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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欧阳秀娟     家事txt下载     家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九章

    

    又林先去了大太太院子,钟氏随后也来了,妯娌俩说笑了两句。又林见钟氏眼圈发青,关切地问了句:“嫂子昨晚又没睡好?”

    钟氏用帕子掩饰着打了个哈欠,笑着说:“新人进了洞房,我那儿活计还多着呢,送走了客人,还要看着他们收拾,最后各处上夜都查了一遍才睡下的,只觉得刚躺下就要起身了,一看时辰钟,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嫂子着实是费心了,回来让新人好好敬你一碗茶道谢才是。”

    钟氏也跟着笑。她之所以这么费心尽力,不过是因为这是她接手家务后家中头一件大事。她要用这件喜事让人看看她掌家理事的手段本事。再说,二太太可不是吃素的,这婚事倘若怠慢一点儿,不知道她又能生出什么是非来。

    她连着cāo劳多rì,现在新媳妇是进了门,她也一下子松懈下来,今早一醒就腰酸背疼的,险些爬不起来。可是今天是认亲的大rì子,钟氏又不愿意在人前露怯,还是打叠jīng神细细妆扮了来的。

    相比钟氏装扮得jīng致华贵,又林就显得素淡多了,一件藕荷sè纱衫,下头是白绫水波裙子,脸上淡施脂粉,看起来清丽宜人。

    钟氏看着她的脸,一时有些恍惚,大太太已经收拾停当出门了,妯娌两个忙跟着出去。

    朱老太太屋里很是热闹,一家子人差不多都到了齐了,连不怎么露面的大老爷也在。

    朱长安小夫妻两个相携进了门。朱长安固然是神采熠熠,新娘子看起来满面娇羞。也生得十分秀丽。

    见过了长辈,平辈之间再相互见礼。

    又林打量新娘子,新娘子也在悄悄打量她。

    没过门之前新娘子韩氏对大房新进门的这一位四少nǎinǎi就有所耳闻,在家时母亲也说。她和这位李氏同一年进门,家人外人有心无心的,也会拿两人做比较。李氏是老太太看中的人。听说嫁妆丰厚非同一般。可是她毕竟出身商户,就这一条短处,就能把所有的好处都抵过了。哪怕将来四少爷朱慕贤有了大出息,李氏能得封诰命,她的出身永远都会被人诟病。

    而且韩氏还知道,她现在住的院子,原来是大太太要给小儿子预备的新房。可是现在却让二房占了,四少爷和李氏不得不住了靠街近的东院儿。

    韩氏才十六,心里有事,脸上不免就带出一些来。

    又林含笑与她相互见礼,对韩氏那种探究中带着不以为然的目光一点儿没放在心上。

    这些她早就预料到了。韩氏不是这么做的头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人。

    如果整rì活在别人的眼光和议论之下,那真是累也要累死了,何若来?在这一点上,又林觉得自己要向朱老太太学习,自己的rì子可不是为别人过的,她可不会自寻烦恼她和韩氏是隔房的妯娌,不过是见面时应酬两句,完全没有在意这个人的必要。

    天气一天天凉了下来。快到中秋,李家的船从南边来,整一条船上都装的给又林的东西。茶叶自然直接运到铺子那边去,还有许多节礼,朱家上下老小人人都有,无一落空。虽然东西并不太金贵。多半是些吃食土产,可是亲家之间走动,讲的就是个周到和面子,而不在物的贵贱。

    朱老太太很是喜欢这些家乡的土产,尤其是河鲜干货之类,笑着说亲家真是费心了。大太太是爱面子的人,李家这样周到,她自然觉得面上有光。

    除了东西,李家也有信捎来。又林进京半年多,要说不想家乡,不想亲人,那肯定是假话。可是按规矩,家里来的人得先拜见了老太太和大太太,才能来同她相见。

    李家打发来送东西的不是旁人,是又林十分熟悉的魏妈妈。

    魏妈妈进了屋先要行礼,又林可不愿意受她的礼,连忙让人扶住,又让搬凳子来给她坐。

    “这送点儿东西,随便打发谁来不成,妈妈怎么亲自跑这一趟?路途又远,你也是年过huā甲的人了。”

    魏妈妈刚才进来时已经把院子都看过一眼,又仔细打量了一眼又林,见她脸sè红润,嘴角含笑,一看就是好气sè,魏妈妈顿时把心事放下了大半。

    家中李老太太和四nǎinǎi都挂心得不行,恨不得亲自来一趟见一见才安心。生怕自家姑娘吃了苦受了罪,还没处能诉苦。现在姑娘的样子,rì子想必过得还顺心。

    “老太太和nǎinǎi都挂念姑娘,要差别人来,她们也放不下心。”

    又林问:“家里都好吗?祖母身子怎么样?父亲母亲好吗?”

    魏妈妈笑着说:“好,好,都好。老太太身子康健,爷和nǎinǎi也一切都好,生意也顺当。姑娘现在自己当家作主了,nǎinǎi听说您开了间小铺子,倒是跟着cāo了不少心哪。”

    “德林和玉林呢?通儿也该开蒙读了?”

    问起这个问题,魏妈妈却一时没接口,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

    又林心里一紧:“怎么?莫不是……”

    魏妈妈忙说:“姑娘别担忧,德林少爷好好儿的,前阵子塾的先生考评文章时,还拿了个甲等呢,比以前更懂事更出息了。小少爷上月也开蒙了,先生也夸他聪明,有悟xìng,旁人要学三五天的东西,咱小少爷一天就学会了。”

    不是德林,也不是通儿。

    又林轻声问:“玉林怎么样?”

    魏妈妈抿了下嘴唇,轻声说:“二姑娘她……她病殁了。”

    又林一惊,手里的半盏茶一晃,泼在了裙子上。小英也十分震惊,一回过神来,立刻帮着又林收拾擦拭。

    又林全顾不上这些,定定的看着魏妈妈:“妈妈……你刚才说的什么?”

    魏妈妈十分为难。李家上下,对玉林这位姑娘都不怎么在意。可是又林做为长姐,对弟弟妹妹都是不偏不倚的,虽然玉林不是同母所生,她也一直对她关爱照拂,姐妹俩感情算是李家里头独一份儿的。

    魏妈妈连忙起身走近,握着又林的手,低声安慰:“大姑娘千万要放宽心,多保重自己。”

    又林只觉得两耳里嗡嗡直响,只觉得这消息太不〖真〗实。不是她听错了,就是魏妈妈说错了。

    她离开于江时玉林好端端的,家里几回来的信上也都没有提起过玉林生病的事儿,怎么可能突然间就得病死了?

    魏妈妈尽量和缓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又林恍惚了半晌,回过神来时魏妈妈正说:“……吃过午饭还好好的,天快黑的时候突然嚷着肚子痛得厉害,赶着去请郎中,可是雨太大,先去请的一位郎中并不在家中,另一位路上车翻了,等郎中赶到,又施针,又灌药的,到底还是……四更天的时候二姑娘就……”

    她一边小心的措词,一边观察着又林的脸sè,又林的脸sè苍白,什么表情都没有。

    魏妈妈握着她的手,只觉得又林的手心又湿又冷。她心里有些发慌,用力搓着又林的手掌:“姑娘,姑娘?您要是难过,您就哭出来,千万别憋着,倒把自己憋出病来了。”

    又林慢慢地摇头:“这是……哪天的事?”

    “就是上月的二十二rì生的病……二十三天不亮就……”

    又林并不是象魏妈妈说的那样太过悲伤,她只是不能相信。

    怎么会呢?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间说没就没了?事先一点征兆一点风声都没有……

    她还清清楚楚记得她将要出嫁时,玉林不安的拉着她的手,神情惶恐不安象是失巢的雏鸟。

    魏妈妈从怀中摸出四nǎinǎi给又林的信来。

    又林慢慢把信接了过去,拆开来看。

    四nǎinǎi信上说的,和魏妈妈刚才说的一样的。白纸黑字,一笔一笔清清楚楚,那是再也不会错的。又林可以怀疑魏妈妈的话,可是她无法怀疑亲生母亲的家信。

    又林捧着信纸,仿佛那薄薄的两张纸有千钧重,两手一直颤抖,信纸轻飘飘的从她手中滑落,落在地上。

    玉林自幼就爱黏着她,会走之后就总是摇摇晃晃的想跟在她后头,象个小尾巴。她生得可爱,xìng子又乖巧,又林心中怜惜她,对她也格外耐心。

    她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

    又林出嫁这些rì子,也十分挂念她,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当初离开于江这前匆匆见的一面,竟然成了她们姐妹间的最后一面。那时候朱家已经定下了上京,玉林满心舍不得她,又不能说,只能拉着她的手,挨着她坐着,一直到她要走,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手。可她的眼睛是会说话的,她嘴里不能说的,眼睛却都说了。

    那时候又林也是满心的舍不得。

    玉林的孤单,恐惧,不舍,她都明白。

    可是她总觉得将来还是有机会的,她们姐妹还会再见的……

    可是,那一别就是永诀,再也见不着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朱慕贤一进屋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李家打发了人来,又带了那么些东西,这么大动静他想不知道难。本来他想着妻子见了娘家人,肯定十分欢喜。可是等他进了门,脚步顿了一下,屋里气氛明显不对头。没一点儿欢欣,反倒人人沉默,小英眼眶红红的,见了他进来也没有往常那么殷勤周到。

    “这是怎么了?”朱慕贤想,难道是远离家乡,见了熟人悲喜交集所以心情反而不好?不,不象。毕竟是要过节了,见到娘家人就算心情激荡,那也是喜大于悲。现在这样,显然是出事了。

    小英犹豫了一下,翠玉站一边儿看着都替她着急,上前一步轻声说:“回少爷的话,今天魏妈妈来,nǎinǎi本来是挺高兴的。可是魏妈妈捎的信说,我们家二姑娘殁了,姑娘看了信就一直发呆,中午都什么都没吃……”

    朱慕贤怔了一下。妻子的妹妹,他是有印象的——因为生得那样出众,让人不容易忘记。虽然没说过几句话,印象中很文静懂事,又林一直很疼爱她。

    怪不得会这样——朱慕贤恍然,他挥了挥手,小英还站着没动,翠玉使劲儿拉了她一把,小英才转头跟她出来了。

    “你拉我干嘛?”

    “你傻呀。”翠玉恨铁不成钢,小声抱怨:“姑爷和咱们姑娘那是夫妻,比咱俩跟姑娘还亲近呢。这会儿姑娘正难过,姑爷去劝一劝,哄一哄。保不齐姑娘心里能好受得多,咱们俩站那儿碍什么事。”

    小英也明白过来,嘴角咧了一下,可是还没等真正笑出来。眼眶又红了。

    “你说得对,是我糊涂了……”

    翠玉知道她是想起了二姑娘。自家姑娘和二姑娘要好,小英也和二姑娘挺好的。突然间人说没就没了,也难怪她伤心。翠玉这心里头也怪不得劲儿的。

    毕竟她们离乡太远了,真有什么事儿,等她们知道,也都来不及了。翠玉想起家中的爹娘兄嫂,也是十分挂念。刚才她还找魏妈妈打听家里的情形,得知一切安好。嫂子又有了身孕,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咱去厨房看看,姑娘中午就没吃什么东西,要不跟他们借个灶头,咱给姑娘另做两个可口的。/”

    小英连声说:“对对。做俩菜。再烧个汤,魏妈妈刚才拿来的单子上正好有鲜藕、瑶柱,还有嘉鱼干,都是姑娘平素爱吃的。”

    朱慕贤掀开帘子进了里屋,又林正坐在梳妆台前出神,都没听见他进来。

    朱慕贤放轻了步子走过去,手缓缓放在她肩膀上。

    又林微微一顿,她扭转头,看着朱慕贤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天气已经入秋。她坐了这么半天,半边身子都麻木了,手脚凉冰冰的。而朱慕贤的手是温热的,仿佛一下子把她从另一个世界给拉了回来。

    “你回来了?”

