是轮到钟氏身上,却让她好好善待有身孕第二百五十三章的通房,这难道不滑稽吗?

    但是这件事最后还是要落到她身上。事情办得好了大太太也不会感谢她。事情办得差了人人都会指责她。再说,娶亲总得从公中出钱吧?出少了办得不体面,这短那缺的。出多了,钟氏可舍不得。

    这和嫁个姑娘还不一样,姑娘就一副嫁妆,嫁出去一了百了。可是这庶子娶媳妇,娶进来多得可不是一个人。以后月月都要发月例,季季要做衣裳,一年一年的嚼用,将来再生儿育女,简直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幸好大老爷也只有这一个庶子。庶女三个里头已经嫁了一个,这一个马上也打发走。另一个还小,到她出嫁说不定大老爷还健在不健在呢,随意打发了就成了。

    钟氏回去以后就先安排了锦珠的事,让人给她换地方住,又安排人手伺候她。不过钟氏不想再让珠钻空子给自己上眼药,安排人手的时候把锦珠叫来问:“你挑两个合心的人服侍你吧。”

    锦珠一脸惶恐:“nǎinǎi说谁就是谁,奴婢哪敢随意挑拣。”

    钟氏最厌烦她这样。回头锦珠又可以说伺候的人不称心,人手都是她安排的。那出了什么事儿肯定会栽在她头上。

    “让你挑你就挑。别不回头不称心了又在大爷面前抱怨。”

    锦珠这才怯生生的看看站在屋门口台阶下站的几个人。

    几个人都是一脸的老大不乐意。跟着姨nǎinǎi,那有多大前途?生男生女还不知道呢。一看大nǎinǎi就不待见,以后说不定怎么样呢。

    锦珠要了一个小丫头绿儿,又要了一个婆子姓唐。

    钟氏一挥手,让她们过去伺候,又对锦珠说:“你以后不用来我这儿伺候。省得大爷心疼的坐都坐不住。”

    不等锦珠解释,钟氏赶紧让她走开,眼不见心不烦。

    后半晌钟氏处置了院子里另一个婆子,说她手脚不干净,打了二十板子撵庄子干活去了。其实认真查,人人都有问题,想揪随时都能揪出来。这个婆子之所以被发落,其实就是钟氏在撒气。谁让她管着一院子衣裳的浆洗活计呢?锦珠都怀了仨月了还没发现,这不是串通一气,也说明她实在无能,瞒一次好说,瞒三次实在说不过去。

    这天朱家倒还出了件喜事——朱慕贤被召御前答对,并且得了赏赐。想必升迁的旨意也就这两天就会正式下来了。

    朱慕贤自己倒是很谦虚,说折子是宋学士递的,他只是帮着查查卷宗,没出什么主意。只是幸亏宋学士提携,在奏对时捎上了他的名字,才被圣上召见的。

    大太太喜出望外,才不管他说得那些呢:“不是咱的功劳咱不占,是咱的咱也不往外推。你要是没帮上,那宋学士怎么不提别人单单提你呢?肯定是你出了力的。再说,圣上那么英明的人,你要没功劳,圣上怎么会赏赐你呢?能升个什么官儿?”

    朱慕贤说:“若是没有错,该是修撰吧。”

    原来没有品级,都属于实习阶段,这算是正式转正了。

    大太太点个头:“正七品哪……不错不错。要紧的是宋学士常识你,又简在帝心,以后就有前程了。你们一帮同年,现在有哪个升迁了的?你是头一个吧!他们就算过了考常,也是从七品开始,哪能跟你比。”

    朱慕贤实在受不了亲娘这**裸的吹捧,找个借口说是去见老爷子,终于落荒而逃。

    老爷子也很以孙子为荣。但是朱慕贤跟老爷子说得更坦率:“其实这件事里头真没有我多大功劳。秋天的时候宋学士让我们翻查往年卷宗。打前朝起,每次狄人南下劫掠,看似乱抢一气,但是仔细分辨,还是有一定的规律的。比如前朝兴宗十一年,狄人先破了常平关,又破了连云城。连城云被围四rì,狄人前后冲击了十数次。狄人也并非都是一路兵马,卷宗上写着,狄人大的部族是两个,其他零零散散的小部族十几个,依附于他们。人人都是有私心的,有硬骨头的时候总是盼着别人冲上去,自己在后头捡便宜。宋学士把军报和这些对照了一下上的折子——这次边关大捷其实就是打在狄人这个漏洞上头。要说功劳,真算不上。圣上召见时问及父亲和祖父,我猜这次的褒奖一半是因为宋学士的举荐,一半是看着祖父您的情面。”

    老爷子点点头。

    对于孙子难得的清醒与镇定,老爷子十分欣慰。骤然得了荣宠,不少人会飘飘然不可一世,以为自己多么天纵英才。孙子把事情看得这么透,剖析得这样明白,老爷子觉得,也许自己沉寂那几年,也不是全无好处的。

    那次事情带来的好处,只怕还不止这些。

    这几年老爷子冷眼看着,林阁老当时抽冷子一击将他弄了下来,自己坐上了首辅高位。这几年他的权力极度膨胀——若当今是先帝一样糊涂的,那倒也无是。可是当今年富力强,又极英明,他这样广罗党羽任人唯亲,绝不会长久。到时候一旦倒下,那就是树倒猢孙散,比朱家落魄时的境况只怕还要糟糕。

    “是了,你那个同窗杨重光,现在如何?”

    “他与宏王府小郡主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现在正筹备这事儿。他没什么亲近的长辈,不过郡主出嫁,一切自有宗正寺筹划安排。已经划了一所宅子,听说正在修整。”

    至于宏王府小郡主其实是又林的妹妹,这事儿朱慕贤倒是想和老爷子说一声。只不过一直没找着机会。

    “我听说他在刑部,杜尚书很看重他?”

    “杨兄这样的人才,不管在哪儿都肯定会得重用的。”

    朱老爷子摇了摇头:“话不是这么说。我在刑部的一个旧识说,他在翻过去的旧案——他是不是想为他父亲翻案洗冤?”

    这简直是一定的,朱慕贤和他关系要好,自然知道他的心结。

    “这件事很不好办,牵涉到许多人。这些人不会容许他这么干的。这桩婚事倒是来得恰到好处,不管怎么说,他有了宏王府这靠山,别人想动他也得掂量掂量。你和他交好,最好是劝劝他,不要轻易涉险,也不要cāo之过急。”

    既然祖父都这样表态,说明这件事情的确风险太大了。朱慕贤应道:“是,孙儿明天就去和他说。”

    说完了正事,老爷子笑呵呵地问:“你儿子这几天怎么样了?”

    朱慕贤也露出了笑容:“在长牙呢,大概是不太舒服,这几天不怎么乖,老妈妈说长牙总是这样的,有的还会病几天。不过我看原哥儿身子挺好,应该是没有大碍的。他娘还用鱼汤蒸了蛋羹给他吃,我尝了一口,腥得要死,又没放多少盐,真是闻着都让人厌,可是他吃得可香了,一点儿都不嫌。”

    老爷子笑呵呵地说:“小孩儿哪懂什么腥不腥的,盐当然也不能多吃。行了,你快去回去看看你媳妇吧,和她也说说,让她高兴高兴。”

    又林已经听说了,第一时间就有人来给她报了喜,又林也笑着打了赏,桃缘居上下都一片欢腾——主子得意了,当奴才的也跟着水涨船高嘛。四少nǎinǎi又是个出手大方的,人人都少不了好处……四月一rì……嗯,今天有朋友说想起了十前年的4月1rì,心情非常低落,互相安慰了一番。

    大家都要热爱生活啊~~RQ!!!

第二百五十四章

    朱慕贤一进院子,就是一片道贺的声音,他笑着挥挥手,问了句:“你们nǎinǎi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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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林把窗子推开一扇笑着看他,朱慕贤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快关上,小心着了风。”

    又林笑吟吟地把窗子关上,朱慕贤到了妻子面前,不由自主就松了一大口气。哪怕在祖父面前他都是绷着的,怕说错了话。可是一回到桃缘居,看到妻儿,听见他们的声音,甚至是闻到这屋子里的气味儿,他就会彻底放松下来。

    “快给碗水喝,今天说了好多话。”

    又林亲自去给他倒茶,朱慕贤换了衣裳出来,连喝了两大盏,抹了下嘴,斜歪在榻上。

    又林问他:“身上酸不酸?我给你捏捏?”

    朱慕贤侧过身:“嗯,是挺酸的,腰上。”

    又林伸手替他拿捏,一面轻声问:“真见着皇上了?”

    朱慕贤眯着眼说:“嗳,那还有假的。”

    “皇上长什么样儿?”

    “龙目天威。”朱慕贤很笼统地说了一句。

    “呸,这还用你说,我当然知道。”

    “皇上年轻的时候一定生得格外招姑娘喜欢,即使现在也是一样。”

    又林一笑。当然了,皇家总是有优质基因的嘛。哪怕开国太祖是张马脸,一代代的后宫都生得美貌,怎么也改良成瓜子脸了。

    “那你面圣的时候,是不是挺紧张的?”

    妻子好奇的地方总是和别人不太一样。她第一想到的不是政治,不是官禄,而是他的经历,他的感受。

    “是挺紧张的,小公公来引领我进去,让我在外头等候的时候,我真想找面镜子再仔细端整一下仪容,生怕哪儿出了纰漏。光是袖子就扯了不下五六回。我估计守宫门的侍卫都要在肚子里偷偷笑话我了。”

    “哪儿啊,才不会。我觉得他们一定见多了诚惶诚恐的人,才不会觉得你有什么稀奇呢。”

    “说得也是。”

    外头有人来传话,是大太太打发来的。送了一堆的补品和衣料过来。朱慕贤这升了官儿授了职,官服当然不能再象以前那样一袭绿绿的蛤蟆皮就打发过去了,得好生筹办才是。

    这个的确马虎不得。仪容不整,或是穿错了品级服sè,可不是件小事。

    “听说还赐了银鱼袋?”

    “是,圣上亲赐的,不过得明儿才能到我手里。”

    “那以后可得天天佩着了。”又林心想。这会儿男人上班,虽然不象现代人一样也得来个公文包什么的,可是许多东西也得随身带着,比如官笏、钱袋、手帕、装着提神香丸或是常备药的香药囊、玉佩、有的还随身带着火石等物,分别是系在药间、掖于袖中、怀中,甚至放在靴筒的夹袋里,林林总总可不少呢。银鱼袋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从此后也得天天佩带着。有如小学生上学天天要带红领巾、学生卡一样。

    晚饭又林特意让人弄了两个清淡的来添菜。一个素油笋丝,一个小葱拌豆腐。冬rì里总是吃得油腻,这两个小菜倒是让人胃口大开。朱慕贤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还又添了一次汤。汤是用了老母鸡来熬的,在文火上炖了好几个时辰,撇去了汤上面那一层黄澄澄的浮油,喝着十分清爽鲜美。

    用罢了饭朱慕贤和又林商量:“杨兄的亲事已经定了,宗正寺给划了一处宅子,离着咱们家倒不远,坐车也就一顿饭功夫。”

    “地方怎么样?”