    “我都知道了。”朱慕贤俯下身来,把她整个人揽在怀里——她身体冰凉僵硬,不知道已经在这儿坐了多久了。她没象他想象的那样满脸泪痕痛不yù生。可是真要那样说不定倒是好事。哭一场,郁气能发散出来。可是现在这样憋着,悲痛郁结于内,怕是会憋出病来。

    朱慕贤和她并肩坐下,把她揽得更紧了些。

    “你要是心里难过,就哭一场。你现在这样,岳父岳母和老太太知道,也会担心你的。京城离于江这样远,他们见不着你,rì夜牵挂,你得好生保重自个儿,才能让他们放心。”

    又林慢慢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一枚荷包。

    朱慕贤先前没注意,现在看了一眼,也就明白了。

    这荷包想必是二姑娘的针线,又林才会这样紧紧的攥着它,睹物思人。

    “没有……”又林声音干哑,顿了一下又说:“我只是不相信,肯定有哪儿弄错了。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还说让我若有机会回去,一定要去看她。我也答应了,她还那么小,她怎么会……她平素身子很好,不大生病,怎么会呢……”

    朱慕贤的手在她背上轻轻顺抚着。又林没有亲眼见着妹子过世,只听到传信儿,自然会有这样的反应。其实她自己也肯定明白,家里人不会骗她,最起码不会用这样的事情骗她。

    可是道理是一回事,明白道理并不代表着感情上也能一下子接受得了。

    又林的声音越来越低,看着手上的那个荷包——这还是她定了亲事绣嫁妆时,玉林给她帮忙绣的,以备送人装点门面用。当时一共做了不少,又林也用了几个,剩下的这几个玉林特别花了心思,花sè又雅致,绣得也jīng心,又林舍不得送人,就放在梳妆台的抽屉里。

    天sè近晚,屋里渐渐暗了下来。窗子透进来的光,照在她手上的那个荷包上头。又林只要拿着这荷包,就能想起玉林拿针拈线,认真缝绣的模样。玉林生得特别美,一动一静,都显得如诗如画。

    现在东西还在……可是绣东西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翠玉和小英拎着食盒进了屋,隔着帘子说了一声:“少爷,nǎinǎi,晚饭预备好了。”

    听着屋里头朱慕贤的声音说:“那摆饭。”

    小英赶忙应了一声,两人将小桌抬了进去。一看小夫妻两个依偎在一起坐着,小英心说,果然翠玉说得有道理。姑娘伤心,她们不敢劝,也不知道怎么劝。姑爷是读人,又知礼,又会做文章,肯定也会劝人,比她们强得多了。

    饭菜是她们特意吩咐了厨房做的,那道汤是两人亲自动的手。这后院儿里消息传得最快,再加上李家今天打发人来送礼,本来上上下下都在留意着这事儿。听说四少nǎinǎi娘家妹子病殁了,各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想法。朱老太太也有些黯然伤神,生得那样可人疼,又懂事乖顺的孩子,说没就没了,朱老太太也十分惋惜。大太太倒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她就见过玉林一面,说了两句话给了份儿见面礼,玉林一直低垂着头,大太太连她什么样儿都没看清楚,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伤心。

    至于厨房的人,也听说这消息了,自然加意的小心。主子高兴的时候不一定能想着赏他们,可是要是主子不顺心了,要迁怒他们倒是很容易的事。几样小菜整治得清淡美味,厨娘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不求能讨好,但求别触四少nǎinǎi霉头。

    今天看李家送来的那些节礼,还有李家下人们那穿戴,就知道四少nǎinǎi家中豪富不是假的。那管事妈妈的谈吐行事也很是大方。这样有钱的一位主儿,下人自然也乐意趋奉,那只要伺候好了,肯定少不得好处的。

    朱慕贤动手给又林盛了碗汤,又把筷子递到她手里。

    “吃。”

    又林低下头喝了口汤。那汤又热又鲜美,她却没尝出滋味来。

    朱慕贤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根本食不知味。

    这也不要紧,只要她能吃下去就行了。总不吃东西,身子会垮的。

    朱慕贤舀了豆腐羹在她碗里,又林果然也都吃下去了。

    “我没事……”又林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也替他舀了个丸子放进碗里。

    圆溜溜的丸子上头带着芡汁儿,酱sè明亮,是他平素喜欢的菜sè,可是朱慕贤也没尝出味来。

    两人早早熄灯宽衣安置下,朱慕贤知道妻子没有睡着。她安安静静的平卧着,呼吸均匀,半天都没动一下。

    朱慕贤手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手还是刚才一样凉。

    “二妹是怎么去的?”

    又林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魏妈妈说,是突然腹痛如绞,请了郎中,可是也没来得及……没等天亮就去了。”

    朱慕贤丝毫不觉得自己问这些事情是在为难她。

    “后事已经料理了?”

    “妹妹还未及笄,按族规是不能埋进祖坟的。在家里只停了一天……”又林声音哽咽,她咳嗽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朱慕贤嗯了一声:“等将来回去,咱们去拜祭一下二妹。你要是心里不踏实,改天去庙里进香的时候,多上些香油钱,让人多念几遍经也就是了,魏妈妈什么时候回去?”

    又林的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就这两rì。”

    “嗯,打点一下给岳父岳母还有老太太的礼物,再写封信,好好儿安慰安慰几位长辈。”

    他的声音不急不躁,很平稳从容。又林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黑暗瓦解了她的防备,也让她能更平静的理智的接受这个现实。

    “哭,没关系……”朱慕贤象哄一个婴儿一样抱住她,又林的脸埋在他的胸口,肩膀颤抖得厉害。

    小英一直没敢躺下,听着屋里传来的低低的哭声,心里又是酸楚,又有些欣慰。

    姑娘能明白过来当然好,就象翠玉说的,姑娘现在不是在家做姑娘,是在婆家做人家的媳妇儿,可没法儿任xìng。就算心里难过,也一样得打起jīng神伺候公婆,该怎么样还得怎么样。

    外头起了风,窗扇被吹得格格的轻响。

    小英裹紧了被子,望着窗子上清朗的月sè,半夜都没有睡着……今天去给儿子理发,结果碰到个新手,不敢下手,剪完一看。。跟没剪看着还一样。RQ

第一百九十一章

    第二天请安的时候,朱老太太特意拉着又林的手,留她说了半天的话,安慰开解她。**连大太太都难得的对她安慰了几句。当然,大太太这安慰有几分是对媳妇的痛惜,又有几分是看在亲家那丰厚节礼的面子上,那就说不清了。

    钟氏也对弟媳妇着意关切。人总是同情弱者的,弟媳妇年轻貌美,嫁妆丰厚,又很得祖母欢心,这的确会让钟氏很有危机感。但是弟妹现在离家千里迢迢,又死了亲人,钟氏在别人的不幸中可以为自己找到许多优越感——起码她娘家就在京城,想见一面通个消息不至于如此艰难。遇到烦难的事儿,还能向娘家求援。

    又林打起jīng神来写了封家,又备了礼物,让魏妈妈捎回去。她不能在信中表现自己的悲伤,还要极力安慰李老太太和父母,她总不能让长辈再替她担忧。

    朱老太太交待了她一份儿差事,说喜欢原来又林家曾经给她送过的腌的小菜,让又林再照样儿腌一些出来。

    其实就算没了黄嫂子,厨房里也有能干的厨娘。朱老太太之所以这么吩咐,只是想让又林有些事情做,分分她的心。

    钟氏也没把这事儿看做是弟妹想分她管事权利的前奏,不过是一件小事。她表现得很是大方,要人手给人手,要用的器物菜蔬也是样样齐备。

    又林对老太太的用意也理解。

    有件事情做,也的确比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强多了。朱慕贤白天不在的时候,她一个人的时候,总是难免会想起玉林来。多少年的相处,她看着玉林从一点点长到亭亭玉立,不是她想忘就能忘记的。

    又林在家里的时候,也是经常帮四nǎinǎi料理家务的。现在嫁进来是小儿媳妇,用不着她当家理事,她也把自己的小院子整治得井井有条。朱老太太让她腌点儿小菜。这件事情说简单也简单,可是又林做的很是认真。庄子上送来的菜是细细挑过的,去掉那些看着不饱满的叶子,洗净沥水。摊开来晾晒,然后配好了料,入缸腌制。这些事当然不用她亲手做,可是每个环节她都是亲自看着的。/

    做这些事的时候,又林觉得心情很平静。

    秋试将近,朱慕贤倒没象别的要下场的人那样不分rì夜的苦读。他温的时间甚至比往常还缩短了。出门访友,还陪又林去她开的那家茶庄那儿看了看。茶庄生意一般。不算很挣钱,但是也算收支平衡,维持得下去。茶庄的格局和京城惯见的不太一样,靠店面一角还有两张小桌,有个打扮得十分齐整俐落的伙计在那儿烹水茶。他显然是经过专人教导的,一举一动都很有章法。进店的客人都可以品尝刚出来的茶。当然,茶杯都是极干净的,用热水烫过。这么做花费并不大。但是效果还不错。很多人一开始没有要买的意思,可是有了的是尝了之后改变了主意。还有的则是觉得尝都尝了,不买不太好意思。仿佛是白占了店家的便宜一样。

    朱慕贤小声问:“这是你想出来的?”

    又林低下头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是,以前见别人用过这法子。”

    虽然她是穿越来的,这种办法也不是她的首创。在于江的时候,也有店家用这种法子促销。做生意无论什么时候,都得讲究营销策略,当然这时候的人没有现代人那么花样百出,太离经叛道与众不同行不通,这时候各地方都有商会行会,有些时候。你店里的东西卖什么价,都由不得自己做主的。

    又林也没指望这个铺子挣什么钱,现在这样就不错,虽然开业时间不长,但是已经能做到收支平衡了。时间长了有了口碑,会比现在更好一些。

    “你这几rì就要应考了。旁人这时候恨不得不眠不休。你倒好,还有闲情陪我出门。回头老太太和太太只怕都会觉得,是我耽误你温了。”

    朱慕贤一笑:“不会。祖母是知道我的,该做的早就都做了,用不着现在临时抱佛脚。”

    这人还真自信,说的话这么有底气。又林虽然不懂八股文章,可是她也知道这做文章,立意才是第一位的,并不只靠死记硬背。

    大太太可是紧张得不行,考期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不安。这里上香那里拜佛的,京城左近的庙宇道观都让她给拜了个遍。不管是佛祖还是真君,只要是灵验的,大太太都要去拜一拜。

    除了拜佛,还有其他的毛病。茶饭不思,晚上总不着,记xìng也有点儿差,一句话说上好几遍,可转眼又不记得自己刚才说过什么了。总之,朱慕贤身为考生倒是镇定自如,很有大将之风。可大太太却患上考前综合症了。就象后世那些家长一样,孩子要高考了,大人哪有不紧张的?

    又林问清楚了考试所需,还有一些忌讳,给朱慕贤也预备了考篮。等开考那天,朱府上上下下的人都醒得很早,朱正铭和朱长安两人跟着车送朱慕贤去赴考。又林只能送他到院门口,朱慕贤笑着说:“天还早,你回去再睡会儿。”

    又林轻声说:“我知道的,你也别想太多,别让自己太累了。考得好当然好,若是题目太难了,咱们等下一回再去试也是一样的。”

    朱慕贤握着她的手。

    大太太一直不让人说跟落榜有关的字眼儿,就怕兆头不好。可是又林这话,却是重视他这个人胜过重视他会取得的功名。

    看朱慕贤走远了,又林还在门口站着,小英上前来劝她:“姑娘,天儿还早呢,您要不再回去睡会儿?”

    “不睡了。”又林揉了揉眼:“换衣裳,我去太太那儿。”

    今天朱家没谁能睡踏实的,哪怕是老太太和老爷子,看起来镇定从容和往常一样,但是老太太话比从前少了,老爷子听说今天也没访友,也没和家里的清客先生一起下棋,一个人待在房里。

    菜腌了半月有余,今天正好是上桌的时候。又林亲自下厨,做了一个豆腐,一道蒸鱼。朱老太太都尝过了,笑着说:“你的手艺是真不错,这小菜腌的也入味,和我那年吃过的一模一样。”

    又林说:“您要是喜欢,我天天儿给您做。”

    “哎哟,你要是给我做了烧火丫头,那贤儿回来还不得找我算账啊。”

    大太太也尝了菜,可是现在她一心挂念着儿子,给她龙肝凤髓她也吃不香。

    大太太一心是望子成龙,这个范妈妈最明白。丈夫指望不上,长子又不是读的材料。在大太太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次子的身上。

    女人这一辈子能靠谁?娘家?可是大太太父母都早过世了。丈夫?大老爷自己还得人cāo心呢,指靠他显然是不可行的。那剩下的就只有儿子了。儿子是自己的亲骨肉,那才是一个女人下半辈子的依靠。全家人都悬着心,早早打发了人去接人。等朱慕贤一出考场,眼尖的管事就立马挤了过去把他给迎出来。

    朱慕贤可不是文弱生,他会骑马,会舞剑,身子骨可一点儿都不差。管事守在门口的时候,已经见了两个抬出来的和一个走出门立刻翻白眼昏厥的,正悬着心。这会儿终于迎着自家少爷,可甭提多紧张了。先从头到脚把人细细打量一遍。还成,虽然脸sè也有些憔悴,可jīng神还好着呢。

    管事的可不敢问少爷考得如何。再说,少爷打小就被人夸奖,上次拿了案首,这次肯定也是十拿九稳。

    等到了家,大太太一见儿子就红了眼眶,直念叨他受苦了。拉着他的手左看右看,象是唯恐他少了一根头发似的。还是老太太发了话:“他这几天耗了多少jīng气神啊,先让他去好好歇一歇。”

    “对对,”大太太连忙抹泪:“你快去歇着,记得把参汤喝了,好好补一补……”她还有许多话想说,硬是咽了下去。

    朱慕贤足足睡到天黑,起来之后先梳洗,接着就一迭声嚷饿。这个又林是早有准备,早就预备下了。怕他一下子吃得太油腻了反而不好,四个小菜都以清淡为主,朱慕贤风卷残云一般把菜盘子扫荡个清光,汤也没有剩下。这样的好胃口让小英她们几个都忍不住捂嘴窃笑。

    “好了,知道你饿坏了,可也不能一下子吃这么多。”

    “没事儿,我有分寸。”朱慕贤放下筷子,拉起又林一只手:“我不在家的时候你都做什么了?”

    “和平常一样。”

    朱慕贤脸凑近了一些:“也没替我担心?”

    又林瞅了他一眼,一本正经的说:“没有。”

    朱慕贤心有不甘:“真没有?你可别口是心非啊?”

    正巧外头有人来回话,说是老太爷问四少爷醒了没有,要是醒了,就到房去一趟……这两天总是睡不好。。也许是jīng神紧张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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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全家都关心朱慕贤应考的结果,但是除了朱老爷子,其他人问都不敢问一声。

    并非所有人都这样小心,只是不巧有前车之鉴。就是这条街上的另一家,儿子三年前去应考,家里头期盼太大,结果落了榜之后人就疯了。

    所以朱家尽管人人紧张期盼,可是反而没有一个人嘴上提起这事儿,连二太太马氏这样不识趣的人都绝口不提——因为这事儿不是后院儿里的事儿,后院儿她折腾,婆婆不会对她下狠手,公公也不理会。但是朱慕贤是这个家里头最有出息的后辈,她要是敢在这个侄子身上搞什么鬼,那老爷子绝不会放过她的。

    马氏是知道老爷子的手段的,她生儿育女也好,持家辛苦也好,这些平时能够算是她的根基她的资本的东西,在老爷子眼里什么也不是。

    不得不说,马氏虽然净耍小聪明,可是她从没真正犯到过老太爷手里头。她懂得什么事不能做。

    尽管背地里她也眼红,她也不服气。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丈夫读不行,没什么出息——话说要是有出息也不会娶她了,那肯定有更高的门第更好的大家闺秀可以选择。儿子也都不成,老大打小就脾气古怪,不爱说话,也不会讨长辈喜欢。长安却非常伶俐,他祖父祖母也都疼他。可是他那点儿聪明全用在吃喝玩乐上头了,一说到正事儿,那就一点儿都不成了。

    原先孩子都小的时候,二太太也没在意这些。反正有老爷子在。凭他的地位,家里的孩子就能进国子监读,不用和别人一样去十年寒窗博出身。将来再谋个差事,有老爷子罩着。考绩当然是上等的,按部就班的升上去,熬出个四五品官职来。

    可是马氏的如意算盘随着朱老爷子罢官也跟着破灭了。一个家要兴盛起来要十几、几十年。可是要败下来却太快了,只要几天,不,甚至不用几天,只过了一晚,老爷子罢官的旨意一下,朱家就什么都不是了。她引以为豪的儿女。也立刻什么都不是了。儿子娶不了好媳妇,女儿也别想说上好人家。

    大人还能忍,能熬,可怎么忍心让孩子也跟着一起熬?就说女儿明娟,她打一落地过的就是锦衣玉食的rì子。**什么绫罗绸缎不是任挑任选?哪怕她想剪着玩儿马氏都只哈哈一笑。可是现在换季要做衣裳时,得想了又想,又要体面,又要好看,还不能用太多银子。儿子的亲事由不得朱家挑别人,只能让别人来挑。娶进的这个媳妇一身小家子气,还打小没了爹。跟二房的李氏比——要是两人站一起不说谁是谁,人家准以为自己的儿媳妇才是那个商家女。

    要是朱慕贤有了出息,他当然不能不顾着自家兄弟姐妹——一人做官。大家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就这一点来说,二太太也盼着朱慕贤能高中。可是再一想,朱慕贤中了,那风光的是大太太,将来又得受那婆娘的闲气,还不得不顺着她哄着她。做小伏低,二太太又觉得特别憋屈。

    觉得憋屈的不止二太太,其实朱家还有一个人也正这样矛盾着。

    这人就是钟氏。

    自己丈夫是长子,可是这个家里有出息的是小叔子。老太太和老爷子毕竟有年纪了,公公糊涂,婆婆又偏疼小儿子,这个家将来究竟谁来执掌?

    就算丈夫继承了家业,可是不得不依靠弟弟,连带她也得看弟媳妇的脸sè……那这能算当家吗?

    可是老爷子老了,现在只在礼部挂个闲职,他要不一在,这个家靠谁?靠那个只会玩女人当古董的公公吗?

    还是得靠小叔子。

    一家子上下揣着明白装糊涂,肚里算盘珠子拨得飞快,脸上却是若无其事。朱慕贤当然不会看不出来——他甚至笑着同又林说:“还有几天放榜?”

    “咦?你不知道,倒来问我啊?”又林拿历本子看了一眼:“三十那天。”

    朱慕贤一算,还有五天。

    “还好。”

    “你这么盼着放榜?”又林咬断线头,把衣裳在他身上比量了一下。

    朱慕贤张开手方便她比量:“不是盼着。而是看家里人熬得太吃力了。要是再熬个十天半个月,没准儿会熬出病。你看娘这几天,胃口如何?”

    那自然是咱不香睡不安的。

    不光大太太,其他人或多或少也都有所表现。只除了大老爷了。

    又林很少见到这个公公,他要么去当那份闲差,回来了也只在姨娘通房的屋里。老爷子老太太都不管他,只当没这个儿子一样。

    说起这件事情来,就不得不提一句。又林从来不打发半夏去跑腿传话递东西,就把她拘在院子里。这姑娘长得漂亮,可是人却算不上聪明。放她出院子,惹人笑话丢脸面事小,要是闯什么祸弄出什么丑事来那事儿就大了。又林现在正寻思着赶紧打发了她,可是就她所知,朱家放人是有定例的。要么到了年纪,要么就是赶上家里有什么大事儿,才会放人或是配人。

    现在既没什么事儿,半夏年纪也不到,又林只能让人看着她。

    好在傻妞是很听话的,院子里什么活儿都做得齐整。翠玉嘱咐她要看紧半夏,她也一丝不苟的听从。半夏跟她吵嘴,骂她蠢笨,她都跟没听见一样。让她干活儿,她也干得利索。可是半夏要想打听消息或是想出去,那傻妞绝对不答应。

    不是又林把人想得太坏,她不得不谨慎小心。她是新媳妇,立足未稳,地位有时候还显得很尴尬。朱家院子里成年的、未成年的爷们儿可不少,真出什么丑事那可就晚了。

    朱慕贤现在是考完一身轻,本也不去碰,陪又林的时间自然多了许多。可是又林却没有功夫陪他了。家中换季,各房各处都要添衣裳。又林做为新媳妇,不能没有什么表示。起码老太太那儿得送一件针线,大太太那儿也得送一件。她们穿不穿是另一回事,当人家媳妇的,你得拿出这个姿态来。

    当然,给长辈们做了,也不能漏下丈夫的。又林现在做的这件就是给朱慕贤的,呃……内衣。

    不是她偷懒,这是朱慕贤自己要求的。

    朱慕贤知道她的针线活一般般,不是那种手特别巧特别能干的。做老太太和大太太那两件当然要下功夫,如果再加上自己的,只怕她累坏了。所以他主动劝又林不用做什么外衫,外衫太讲究,要花功夫。内衫就得,不用绣啊滚啊镶啊的,能穿就可以了。

    又林比较了一下,问他:“你是要系扣子的还是系带子的?”

    “都成,”朱慕贤想了想:“扣子。”

    “好。”

    又林于是继续做活,朱慕贤就坐在旁边看她。

    他喜欢这样的生活,夫妻俩有说有笑的,妻子还在给他缝制衣裳。

    有时候朱慕贤觉得自己运气真的不坏。虽然亲事是长辈做主,但是妻子他一早就认识,就了解,甚至早早的就喜欢上了,只是那时候他自己也没发觉这份心事。

    同窗好友间说起家里的事情来,有人说和妻子一句话都说不来,说什么她都只低头不吭声。另一个却抱怨妻子喋喋不休,吵得他想把耳朵塞上。还有的就是,他说的话妻子大多数是不懂的,妻子说的那些家长里短他也听不进去,夫妻俩也谈不上什么交流。

    相形之下,他就要幸福得多了。妻子知达礼,他说一句典故,妻子就能明白过来,同他会心一笑。要是换成……嗯,那就是媚眼儿抛给瞎子看,白抛了。

    朱慕贤不着痕迹的打量妻子——她看起来已经放下了玉林那件事。

    不过,只是看起来。

    朱慕贤在她耳边低声说:“明天后天的,要是天气好,我陪你出去散散心。”

    又林转头看了他一眼:“去哪儿?”

    整天待在这么一个小院子里,说不闷那是假的。原来在于江的时候,她带着丫头和长随还是能出门的。于江的规矩没有京城这么大,娘家人对她管的也不那么严厉。

    可现在做人媳妇就不一样了,长辈不出门,断没有她一个往外跑的理儿。再说,又能去哪儿?她在京城也就认得石琼玉一个,石琼玉还正在养胎,不能打扰。

    朱慕贤还真没想好去哪儿。他常去的一些地方也不适合,比如喝茶吃饭的那些地方,她不好抛头露面。他又不愿带她去别人家做客——须知做客要应酬要费心,举止更要注意,那可不是散心,而是成了受累了。

    想来想去,他只能说:“去庙里进香,再吃顿素斋,你觉得如何?”

    又林瞥了他一眼:“进香?要是娘和老太太都要去呢?”