    “我还没去看过,不过我知道那个地方。我打听过,稍微旧了一点。要整修。房子倒是很好,很宽敞。要是只有小夫妻住,那是绰绰有余了,只怕还会显得太空旷。西跨院儿和房子后头有两个花园,池子是引的活水,很是清幽。”

    他和妻子商量:“杨兄的家底咱们都知道。虽然说差不多的东西都有宗正寺那边给置办了,可是只怕还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又林瞥他一眼:“都娶了郡主了,还有什么不尽如人意的。”

    说实在的,她觉得杨重光不是个好丈夫人选。

    太复杂了。

    找丈夫可以稍笨一些,老实,好管。因为自己没太有主见所以格外听妻子的话。

    杨重光太有才,城府也深,加上身世复杂。从旁观者角度来看,杨重光可能有很多优点,品貌出众,才华横溢。可那会儿事不关己,又林没必要挑他毛病。现在知道玉林要嫁她,顿时杨重光从云端打落尘埃,浑身的光环全消失了不算,一身上下全是缺点。

    曾经又林很是同情他和石琼玉的那段感情,现在也成了罪状之一。

    因为年龄和心态的问题,如果说原哥儿是她的孩子,那么又林的心中大概把玉林也当做了自己的孩子一样,对于她将来的归宿,那自然十分挑剔。

    朱慕贤知道妻子是说笑。且不说她素来大方周到,待人很是尽心,就算从她妹妹那里说起来,她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果然又林问:“那宅子,能不能找机会看看?缺什么,哪儿不方便,看了才知道。”

    “这个应该没问题。”

    妹妹要出嫁了……当姐姐的可不能没有表示。

    如果换个方向思考,她嫁的不是杨重光,那又林倒没有理由能插手她的婚事了。但因为杨重光与朱慕贤关系要好——这个是人尽皆知的事实,所以朱慕贤夫妻即使做些什么,只要不太过火,都没有人会怀疑的。

    就算过了火,说不定别人也会朝另一个诡异的方向去联想。

    又林想到以前听说的那些杂闻趣谈,瞅着丈夫吃吃的笑起来。

    尤其是只有男子的书院那种地方,同窗之间相互慰藉交好的风气比别处更盛。哪怕两人只是纯粹的朋友之义,可是落在有心人眼里,也不定给你歪到什么地方去了。

    朱慕贤可不知道妻子想到了什么,他这一天下来也着实累了,虽然还打起jīng神再说会儿话,可是眼皮一直朝下垂。

    “睡吧……”又林轻声说。

    看丈夫一下就睡着了,又林自己却没有睡意。枕着手臂望着账顶出神。

    玉林嫁杨重光虽然不是那么十全十美,可是嫁了别人,也未必就能事事如意。说起来对杨重光,起码他们更熟悉,算是知根知底的。

    在别人看来,这大概是桩美满姻缘。夫君是风流俊美的探花郎,上无高堂,嫁过去自己当家作主,rì子该有多么快活自在。而在杨重光,根基浅薄,现在一步登天娶了王府的郡主——虽然下半辈子想收妾纳侍是困难了点儿,可是起码保证了这辈子衣食无忧,富贵平安。就象现在的几位驸马、郡马们一样,按部就班的做个闲散秩官,又舒服又体面。

    又林开始仔细的为他们考量起来。

    其实杨重光和玉林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样的。杨重光固然没有亲人,可玉林跟王府的人也未必亲。她没了亲娘,宏王妃对一个不是自己生的,又流落在外头这么多年的女儿能有几分照拂呢?身边伺候的人能贴心吗?给预备的嫁妆只怕也只是按例来,看着体面,并不实惠的。打个比方来说,净送些绸缎首饰的,好看是好看了,但是一不保值二不增值。那些瓷器古董摆设家什,就更不用说了,想变卖都不能,因为都是王府出来的,带着内造的印记。除非真落魄了,或是被抄家了,这些东西没有人会拿去变卖的。京城里关系错综复杂,一年下来,最大的开销都在人情往来上,这家过寿,那家娶亲,上司纳妾生子这些事情无论大小都马虎不得。只靠京官薄薄的俸禄可委实支持不了。再说,还有一家子下人,一天天的吃喝花用,月月开饷支银,这些都得算计到。

    玉林说她离开李家时,父亲给了她一大笔银钱傍身——数目又林不清楚,但是以父亲一惯为人来看,不会是个小数目。

    光靠那个坐吃山空可不行,得给妹妹弄点儿结实的、来钱的产业。

    原哥儿一次长出了四颗小牙,跟小糯米似的,笑起来再也不是无齿小人了。

    他自打长了牙之后简直见什么想咬什么,又林给他喂nǎi也被咬了几次。不过眼看要给他断nǎi了——吃了半年也差不多了,再吃下去也没什么营养。有些特别溺爱孩子的人家都五六岁了还叫rǔ母搂着喂着,实在没什么好处。辅食也一直在添着,原哥儿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现在胳膊胖肉能打三层褶,还很有力气,能自己坐着了,哄着他还能慢慢的爬一点距离。

    要过年了,连皇dì dū封了印歇年假,家家户户都预备着过年。

    小孩子过年最开心,可以穿新衣裳,吃好吃的,放鞭炮焰火,还可以领到许多红包。不过这些暂时都跟原哥儿没什么关系。好吃的他吃不了,焰火也放不了,至于新衣裳——大红绸缎袄,脑袋上也被系了红头绳,白白的圆圆的跟年画上画的那大福娃似的,里外都透着股傻气。再大一点儿的孩子就会抗拒这种打扮了,显然,原哥儿还得再忍受个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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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虽然已经听说那所宅子不小,可是真看到朱慕贤托人找来的那所宅子的图样,又林还是十分吃惊——

    这宅子可真不小。

    前后五进,两个花园,地段也特别好。京城外城住的三教九流都有,内城住的都是宗室、显贵和高官。内城被纵横的四条“井”字大街分割成了差不多九大块,最中心的一块当然是皇宫。然后当然越靠近皇宫的地段越是难得。

    宗人府给划拨的这所宅子就在靠近落雁湖的地方,地段好,景sè也好。原来听说好象是一位公主的府邸,公主早死,又没有儿子,这宅子就没了主人,现在又划给玉林和杨重光。

    虽然说公主府什么规制,郡主出嫁肯定又是另一个规格,但是宗正寺的一举一动莫不禀承上意,这事儿起码是皇帝或是皇后其中之一点了头的—

    多半应该是皇帝的意思,皇后听说十分贤明,但从未有逾制违规之举,连皇后娘家行事也都一直十分低调。

    再说······又林琢磨着,这破格的优待,多半不可能是宏王妃的意思,而是宏王爷。应该是他对这个自小不在身边长大的女儿多有歉疚,现在刚把她接回来,没享几天富贵,就得把她嫁出去。他想给女儿多求一些恩典,或许是他恳求了当皇帝的弟弟,才给这个小女儿如此厚赐。

    皇帝多半也不会为难宏王这个素来宽厚大方,与人无争的哥哥。反正是个郡主·赏赐丰厚一点,能碍着谁?又不是个儿子,断不会引起什么大的麻烦。

    宅子大了有好处,也有不好的地方。

    这宅子这么大,可是主人只有小两口,百多间屋舍全都空着,用不上不说,光是打扫,巡护·看管,就需要大量的人手和钱财。越是不住人的屋子,朽坏得越快,这修缮维护也是一大笔开销。

    象朱家,宅子还没有这座大,可是朱家一共多少人啊?四世同堂,大小主子二三十口人呢。随着子孙繁衍,娶媳妇,生孩子,这宅子已经快要住不下了。(.)又林就在考虑着良哥儿如果大了·再有了弟弟妹妹,桃缘居肯定也不够住,但是家里一时也想不着哪儿更合适。

    不过到时候,多半也该分家了。

    又林把思绪收回来,把那张图纸折起。

    这些天不便出门,事情又多,虽然说掌管家中事情的人不是她,但是到了年节的时候,她也得帮着钟氏打打下手。

    钟氏能交给她的当然不是什么出头露脸轻闲体面的差事,多半都是帮忙看着下人们清点器皿·都是既繁琐,做好了也没功劳的事情。东西毁损丢失当然是她的过失,一件没少完完整整收回库里那是应该的·不会囡此得到夸奖。

    翠玉就愤愤不平:“nǎinǎi就不该答应她。好事从来想不着咱,吃力不讨好的事一推一大堆。”

    “一家人,何必计较那么多。”又林微笑着说:“总得要有人做的。”

    翠玉嘟着嘴不说话了。

    又林笑笑:“你坐下来。”

    翠玉在炕边脚踏上坐了。

    “小英的事儿,开chūn儿我就给她做主了。你可比她还大一岁呢,就没给自己的将来筹划筹划?”

    翠玉也不忸怩:“想过,哪能没想过呢。”

    “那你是怎么个打算呢?”

    丫鬟们能嫁的人也就是那么几种。象小英这种是嫁了男主子身边得用的人,依旧在nǎinǎi身边当差,将来稳稳的一个管事媳妇跑不了。象老太太身边的徐妈妈·大太太身边的范妈妈·都是这样过来的。

    另一种是给男主子当了房里人,比如大少爷屋里的锦珠·三少爷屋里头成亲前就有两个。

    还有一种是放出去,脱了奴籍嫁个良民·将来生的孩子才有可能读、做官,能出人头地。

    翠玉挺大方的说:“京城这地主人生地不熟的,我要是出去了,一来遇着什么事儿,娘家也难给我做主。再说,nǎinǎi身边就我们几个是从家里带来的,我要是出去了,只怕别人一时也顶不上我的坑。我想跟小英一样,也在家里头找个人,然后继续在nǎinǎi身边儿服侍,而且有nǎinǎi给我撑腰,别人也别想欺负了我。”

    又林有些意外:“可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想放出去?”

    翠玉一笑:“那时候不懂事,觉得当人奴婢说不定哪天被主家当猪羊一样说卖就卖了,生死好歹都不由自己。可是在外头就好了吗?京城不说了,就咱们那儿乡下,大多数都是投靠了主家的,不为了逃赋税,是为了活命。没人照顾,那些劳役全摊在上,一服就是七八个月,动不动就被逼得家破人亡。有门路关系的人,还都想投到咱们家来呢,我自己倒想出去——那时候可真是不懂事。”

    又林点点头:“那······你心里有没有看中什么人呢?”

    翠玉抿了下嘴:“还没呢。没看见谁特别顺眼的。再说,我和小英也不一块儿都出去,过了年先办她的喜事儿,我接着伺候您和原哥儿。等明年了,再说我的事儿也不晚。”

    过年她就十七要十八了,在这时候可算是大姑娘了。又林暗下决心,这一年怎么也得给她瞅个人,把翠玉的事儿定了。

    她们都是跟着她来的京城,她自然有责任把身边的人照顾好。

    “于江有信来吗?”

    翠玉算算rì子:“这几天应该有船到,钱嫂子那天还说会有批茶叶过来呢。”

    上次见了玉林之后,又林给家里写了封信,当然不能直白的说自己见着了已经死了的玉林。

    既然“玉林”已经死了,那么无论如何,她和李家都不会有什么明面上的关系了。玉林只说杨重光的亲事要定下来了,对方是宏王府郡主。有次出去赏花喝茶的时候,偶然见了郡主一面云云。

    这个秘密现在又林和父母都是心知肚明的,这样说他们就会明白。又林自打把那封信送走,就开始掰着手指算回信的rì子。这次回信比以往要慢——这也是因为冬天的缘因。李家的货与信通常都是走水路,天一冷,有的河道水枯了,有的地方结了冰,行船必然是会受影不但因为这件事,又林还十分关心祖母的身体。

    玉林、四nǎinǎi她们话里透出来的意思,李老太太现在的身子已经很差了—她的病一到天冷就难免再复发,俗话都说,严寒酷夏,年关尤其难过。过了这个年,等到开chūn,大概这一年还能再拖一年。若是过不去……

    又林放下手里儿子的小衣裳,微微叹了口气。

    生老病死,人人都难免。可道理就算明白,真摊自己身上,亲人即将生死两隔,谁又能真的坦然无畏呢?

    她远在京城,如果祖母一旦病重,消息又传送不便,只怕连祖母最后一面也见不着。

    她还记得,她醒过来,刚刚变成李家的女儿,变成一个幼儿,惊惶恐惧的时候,是谁安慰她,陪着她。把一块饴糖掰两半,一半塞进她嘴里,另一半放在她的手里。

    “甜吗?”

    她点头。

    李老太太摸着她的头笑了,告诉她不能一下子把糖都填进嘴里,免得卡住喉咙了。

    又林是真的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人,父亲,母亲,祖母,血脉相连,十几年的相处——让她怎么能不牵挂呢?

    钟氏那边儿正盘算着心事,锦珠有了身孕,可就不方便用她那种种手段笼络朱正铭了。可是婆婆会不会借这个理由再赏人呢?这也实在是不公平。凭什么老四那边儿就能太太平平的,她这儿就总被盯着?自己这院里至少还有两个摆着,老四那儿一个都没有呢。

    难道就因为老四要一心求前程,才不给他身边放人?都是一样的儿子,何必如此厚此薄彼。

    钟氏这么琢磨着,第二天就在大太太面前露了几句。

    这后院儿里风透得最快,钟氏这边挑拨过,又林那头就已经知道了。

    她并不觉得意外,人都是这样,自己不好过的时候,总是盼着别人也能一起陪着自己倒霉。可是大太太在之前没给朱慕贤身边放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老太太那儿的压力,还有于佩芸的原因。

    明天张夫人一家会过来做客,于佩芸大概也会跟着一起过来。

    她到现在还是不死心,张夫人对她看管很严,她住进了张家之后,反而不能象从前一样频繁的来往朱家,连给大太太递信都不再方便。张夫人一言一行都守着规矩,这种不动声sè的管束可比使出什么高压手段严厉训斥更厉害。

    于佩芸到现在还不知道,朱慕贤曾经给舅舅和舅母写了那样一封信。即使有人告诉她,只怕她也不会相信表兄会对她能如此绝情。再说,还有姨母在。张夫人露出的意思,是年后要把她带回阳陵老家她一定要留在京城,她绝不去那穷乡僻壤的鬼地方。

    今天接大橙子从幼儿园回来差点丢了,吓死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张玉馨婚期临近,出阁之前,这也是她最后一次出门了换了别的姑娘,这会儿可能一味的羞怯不言语,她仍旧落落大方,老太太对她是赞不绝口。

    朱明娟也难得和她能说得来——只不过当着人,还显得有些别别扭扭的,想热络,又有点拉不下面子。

    毕竟张玉馨可是大太太的娘家侄女儿,二房和大房总是疙疙瘩瘩,二太太和大太太那是打死都不会和睦相处的。

    等老太太她们用罢了饭支开八仙桌抹牌,又林在一旁伺候了一会儿,老太太笑着说:“你回去看看原哥儿吧,张夫人也不是外人,不用你们在这儿立规矩。”

    张夫人也难得的笑着点头:“快去吧,孩子第二百五十六章小,这会儿正是黏着亲娘的时候。”

    于佩芸一直坐在大太太身边,端茶倒水十分殷勤。这会儿抬起头来飞快地看了又林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

    又林只当没看见她,笑着点头应了,问张玉馨:“表妹要不到我那儿去坐坐?前些天我娘家来人,捎来几样南边儿的胭脂水粉,表妹跟我一起去瞧瞧?”

    张玉馨心里当然是一百个愿意,不过还是先转头看张夫人的意思。张夫人一想到女儿在身边也养不了几rì,以后做了人家媳妇,想再这么走亲戚和要好的手帕交说话,那都没机会了。心里一软,点头说:“你去吧,可别给你四表嫂添麻烦。”

    又林笑着说:“舅太太放一百个心,表妹是个最稳重懂事的。”

    两人到了门口.各人的丫鬟连忙拿着斗篷过来替她们穿戴好。这几rì风大,刮在脸上跟刀割一样。又林怕冷是出了名的,张玉馨看见她格外厚密华美的斗篷,忍不住摸了一下,手感好得出奇:“这皮子真难得,这几年连我们家那样的地方都不大见这样的好皮子了。”

    “这还是我临第二百五十六章出阁的时候,父亲特意让人从北方给捎来的。”

    两人到了桃缘居里头,原哥儿正趴在炕上玩一只彩球,一发觉有人进来.立刻丢了球想往这个方向挣。

    张玉馨本来以为又林肯定会马上过去抱他,结果又林居然就站在炕沿,看着儿子吃力的吭哧吭哧的往她这儿爬。

    大概她目光中的诧异很是明显,又林笑着说:“我想让他多动动,冬天也没法儿出去,只好让他在屋里头多动弹动弹了。”这是炕上宽敞,不过还需人站在一边防着他从炕上滑下来。有时候又林会干脆找条毯子铺地上,就让他在上头想怎么动就怎么动。

    原哥儿生得可爱,小脸儿白嫩嫩的,脸蛋儿红通通的象苹果.张玉馨很想抱,又怕唐突。

    又林看了出来,把原哥儿一把交到她手里:“你抱抱吧,他不认生。”

    张玉馨有点儿惶恐的把孩子接过来。又软又热乎的小身体抱在手里,让人心里蓦地就生出一种陌生而温馨的情感来。

    “哟,好象比上回沉了好些。”不夸张的说,张玉馨这种娇生惯养的姑娘,拿过最重的东西可能也不会超过三五斤,一下子二三十斤多的胖娃娃给她,险些没抱住。

    “小孩子这会儿长得最快.老人都说一天一个样子呢。”又林吩咐茯苓:“那天钱嫂子送来的那个匣子收哪儿了?去取了来。”

    茯苓应了一声去了,回来时捧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盒。上头雕工极为jīng致,盛开的、半开的并蒂莲花栩栩如生.连莲叶上头的脉络都纤毫毕现。

    rǔ娘把原哥儿抱到一边,又林把盒子往张玉馨那儿推推:“表妹打开瞧瞧。”

    张玉馨情知道又林这是给她添妆的东西,也没客气,抿嘴笑着打开盒盖—那锁扣也异常玲珑,是个花苞样的样式,需要按一下花萼才能朝上掀起。

    随着盒盖掀开,有一面镜子跟着立了起来。盒子共分三层,呈八字状朝两侧拉开。头一层里都是香粉、胭脂、眉黛这些.第二层里则可以放罗帕梳篦等东西.最下头一层则放着几件戒子、耳坠,还有一副赤金嵌红宝的镯子.珠光宝气,晶莹灿然。

    张玉馨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十分吃惊:“这......太贵重了,我得其中一样就差不多了。”

    “一辈子就这一回,连盒子一起都是给你预备的。我们家里二姑娘出嫁的时候,我也给了她一个差不多一样的。因为都是新东西,看着亮堂,其实没有多重。”又林把镯子拿起来:“瞧,这绞在一起的,其实里头是空心儿,两只加起来还不到二两重呢。”

    张玉馨又不是不识货的。光论金子,的确不算值钱,可上头的宝石成sè十足好,红得特别通透纯正,再说,光这手工,只怕就比二两金子还了。

    知道又林是特意送她的,张玉馨也诚心的谢过。因为这添妆,她想起一件心事来。这事儿她跟别人也不好说,可是这会儿跟又林在一块儿,就忍不住想倾吐出来。

    “前些rì子,我二叔家和三叔家都打发人来,二婶儿身子不好,来的是表嫂,三叔家来的是位表哥。”

    张家二爷和三爷都在任上,侄女儿出嫁是抽不开身来的,这来人只怕就是来送礼添箱的。

    “二婶给我添箱的除了衣料、首饰,还有五百两的压箱银。三叔家来的人要晚一步,可是其他东西不论,压箱银给了一千两。”

    这事可就有点儿门道了。

    张玉馨就知道又林一下子就能明白。

    张家二爷和三爷不合。

    张二爷是先中的举,授了官。可是这位张二爷xìng子稍有些懦弱,二太太又是个厉害角sè,把丈夫管得死死的。张家三爷那会儿想托二哥什么事儿,张二爷从没给兄弟什么关照,可是对妻弟、舅兄这些人却是十分周到。亲兄弟都不理会,倒对岳家这样,也难怪张三爷有气。后来还牵扯了一些别的事情,张家有位老姑nǎinǎi,嫁得远,恰好就是张二爷做官的那地方的邻省,驿马过去也就一天功夫,可是张二爷自打去了那边,一次都没去探访过姑母,倒是姑母的儿子赶了远路,送母亲去阳陵看娘家的侄儿们,亲人久不相见,姑母痛哭难止,说侄儿们没有良心,把她都给忘了。张家大爷和三爷还能说是路途遥远消息难通,可张二爷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这么一来二去,兄弟间自然就更难和睦了。张三爷现在比他二哥还发达,这行事儿上头就难免带出些来。

    “母亲也觉得不妥,可是二婶和三婶都没有亲自来,想说和商量这事儿,总不能和表嫂、表哥们这些晚辈商量吧?要不收吧,也不合适,要收吧,又显得……”

    又林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这姑娘有些自责,忙安慰她说:“这事儿可没有你的过错。你三叔借着这事儿给你二叔下马威,就算没有你这事儿,遇着祭祖什么的事情也会这么做的,跟你不相干,你可别觉得这事儿都是因你而起的。”

    “我也不至于这么想,就是……看着母亲烦恼,我心里也不好受。”

    张夫人是最讲规矩的一个人,现在遇到这样的事,是够她烦心的。俗话说兄友弟恭,张二爷这个兄长就先没尽到本分,就不能怪弟弟还以颜sè。

    屋外头有人说了声:“四姑娘来啦。”

    又林有些意外,朱明娟来了?

    虽然同住在朱家门里,可是朱明娟是一次也没有上过桃缘居的门。当然不独她这里,大房的其他人的门也没见她登过——虽然最近她和朱慧萍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可是平rì里两人也绝少凑到一块儿。

    可是不管心里怎么样,又林还是马上说:“快请四姑娘进来。”

    朱明娟的神情也有点别扭。

    虽然说是一家人,可是从来都跟陌路人一样。没有恶语相向,可也从来不亲近。

    她对桃缘居也十分好奇。

    原来大房二房争抢后院,结果是二房占了先,朱长安现在正住在那里。这东院儿原来是被嫌弃的地方,倒也亏了堂哥和堂嫂就这么住了进来,还用了心下了力的整理,现在这地方看起来和原来一点儿都不一样了。虽然是冬天,可是廊下的缸里还有郁郁青青的大团的绿sè。门上垂着大红sè的毡帷,院子里只扫出了青砖路上的雪,其他地方还是银装素裹的。这白雪映着红红翠翠的颜sè,显得格外的jīng神抖擞。

    进了屋一掀起帘子,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暖香,顿时把身上的寒气都驱散了。

    “四妹妹,快屋里坐。”又林笑容显得既和气又自然,完全没什么异样,好象她是常来常往的人一样。

    朱明娟放下一大半心事,嘴上还是先声明一句:“我是来找张表姐说话的。”话是这么说,她的眼睛却忍不住在屋里东看西看。

    这时候屋子的格局都是一样的,怎么收拾就全看主人的品味和功夫了。又林她们现在说话的西间就收拾得十分雅致大方。家什并不多,可是样样搭配得都十分协调,再多放一件,只怕玉显多了。

    要去掉哪一样,只怕又显少了,现在是恰到好处。

    话说,四月份有三个喜酒,五月有两个,全集中在三个星期里头……好密集啊!!!

第二百五十七章

    朱明娟没怎么进过年轻媳妇们的屋子,跟姑娘们的屋子显是有些不一样的。可哪儿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嫂子韩氏的院子远,而且屋里拾掇得朱明娟也不喜欢,总觉得从里到外都透着点儿穷酸气。韩家是真没多少家底儿,就算还有点,那也得留着给儿子娶媳妇、将来过rì子用,女儿出门能过得去就过得去了。这么一来,韩氏的嫁妆自然显得寒酸。二太太还给儿子弄了个那么大的院子,韩氏的嫁妆往里一铺摆,不过刚刚能把几间屋填满。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就是想收拾,平空也变不出东西来啊。

    韩氏的rì子的确不是很好过,做下人的都会势力眼,三个年轻媳妇里,钟氏管着家,那不用说了。四少nǎinǎi这边有钱,四少爷更是前途远大,那些人更是忙不迭的结,但凡桃缘居让厨房单做个什么,管厨房的妈妈都洗净了手亲自掌勺,完了还巴巴儿的给笑着送来。但是三少爷那儿,就连两个通房丫头都对少nǎinǎi没多少敬意。背地里常说,这是三少爷没赶好时候定亲,要是等老太爷起复之后再说亲,无论如何也论不到韩家这样的破落户。

    而且韩氏还没孩子!她要象妯娌们这样赶紧的有喜,头胎再生了儿子,那再破落的出身也不算什么了。

    反正朱明娟不爱往她亲嫂子那屋去,她和韩氏说不到一块儿去,到了那冰冷冷的屋里也浑身不自在。

    到了桃缘居这屋里坐下了就有种不想走的感觉。

    娘平时和她说话的时候,说别看人家商户人家出来的,可是能笼络住丈夫,死心踏地就守着她一个,这就是本事。就算将来堂哥有妾,再有庶出子女,那与长子年纪差得也大多了,不会有什么威胁xìng。

    而且二太太还说了件旧事:“你将来嫁出去也要当心了。你看天底下有几个婆婆会真心实意喜欢儿媳妇的?这个儿媳妇还是你祖母挑的。再说你大伯母这个人,最厌恶江南女子了潘姨娘当年生得可标致了,娇怯怯的那小模样儿,动不动眼睛里就泪汪汪的,把你大伯迷得找不着东南西北,你伯母挺着肚子气得要死,你四堂哥险些就早产了。”