    可不是么,她一提,朱慕贤也想起来了。老太太还罢,大太太对进香却是非常热衷的,他只要一说,大太太准保会说要一起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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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高中

    又林给朱慕贤的衣裳刚刚做好,正巧也赶到了放榜的那天。大太太这几天熬得实在辛苦,眼睛发红,嘴角冲了。这一晚几乎一夜都没睡着,天不亮就打发了人去看榜。其实去得早也没有用,榜还没有贴出来。再说,就算不去榜下守着看,只要中了,报喜的自然会敲锣打鼓来家中报喜。这时候贡院的人手是铁定不够的,还要向府衙借许多差役,甚至里正保长也会充当报子。这可是三年才能轮一回的美差,只要是中了,进士老爷们还能舍不得打发几个喜钱?就算是囊中羞涩的穷举子,只要他中了,自然有同乡、同窗,亲戚故旧乐意替他开这份儿钱。

    朱家的红包鞭炮都已经预备好了,只是没敢拿到明面儿上来。虽然看朱老太爷那种稳当从容的样子,多半人都猜着四少爷会中的——可万一要是不中……左右这些东西都是预备妥当了,到时候现拿出来也不为难。

    又林也十分紧张。

    虽然她劝着朱慕贤要淡泊功名,别把得失看得太重。可是不看重,并不代表就全然不在乎。若是这次不中,那就只能再等三年。三年中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比如家中有丧事须要守孝,又或是生病……谁都说不准。

    她看起来还是十分镇定,给长辈请过安,就回房来。厨房今儿送来的是瘦肉粥,并蒸糕、花卷儿、油炸果子等几样点心,下饭的小菜是肉脯、凉拌菜心、茶香茄条和干丝。这比平常丰盛,其中菜心和茄条都是又林领着人腌制的,朱慕贤一一尝过,笑着说:“味道真是不错,清淡爽口,不象原来大厨房做的,总是口味太重。吃的时候也挺香,可是吃完了总想喝茶。这个吃完了倒是挺舒服。不那么口渴。”

    又林解释说:“因为腌的时间本就不长,又放了些饴糖提鲜,所以吃起来口感是鲜咸的,但不会令人太口渴。不过也有一点儿不足。就是存放拿取时得经心,不然容易变质。”

    她虽然解释得清楚,可是自己的心思却没放在这上头。碗里的粥已经喝完了,还端着碗不放下。

    朱慕贤把她手里的碗拿走放到一旁,笑着说:“我想写几个字,你来帮我研墨。**”

    又林应了一声,吩咐小英收拾桌子。随朱慕贤进了西屋。

    朱慕贤摊开了纸,又林舀了清水洒在砚上,取了墨条,一点一点的细细研磨。

    她今天穿着件水红的衣裳,要研墨,自然袖子得向上挽一挽,露出一段白皙的手腕。朱慕贤低下头去选了一枝笔,心中却在琢磨。怪不得人们总说红袖添香。这白生生的手,黑黢黢的墨,再衬着这红衣裳。安静而美好。若没有这墨,那红白二sè未免轻浮单薄。若没有这红,那黑白二sè又沉闷黯淡。若是手腕不够白——红黑黄那也丝毫不美。

    所以这添香研墨须得红袖,且得美女来做才相得益彰。

    这么一分神,一池墨都研好了,朱慕贤却一时想不起要写什么字了。

    又林侧着头看他:“对了,咱们院子到现在还没取名,整天东院东院的喊着也不好听。你得空的时候,想一个名字,让人做个匾挂上。”

    倘若家里只有三间屋子。自然用不着给每间屋都取个名儿。但是朱家院子大,住的人又多,有个名字不但说起来好听,也不容易同别人的居处混淆。

    朱慕贤也想过这件事,只是之前顾不上。

    不过,又林提出来要给现在住的院子起名字。说明她是把这里当了家,从内心里头,是打算在这里长住了。

    朱慕贤本来担心她因为当初二太太做的事情,住在东院并不情愿。东院虽然也齐整,可是比后面朱长安小夫妻住的地方,还是逊了一筹。但是现在看起来,又林真的一点儿都不介怀。

    “好,咱们一起来想个名字。”

    两人一起琢磨,取了七八个,都觉得不中意。其实这些名字也都是好名字,只是总觉得还差一点什么。

    大概全无心事的,还就数傻妞了。她和往常一样,收拾完了屋子,开始收拾院子。先将花池边残叶收拢走,然后提了壶来浇花。

    夫妻俩还没想出一个中意的名字来,老太太打发人来,让他们过去。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算着时辰,该放榜了。

    又林还以为老太太叫去有什么要紧的事,结果并没正事,老太太让人开库房理她那些箱子,许多东西年头久了,连她自己都印象模糊。有一套金澄澄的头面,一套错落的码在盒子里头,那凤钗的翅翼轻薄得几乎透明,打开盒盖,一片璎珞叮当清脆作响。虽然看得出来放了很有些年头了,可是那光泽依旧灿烂流辉。

    “瞧瞧,这东西怕不有二十年了?”

    徐妈妈在一边说:“可不是么,我记得,整整二十六年喽。”

    又林十分惊讶:“那可比我年纪还大呢。”

    老太太笑了:“可不是。瞧那时候的作工,这一套头面,不算金子,光说这手工,可比金子贵多了。现在的那些匠人,越来越浮躁了。吹牛一个赛一个强,一动真格儿的全不行了。那天见一套首饰,把金子全敲成小薄片儿再粘一起,乍一看金彩辉煌颤颤巍巍的,仔细一瞧,粗糙得很。就会想这些投机取巧的把戏,不肯下苦功琢磨手艺。”她顺手把盒子递给又林:“给你戴。”

    又林吓了一跳:“这可不成……太贵重了。”

    老太太一笑:“这有什么不成的?我这年纪是戴不了喽,瞧我这头上哪还有几根头发,根本撑不起来它。”

    “那也不成啊。这样好的东西,应该先给大嫂。她生儿育女,又持家辛苦,得这么套头面才合适。我是什么也没做过,无功不受禄哪。”

    老太太笑着说:“你就放心。你嫂子进门的时候,我也给了她一套呢,这套本来就是预备好了给贤哥儿的媳妇的。咱们家虽然不比从前,可是我这儿还是存了些旧东西,人人都有份儿。”

    话说到这份儿上,又林也不好再推辞。朱慕贤也说:“祖母给的,你就收着。”

    又林接过了这个盒子,又向老太太行礼道谢。小英帮她抱着这套首饰,心说这套首饰可真了不得,整个于江没见哪个太太夫人头上能戴这样考究的东西,京城到底是京城。

    外头忽然吵嚷起来,老太太抬头朝外看,大管事匆匆忙忙打外头进来,一脸喜sè,在门口一撩袍襟跪了下来:“恭喜老太太!恭喜太太!恭喜四少爷!大喜,大喜啊!”

    老太太心知必是中了,不过她悬了这么些天的心,这会儿心一定,倒淡然了。大太太却急得不行,忙问:“可是中了?”

    大管事显然是一路小跑来的,他年纪也不轻了,跑这么段路实在不轻松,气喘吁吁的说:“回,回老太太,太太的话,我亲自带人去看的榜,真真的,咱们四少爷中了!”

    大太太身子晃了晃,范妈妈和又林赶紧一左一右的扶住她。

    大太太眼中含泪,双手合什,嘴里喃喃的念叨:“菩萨保佑,祖宗保佑。”

    老太太没大太太这么激动,可也是满面喜sè:“中了第几名啊?”

    “一甲第七名!”大管事与有荣焉,脸兴奋得通红,仿佛是他考中了一样!

    其实也难怪他高兴。这年头当下人的荣辱都是跟着主子,主子有地位,当下人的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一屋子人有哭的有笑的有念佛的,独独考中的本人十分镇定,这个结果大概他早已经预料到,所以脸上只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又林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刚才大太太听了好消息站不稳,其实她是没站起来,不然只怕和大太太一样。

    就算她平时素来沉稳,可是也有句话叫做关心则乱。

    老太太乐呵呵的说:“赏,都赏,全府加发两个月月钱。快让人把鞭炮红包拿出来预备着,只怕报子们也就要到了。”

    大太太忙应着:“对对,该赏,都赏。”

    大管事朝朱慕贤又行了个礼:“四少爷,打今儿起您可就是举人老爷喽。”

    老太太笑着说:“可不是么,”对又林说:“你可是举人娘子了,正好,趁高兴,把这套头面戴起来。”

    又林只觉得很不真实——朱慕贤这一得中,她觉得满屋子人看她的目光都和从前不一样了——丈夫有前程,做妻子的也跟着沾光。

    果然,说话的功夫,外头人又来报,说报喜的到门前了。外头动静确定不小,锣鼓喧天,在内院都能听得见。

    钟氏脸上一片喜sè,忙着张罗放赏。她心里怎么想,那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朱长安的媳妇韩氏就年轻多了,心里藏不住事儿,她不住眼的打量又林——那是一种又妒又羡的目光。

    老太太满屋里瞅过来,微微笑着靠在那儿,满屋人的表情她都看得清清楚楚……今天出去吃饭,结果菜都辣得很,我跟儿子都吃不了辣==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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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这边大太太说着,给几家亲戚报喜去,老太太说:“这就打发几个稳妥人去——不过这会儿想必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

    可不是,几家亲戚虽然不是很亲近,可是同在京中,彼此间走动也多,朱慕贤这回下场,几家都关注着,这会儿该知道的肯定都知道。

    大太太说:“老太太说得是,可是他们关心,咱们更不能失了礼数。”

    二太太马氏满脸笑容:“可不是,尤其是贤哥儿媳妇她娘家远,这可得打发人把好消息告诉他们去。”

    大太太张氏和马氏妯娌不合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因为上当不是一回两回,二太太只要一开口,大太太就认为她必然没安好心。

    就算二太太这话没什么旁的意思,大太太也猜疑开了。通知亲戚,自然是各家都要通知到,马氏为什么单单把李家拿出来说?

    刚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马氏就没少拿这个事说嘴对她冷嘲热讽,现在这么一提,大太太更觉得她是别有居心,讽刺又林出身低。

    这会儿大家都在兴头上,大太太也绝不想在儿子中举的好rì子和二太太治气,只当做没听见,也没有应声。

    且不说二太太话里是不是这个意思,其实这事儿归根究底,还是大太太心里有芥蒂。她觉得儿子十全十美,当时若不是仓促间定下这门亲事,现在儿子中了举,来年怎么说一个进士也是稳稳到手的,说不定还能做榜眼、做状元。倘若到这个时候再定亲。那什么名门淑女娶不着?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当时谁能想到老爷子还能咸鱼翻身呢?

    虽然儿子高中大太太顺心遂意,可是二太太插这一句话,还是让她心里不畅快。

    朱慕贤回去换了衣裳出门。中了举事情极多,得去见几位同年,少不得再去拜会座师房师。衣裳是早就备下的。虽然朱慕贤不爱张扬,可是这中了举,打扮自然和过去不同了。他自己就算不在意这些,可是一众同年之中,旁人都正chūn风得意,要显摆一下身份的不同,他也不好太与众不同了。旁人不说他xìng子淡泊。倒会说他本来出身就不凡,不屑与一众同年为伍。

    又林帮他系好了腰带,又将装满散钱和碎银的荷包交给小英递出去给墨。不管什么时候,应酬都少得花钱。现在中了举,少不得赏人、喝酒。身上不带钱是万万不成的。

    自从两人成亲,到了京城之后,朱慕贤的月例当然都是交到又林手里。说实在的,大家子里的主子没几个靠月例过rì子的。那几个钱够干什么用的?虽然说吃穿是公中的,可是额外买一点东西,赏一下人,人情往来送点儿礼,就捉襟见肘了。朱慕贤从前是没关心过自己有多少月例的,可是在院读了两年。他也不是过去那不知油盐贵贱的少爷脾气了。自己月例多少,一个月又花用多少,他心里有数。

    说白了,他挣的没有花得多,中间亏的部分当然是妻子给垫补的。

    “晚上可能会晚些回来。”

    又林点头说:“知道了,少喝些酒。家里说不定会来客人。要是应酬不那么要紧,还是早些回来的好。”

    “我知道了。”

    又林送他到门口,又嘱咐墨:“好生跟着。”

    墨脆脆的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小英,才跟着朱慕贤去了。

    这一眼又林可注意到了。

    她转过头来看小英,小英却懵然没什么感觉,一边扶着又林往回走,一边问:“今天家里有喜事,厨房又要忙活了。早上嘱咐她们炖的汤不知道预备上没有。要不我先去问一声,要是现在炖上,晚上少爷回来喝时正到火候。”

    看来她还没开窍哪。

    一般来说,小姐们的陪嫁丫头,要么做了男主人的通房,要么就配给了身边得力的人。墨人机灵,在朱慕贤面前又得脸,将来少不得混个管事做做。小英要是跟了他,依旧可以在自己身边当差,倒是不怕嫁到外头去照顾不到。要是翠玉放出去,又林倒是放心一些,翠玉毕竟心眼儿更活,那脾气也不是个吃亏的。小英不成,心眼儿太实诚,把她嫁给家里的人,倒是更放心。

    翠玉在旁边说:“瞧你,还担心这?厨房的人可不傻呢,咱们少爷现在可是举人老爷了,怠慢谁也不能怠慢咱们啊?”

    小英一想,可不是嘛。厨房现在只怕巴结还巴结不来呢,哪会敢怠慢。

    又林想着一件事儿,让翠玉把院子里几个人都叫了过来当面吩咐她们,虽然说现在朱慕贤中了举,可是不代表他们院子里的人就能跟着骄横起来。一笔写不出两个朱字,住在一个门里,他们又是小辈,焉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轻狂起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翠玉有点儿心虚,她觉得又林这话主要是敲打她的,忙带头保证:“nǎinǎi您放心,我们都知道分寸,一定不给您和四少爷惹是生非。”

    又林看她一眼:“嗯,说得挺好听,可得言行一致才行。要是都老实本份那就罢了,要是谁明知故犯,我也不会轻饶。”

    白芷她们几个都恭恭敬敬的应了。

    打一棒还给个甜头安抚,又林又说:“这阵子大概事情不少,你们也得忙一阵子。老太太说了,府里每人都加发两个月月钱。咱们院子里的人,我还额外有赏。”

    又林向来不轻易许诺,她说一是一,说有赏,就必然是要赏的。几个人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翠玉微微转头,她旁边站的是小英,小英过去是半夏。虽然她在院子里的地位很是尴尬,可她毕竟还是四nǎinǎi给又林的丫头,所以还是要排在白芷茯苓她们的前头。

    翠玉打心眼儿里就瞧不惯半夏,都是丫头,搞不清楚自己的斤两,吃穿都要挑挑拣拣的,还天天描眉画眼,干活儿从来不肯出力。象是洒扫搬抬这些稍重一些的活儿都不肯干,整天闷在屋里说是做针线,可这么长时间了谁也没见她给nǎinǎi做出一件活计来。

    不就巴着想往主子床上爬么?真不知羞耻。

    虽然四nǎinǎi当初预备下这个丫头就是想做这个用的,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半夏怎么也该明白了,自家nǎinǎi根本没打算拿她派这个用场。她要是自己识趣,就该放聪明些,别人干什么就干什么,等年纪到了放出去嫁个人,不管是配家里的,还是放到外头去,nǎinǎi左右是不会亏待她们,一人二百两银子陪嫁总是有的。再说,她们都是娘家带来的,nǎinǎi再开铺子置田地,还是用她们这些人放心,将来前程稳当当的。

    可是半夏却不明白这些。

    翠玉脾气急,小英嘴又笨。可是翠玉知道,白芷和茯苓是劝过她的。她们是差不多一起进的府,关系更要好一些。白芷她们肯定是一片好心劝她,可是半夏却是死活听不进去。

    在她想来,这种大家子里的少爷,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不是她也得是别人。她长得好,又是nǎinǎi家里带来的,不比朱家长辈安排得更贴心更可靠?nǎinǎi现在想不明白,可是要不了多久就会明白。

    再说,半夏以前过过苦rì子,到了李家之后又见识了富贵的模样。吃的穿的住的用的,哪样不jīng致?让她再回去粗茶淡饭一年到头的劳作,她可不愿意。爹娘给她这标致模样,就是她天生的本钱,注定她这辈子要做人上人,要出人头地,要穿金戴银要享福的。

    所以现在又林晾着她,她也乖觉的把自己闷屋里,不怎么往朱慕贤跟前凑。她琢磨着,自家nǎinǎi总会有身子的,到时候就是她出头的机会。

    又林让她们散了,正好有客人上门。

    又林的小姑子,二姑娘朱心瑜来了。

    又林有些意外。朱慕贤的这两个妹子不是大太太亲生的,是姨娘生的,这就隔了一层。再说大太太对她们也是淡淡的,公中有的她们也有,但是额外绝没有多一分关注。这种情况下又林当然也不能不顾婆婆的面子去和这两个小姑子亲近。反正她们也快要说亲,一嫁出去之后,那关系就更远了。她们自己也知道本份,平素都在屋里做针线,除了往老太太,大太太那儿请安,轻易也不出门。

    这回登门,可还是头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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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两人进屋坐下,上了茶。朱心瑜笑着打量过屋子,目光最后又落在又林身上:“嫂子这屋子收拾得真好。原先这里修整的时候我经过门前头,和现在全然两个样子。”

    “胡乱摆的。”又林说:“亏得屋子宽敞,错落开了看着象是那么回事儿。”

    大房二房的新房之争朱心瑜从头到尾都知情,本来要给四哥定的是后院,结果被二太太硬夺去了,他们夫妻只能住到东院。但是听这位四嫂子的意思,竟是对这个一点儿都不在意。

    又林今天的事情不少,有客人要来,朱慕贤不在,她须得出面。换过了衣裳,送走了朱慕贤,她本来也要去正院儿。朱心瑜现在一来,她不得不耽搁一下。

    好在朱心瑜是有眼sè的,没再说客套话,把身后丫鬟捧的包袱接过来轻轻放在桌上。

    “这是我给四哥赶的一件儿衣裳,赶得急,也不知道合不合身儿,算是我给哥哥嫂子贺喜。哥哥这一高中,来年chūn闱必定也是十拿九稳。将来哥哥鹏程万里,前途不可限量,嫂子也能好好享福了。”

    又林打开包袱来看,里面是天青sè的一件棉绸袍子,料子算不得名贵,可是难得颜sè式样都合朱慕贤一惯的风格。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可到底是在一起生活过多年,朱慕贤的喜好朱心瑜肯定心里有数,看针脚沿边都很是细密规整,肯定不是象她说的那样匆匆赶出来的。多半是早做好了,只是之前没放榜。怕拿出来不合适,特意现在送来的。

    “让你费心了。”又林和这两个庶出的小姑子一向没多少话说,现在她忽然来送了这么件衣裳,虽然突然。可是又林还是得领她这份好意。

    朱心瑜喝了半杯茶就走了,又林也不能多待,用抿子抿了下鬓角。急匆匆的出门往正院去。翠玉紧紧跟着,一面走一面小声说:“我刚刚仔细瞅了眼,那花边绣得可下功夫了,取的是连中三元的好意头,只是用的丝线和袍子颜sè相近,乍一看才看不出来。十天半个月的绝对做不出来——要全是二姑娘自己做的,那她的女红可当真不赖。”

    又林应了一声。

    翠玉还有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边自家四少爷中了举。那边他庶妹就巴巴的送了件衣裳过来。虽然人家说的是来恭贺,可是翠玉觉得这分明是来趁热灶的。以前也不见她跟自家nǎinǎi这么亲热,门更是一次没登过。这会儿却赶着来送东西。

    其实哪就差这一会儿?吃罢午饭,或是晚间再送不是一样?

    她之所以把话又咽回去,是因为刚才那么短短的瞬息间她想起了娘和嫂子的叮嘱。她觉得自己聪明。可是她能比nǎinǎi更聪明吗?她能想到的,难道nǎinǎi会想不到?

    再说,现在不是在李家了,不是随便什么话都能说的。哪怕在她们院子里,也要当心,毕竟干粗活的两个媳妇可不是她们的人。出了院子,那当然更加要谨慎,谁知道哪句话就会让哪个有心人听了去呢。

    朱心瑜有什么要巴结又林的地方呢?这个根本不用猜。这个年纪的姑娘,所虑的无非是婚事。大太太不理会她们。平时从不带她们出门应酬,大老爷也对儿女不闻不问的。她想寻亲事,既然父母处走不通,就只能想办法走嫂子的门路。

    正院果然十分热闹,已经有客人来了。男客自然去前院,内院都是女客。又林一到门口。便有人笑着说了声:“哟,举人娘子来了。”

    说话的人笑得很爽朗,正是堂婶吕氏。

    又林笑盈盈的向各人见礼,这会儿赶来的人多半是亲戚,又林差不多都认得。道贺的人虽然多,又林照旧条理分明的一一回话,称呼间纹丝不错。大太太本来有些担心,现在看她应对自如,倒是稍稍松了口气。心说怪不得老太太会看中她,这看样子果然是专门请人教导过的,不卑不亢,既温和又大方。

    平时看着这个媳妇还是不错,可是平时是在家里,现在这等场面可不一样。进退举止,言谈应对,那是半点马虎不得,稍有一点错处,就会被人抓住痛脚,要不了半天就给传得沸沸扬扬。

    大太太这儿放心,二太太那儿就不太称心了。

    她的儿媳妇韩氏也是新媳妇,说起来比又林还大半岁呢。虽说家里也败落了,可是怎么着原先也是读、做官的人家。现在两个人都在屋里,可是众人谁能注意到韩氏?论长相,又林更清秀动人,江南女子的纤巧袅娜不是京城姑娘能比得上的。再看打扮穿戴,又林的妹子刚没了,她不穿那些鲜亮的衣裳,也没怎么妆饰,可是这素淡的颜sè倒更衬得人可爱。瞧她刚才进屋给各人见礼问安,那步态,那身段儿,连俯首之时露出的一截粉颈都显得楚楚动人。连二太太这样挑剔都找不出什么毛病来。

    可自己的儿媳妇——让两人站到一块儿,不明说,旁人一准以为商户出身的是埋氏。

    来的客人里也有不少心里泛酸的,觉得又林一个商户女,嫁进朱家这样的门第不说,丈夫眼看着是要发达起来了,这人的命可真好。要是朱家没败落那段rì子,是无论如何不会和商户人家结亲的。

    这女人扎堆的地方,不管开始在谈什么,最后总免不了绕到儿女亲事上。各家差不多都有适龄的儿女等着说亲。虽然这时候结亲讲究父母之命,可是父母终究也不会给儿女弄一门全然不了解的亲事。总得对对方的门第、家境、人品都有所了解,真正盲婚哑嫁主要是指当事人而言。

    而她们消息的主要来源,就是这种亲戚故交之间的来往应酬。

    朱家的两位少爷,老三朱长安和老四朱慕贤都娶过亲了,没有娶媳妇的需要,但是二房的明娟,大房的心瑜和慧萍年纪都只差个一两岁,正是说婆家的时候。虽然这些客人都是冲着贺喜来的,二太太可比大太太积极多了。

    她只有明娟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又是最小的一个孩子,二太太自然要为她好好筹划。对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嫁妆好攒,可是夫家不是那么好挑。门第高的看不上他们,门第低的二太太和明娟都不会甘心,都高门嫁女,二太太当然指望女儿能嫁得风光,将来过的rì子得比在娘家强才成。

    这光门第好了也不成,还得看本人如何。象那种素有恶习的纫绔肯定不行,身子单薄多病的也不成——那嫁过去太没保障了。

    所以说,要结一门好亲事是多么不容易。

    朱慕贤回来的时候身上果然有酒气,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没有喝多,步子还稳,眼神也清亮。

    又林迎上去:“回来了?”

    朱慕贤一反常态往旁边儿躲了躲:“我身上有酒气,先去洗一洗。”

    等他出来,又林已经脱了外面的衣裳,靠在床头,指着矮几上的茶盏说:“醒酒的。怕你喝了又睡不好,所以冲得不浓。”

    朱慕贤笑着凑过来,先在她颊上偷了个香吻,才端起茶盏。不是那种家里以往沏的酽茶酸汤之类,而是用竹叶沏的,里头放了蜂蜜,还有两颗青梅,闻着就是一股清香,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又林起居很有规律,今天上床往rì早,必定是累了。朱慕贤今天在外头应酬宴饮也不轻松,夫妻俩低声说了几句话,又林想了起来:“今天二妹来过,她给你做了套衣裳。”

    朱慕贤看起来并不显得意外,点头说:“知道了。还说别的事了吗?”

    “没有,她来得很匆忙,那会儿也没功夫细说。”

    朱慕贤脱了鞋靠着又林躺下来:“心瑜从小就比慧萍显得懂事,她是个很有主意的姑娘,慧萍跟她根本不能比。她会讨好老太太,在太太面前也一向乖顺。她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差不多该打算了。说亲又不是今天说今天就能成的,总得细斟酌,没个一年半载的怕成不了。就是定了亲了,这备嫁又得不少功夫——以她的年纪来说,是该预备起来了。不光她,三妹妹,还有二房的四妹妹,也都到年纪了。”

    “这事儿祖母应该心里有数,母亲虽然有时会考虑不到,不过只要老太太拿了主意,就没什么大问题。”

    “你说得轻巧,老太太毕竟有年纪了,哪能再随意出门应酬,相看孙女婿去?”

    当时老太太看中她,最后聘她做了孙媳妇,那也是事出有因的。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两家在于江住的特别近,而且从七nǎinǎi那儿论起还能攀上亲。因为来往得多,朱老太太才会了解她,喜欢她。

    可是朱老太太的年纪放在那里,她不大可能出门应酬,一般有事情都是大太太二太太妯娌出面,就比如上次去刘家拜寿。大太太不替两个庶女留心,老太太坐在家里又见不着什么人,哪里能安排得了孙女的亲事呢……啊啊啊,年货还没有买。。揪头发。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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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朱慕贤就算人情练达,可是后院里的女人的事情,他还是不甚明白。

    朱心瑜想必已经看穿了这一点,祖母已老,嫡母指望不上,大老爷根本就不是个东西,她想嫁出去,还想嫁得好些,那前头这几个人都不能指靠,只能另寻出路。

    但是又林觉得,她应该先去走钟氏的门路。钟氏是长嫂,又现管着家,人情应酬也多半是她在应付,再说钟氏进门几年了,朱心瑜肯定跟她更熟悉,交情更深。如果大太太想不起来,这事论情论理都该是钟氏来办。

    不过既然人家姑娘只是送了件衣裳,并没开口说这事——她自己一个小姑娘,脸皮嫩,又要顾着规矩,也肯定开不了口。就算是当初李光沛和四nǎinǎi那么疼又林,也没说让她自己做主亲事。

    夫妻俩又商量过,给这间小院儿起了名叫桃缘居。又林磨墨,朱慕贤提笔写了匾,已经交了人去刻,两天功夫匾就挂上了。桃既是长寿征兆,又有多子的好意头,小夫妻想了一圈儿名字,最后还是不能免俗,选了一个最吉祥的。老太太都说这名字起得好,于是其他人也纷纷跟风。朱长安也给自己院子起了名,只不过他的字不好,还是央朱慕贤帮他写的匾。

    又林沉得住气,可是没想到钟氏先来找她了。

    “弟妹在屋里吗?”