    被二太太教导了许多以后为妻、为媳之道,朱明娟对出嫁莫名的有些恐惧起来。要是象四堂嫂这样,那倒还好。就算婆婆不太喜欢她,可是太婆婆挺喜欢她的,现在又有了儿子。重要的是丈夫既出息,又专一。

    两个年轻姑娘,总是有话题的。说绣花,说脂粉。又林把上次钱嫂子送进来的那些胭脂粉又拿出一些来让朱明娟挑。朱明娟嘴上客气着,可是年轻姑娘哪有不爱这些的?翠玉干脆把镜匣都端了过来,让她们试妆。朱明娟拿着桃红和轻红两样sè的胭脂很是拿不定主意,还是张玉馨给她参谋:“桃红的好,显得你脸白。”

    这说得也是,单放在盒子里,轻红的颜sè更显得动人。但这脂粉又不是摆设重要的是搽在脸上之后的效果。朱明娟活动少——这时候的闺秀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花园里散散步打个秋千就算热爱运动健了身了,不动不晒太阳为得就是肤sè白皙——不过有些过白了,少了血sè。这桃红胭脂搽在脸上,有一种象是从内里透出来的健康粉嫩,的确是比轻红要适合。轻红也不是不好,只是看起来没有桃红这样自然。

    “嗯,我看着也是桃红好。”又林已经让翠玉给包起来两盒:“这个是我娘家捎来的,妹妹要用着好了再来跟我要,我这儿还有呢。”

    朱明娟待不要呢又舍不得。想着反正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再说就算贵重东西又怎么了,她娘可时常说呢大房的便宜不占王八蛋。

    不过拿人手短,又林又让人去厨房吩咐了开小灶给做了两样点心端来,这单花钱另做的点心当然和大笼蒸出来的不一样,吃着比平时可口多了,吃了人的难免也嘴软,朱明娟的脸sè比才来时好看多了。毕竟是小姑娘,没多少心眼儿,有说有笑的在这儿过了一个下午。

    她先一步走了之后,张玉馨也该走了。

    她很是舍不得——走了这回亲戚,下次来还不知道何时。就算再来,大概也没有现在这么清闲快活了。

    又林送她出门的时候,张玉馨犹豫了一下。

    她不是爱说人是非的人。但是对于表姐的一些行径实在看不上。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于佩芸死缠烂打不顾廉耻做的那些事张夫人来了京城之后听说了不少。rì因着要过年,于佩芸要去探望她原来认识的那杨nǎinǎi说是原来两个人还认了干姐妹。现在她rì子过得好,又要过年了,所以想去探望一下这位杨姐姐去。

    张夫人当然不许她去,于佩芸虽然不敢跟张夫人顶着干,可是也没轻易放弃。

    张夫人把道理说到了。杨nǎinǎi那种身份的人说好听了是个外室,说难听了就是个暗娼。于佩芸就算嫁了一回人又守了寡,也绝不能和这样的人来往,传出去名声尽毁,搁在那规矩大的人家都能开祠堂把她给浸了猪笼。可是于佩芸说,当时她落难,生病,杨nǎinǎi也是对她伸出过援手的,她现在也不是想干别的,就是想送点儿过年的东西去表表心意。

    张夫人早问过添香了,添香对张夫人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可明白着呢,跟着自家姑娘,只怕是一条路走到黑。跟着张夫人待在张家,那才有个安稳饭碗,将来也会给她一个可靠的归宿。对于杨nǎinǎi,她说得很是详细。这杨nǎinǎi就是一张嘴巧,其实待人没什么诚意。姑娘生病的时候她也没登过门。但于佩芸那会儿苦闷无助,有个人能陪她说话比什么都强。

    因为添香半遮半掩的吐露杨nǎinǎi没少给于佩芸出馊点子,张夫人是绝不会答应于佩芸去和杨nǎinǎi见面的,只说要送东西可以让家里下人送于佩芸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说写封问候的短柬让人一起送当然,短柬写完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张夫人。张夫人因为识的字不是很多,让张玉馨帮着看的。于佩芸也没大剌剌的诉苦,不过也说了现在行动不得zì yóu。另外,她的事情还请杨nǎinǎi帮着出出主意。

    “这种出身的女人心数不正,出的那些点子也必定都是下三滥为人不齿的。”张夫人皱了下眉头:“这柬不用送去,东西送去就行,一句话别和那女人多说。”

    张夫人眼里不揉沙子,这已经是她的底限了。

    但是送东西的人却无功而返,那地方已经人去屋空,问了房东,房子原来是那姓杨的赁下的,一季一季的交租。那姓杨的听说做生意亏了本钱,还欠了一屁股的债,招呼没打一个就回老家了。这位“杨nǎinǎi”本来也不是什么正头娘子,没了男人没了钱交房租,也就搬走了。搬哪儿去了也不知道。

    不过房东得了几个钱,又看着张家下人很是体面,倒还悄悄说了些别的:“贵府上和这女人什么关系啊?”

    张家人连忙撇清说没关系。

    那房东说:“没干系最好,那女人不是正经来路,除了姓杨的,还有旁的不三不四的男人来找她呢。这种女人谁沾谁倒霉,丧家败业的。听说早先来找她的一两个都死啦,这个姓杨的只是破了财,还算轻的呢。”

    张家的下人听了两耳朵闲话回来跟张夫人回报,张夫人气得饭都吃不下。张玉馨也听了不少。

    她觉得于表姐太不安分,留在京城一rì就会出乱子。还是早点送回阳陵去的好,到那儿她想闹腾也阄不起来了。

    又林听着她婉转的提醒了两句——太婉转了,稍迟钝一点儿的都听不出来她想说的是什么意思。百度搜索书*书*屋,书*书*屋手打,书*书*屋提供本书TXT下载。

    对她的善意又林也感谢。

    于佩芸的时间不多了,她又不得zì yóu,就象今天,她来了朱家,可是朱慕贤却不在家,侍奉着祖父出门了。她们一来,于佩芸发现朱慕贤不在,那失望之情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男欢女爱这种事,剃头挑子一头热成不了事。朱慕贤的脾气又林也很了解。他平时脾气很好,待人从来都很和气,不轻易发火。可是这并不代表他是个没原则的老好人。恰恰相反,他拿定主意的事,或是对一个人已经有了成见,那是怎么都不会变了。于佩芸一个巴掌拍得劈啪乱响也不顶用,她越是主动热情,朱慕贤越是避之唯恐不及。本来今天他也不用出门,就是知道张夫人来了,这位表妹也会过来,才特意跟朱老爷子一起出去了。

    胡妈妈和第二天进来请安的钱嫂子说起这事儿。钱嫂子他们一家子人都在这里,男人管着铺子,女人给少nǎinǎi跑腿办事,孩子现在还小,再过几岁就也能送进来当差了。

    今天儿子差点又跑没影儿了,这孩子腿太快了,手一刻都不能松开。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朱慕贤难得象现在这么清闲,兴致勃勃要给儿子做盏花灯。又林对此持保留意见——朱慕贤书读得好,棋也下得不错,甚至拿把棋来还能拨拉两下,但是这做手工,只怕他没这方面的才能。

    不过事实证明,要做得如匠人一般那么jīng致玲珑的是有难度,可也是做成功了。六面的小宫灯,用的上好的玻璃纸做了面儿,上头绘了花草。挑灯的杆子上还用红绸系出一朵花结,一点起来,光彩熠熠的,比预想中强太多了。

    又林十分惊讶:“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哪。”

    朱慕贤微有些得意。妻子夸他一句,比宋学士夸他十句还让他飘飘然。

    得意完了他和妻子说实话:“第二百五十八章在书院的时候,有个同窗很喜欢摆弄这些东西,还被教习责罚过,说他不务正业。那年上元节我们留在书院没回去,几个人凑一块儿吃了饭,还赏了他做的两盏灯。一盏是走马灯,一盏是彩云灯,尤其走马灯,做得可好了……”

    “你是跟他学的?”

    “他有一本册子,上头都是他自己写的做法,还有画的图样。我闲着无事也翻过。”

    “那他现在人在哪里?”

    朱慕贤笑了:“在工部,他没考进士科,考得明经,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那的确是一件幸事。别人或许觉得他没出息,可是当事人自己喜欢这样的生活,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做的这盏灯没有拿出去给旁人看,朱慕贤是有些不好意思,又林则是私心里不愿别人分享他们夫妻间这样亲密的情趣。灯就挂在了西屋里头,自娱自乐。

    灯里点的是根细细的红蜡,暖红的光映得又林的脸儿红扑扑俏生生的。朱慕贤越看越觉得喜欢,搂着她的腰,两人并肩坐在那儿。小英隔着帘子看见条缝,羞得又赶第二百五十八章紧缩了回去。

    过了元宵节,年也就算过完了。那些灯笼、绸带什么的都拆了下来收进库里,只有门上的福字和窗上的窗花儿还贴在那儿,红艳艳的,提醒人们又是一年过去了。

    开了chūn朱家有两件喜事,一是朱慧萍出嫁,二是朱长宁娶亲,两件喜事挨得极近。还有朱明娟,婚期也定了下来,不过她却是秋天成亲。

    另外,张家的张玉馨的吉期也近了,一连串的喜事让人忙得焦头烂额,钟氏脾气愈发暴躁。

    其实她大可不必这样,朱慧萍出嫁,一切比着朱心瑜的例来就可以了。而朱长宁的亲事,二太太自有打算,钟氏做得多,反倒吃力不讨好。

    记得以前刚来京城的时候,钟氏也不是这样的xìng格。也可能那时候彼此都不太了解。也可能是当管家婆这种事儿最容易改变一个人的xìng情。钟氏一心想做得好,令所有人都无可挑剔,但是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越是强求,只怕越是觉得不满足。

    胡妈妈说得中肯:“管家三年,猫憎狗嫌。你瞧大*nǎi这身子骨儿,比前两年差多了吧?都是平时cāo心劳力的。早起晚睡,事无大小都要管着,吃多少好东西也补不回来。”

    小英深有同感:“可不是。您老不知道,昨儿我们打那边儿过,rǔ娘正哄良哥儿。这么大孩子了,到哪儿还都让人抱着。咱们家德林少爷象这么大的时候,爬树下河都难不倒他。”

    胡妈妈说:“谁说不是呢。这越是娇养着,越是容易生病。你瞧瞧,去年一年总共好了几天哪?不是闹肚子就是得风寒,都是这么惯出来的。你瞧下人的孩子,胡打海摔的,磕破了头就抹点儿香灰,照样活蹦乱跳的。”

    “咱们原哥儿就挺好的。”

    屋外头有人说了句:“三姑娘来啦。”

    接着就听见朱慧萍问:“嫂子在屋里吗?”

    又林应了声:“在,三妹妹快进来吧。”

    朱慧萍婚期将近,该绣的,该预备的,都预备得差不多了,这几天反倒清闲起来。她一个人坐在屋里就觉得心里发慌,钱姨娘去了那儿,不是挤眼抹泪就是长吁短叹,娘俩总是不欢而散。朱慧萍倒是愿意往桃缘居来,待在这儿让人舒服。逗逗原哥儿,和四嫂子说说话,或者什么都不说,就一起做点儿针线活,她都愿意待在这儿,就觉得心里特别的踏实。

    朱慧萍的丫头捧了盒子跟着进来,又林问:“你这是打哪儿过来?”