    钟氏现在可是大忙人,管家nǎinǎi——这些rì子家里事又多,过中秋。朱慕贤中举之后宴客,另外她还忙着在各处安插自己的人手,把以前二太太的影响力一点点抹除。这和人品无关,一朝天子一朝臣。二太太的人又不会向着她,又不会用心办事。再说钟氏也有陪房,有亲近的人。有好差事不给自己人,那也说不过去。

    这样的忙人,肯定无事不登三宝殿。

    又林已经听着动静了,忙迎出来:“嫂子来了?快进来。”

    钟氏笑吟吟的进了屋,先闻到一鼻子墨香:“哟,四弟还用功哪?”

    “没有,他早就到房那边儿去了。我正在抄经。”

    进了西屋,钟氏也看到桌上摊开的经了。她拿起来看了眼,赞了一句:“写得真不错。这是给老太太的?”

    又林笑着说:“写得不好。好久不提笔了,手生,刚才写废了好几张。”

    一边的篓子里果然有揉皱的几张纸。

    钟氏在娘家的时候也曾经读过识过字。可是那都没有正经学过,不过是不当睁眼瞎,着重学的还是女红、理家这些。不过她到底是有见识的,字好字坏能看得出来。

    据说弟媳妇专请女先生教导过两年,看来不是假的。大概她娘家一早想给她寻一门好亲事,所以才这样在她身上下功夫。

    这功夫也没白下,瞧,这眼见就要出人头地了。

    钟氏坐下来之后就开门见山了:“这些rì子我忙得头晕,弟妹这里要是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可千万要多包涵,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跟我说。”一副管家婆的口吻。

    又林笑了。能缺什么?吃穿用度都有份例。真缺什么,那也必定是份例外的东西,是不好张口讨要的。反正她自己又不缺钱,钱嫂子隔三岔五进来请安回话,会带来铺子里的账目和外面的消息。也会把又林需要的一些零碎东西一起带来。

    “今天我过来,倒是厚着脸皮,想让弟妹给我帮帮忙。”

    又林可没敢一口答应帮她,这一家人互扶互助是应该的,前提是有那个能力。

    果然钟氏说:“是关于妹子的事儿。你也知道,心瑜和慧萍一个十三一个十四了,也该相看人家说亲了。只是老太太已经有年纪了,太太身子又不合适,所以这事儿难免得你我多费心。”

    又林露出些微意外的神情:“嫂子说的在理,咱们做媳妇的是该替长辈分忧,也该替下面的弟弟妹妹打算。可是嫂子也是知道我的,我才到京城,什么人都不认得。就是想张罗,也无从谈起啊。”

    钟氏笑了,身子凑得近了些,话说得很亲热:“这我当然知道了。弟妹也不用为难——两位姑娘,当然得先说二姑娘的婚事了。心瑜自幼象他哥哥们似的,喜欢念。我听她姨娘的意思,也是想寻个读的人,门第嘛,那倒是次要的,人品端庄,rì子过得和顺就行了。四弟这一榜的同年里,也有那没成亲的?”

    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瞧,这事儿多绕了一个圈子,朱心瑜和又林不熟,再说,这事儿不能越过钟氏去。所以她先和钟氏开口,钟氏再来和又林谈。

    这个打算倒是不过份。朱老爷子虽然起复后挂了个三品的闲差,声势不比当年,可是到底不是待罪罢官之身了,过去的门生故旧关系也在。朱心瑜虽然是庶出,但是她又不要求对方家境,只要是个举子,有前程就行了,这不难找。

    又林说要与朱慕贤商量,待钟氏走了,又林继续抄经,翠玉和小英小声说起刚才的事。小英是没什么主意的,翠玉却点头说:“二姑娘是个聪明人啊。”

    “什么?你怎么看出来的?”

    翠玉耐着xìng子解释给小英听:“有眼光又会打算,还不算聪明吗?虽然咱们府上也算是有根基的人家,可她是姨娘生的,那要是门第的高的人家,可就看不上她了。她要是嫁个举人,那就不一样了。这人要是再努把力,谋个官做,她不就是官太太了?”

    小英点头说:“还真是,这么说二姑娘确实是聪明人啊。”

    其实有时候所谓的聪明,不是你多么能干多么要强,而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明白什么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

    这事儿又林和朱慕贤一说,朱慕贤就笑了:“原来兜了个大圈子是为了这个,这个二妹打小就不吃亏,穿她一件衣裳。就得给她寻个女婿。”

    又林推了他一下:“你别光笑了,这事儿你看……可行吗?”

    “行。”朱慕贤琢磨着几个没有成亲的同年。有京城本地的,也有家在外地的。明年chūn闱。很多人中举后就留在京城备考没有回乡,现在倒正是时候。

    两个妹妹里,朱心瑜和她亲娘一样,都很知趣,打小就懂得看眉眼高低,懂得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并不惹朱慕贤讨厌。替这个妹妹寻婿。朱慕贤并没什么不愿意。

    又林也想着,以朱心瑜现在的人品才干,嫁进小门小户做个主母是绰绰有余。只要自己会持家,rì子能过得不错,比逞强出头非得嫁高门要实惠得多了。

    “那这事儿你就留心着。我去给大嫂回个话。这事儿当然不能张扬,但是老太太和太太那儿可不能瞒着,不然回来事情真成了,可不好看。”

    “那当然的。”

    钟氏果然把这事儿跟老太太和大太太都说了,当然不能说是朱心瑜自己的意思,只说是她姨娘这么打算,老太太点头说:“嗯,也该时候了。”

    意思就是同意了。

    大太太却先皱起眉头:“徐姨娘怎么和你说的?”

    这问题钟氏已经料到了,按预备好的答案说了。因为她现在料理家务。徐姨娘又怕扰着大太太,所以让她给留心着。正好赶着秋闱放榜,各地举子云集京城,赶巧了,趁这时候给朱心瑜说门亲事,明年chūn闱一放榜。不管中没中的都可以办亲事了。

    庶子庶女们大太太本来就爱搭不理,大儿媳妇如果接手过去,她乐得清心。但是小儿子可是要预备着明年chūn闱的,这会儿去张妹子张罗亲事,大太太怕影响了儿子的前程。

    钟氏连忙保证,只是让朱慕贤提供人选,完了请人到家里来吃顿饭相看一下什么的,绝不会影响了小叔子的大好前程,大太太才勉强点了头。

    回了自己屋里,钟氏的丫鬟豆青给她端上茶,小声说:“nǎinǎi,您何苦给自己找麻烦,二姑娘的亲事不管说得好不好,在太太那儿都落不下好。您就该让徐姨娘自己去求太太的。”

    “徐姨娘一向在太太面前很规矩,太太不会很恼的,再说,我怀良儿的时候还多亏了她帮衬,提醒了我好几回,不然良儿只怕……算是我还她这个人情。”

    豆青看劝不回来,也就转了话风:“那二姑娘要是年前说定了,chūn天就成亲,这嫁妆……”

    嫁妆是真没办法了,大太太没给她预备过,徐姨娘一个姨娘,又已经年华不在,哪拿得出来。讲究的人家,女儿的嫁妆要预备多少年的,可是象朱心瑜这样,只能现置办去。当年大姑子朱玉萱出阁钟氏还没进门,只听说她嫁妆也十分丰厚,公中出了差不多一万银子,大太太和老太太贴补的只怕还不止这个数。但是朱玉萱是长孙女,又是嫡出。轮到朱心瑜,朱家现在已经不比从前显赫,银钱上也不会这么大方,公中大概能出个两三千,大太太不会愿意给庶女贴补,老太太就算能添妆,也是有限的。

    豆青小声说:“四nǎinǎi可真不愧是商户人家的闺女,开了个茶庄还不算,听说在南街沿街又寻了个沿街的小院子要买下了。”

    钟氏有些意外:“你哪儿打听来的?”

    “嗨,nǎinǎi忘了,我们家和四nǎinǎi带来的两房人住得可近着哪。整天进进出出,抬头不见还低头见呢。”

    “她在那儿买房要干什么?又开什么铺子?”

    “好象不是,说是打算赁出去。那个院子虽然不大,也有四五间房,正好赁给那些在京城想求功名的秀才、举子。虽然说这个不如开铺子挣钱,可是既不用进货卖货也不用人太费心照看,细水长流的——所以我说四nǎinǎi会过rì子会算计。就算将来不赁了,翻整一下再开铺子也方便。”

    钟氏点了点头。这个弟媳妇——还真是能干得很哪……祝大家新chūn愉快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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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豆青的话,正触在钟氏的心坎上。

    钟氏的陪嫁一是不如弟媳妇多,二是她也不那么会打理。别说她,整个朱家的老少三代媳妇加一起,只怕在这上头都不是又林一只手的材料。看着人家不声不响的,把手里的钱都变成了能下蛋的母鸡。钟氏当时陪嫁了田地,没有铺子。种田呢,是不会有什么大进益的,而且还看天吃饭,一年有个几百两银子,就算不错,有一千,就是上好年景了。上好年景当然不是总能遇上的,钟氏手里的钱当然是得算着花。钱搁在手里是死钱,只会越花越少,得想办法把死钱变活钱。她也想过要弄个铺子,可是一怀孕,加上手上又没这方面的人手,就一直搁下了。

    做了管家主妇,天天和柴米油盐打交道,钟氏可没有以前那副小姐脾气了。她也彻底明白过来了,门第、家世、女红那些什么都是虚的,真金白银才是最实在的东西。尤其摊上大老爷那样的公公,正事儿一件不干,还天天有外账找到账房来支银子,那些挂账的都是些什么地方啊!字画玩器酒楼也都算了,可竟然还有花街柳巷里的外账。账房是给支也不是,支了也不是,只能都往她这里推。

    钟氏叹了口气——管家可不是个轻松活计。接手这些rì子,她觉得比往年一年过得都累。上上下下都要安排好,稍有疏漏就会出大麻烦。

    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现在这情形是暂时的,二老爷那房总有一rì会分家出去。自己总有一天不用看别人眼sè,真正的当家作主。

    朱慕贤说给妹子留心,果然不是白说的,没两天就寻着两个人选。一个姓单,今年二十二了,也是他今年的同年。这已经是他第二回乡试,第一回落榜后家里原想给他说亲,他说要一心功名,没有答应,就这么耽误了三年。家乡在鲁阳,家境宽裕,人品端方。另一个姓石。二十五了,家是保定府的,前头说过一门亲,不过未婚妻未过门就病死了。

    这两个朱慕贤觉得都不错——人长得端正,会读但不是死读的。十分有潜力可挖。如无意外,来年chūn闱必定都能得中。到时候不管是入翰林还是外放,朱心瑜嫁过去都合适。

    他把这话和家里人说了,大太太是无可不无可,老太太则表示,最好能把这两位同年请家里来坐坐。**他们家都不在京城,现在孤身在这里,朱家理当照应一二。

    能在千万人拼杀出来脱颖而出,单、石二位智商情商都是很够看的。朱慕贤并没露出这种意思。可是近来京城榜下捉婿的事不是一桩两桩,两人心里都亮堂堂的。等拜会的那天,都是好生拾掇过的,带着四sè礼物登了门。

    没明说是相看女婿,两人也就依着后辈礼数,说是来给朱老太爷请安。顺便请老太爷指点文章的。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朱老爷子当年也是进士一甲出身,还曾任过一任顺天府的主考官,现在还是礼部尚呢!就算不为了相亲,单、石二人能得他一言半句指点,那也是受用不尽的。

    朱老爷子很是配合,在小房见了两人,各看了他们带来的文字,一人只指点了两句,都说得十分中肯。

    见过老爷子了,两人当然顺理成章也要去给老太太请安。

    朱心瑜当然不能露面,连钟氏和又林也不成,她们都是年轻媳妇,不好见外男。大太太二太太有了年纪当然不在乎,在一边陪着。

    二太太是主动要求来的——她的宝贝女儿明娟可也该说亲了。虽说她不大看得上穷举子——可是说不准,要是个真有本事,将来有大出息的呢?就象老爷子当年,也不过是穷举子一个。

    大太太本来不大爱来,给庶女相女婿,大太太才没那么好闲情。可是一听二太太也有这意思,大太太立马象打了鸡血一样jīng神万分!

    就算自己看不中,也不能让二房捡了便宜去!

    朱慕贤领着两位同年进屋,眼睛往屏风那一溜。

    这些女人真是——要躲也专业点儿啊,至于要贴在上头看么?还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难道个个都需要相看女婿?热闹什么时候不能看?

    他看得出来,单、石两位也不会看不出。但是两个人都很从容,眼珠一点儿都没往屏风那边转,规规矩矩给老太太请安,给大太太二太太请安。这安不能白请,自然得有表礼相赠。老太太笑呵呵的让他们坐下用茶,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无非是问些家里如何,父母如何,学业如何,在京城生活如何之类的场面话。

    又林是被钟氏拉来的——钟氏做事很是周密,未谋胜先谋败。如果成了,当然主要功劳在朱慕贤。可是如果不成,那责任也轮不到她扛。朱心瑜当然也来了——

    可是她们没想到的是,朱慧萍,二房的朱明娟,韩氏,竟然全都来了。虽然老太太这扇屏风是四扇的,可是这么多人躲在后头,光环佩声响和头油脂粉气味儿就无法掩饰了。这可真是光明正大的人多势众的在偷窥了。

    等朱慕贤送两位同窗出去了,回来以后,大中小三代女人齐聚一堂商量这事。当然,朱心瑜做为当事人,是需要回避的,所以她已经不在屋里了。

    老太太见朱慕贤回来了,先问他:“你倒周到,请了两位回来任挑。不过他们两人,你觉得哪个更合适?”

    朱慕贤笑了,把问题又抛了回去:“老太太和太太觉得呢?”

    大太太想了想:“我觉得,姓单的那位公子要好一些。生得也端正,家里也宽裕,比石公子还要年轻。石公子当然也不老——就是和心瑜一比,这大了十多岁去呢。”

    还有一个原因虽然没说出来,不过大家心知肚明,那就是姓石的前头定过亲,虽然没进门就不算娶过,可是总叫人心里有点疙瘩。

    大太太虽然说不想替庶女打算,可是既然两个人选摆在面前了,她也没理由选那个更差的。毕竟这要是结了亲,将来就是亲家了,自然会跟自家、跟儿子亲近。

    老太太笑笑,又问二太太:“你看呢?”

    二太太没看中这两人——她理想中的女婿应该门第更高人品更俊秀。不过这会儿只是替大房挑,她也点头说:“我觉得大嫂说的是。”

    连钟氏也是这么想的,难得二太太这次不唱反调。

    不过这种事,还得问问姑娘自己的意思。毕竟刚才也让她自己过来看过了,就算走过场也要问一下她本人的意见。

    这个任务当然交给钟氏了,不过钟氏又把又林拉上了一块儿去问。

    又林笑着说:“我还去?人多了,怕二妹不好意思。”

    “没事儿,这可不是小事他,你一向稳重,主意也准,就当是陪我。”

    结果朱心瑜和大太太的意思并不一样。

    她十分害羞,但是意思表达的很清楚。

    她看中的不是单公子,是石公子。

    钟氏十分诧异,这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朱心瑜的眼光,倒是和又林不谋而合了。

    如果让又林来选,她也会选石公子。

    钟氏问:“妹妹……这可不是小事啊。石公子他毕竟大了你十岁还多。”

    朱心瑜细声细气地说:“我觉得石公子挺稳重的——单公子之所以现在还没定亲,是因为想中了举,做了官,娶的媳妇比之前没功名时娶的要好。”

    钟氏说:“可人往高处走,谁不这样想?有上进心也不是坏事啊。”难道都象自家公公似的一门心思玩女人才好?再说,单公子家境还更富裕一些。

    “他们刚才喝茶的时候,石公子拿起来就喝了,单公子要闻一闻,看一看才小品了一口。”

    这个细节,又林也注意到了。

    单公子那种品评的态度说明了一切。他喝一口茶之前都要估量这茶的好赖品级,更不要说亲事这种大事。他想的更多的是能从朱家得到什么——

    而朱家实际上给他的只不过是一个庶女,一份不算厚也不算太薄的嫁妆,以及将来可能会有的助力,但这助力也不会太大。

    虽然说这些事情都要列入结亲的考量,可是如果只想着要,我要,我想要,这种人做丈夫,有些功利的过头。有一还想二,有二了还琢磨为什么不给我三,永远不会满足。

    相比之下,石公子更稳重。虽然生得不如单公子俊秀,也没他那么能言善道,可是老实可靠才是做丈夫的首选。

    又林对这个小姑子心瑜不免刮目相看。这姑娘的头脑不是一般的清醒啊。这个年纪的姑娘,更多的注重相貌和外在的表现,对她们来说稳重等于木讷等于没有情趣,是不会太青睐这种人的。

    shè雕里头黄蓉喜欢郭靖那老实人,很多人说傻人有傻福。可是郭靖这种人做情人是乏味,做丈夫那是一等一的可靠。再好的男人,身心都不在你这儿,那有个屁用。

    钟氏如实把朱心瑜的话回禀给老太太和大太太。大太太诧异,老太太却笑了:“不错,我也看着石公子挺好的。”

    既然老太太都这样说了,大太太也就不多言了。反正不是她亲女儿,既然她自己和老太太都这样决定,大太太更不会额外多说什么……给大家拜年喽!祝大家新chūn愉快,合家幸福~~~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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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后来朱心瑜和又林说了心里话。(.)她说她是庶女,姨娘又不是非常得大老爷的宠,又有了年纪。她早就知道她没有什么能依靠的人,还想嫁人之后反过来照顾姨娘,那就不能抱什么不实际的幻想。嫁个一般人就成,而且对方得为人忠厚,不然出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想回头照顾姨娘,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事实证明朱心瑜的眼光很不错,石沛清的确是个很忠厚的人,不会斤斤计较得失。

    家中三个姑娘其实年纪相差都不大,可是另外两个就不象朱心瑜这样聪明省心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朱慕贤委婉的向石沛清转达了家中的意思,石沛清当然是意外之喜。他本来觉得自己希望不大,纯粹是个陪客——因为条件是明摆着,另一个人无论是本人还是家境都比他强,他还比对方又要年长几岁,可是没想到最后朱家看中的是他。

    石沛清当即让人捎信回家,石家当即来了人,还请了官媒婆,向朱家提亲。石母是个十分普通且和气的妇人,从儿子前一门亲事黄了之后就一直为这事儿悬着心,想不到儿子能娶到这样门第的小姐——就算不是当家太太生的,那也一样姓朱。再见了朱心瑜本人之后,这满意就到了十分。朱心瑜长得非常拿得出手,且温婉柔顺,落落大方。这样的好媳妇,他们家那整个镇上也寻不出第二个来。

    亲事顺顺利利的定了下来,石家只有石沛清一个独子,从聘礼上就可以看出石家对这门亲事的诚意——估计石母是把石家家底全掏出来了。

    不过这下聘礼从来都不是一件吃亏的事。除非遇到那种极不讲究的亲家,扣了聘礼或是直接把聘礼给姑娘当了嫁妆。朱家显然不可能这么干。公中给朱心瑜的份例和石家下的聘礼比起来,稍嫌薄了一些,老太太掏私房又给添了一千两去置办嫁妆,此外还给了不少添箱的东西。有老太太在前头比着,大太太也不好太小气了,连现银带东西差不多也给添了一千两。

    朱心瑜很会做人。人前人后对大太太感激涕零,直说大太太待她太好,她无以为报之类的,让大太太心里十分熨帖。

    朱心瑜了解嫡母。(.)她最好的就是面子,这次让她掏了钱出来,几句好话惠而不废,不过是嘴头勤一点甜一点而已,为什么不说?

    亲事定下之后,天气也渐冷了。石沛清他们原先都是在客栈租的房间住,可是一来不够清静。二来天冷了之后客栈的取暖也不尽如人意。可是两家定了亲,又不好让石沛清干脆住家里来。正好又林买的那个小院已经写好了契在官府也过了户,正预备朝外租,正好先让石沛清住了进去。既清静,又方便照应。

    一到大比之年,京城的的客栈和赁房子的价格就象风吹一样往上涨。这会儿能住到这么个安静的独门独户的院子,着实得有点门路才行。

    朱慕贤昔rì在于江的同窗,也有两个这次中了举。提前进京来了。一个又林也认识,是谢岳。另一个更不是旁人,就是又林的表兄刘昭。

    。刘昭不但自己来了。还捎带了一大堆东西——都是李家捎给又林和亲家的。

    朱家对这位亲家表少爷自然表示了热情欢迎。平时总觉得又林家毕竟是商户,可是人家家里也出了举人哪!这将来说出去,也是增面子的事儿。再说亲家亲家,自然是要多多帮衬往来的。

    自打上京之后,又林还是第一次见着亲人。

    “家里好吗?老太太好吗?爹娘都好吗?弟弟……他们呢?”

    刘昭知道这个表妹打小就沉得住气,这样情急于sè还是头一回见。他笑着说:“都好都好,家里都挺好的。老太太今冬还没犯咳症,姑姑姑父和表弟们也都好着呢,就是惦记你,不知道你在京城是不是过得惯。知道慕贤他这次也中了。家里都高兴得很,姑姑去庙里捎了一大笔香油钱呢,还替你和慕贤各求了一张签,都是上上签。”

    又林不用问也知道四nǎinǎi求签各问的是什么。给朱慕贤问的当然是前程,给又林问的肯定是求子。

    又林有些不好意思,刚才一迭声的问自己家里。都没有问候舅舅一家。

    “瞧我,都没恭喜表哥这次高中了,家里一切都好吗?”

    说起自家,刘昭笑容满面:“爹娘都好,你嫂子和侄儿也很好,你侄儿已经长牙了,也会爬了,现在摸着什么都想往嘴里填,上次把我的笔都塞嘴里了,幸好上头没蘸墨,你嫂子还说,八成长大了也是个读种子……”

    说起宝贝儿子,刘昭满脸放光,滔滔不绝,幸运傻爸爸模式全开,半天功夫就听他一个在说个不停,有的话甚至翻来覆去说了两三遍他也懵然不觉。这会儿是没有照片,要不然刘昭肯定会把儿子照片随身带着,逢人就拿出来献宝。他说得起劲,又林也一点儿都不觉得烦,好不容易见了亲人,家乡的事情无论大小,不管是不是琐碎,她都百听不厌,且津津有味。

    刚才她差点习惯xìng的问出弟弟妹妹这句话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刘昭当然也听出来了——对那个小小年纪就没了的表妹玉林,刘昭也觉得很可惜。但是玉林和他毕竟没打过什么交道,谈不上什么深厚感情,何况她也不是姑姑亲生的,刘昭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怕又林想起这事儿再伤心,特意把话题绕远了,多说些让她听着高兴的事儿。

    看表妹气sè不错,想必rì子过得应该还顺心,刘昭也放下心事。

    刘昭和谢岳这次结伴上京是为了备考chūn闱,早些来,早安顿好,也能早点习惯京城的生活气侯,不到于到时候赶得紧。要是万一路上出个什么状况耽误了行程,又或是到了京城水土不服病倒了,那一下子就要耽误三年呢。好在京城有朱家在,他们虽然都是头一次上京,可是也不怕没有照应。

    老太太以前就很欣赏刘昭,这年轻人不焦不躁,人情世故也老练通达,说话办事都让人挑不出不是来。就要留两人在家住下,反正客房都空着,住在家里一切都是现成的。刘、谢两人当然都说了推辞的话,说不好麻烦。大太太见着这样有出息的晚辈,也是难得的热情:“别客气了,长辈留你们住下,你们就踏实住下。既然有亲戚在,没有让你们出去住客栈的道理。”