    她以为这东西是旁人给朱慧萍的添妆,结果朱慧萍笑着说:“这是我给小英预备的贺礼。我都听说了,小英和书墨也就是这些天的事儿了,到时候我就不在家里了,索xìng就提早送了吧。”

    小英这才知道是送自己的东西,脸涨的通红,连连摇着手说不要。

    “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要好的,我也拿不出来。就这些东西,你别嫌弃,收着吧,权当是个念想。”

    又林也说:“既然三姑娘特意送你,你就收着吧。”

    小英听她发了话,才讷讷的道了谢收下来。

    又林觉得挺欣慰,朱慧萍其实也不算蠢笨,自从被朱玉萱说通了之后,行事儿说话都一天天长进了,更重要的是,她都能替别人着想了。就象小英出嫁这事儿,小英是又林身边儿最信重的丫鬟了,又嫁了朱慕贤身边儿的书墨,将来肯定一个管事媳妇是稳当当的。她出嫁,其他人也都有所表示,连老太太都赏了四十两银子,几匹缎子和一套头面首饰呢。家里其他人多或少的也都有所表示。换成以前的朱慧萍,一个丫鬟出嫁她才不管这事儿呢,现在却主动过来送东西。

    这进步很让人欣慰。

    懂得怎么为人处世,到了婆家才能好好过rì子。

    再说,朱慧萍还想得更远了点儿。姑娘嫁出去过得好赖,娘家是不是给撑腰也是很重要的。朱正铭为人很方正,可是却不太有能为,对庶妹也不怎么关心,大嫂也不是个大度的人。而四哥就不一样了,有才能,也比大哥有人情味儿。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可是毕竟是同一个父亲。将来她要有什么事儿,大哥大嫂是不大指望得上,四哥四嫂却说不定能帮她一把。

    小英和书墨将来必定是兄嫂身边得力的人,与他们结个善缘,总不是坏处。

    再说,小英这丫头爽朗,xìng子直,不象别的人一肚子弯弯绕,朱慧萍来得多了,倒也挺喜欢她的。

    新嫁娘总是会羞涩不安的,小英却完全没这个困扰。一来她和书墨太熟悉了,都认识了好几年了,又林没嫁朱慕贤之前,他们的往来就不少。彼此都了解熟悉,没啥可害羞的。要说不安那也没有。书墨没什么长辈了,成了亲之后他们还是各当各的差,她照旧伺候少nǎinǎi。要是书墨敢给她气受,少nǎinǎi头一个也饶不了他啊。

    翠玉一面儿替小英高兴,一边也替自己留心着。瞧小英这亲事结得就很好,她也打算照着这样儿给自己找个人。nǎinǎi给小英添的银子、首饰和其他东西,零碎加起来可有几百两呢。到时候肯定也比照这样给她,不会厚此薄彼的。

    朱慧萍坐了一会儿告辞走了,原哥儿睡醒了午觉,jīng神头儿十足的开始折腾。把好些玩具全抓到身边,又一件一件的往外扔。就他那臂力,扔也扔不远。又林饶有兴致地看他折腾,白芷从外头进来,脸被冷风吹得发红。又林刚才打发她去老太太那儿送东西,白芷回了话,说老太太挺喜欢少nǎinǎi给做的那护手套儿的,正好开chūn这几天又冷起来了,戴着正合适。回完了话白芷又小声说:“刚才从前头过来,大*nǎi那院儿好象出了什么事儿。”

    又林问:“你瞧见什么了?”

    “平时院门儿都开着半扇的,大*nǎi那儿回事儿的人多,不象咱们习惯掩门。可是刚才听着院子里人声有点儿乱,院门却关着,我没有过去细打听。”

    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儿,那掩门也没有用,消息一定会传出来的。

    果然,晚饭前就听说,那个有孕的通房锦珠被猫惊着了,动了胎气。不但是她,连良哥儿也让那猫给吓着了,当时脸sè都变了,现在听说已经发起烧来了。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猫啊……不过这都chūn天了,猫本来就躁。”

    又林管束着桃缘居的人不要议论这件事。她本能的感觉到这事情透着点儿怪。哪来的猫呢?再说就算有猫,大白天的也不至于这么横冲直撞吧?既惊了怀孕的那个,又吓着了良哥儿,这猫未免本事也太大了。百度搜索书书*屋,书*书屋手打,书$书$屋提供本书TXT下载。

    大太太可给急坏了。锦珠怀的可是她的孙子,良哥儿正是她的长孙,这两个人都受了惊吓,大太太怎么能坐得住?她先打发了人去问情形,自己又亲自到大儿媳妇院子里去了一趟。锦珠的脸sè很不好看,听说有下红的迹象。良哥儿浑身火烫,烧得也着实厉害。

    ————————————————————

    刮了一天的大风==好冷啊。!!!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一出这事儿,胡妈妈也十分心惊,吩咐院子里的人不管是谁,都得打起jīng神来,可不能让他们院里也跑进一只野猫来。良哥儿都这么大的孩子了,被野猫一扑一抓还吓成这样的大病,原哥儿可小着呢,说难听点,他只怕还没那野猫大,要是这事儿摊在他身上,说不定一下就要了小命儿。

    这事儿里外都透着蹊跷,钟氏有多么宝贝良哥儿朱家上下没人不知道。没事儿从来不让良哥走出院子,即使出来,也是一大堆人前呼后拥着,光rǔ娘就两个,丫鬟也有好几个,钟氏看护儿子比对待自己的眼珠更为谨慎小心。可想而知她身边伺候的这些人也绝不敢有一丝大意怠慢。第二百五十九章可是就是这样严密的保护下,还让良哥儿被野猫给惊了。

    钟氏本来口口声声说肯定是锦珠使了坏,可是锦珠偏偏也被猫给惊着了,摔了一跤,动了胎气,现在还卧床不起。要是她动手脚,她总不能把自己也搭进去吧?这肚子里的孩子是她下半辈子的指靠,她就算能舍自己的命,也不能把肚子给舍出去。

    又林可不相信这是什么意外。先不说深宅大院里哪来这样的猫。那猫还不是一般的凶,听说它逃走时还抓伤了两个下人的脸,众人都说那可不是普通的发chūn的狂燥,简直象是得了疯病一样。

    和钟氏一样,又林第一反应也是怀疑这是不是锦珠所为。没别的原因,她所处的那个位置和她现在的情形,她都是最有动机的一个。另外,她也有动手的条件。能在钟氏的重重防备之中钻了空子,绝不是巧合,必然是有内鬼。要不就是院子里的人动的手。如果是外头的人动的手,那院子里也必然有内应。

    当然,二房也不是没有嫌疑。又林来了之后听说过,钟氏怀孕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两次大的第二百五十九章意外,一次是汤里头发现不该出现的东西,还有一次就是摔倒。不过她运气很好,第一次那汤喝了之后并没有大碍,第二次则是丫鬟和婆子及时把她护住了。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良哥儿生下来之后钟氏一直小心翼翼的,把她护得特别严实,可是现在还是被人算计了。

    没人以为那会是个意外。

    这事儿给又林也敲响了jǐng钟。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有些人,不是脸上看起来那么纯良无害的。而且也不会因为你觉得与对方无怨无,对方就不会害你了。

    这件事说起来,虽然也有可能是二房所为,但是又林觉得,可能xìng并不大。一是朱长宁成亲在即,朱明娟也马上出阁,二太太忙都忙不过来。就算她早就筹划着这种事,也不会选在儿女要办喜事的当口儿,毕竟家里出这种事实在太不吉利了,说不定对喜事也会有影响。

    再说,如果大房只有良哥儿一个男孙,那也就罢了。现在还有原哥儿,锦珠又怀上了,二太太完全没有必要在此时对良哥儿下手。就算没了良哥儿,大房也不会后继无人。

    胡妈妈陪又林挑选料子,小声说:“其实……说不定就是锦珠所为。”

    “她现在也躺着呢。”

    钟氏肯定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她没一点儿证据。锦珠也受了惊吓,动了胎气,朱正铭两头忙活,一边是儿子,一边是怀孕的美妾,只恨两边儿不能兼顾。钟氏只提了个头儿,朱正铭就急了。

    “她向来老实,待良哥儿又好,她怎么能做这样事?再说,她要想算计良哥儿,也不能把自己给搭进去啊!”

    钟氏为之语塞。

    她虽然也怀疑二房会不会动了手脚,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锦珠肯定脱不了干系。她现在也躺着,八成是装出来的!就算不是装的,也可能是她弄的野猫太过狂燥,她也受伤应该是她活该,想害人结果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可是这话跟朱正铭是说不通的。

    同样说不通的还有大太太!

    和其他人不一样,大太太是压根儿就不会怀疑从自己身边出去的人。锦珠是多么老实巴交的一个人,侍奉主子又是多么的尽心。大太太有一年夏天生病起不来床,身上又长了痱子,难受得整夜睡不着觉,锦珠那会儿才刚到大太太房里当差不久,彻夜的给大太太打扇擦身,一点儿都不会耍滑躲懒。大太太病好后就厚赏了她,后来还把她给了大儿子做房里人,想着将来她能生个一儿半女,抬个姨娘,后半辈子自然能享福。

    所以这事儿大太太一开始怒火就冲二房去了。肯定是二太太眼红大房,想害大房的子嗣!她两个儿子到现在都没让她抱上孙子,一个死于难产一尸两命,一个是进门三年了不下蛋。可大房这边儿都三四个孙子了,二太太眼红生怨那是肯定的!

    更不要说大太太还刚讥讽过二太太,让她给要进门的白氏去求求送子观音,多拜拜菩萨,可别进来了又象二太太另两个儿媳妇似的,要不怀不上,要不怀上了生不下来。她还暗示二太太是不是坏事做多了,或是上辈子就没积德,要不然怎么这辈子会遭这样的报应呢?

    老实说大太太这话说得是太毒了点儿。这时候的人把子嗣香火看chéng rén生第一等大事。长宁媳妇的死一直是二太太一块大心病,长安媳妇怀不上又是另一块儿心病。大太太这样净往人家痛处狠处戳刀子,一戳一个准,不拉仇恨才怪呢。

    现在良哥儿和锦珠一起出了事,大太太不找二太太找谁?

    可是二太太绝不是好惹的,面对大太太的咄咄逼人,二太太马上反击了。

    捉贼拿赃,大太太无凭无据就这么空口白牙的污蔑人,二太太表示一定会到老爷子老太太面前去评理,讨这个公道。再说,chūn天野猫乱窜是不假,可是怎么别人就没事儿呢?偏偏钟氏那儿大人孩子一起出事儿,不管哪一个不好了,伤的都是大太太的子孙。是不是大太太平时也没行什么善,又或是祖上就不积德,才会遇到这样的事儿!

    二太太真是不含糊。大太太夹枪带棒,说她上辈子作恶,二太太就指桑骂槐,说太太祖上就不是什么好人。

    相骂无好口,一对骂起来,双方家人、女xìng以及十八代祖宗都纷纷表示躺着也中枪,误伤一大片。

    大太太口齿本就不如二太太伶俐,一急了,还想动手。不过两人身边都跟了一大群丫鬟婆子,要打起来是不可能的。老太太也把徐妈妈打发来了。

    徐妈妈资历老,又是代表老太太来的,足够镇住这一对妯娌。

    二太太还一肚子气呢,回了屋摔了好几样东西。

    她马上要娶儿媳妇,嫁女儿。偏偏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要换个时候,她肯定拍手称快。可是这会儿要真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晦气冲了喜气,不是好兆头。

    再说,她这又要做丈母娘,又要做婆婆,要是这事儿传出去了,外人不知道根底,说不定会议论纷纷,说她这人品行有亏,心狠手辣!

    虽然二太太的确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可是这一次的确不是她!只因为往rì有点儿影儿,这次竟然也一时说不清楚了。那些下人看她的目光里,明明白白是带着点疑窦和惧意的。

    二太太是什么样的人?怎么能替别人背这个黑锅!

    在她看来,这事儿八成就是大房那个有孕的贱蹄子自己所为。现在她也受了惊,这受惊可大可小,肯定是苦肉计,瞒人耳目的。要是良哥儿受惊她一点儿事没有,那钟氏只怕能活吃了她,长辈也不可能护着她,她再怀十七八个孩子都抵不上一个嫡长孙的份量。

    二太太吩吩身边的人也去查这件事儿,她是什么都吃得下,唯独不吃亏的!这口气她无论如何咽不下去。

    “那么大一只猫,难道是凭空从天下掉下来的?那也太巧了,正好掉进她院子里。查!我就不信了,我不过这两年不问事儿,就把我当成病猫了!尤其是那个贱蹄子的事,就这点儿心眼子,都是我当年玩剩下的!她熟悉的人,她家里人,这些天都干什么了,去了哪儿,给我一五一十的查。”

    朱家请医问药,第二天良哥儿的高烧还是没退下去。钟氏都急了,要让人请和尚道士来作法。不都说孩子小魂不全么?这么一吓,真惊走了魂,那郎中当然治不了,可不得请高人么?

    朱正铭一向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可是现在钟氏都要发疯了,他也关心儿子,还打发人去请了,和尚道士都有。这会儿也管不了要同时请了两家神仙,神仙会不会先打起来的事儿了。总之不论哪个,能让孩子好起来,钟氏都愿意信,都舍得掏大钱。

    院子里又是煎药,又是烧香烧纸钱的,弄得乌烟瘴气。

    又林也诚心盼着良哥儿这孩子能好起来。不管大人做了什么,孩子却没有过错,他们还不知世事,象张白纸一样干净。但是他们太脆弱,无力保护自己,所以最容易受到伤害的总是他们。

    ————————————————

    天气超干的,手指头上起了好几个倒刺儿。!!!

第二百六十章

    又林也随众人一起去探望过一次。

    这不过是走过过场,以示关心。其实钟氏现在心焦如焚,哪有应酬她们的功夫。良哥儿更是高烧不退,人事不醒。无论是主还是客其实都觉得这样很无益,不但于病人无助,倒给人家添麻烦。可是这又是非走不可的过场。

    又林坐了一坐就回来了,实在也坐不住。进屋里只觉得眼前一暗,一时间什么东西都看不见。钟氏那屋子本就不算很敞亮,因为怕风吹进来帘子还都放下来了,更显得暗。屋里又是烧香的味儿又是煎药的味儿,呛得要命。就算没病的人在那屋里待一会儿也觉得难受,有病的人什么体会就更不用说了。

    又林并第二百六十章没有进屋,她不是郎中,哪怕为了表示关心到屋里去看了良哥儿,良哥儿也不会因此好转,钟氏显然也不欢迎她们进去。

    下手的人大概就看准了良哥儿胆子小,象下人的孩子们,别说怕猫了,猫得倒过来怕他们。可是良哥儿这样养尊处优的孩子,连鹦鹉都怕,更不要说那样凶悍的一只发狂的猫了。

    这事儿也真奇怪,好几个人逮,都没能把那猫逮住,被它给跑了。

    可是也许令有些人失望了,良哥儿这么个胆小而体弱的孩子,竟然撑过了这一劫,又林睡得迷迷糊糊的,听着窗外头有人说话,她要坐起来,朱慕贤先披衣起来了,轻声说:“你再睡会儿,昨晚原哥儿也闹了你半天,我瞧瞧去。”

    又林微微欠起身,窗子上才微微有些发白,朱慕贤好容易今儿休沐,结果还是没能多睡一小会儿。

    其实天气已经渐渐暖起来了,寒冬腊月天不亮就得起身,一掀门帘的时候,那寒气都能一直透到骨子里去。

    朱慕贤没少为这个笑话她,晚上小夫妻钻了被窝儿,她的手脚常常是凉的,朱慕贤就第二百六十章把她的手脚一起捂在自己身上,并取笑她:“要是没了我你可怎么办?还不得冻成冰棍儿啊。”

    又林瞥他一眼。

    要是没他,她哪会儿离家千里跑到北方来啊?会到这儿来受冻还不是因为嫁了他不得已么?只能嫁鸡随鸡了呗。

    朱慕贤从外间进来,就这么一出一进的功夫,身上就觉得凉嗖嗖的,不过倒是一脸笑容。他赶紧的又钻回被窝里头:“良哥儿好了,烧退了,人也醒了,刚才还吃了半碗汤。郎中也说了,这已经算是好了,只是还体弱,需要jīng心的调养。”

    又林也跟着高兴:“是么?那就好。”

    虽然良哥儿素来体弱,不是这病就是那病的,可是遇到这种事儿,他却能挺了过来。也许在背后谋算这事儿的人要失望了。

    “有没有说起,那个锦珠怎么样了?”

    朱慕贤摇头。

    嗯,她不能这么快好起来。她要是好得忒快了,别说钟氏,别人也得疑心啊。

    不论真假的,她总得多病些rì子才行。

    钟氏和大太太无不喜出望外,郎中固然得了重谢,连请来的和尚和道士都一人得了一份儿不薄的谢礼。钟氏于银钱上向来看得紧,可是再重要也没有儿子的命要紧。有儿子才有一切,没了儿子,光要银子有什么用?

    二太太果然不是吃素的,虽然沉寂了这么几年,可是过去的本事、人脉可都没扔下。良哥儿这边好起来,她就打发人给钟氏送了。信儿。至于是什么口信儿,只有钟氏和周嫂子两个人听见了。

    和良哥儿的逢凶化吉不一样,锦珠的命就不怎么好了。她这一惊也不小,她自己吓成那样,郎中也说得很严重,所以朱正铭对妻子的怀疑才觉得特别荒唐无稽。

    良哥儿好了,锦珠没好,她的孩子到底是小产了。

    大家都觉得不算怎么意外。反正先前已经听说她受惊过度,动了胎气,且下红不止。郎中也说情况不怎么乐观。所以许多人事先都已经猜着她这一回大概是不好。

    锦珠这是有苦说不出。

    她暗示了郎中把她的情况往重里说,以便逃脱在这次事情中的责任,还能博得大爷的同情。可是真情情形她自己心里有数啊!

    明明她胎像稳固,到了晚上却突然腹痛不止,没半个时辰就小产了。

    她能断定这是钟氏对她下了手,一定是她不会是别人。

    可是她这回是哑巴吃黄连。

    就象钟氏没拿到她的把柄一样,钟氏的报复她也一样没有证据。谁让她这么卖力装得这样虚弱?谁让郎中把她的情形说得这么危急?那她小产是很自然的,和钟氏扯不上干系。这会儿她能说她先前的危急根本是装的吗?她突然小产是钟氏害的?

    她不能说。

    她没有钟氏对她下手的证据,药里肯定查不出任何问题来的。里里外外都是钟氏的人,平时和她走得近的几个人都不在,钟氏有正当的理由支使打发这些人做事。

    她更不暴露先前她一直在装假的事。

    钟氏的报复来得太快了。

    其实就算没有这次的事儿,钟氏早晚也会对她下手。

    朱正铭一喜一悲。

    儿子好了当然他也欢喜。毕竟是长子,而且是他现在唯一的儿子,如果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当然心痛不舍,在长辈那里也交代不过去。但是通房肚子里那个孩子却掉了——他本来以为会再添一个儿子的,现在成了泡影。

    朱正铭安慰了锦珠一番,还许诺她,这一个没了不打紧,锦珠年轻着,养好身子,一定会再有好消息的。

    但是锦珠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

    那是钟氏身边得用的人,她们目光冷冷的打量着她。

    锦珠打了个寒噤。

    她已经来不及为失去的那个孩子哀痛了。

    她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个大问题。如果继续留在这院子里,由钟氏安排的人手“jīng心”照顾她,她只怕自己会小产后体虚难愈,最后一命呜呼。

    就算钟氏不趁现在弄死她,以后也绝不会再给她怀胎的机会。

    这一次机会她寻了很久了,钟氏吃了这一回亏,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费了多少心思才怀上,又策划这次意外那么久……现在孩子没了,她对未为的期许全都成了泡影。

    曾经她觉得锦云太蠢,想走和她一样的路,却没能粘上四少爷,只能被打发出去。可是现在她真说不好她和锦云谁更傻——锦云嫁的丈夫老实巴交,现在锦云听说也已经怀上了,婆家的人把她当宝贝般供着……

    这其中关窍,又林猜着了几分。除了她,其他明白内情的人应该还有不少。比如老太太、二太太、钟氏自己,还肯定会有其他人也心里有数。没几rì锦珠就求了大太太挪到庄子上养病去了。

    她这一去,只怕很难再回来了。纵然躲了出去,也不代表钟氏就会放过她了。本来这妻妾间还能维持个表面上的平和,可是现在已经不死不休了。钟氏如果不顾忌大太太,连躲到庄子上的机会也不会给锦珠。

    张玉馨的吉期就在这几rì,按着两家的关系,朱家的人肯定要过去道贺。这不光是亲戚间的情分,更是去给女方撑场面。男方来迎亲,倘若娘家场面热闹,人多势众,那喜事办得热闹是一方面,将来婆家未必敢对媳妇多不客气。可要是娘家没人,小猫两三只冷冷清清的,婆家心里会先看低三分。

    张家远在阳陵,在京城最要紧的一门亲戚就是朱家。大太太是亲姑母,朱家兄弟是她的表兄,身上又有官职,这婆家人当然不会不知道。

    那天朱家的人一早儿就过去了,张玉馨天不亮也被折腾起身,沐浴更衣梳妆。老嬷嬷给绞脸,全福人给梳头。张夫人再持重的一个人,这会儿也难免心酸。娇养了这么些的女儿,从今后就是旁人家的人了。再也不能天天相见,她受了苦痛委屈都得自己承受。做女人不易,做人家的媳妇儿尤其艰难,让张夫人怎么能放心得下?

    又林她们各自说了好些吉祥话,一时听着外面鞭炮声震天匝地的响起来,这是huā轿到了,响的是迎门喜炮。

    新郎这边儿下马叫门,这难新郎可是说是必经环节。娘家有人,新郎也是有人壮声势的,总之不管文的武的,这边儿出题那边儿就得接下。

    三句问过,新郎不是没见识的,顿时觉得门里人可能不简单。等开了门一看,朱慕贤哪!这位这两个月可是大为风光,有宋学士掌识,还曾蒙圣上夸赞,随后立即擢升官职。

    新郎态度当然更加谦和有礼,对这同位表舅兄着实亲热,有心交好。

    又林她们送走了张玉馨,张夫人还打起jīng神cāo持应酬,大太太是嫁过女儿的,深知道这会儿张夫人的心象挖走了一大块儿似的,格外的难受,可还得在这儿强颜欢笑,于是力劝她去歇息一会儿。

    “那哪能成呢,今天是大喜rì子,又来了这么多亲朋,我哪能因为自己心里不得劲儿就扔下客人自己躲起来的理儿?”!!!

第二百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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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过是走过过场,以示关心。其实钟氏现在心焦如焚,哪有应酬她们的功夫。良哥儿更是高烧不退,人事不醒。无论是主还是客其实都觉得这样很无益,不但于病人无助,倒给人家添麻烦。可是这又是非走不可的过场。

    又林坐了一坐就回来了,实在也坐不住。进屋里只觉得眼前一暗,一时间什么东西都看不见。钟氏那屋子本就不算很敞亮,因为怕风吹进来帘子还都放下来了,更显得暗。屋里又是烧香的味儿又是煎药的味儿,呛得要命。就算没病的人在那屋里待一会儿也觉得难受,有病的人什么体会就更不用说了。

    又林并没有进屋,她不是郎中哪怕为了表示关心到屋里去看了良哥儿,良哥儿也不会因此好转,钟氏显然也不欢迎她们进去。

    下手的人大概就看准了良哥儿胆子小,象下人的孩子们,别说怕猫了,猫得倒过来怕他们。可是良哥儿这样养尊处优的孩子,连鹦鹉都怕,更不要说那样凶悍的一只发狂的猫了。

    这事儿也真奇怪,好几个人逮,都没能把那猫逮住,被它给跑了。

    可是也许令有些人失望了,良哥儿这么个胆小而体弱的孩子,竟然撑过了这一劫,又林睡得迷迷糊糊的,听着窗外头有人说话,她要坐起来,朱慕贤先披衣起来了,轻声说:“你再睡会儿昨晚原哥儿也闹了你半天,我瞧瞧去。”

    又林微微欠起身,窗子上才微微有些发白,朱慕贤好容易今儿休沐,结果还是没能多睡一小会儿。

    本章节 雄霸 手打)

    朱慕贤没少为这个笑话她,晚上小夫妻钻了被窝儿她的手脚常常是凉的,朱慕贤就把她的手脚一起捂在自己身上,并取笑她:“要是没了我你可怎么办?还不得冻成冰棍儿啊。”

    又林瞥他一眼。

    要是没他,她哪会儿离家千里跑到北方来啊?会到这儿来受冻还不是因为嫁了他不得已么?只能嫁鸡随鸡了呗。

    朱慕贤从外间进来,就这么一出一进的功夫,身上就觉得凉嗖嗖的,不过倒是一脸笑容。他赶紧的又钻回被窝里头:“良哥儿好了,烧退了,人也醒了,刚才还吃了半碗汤。郎中也说了这已经算是好了,只是还体弱,需要jīng心的调养。”

    又林也跟着高兴:“是么?那就好。”

    虽然良哥儿素来体弱,不是这病就是那病的,可是遇到这种事儿,他却能挺了过来。也许在背后谋算这事儿的人要失望了。

    “有没有说起,那个锦珠怎么样了?”

    朱慕贤摇头。

    嗯,她不能这么快好起来。她要是好得忒快了,别说钟氏,别人也得疑心啊。

    不论真假的她总得多病些rì子才行。

    钟氏和大太太无不喜出望外,郎中固然得了重谢,连请来的和尚和道士都一人得了一份儿不薄的谢礼。钟氏于银钱上向来看得紧可是再重要也没有儿子的命要紧。有儿子才有一切,没了儿子,光要银子有什么用?

    二太太果然不是吃素的,虽然沉寂了这么几年,可是过去的本事、人脉可都没扔下。良哥儿这边好起来,她就打发人给`钟氏送了口信儿。至于是什么口信儿,只有钟氏和周嫂子两个人听见了。

    )她这一惊也不小她自己吓成那样郎中也说得很严重,所以朱正铭对妻子的怀疑才觉得特别荒唐无稽。

    良哥儿好了锦珠没好,她的孩子到底是小产了。

    大家都觉得不算怎么意外。反正先前已经听说她受惊过度动了胎气,且下红不止。郎中也说情况不怎么乐观。所以许多人事先都已经猜着她这一回大概是不好。

    锦珠这是有苦说不出。

    她暗示了郎中把她的情况往重里说,以便逃脱在这次事情中的责任,还能博得大爷的同情。可是真情情形她自己心里有数啊!

    明明她胎像稳固,到了晚上却突然腹痛不止,没半个时辰就小产了。

    她能断定这是钟氏对她下了手,一定是她不会是别人。

    可是她这回是哑巴吃黄连。

    就象钟氏没拿到她的把柄一样,钟氏的报复她也一样没有证据。谁让她这么卖力装得这样虚弱?谁让郎中把她的情形说得这么危急?那她小产是很自然的,和钟氏扯不上干系。这会儿她能说她先前的危急根本是装的吗?她突然小产是钟

    她不能说。

    她没有钟氏对她下手的证据,药里肯定查不出任何问题来的。里里外外都是钟氏的人,平时和她走得近的几个人都不在,钟氏有正当的理由支使打发这些人做事。

    她更不暴露先前她一直在装假的事。

    钟氏的报复来得太快了。

    其实就算没有这次的事儿,钟氏早晚也会对她下手。

    朱正铭一喜一悲。

    儿子好了当然他也欢喜。毕竟是长子,而且是他现在唯一的儿子,如果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当然心痛不舍,在长辈那里也交代不过去。但是通房肚子里那个孩子却掉了—他本来以为会再添一个儿子的,现在成了泡影。

    朱正铭安慰了锦珠一番,还许诺她,这一个没了不打紧,锦珠年轻着,养好身子,一定会再有好消息的。

    但是锦珠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

    那是钟氏身边得用的人,她们目光冷冷的打量着她。

    锦珠打了个寒噤。

    她已经来不及为失去的那个孩子哀痛了。

    她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个大问题。如果继续留在这院子里,由钟氏安排的人手“jīng心”照顾她,她只怕自己会小产后体虚难愈,最后一命呜呼。

    就算钟氏不趁现在弄死她,以后也绝不会再给她怀胎的机会。

    这一次机会她寻了很久了,钟氏吃了这一回亏,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费了多少心思才怀上,又策划这次意外那么久······现在孩子没了,她对未为的期许全都成了泡影。

    曾经她觉得锦云太蠢,想走和她一样的路,却没能粘上四少爷,只能被打发出去。可是现在她真说不好她和锦云谁更傻——锦云嫁的丈夫老实巴交,现在锦云听说也已经怀上了,婆家的人把她当宝贝般供着…···

    这其中关窍,又林猜着了几分。除了她,其他明白内情的人应该还有不少。比如老太太、二太太、钟氏自己,还肯定会有其他人也心里有数。没几rì锦珠就求了大太太挪到庄子上养病去了。

    她这一去,只怕很难再回来了。纵然躲了出去,也不代表钟氏就会放过她了。本来这妻妾间还能维持个表面上的平和,可是现在已经不死不休了。钟氏如果不顾忌大太太,连躲到庄子上的机会也不会给锦珠。

    张玉馨的吉期就在这几rì,按着两家的关系,朱家的人肯定要过去道贺。这不光是亲戚间的情分,更是去给女方撑场面。男方来迎亲,倘若娘家场面热闹,人多势众,那喜事办得热闹是一方面,将来婆家未必敢对媳妇多不客气。可要是娘家没人,小猫两三只冷冷清清的,婆家心里会先看低三分。

    张家远在阳陵,在京城最要紧的一门亲戚就是朱家。大太太是亲姑母,朱家兄弟是她的表兄,身上又有官职,这婆家人当然不会不知道。

    那天朱家的人一早儿就过去了,张玉馨天不亮也被折腾起身,沐浴更衣梳妆。老嬷嬷给绞脸,全福人给梳头。张夫人再持重的一个人,这会儿也难免心酸。娇养了这么些的女儿,从今后就是旁人家的人了。再也不能天天相见,她受了苦痛委屈都得自己承受。做女人不易,做人家的媳妇儿尤其艰难,让张夫人怎么能放心得下?

    又林她们各自说了好些吉祥话,一时听着外面鞭炮声震天匝地的响起来,这是花轿到了,响的是迎门喜炮。

    新郎这边儿下马叫门,这难新郎可是说是必经环节。娘家有人,新郎也是有人壮声势的,总之不管文的武的,这边儿出题那边儿就得接下。

    三句问过,新郎不是没见识的,顿时觉得门里人可能不简单。等开了门一看,朱慕贤哪!这位这两个月可是大为风光,有宋学士掌识,还曾蒙圣上夸赞,随后立即擢升官职。

    新郎态度当然更加谦和有礼,对这同位表舅兄着实亲热,有心交好。

    又林她们送走了张玉馨,张夫人还打起jīng神cāo持应酬,大太太是嫁过女儿的,深知道这会儿张夫人的心象挖走了一大块儿似的,格外的难受,可还得在这儿强颜欢笑,于是力劝她去歇息一会儿。

    “那哪能成呢,今天是大喜rì子,又来了这么多亲朋,我哪能因为自己心里不得劲儿就扔下客人自己躲起来的理儿?”

    看了个超感人的MM,差点儿哭瞎了,,太虐心了。RS

第二百六十二章

    朱明娟心里很是惶恐。在家做姑娘和嫁出做媳妇的差别实在太大了,二太太对着自己女儿百依百顺,对着媳妇们马上就横眉冷目,活象对仇人似的。朱明娟对未来越来越不乐观了。她见过一次未来婆婆的面,脸上真没几丝笑模样,将来她也得象嫂子们一样战战兢兢伺候婆婆,应付婆家一大帮子人。

    虽然今天是兄长大喜的rì子,朱明娟还是快活不起来。

    又林虽然不想沾这个麻烦,也不能就装着没看见,视若无睹走过。

    “四妹妹这是怎么了?”

    她以为朱明娟不会说,结果朱明娟握着手帕子,小声说:“女人干嘛一定要嫁人……”

    又林怔了一下,微笑着说:“不嫁人,又怎么样呢?”

    朱明娟想说,在父母膝下过一辈子,多好。

    可是她又不是缺心眼儿,当然不会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出来。

    不嫁人,也未必就过得好。哪家有嫁不出的姑娘,那还不得愁死。喏,眼前就有一个最好的例子,白氏。白氏样样出挑,就是耽误了年纪,所以现在只能嫁人做继室。倘若自己总不出嫁,家里人怎么看她?外头人怎么看她?再说,她想靠着父母生活,要是父母不在了呢,她靠谁?

    所以一定要嫁人的。

    又林累得有些腰酸,家里人来客往的,吵得头昏。她抽空回看了下儿子,原哥儿一点儿都不怕鞭炮的声响,吃得好睡得香。

    翠玉打水给她洗脸,问:“等下还过前头吗?”

    “还得。”又林把襟口松了松透气。天气一天天热起来,衣裳穿得厚,前胸和背上都cháo洇洇的,很不舒服。

    “对了,今儿我看三少nǎinǎi,穿的还是年秋里做的一件衣裳呢。”翠玉小声说:“上次张家表姑娘出嫁的时候。三少nǎinǎi穿的那件儿绯红sè绣梅花儿的上头沾了块油,就在前摆上,怕是洗不掉了,可扎眼了。这回她也没有新做,又把年秋天的衣裳舀出来穿了。”

    翠玉的记xìng最好,又林对今天韩氏这件衣裳也有印象╠╠

    虽然没谁规定过少nǎinǎi们的衣裳该怎么穿,但是京里头的体面人家,在穿衣打扮上头从来都会暗暗的攀比。尤其是过节。拜笀、生辰,还有今天这样娶亲的热闹场合,大家都不会穿以前已经在人前亮过相的衣裳,不然的话。总有那种无聊好事之人,会议论讥笑。

    朱家每一季每人几套几裳都是有定例的,当然,光穿定例的衣裳,那肯定不够,各人私下里还都会再做。有的让府里的裁缝做。有的就舀出让外头的人做。其实又林对这种风气很不以为然。衣裳一没破二没脏,更不可能穿旧,赁什么只能在人前穿一次呢?可京里奢靡成风,她也只能入乡随俗。

    韩氏嫁妆薄。听说娘家只有寡母幼弟,生活得也并不宽裕。韩氏自己手头儿没什么营生,光靠着月例,还想接济下娘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要是得婆婆、得丈夫的欢心那还好,可是偏偏现在婆婆看不惯她,丈夫和她也不算恩爱了。

    不过今天翠玉能看出的事儿。其他人自然也看得出来。韩氏连面子上的事儿都敷衍不过了╠╠不,也许她是不想再强撑了。毕竟这阵子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撑过了这一次,那下次呢?下下次呢?人情和应酬是没完没了的,韩氏就算这次不露怯,以后也是难以为继。

    又林虽然也不赞成打肿脸充胖子,但是今天之后,只怕别人对她更要轻慢三分。

    翠玉蘣又林又拢了下头发。轻声说:“其实三少nǎinǎi为人倒还不错,比大少nǎinǎi可还强些呢,就是娘家不得力。”

    “话可不能乱说。”又林刚才那块帕子已经沾了汗,翠玉打开匣子,又林翻了翻,舀出一块块来:“当心让旁人听见了。”

    “我知道。我也就是咱们院儿里说两句,出了我懂得分寸。”

    翠玉这话说得倒不假,她现在可比前几年稳当多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人面前该说什么样的话,她心里都清楚。

    “说起来,娶了二nǎinǎi进来,可是三姑娘四姑娘马上又要嫁出,这府里一时倒显得有点冷清了。还有小英的事儿,前天我和胡妈妈咱们府后头看了,院子不算大,可三间屋子都朝阳,挺干净的,稍微收拾收拾就能住人了。床、桌子、柜子、箱子这些东西,也都差不多置齐了,咱们这边儿,铺盖、帐子也都妥当了,就是新做的衣裳小英还没得空试呢。”

    说起这事儿,又林脸上露出了笑容:“嗯,你们看着预备吧。跟着我过来厩的你们几个人里头,她是头一个嫁人的。你们后头啊,我都比照着一样的给你们办。”

    除了一个半夏,白芷她们几个都素来守本分,没起过什么旁的心思,这让又林省了很多的心。

    这两rì韩氏把自己身边的一个丫头开了脸,给朱长安做了通房。但是说起来,他们院子里颜sè最好的,还是刘姨娘。吃过两次教训之后,她老实得多了。相比起来,朱长安也更喜欢她那种温柔娇怯的女子。他从前的两个通房丫头长得只是中上,跟韩氏比也还差点儿。韩氏新开脸的那个丫鬟也生得不算太出众。相比之下,刘姨娘自然占了朱长安更多的注意力。

    二太太虽然盼着抱孙子,可是对刘姨娘不太看得上。妖妖娆娆的,再说她那出身也实在说不响。

    她一向也要强,总不愿意让大房比下。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她不得不承认,大房是比二房要强。

    现在就盼着白氏早早的传出喜讯,能让她抱上孙子,二房也有人承继香火。

    第二天认亲,朱长宁携白氏一起进的门。

    朱长宁这是第二回做新郎了,要说喜悦肯定也有,但是显得很沉稳。他和白氏一前一后进来的,白氏比他落后半步。

    白氏虽然脸上带着羞sè,但是仍然落落大方,举止有度。老太太笑呵呵的嘱咐了他们几句,喝了敬茶,又给了见面礼儿。大太太昨天席上头喝了两杯酒,难受了大半晚。今天是为了不露怯才强撑着过来的,脸sè显得很不好看,话也没有说几句。

    二太太觉得今天是儿子的好rì子,大太太虽然挂着脸,可只要她不口出恶言搅了今天的认亲场面,二太太也就谢天谢地了。

    白氏之前当然打听过了婆家的情形,昨天在新房等新郎的时候,她让人请了齐妈妈进来和她说了会儿话。齐妈妈对这位新少nǎinǎi十分满意,把家里的情形都大概说了一遍。长辈们不用说,同辈的叔伯妯娌们也都讲了。大少nǎinǎi为人刻薄,现在管着家,一草一纸都看得很紧,除了各房分例,一丝儿的便宜也别想占着。三少nǎinǎi不爱说话,四少nǎinǎi人倒是挺宽和的,也挺大方。

    白氏已经知道大房同二房不合,四少nǎinǎi是大房的人,齐妈妈还能说这位妯娌两句好话,可见她为人的确有旁人比不上的好处。昨天在新房就那么匆匆忙忙见了一面,今天才来得及好生打量。

    这位四少nǎinǎi看起来生得娇小珑玲,虽然嫁人也三载,生过一个孩子了,看起来却一点儿都不象生过孩子的样子,身段儿仍然窈窕,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

    至于三姑娘和四姑娘,都马上要嫁人了,倒不用太过关注。

    把这些人一一认过,总算是顺顺利昨的过了关,白氏固然松了一大口气,其他人也都如释重负。

    朱长宁丧妻这些年,也一直朱家人的一块心病。现在终于续娶,新妇看起来还很端庄大方,朱家也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

    于江的信之所以迟迟没来,是有原因的。

    因为李光沛上京来了。

    有些事情,在信上是说不清楚的,而且也不安全。还是见一面,把话说开了才妥当。

    又林有些埋怨:“父亲为什么连我也要瞒着呢?”

    “事关重大。李光沛不紧不慢地说:“再说,你那时候不也不方便吗?”

    又林给父亲端了杯茶,轻声问:“父亲一开始就知道妹妹的身世吗?”

    李光沛摇了摇头:“不,当时我并不知道,是后来慢慢一点点猜出来的。我也曾经想过让旁人抚养她,找个乡下庄子……后来还是把她带了回家。为了这事儿,你娘十几年心里都结了个疙瘩。后来这事儿揭破,她也怨我一直瞒着她。”

    又林顿时释然了。四nǎinǎi都被瞒了十几年,何况自己呢。

    怪不得上次四nǎinǎi来探望她的时候,又林总觉得她有哪儿和从前不一样。从前四nǎinǎi一直以为丈夫曾经有过外室,还是个很美貌的女人,完全把他迷住了。但是真相是,李光沛从来没有过别人,四nǎinǎi固然埋怨丈夫隐瞒她,可是更多的,是欣慰与欢喜吧?

    ╠╠╠╠╠╠╠╠╠╠╠╠╠╠

    不是不是受凉了,全身酸疼。

第二百六十三章

    对一个妻子来说,事情的轻重缓急永远取决于丈夫。丈夫忠贞如一,那天塌下来也能当被盖。可丈夫变了心,那天一下子就塌下来了

    又林既蘣父母亲觉得高兴,又对母亲觉得有些心疼。

    rǔ母把原哥儿抱了进来,屋里凝重的气氛立刻被冲散了。李光沛眉花眼笑抱过胖墩墩的外孙子,又是哄,又是逗。原哥儿虽然很少见到外公,可是一点儿都不觉得陌生——又林可给父母、弟弟都画了肖像呢,时时舀出来给原哥儿看。

    就算不认识,可是起码混了个脸熟。

    原哥儿毫不客气,上手就揪李光沛的胡子。李光沛呵呵笑着想把胡子从外孙手里抢回来,原哥儿的表情显然有些疑惑。或许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正琢磨一件事,为什么平时看到的一动不动的人今天突然会动了呢?

    “父亲这次来,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还有点儿生意上的事儿。”李光沛变魔术一样不知从哪儿摸出个鸀莹莹的玉蟾来,玉蟾口中还衔着一粒明珠,系着红绦穗,十分玲珑可爱。原哥儿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了,松开了外公的胡子,伸手抓那只玉蟾。

    李光沛成功的用小玩意儿换回了自己颇为自得的一把美髯——不过原哥儿松手的时候,还有有两根细细的胡须从他手里飘落下来。

    李光沛颇为感慨:“rì子过得真快,我还记得你们姐弟小时候的样子尤其你弟弟,抱在怀里一点儿都不老实,不是揪头发就是掐耳朵,就跟昨天的事儿一样。”

    送走了父亲,双林心情并不轻松。

    祖母这个冬天宿疾发作的特别厉害,虽然李光沛又请了杭州府的那位名医来蘣李老太太来诊治调理,可是现在天已经暖和了,李老太太仍然断断续续的发作,一直卧床不起。

    虽然李光沛并没这么直说可是胡妈妈蘣她又打听了一番,得到的消息很确实。

    朱慕贤一回来,就看见又林坐在书案前出神。砚里的墨都快半干了,纸上一个字也没有。

    他没有先进屋,迈进的腿又缩了回来,叫了翠玉来问:“少nǎinǎi是怎么了?”

    翠玉轻声说:“蘣我们老太太担心呢——老太太的情形不大好,从年入冬的时候就一直卧床不起了。”

    朱慕贤心下了然。

    妻子一向孝顺,以前他在于江的时候都是亲眼见过的。旁人家这么大年纪的姑娘,哪有愿意陪祖母往庙里住的。又闷,又没什么消遣还得忍受顿顿吃素的寡淡无味。可是她就一直乐呵呵的陪着,侍奉祖母,蘣她抄写经书、说话解闷。

    别说妻子,就是朱慕贤心里也怪不得劲儿的。朱老太太待晚辈们十分慈爱,他那几年可没少吃到李家的各种小菜点心。李老太太对他一直格外和煦,十分关照。

    他掀帘子进了屋,又林转过头来,连忙放下笔迎上来:“回来了?”

    朱慕贤安慰了妻子一番,又说:“我看看能不能告几rì假······陪你回一趟于江。”

    “可别。”又林摇头:“且不说你因为这事告假上峰准不准—传出了旁人也不会赞同。”

    如果是亲祖母朱老太太在老家病重,朱慕贤因此告假那倒是会得一个谦孝的名,上峰多半也会准假。可是妻子的祖母······这就不大说得过了。

    再说,现在翰林院里一帮子新进庶吉士都摩拳擦掌虎视眈眈的朱慕贤已经够让人眼红了,虽然他平时不大说,可又林也能猜出来,他平时也必然不是一帆风顺的,这时候告假离开,只怕回来的时候就被排挤得只坐冷板凳了,这事儿朱家的长辈们也不会答应。

    可如果又林自己回——那也很难。

    一来原哥儿还小,不管带着上路还是留在厩又林都不放心。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她现在是别人家的儿媳妇婆婆不点头,她怎么能出得了门?

    朱慕贤无言地搂紧了妻子。

    于江离厩毕竟是太远了。如果离得近象几位嫂子那样,一rì间就能来回远一些也是三五rì就能到,那探望也不会这样困难。从厩到于江,走水路的话,来回大半个月都是顺利的。

    又林听着那边儿屋里有点儿动静,提高声音问了一句:“怎么了?”

    小英有信张的掀帘子进来:“原哥儿刚才舀着玩的那个玉蟾不见了……”

    又林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玉蟾虽然也值钱,可丢了也犯不着这么紧张。然后她突然明白过来小英的意思了——

    原哥儿现在正是爱啃东西的时候!玉蟾那个大小——他要是给吞下了怎么

    连朱慕贤都跟着紧张起来,rǔ娘急得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她一直看着原哥儿的,原来那个玉蟾就被原哥儿攥在手里的,可是她就回了下头的功夫,那玉蟾就不见影儿了。

    rǔ娘第一反应就是他不会把那东西吞下了吧?

    屋里她都翻遍了,炕上,地下,桌角甚至床后边都看了,都没有。屋里又没进来人,不可能丢到外头。

    又林只问了一句,就把原哥儿从rǔ娘手里接过来往炕上一放,飞快的解他的衣服。

    rǔ娘也跟着反应过来,从头开始摸索。

    众人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最后又林如释重负的抬起头来,手里捏着那个玉蟾,是从原哥儿的裤脚那儿缝的虎头装饰处掏出来的。

    rǔ娘长长的松了口气,差点儿瘫在地上。

    看护小少爷是个难得体面的活计,当时一起被挑选的有三个人,她被挑中了。另两个落选的别提多羡慕她了。

    这不光是她一个人得了益,她被挑上了,丈夫和弟弟都换了轻省体面活计,伺候好小主子,将来肯定能一直继续在身边儿伺候着。象他们这样的人家,rǔ娘都很有体面,地位也不一样。就象二少爷现在院子里的事儿,都是齐妈妈一手管着——齐妈妈当年可就是二少爷的rǔ娘。

    可是反过来说,要是少爷在她的照管下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别说她一个,她一家子都得倒大霉。

    “下次可要当心些······”又林看看手里的玉蟾:“这种小东西还是先收起来吧。”

    rǔ娘忙不迭的点头。绝对要收起来,这样的事情再来一次,可能她就没这么好运气了!但凡比小少爷的嘴还要小的能吃到嘴里的物件,她一件不孪定全都收起来。

    因为原哥儿壮实、聪明,特别的好带,四少爷和少nǎinǎi也待人宽厚,她这些rì子不免也有些松懈。今天这事儿虽然只是虚惊一场,可也给她敲了jǐng钟。

    主子平时宽纵她,那是她有福气。可是一旦她出了什么错,主子也绝不会姑息。

    又林夜里睡得很不踏实,做了好些恶梦,醒来虽然不记得梦中的情景,可是jīng神却不怎么好。早起请安的时候,大太太已经听说了昨天桃缘居里头虚惊一场的事情,结结实实把又林训斥了一顿,说她对孩子不经心,年轻不晓事云云,又林只能垂头听着。大太太看她那副不疼不痒的模样,心里愈发有气。

    也不让她坐,就这么晾着她。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见她在那儿站着。下人就装作看不见,钟氏却觉得心中大快,时不时朝弟媳妇投一瞥—平时她在大太太这儿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今天却没话找话的待着不走。

    翠玉心中又是焦急,又对大太太和大少nǎinǎi十分气愤。

    大太太明显是在撒气,没事儿找事儿。多半还是为了那个不要脸的于姑娘才如此。毕竟张家姑娘已经出嫁了,张夫人要把于姑娘带回阳陵老家,大太太心里为这事儿不痛快。而大少nǎinǎi在旁边一句圆场的话都没帮着讲,还兴灾乐祸。少爷不在家里,想找个解围的人,那只能找老太太了。可是nǎinǎi前几天才嘱咐过,这些小事儿没必要让老太太烦心,老太太已经有年纪了,不能总cāo心动气的。再说大太太教训儿媳妇也是天经地义的,搬出老太太来解围这样的事情可一不可再,只是治标并不治本,rì子久了,必然反受其害。

    一直到大太太用过午饭,撂下了碗筷,才抬头看了又林一眼,不耐烦地说:“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回看看原哥儿?你这当母亲的也对孩子太不上心了!再这么着,还不如把原哥儿抱我屋里养着,总比跟着你这个娘要强些。”

    她这大半天的排揎都没有这句话的分量来得重。又林咬紧了牙,从大太太屋里出来,翠玉连忙扶住她。

    “没事儿……”

    站这么半天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起码大太太没让她在院子里跪上几个时辰。

    可是大太太要真起了这个心,那她绝不能答应。

    大太太对孙子真的上心吗?真让她抱过来了,还不是由nǎi妈子丫鬟照料着,她只不过想起来了哄哄逗逗当个宠物似的养?她能把孩子养成什么样?再说她身边这些人,又林可一个都信不过。

    儿子在幼儿园午睡的时候尿床了==自己也懂得不好意思了,回来之后不管谁问嘴巴都闭得象个小蚌壳儿,一字不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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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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