    朱慕贤笑着给出了个主意:“祖母和母亲说的都有道理,不过他们住家里,出入到底不那么方便。与其让他们不自在,不如让他们跟石兄去做伴,反正那院子宽敞,他们住在一起,还能一起研习文章,拾遗补漏,比一个人苦读要强得多。”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既然是来备考的,那当然一切以读举业为主。老太太也就没再强留,只说:“那一应要用的东西,都让人从家里送去。炭、柴可不能少,你们刚从南边儿过来,京城的冬天可冷着呢。你们只管专心读,这些rì常琐事自有人料理——可不能再推辞了。”

    这安排两全其美,刘昭和谢岳都欣然从命。

    又林当然希望表哥能住下,可是她也知道对刘昭来说,住在旁人家中到底多有不便,住到她在南街的房子去,倒是两下便宜。他们能读好,又林也能放心。刘昭和谢岳都带各带了一个僮来,又林又把陪房宋嫂子的男人来富打发过去伺候照应着。来富到京城已经有大半年了,对京城的情形更加熟悉,很是干练,他们使唤起来也方便。

    钟氏又多了一样活儿要干——给小姑子预备嫁妆。

    管家就是这样,一年忙到头儿,家里大事小事都得cāo心过问。朱心瑜做为已经定亲即将出嫁的当事人,现在就剩下待嫁这件事情要做了。她整天关在屋里绣嫁妆,有时候也会去钟氏那儿,当然是为了请教管家的道理和诀窍。虽然她以前从没有学过,可是人聪明知进退,学起来事半功倍。再说,石家小门小户的,就算要当家理事,也没多少事情可理,所以朱心瑜从容得很,尽可以嫁过去之后慢慢适应。

    朱慧萍的亲娘钱姨娘见状,心思也活动开了,强赶鸭子上架让朱慧萍也来跟钟氏学习。不得不说,虽然同是一个爹生的,可是孩子的资质差别是非常大的。朱心瑜就是典型识趣又识相的聪明姑娘,朱慧萍就不行了。论长相她比朱心瑜还漂亮,可是论头脑智商,朱心瑜甩她三条街。不但如此,她若是不会,还不肯说出来,钟氏告诉完她一件事,问她知道了吗?她总是答知道了。可是再一问,还是摇头三不知。如此三番两次,钟氏也没耐心再教。左右现在要出嫁的不是她,还是以朱心瑜为主。

    至于二房的朱明娟,一来二房和大房不和,她不会到钟氏这儿来。再说,二太太也是理过家的,手段本事都不缺,教女儿绰绰有余……今天初一,给大家拜年喽!

    呃,今天桔子吃多了,胃里感觉又凉又酸。。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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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进了十月,天气一天冷似一天,请人扫了炕灰之后,就正式烧起炕来了。**手打防盗章节又林觉得很是新鲜——两辈子加起来头一次睡炕呢,可是头一晚就把她给烧得睡不着觉了——总觉得身子底下跟压着火炭似的,怎么都睡不实。朱慕贤也有几年没睡炕了,和她差不多,夫妻俩一起焦渴难耐,喝光了三壶茶水,水喝多了又轮流的上净房,谁都没睡好。第二天起了身,眼圈儿都是青的。

    老太太和他们一样,都是一时适应不来。晚上没睡好,白天自然没jīng神。可是又不敢歇中觉,怕走了困晚上更睡不着,所以娘几个在一起说话,陪老太太抹牌打发辰光。又林,大太太,老太太,还有韩氏也来凑个数。二太太和大太太不对付,最近不大过来和她脸碰脸。不然这抹牌不管如何开始的,最后只怕都得以争吵告终。韩氏以前在家显然没有过抹牌经验,总是输,哪怕又林有意放水漏牌她都照输。又林觉得她不是学不会,她是故意给老太太送钱,想让老太太开心开心。

    这不奇怪,朱家后院儿里没谁不想讨老太太欢心的。

    打了一会儿牌,老太太往门外头看了一眼,对韩氏说:“你的丫头来了。”

    韩氏转头一看,果然是她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巧琴,连忙起身告罪:“我去瞧瞧她有什么事。”

    老太太一笑:“你可当心我们看你的牌。”

    韩氏一笑出去,和巧琴说了几句话又进来。老太太说:“要是房里有事儿,你就先回去。抹牌这事儿不当紧的。”

    “没什么事儿。”韩氏笑着微垂着头说:“就是三爷要出门儿,要穿一件衣裳她们找不着,还非得来问我。”

    老太太笑着说:“哟,这不显得你比她们都上心嘛。”

    韩氏脸上飞红。满面娇羞地说:“老太太快别笑话我了,咱们接着打牌。该谁发了?”

    大太太看她那样儿就十分不顺眼,虽然当着老太太不好说什么。不多时点心送了来。因为家中开始烧炕,都怕上火,煮的是清心败火的冰耳莲子汤。又林和韩氏是做媳妇的,当然站起来帮忙接递碗盏。韩氏抢着先把一碗莲子汤端到老太太面前,又林就端了一碗给大太太。

    老太太尝了一口,点头说:“嗯,煮的正是时候。/\/\/\/\你们俩也别拘着礼,坐下吃。这儿又没别人,就咱们娘几个,不用管那么些个规矩。”

    又林笑着谢过老太太,和韩氏一起坐下也各吃了一盏莲子汤。

    等这边牌局散了。又林扶大太太回去的时候,大太太在路上就绷着脸,一进院子就发作了:“瞧她那个轻狂样子!合着只有她才有孝心懂孝顺一样!讨好卖乖的为了什么谁不清楚?小门小户出来的,嫁妆薄的盖不满床,不就想着老太太那点儿私房吗?婆媳俩一条心,全不是好东西!一家子数数,没个象她那样不知羞的,找件衣裳还巴巴的打发人出来问,都问到老太太那儿去了。有什么可显摆的?谁没打年轻时过来的?还说知达礼呢!我呸!”

    说了一番,又说又林:“你也是!平时在老太太面前总是你最得她欢心的,怎么现在就让韩氏抢在你头里?你怎么这么木讷起来了?还是你就看不明白她安的什么心?”

    婆婆训斥,当媳妇的只能听着。幸好范妈妈已经让屋里的丫鬟都出去了——这么些人看着,又林面子上实在过不去。再说大太太抱怨二房的儿媳妇,也不好让人听见。

    这会儿范妈妈就上来。一边扶着大太太坐下,一边劝着:“太太消消气,郎中可说了,您不能再动气。咱犯不上和二房的一般见识,您要真生气,可就如了她们的意了。”

    大太太虽然坐了下来,可是胸口还是起伏的很急,气一点儿没消。

    “您瞧,二房的那不是刚进门没多久么?新盖的茅房还有三天香呢,她那种轻狂劲儿老太太瞧不上的,过rì子那得慢慢儿的来,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不得不说,范妈妈很了解大太太,毕竟主仆几十年了,大太太爱听什么话不爱听什么话,范妈妈都知道。

    对范妈妈明里暗里的示好,又林心里都有数,她也没亏待范妈妈。下头塞着钱,面儿上也从来都敬着。本来嘛,范妈妈是大太太身边的人,她做晚辈的见面自然得客客气气喊一声妈妈。

    大太太喝了口茶,总算把这口气暂且平了,又叮嘱又林:“你和她可都是新媳妇,你俩年岁还是一般大的。可是你比她先进门儿,你得给我争口气啊。要是让她赶在你前头怀上了,你自己掂量掂量。”

    这个问题又林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能依旧低头沉默。

    这事儿又不象别的事儿,立个军令状就能保证完成任务。她一直调养着呢,今年已经比去年好多了,月事也渐渐规律,大夫说现在她身子挺好——可是这怀不怀得上,除了计算rì子,有时候真得要看运气。

    正好这会儿外头有人来回话,说是家里来客人了,三少爷正在前头待客。打发人来回大太太一声,再和三少nǎinǎi说一声,晚上再让厨房多预备几个好菜款待客人。

    大太太问:“来的什么人?”

    这阵子家里除了谢岳刘昭他们,还来过好几个儿子过去的同窗。有的是中了举来京赴考,有的是落了榜想谋几个盘缠回乡的,都不鲜见。只不过朱慕贤不是个个人都会留下款待,既然他让人这样传话,那说明来的人和他关系应该不错。

    “回太太的话,就是杨重光杨公子,和咱们三少爷在于江的时候也是同窗,这科也中了举人呢,还是安州的头名解元。”

    大太太和石家有亲戚,当然知道曾经在石家生活过的杨重光。

    “哎哟,中了解元?这孩子可当真有出息啊。”大太太十分感慨。儿子在府试时中了案首,可是这次就没能夺魁。大太太知道这一科有好几个大才子,儿子能得个第七也是不错的,说出去照样脸上有光。不过听到别人夺魁,心里毕竟还是有些酸溜溜的。

    “还有没有说要不要给客人收拾客房?”

    那婆子说:“这少爷没说。听杨公子的意思,他在京城有住处了。”

    因为这事儿一岔,大太太也无心再训媳妇了,就打发又林回去。

    杨重光既然来了,当然得去向老太太,太太请安。老太太听说他是这一科安州的解元,也是十分意外,连连夸赞不迭,又让人打点了表礼相赠。特别是锞子,特意是让人拿了状元及第的花样儿出来,大太太也赠了尺头和笔墨这些东西。

    杨重光生得实在是俊逸不凡。朱慕贤本来也是翩翩少年,到了他面前,就显得逊sè多了。以前杨重光也到朱家来过,只是那时候年岁都不大,他在石家又是那么个尴尬的身份,也没有人重视他。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许多丫头媳妇都探头看他。

    这并不单纯因为他生得好,还因为他头上有解元的头衔哪。

    解元,状元,听着就差不多。谁能说来年chūn闱他不能得个状元?这样姿容翩翩的状元公,只怕本朝开国以来就没出过呢,不趁现在瞧瞧,将来可是要后悔的。

    等屋里人散了,老太太和徐妈妈说话,徐妈妈轻声说:“这回石家可要后悔了。原来觉得是个甩不掉的麻烦,结果现在人家成了解元了,这样的人品才学,上哪儿找去。当时倘若待人再厚道一些,这会儿不是又多了一股助力?”

    老太太摇了摇头:“你不晓得……这里有别的事儿。石家绝不愿意看到他出头,当时连都不让他正经读,就想把他弄成个窝囊废。他将来如果做了官,再追查当年他家的旧事,只怕石家……”

    老太太没再说,徐妈妈察颜观sè,也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不适合再问下去。转了话题说:“刚才二太太可是对杨公子赞不绝口,难得见她这么夸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想招杨公子当女婿呢。”

    老太太眯着眼——徐妈妈听到的她当然也都听到了。

    不过要说二太太想招杨重光当女婿,那可未必。二太太最近没在家中生事,是卯足劲儿给女儿相看亲事,一个月里带着朱明娟出了五六次门,次次都衣饰考究,从不重样。

    杨重光虽然是解元,可是没什么根基。二太太生着一双富贵眼,她理想的乘龙快婿绝不是这样六亲无靠身世飘零的人。

    再说,老太太久历世情,看人眼光也准。杨重光肯定也不会随便娶一个寻常的妻子——这个人,心事藏得太深了……

    晚间朱慕贤回来,小两口一天里头也就这会儿功夫能说说话亲热亲热。白天那么多双眼看着,朱慕贤要读,她要侍奉公婆,根本没法儿往一块儿凑。

    “我听说,娘今天冲你撒气了?”

    又林诧异地说:“你听谁说的?哪有这回事?”

    朱慕贤端起她的小脸儿仔细看了眼,又林脸上确定从容平和,没点儿受气委屈的样子。

    他在她唇上用力啜了一口:“好,那是有人传错话了。不过娘脾气急一些,有时候说话口气重,你都只管听着罢,别往心里去。要是窝火了,回来拿我撒气也成。”

    又林一笑,问他:“杨公子也上京来了?他现在住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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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回娘家了。我娘给做了各种爱吃的菜,吃撑到了~~~果然有妈的孩子象个宝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章

    “暂时住在郑家安排的地方,离咱们家有点儿远,在城东。”

    朱慕贤的手在她的肩头来回抚弄,只觉得柔嫩而光滑。烧起了炕,也有个好处——在屋里头大衣裳是穿不住的,有时候热得小袄都没法儿穿,只穿一件夹衣。又林身段儿格外窈窕,上身的夹衣腰身收得好,下面的裙子却是撒开了裙角的宽幅裙子,象朵刚开开的花儿一样,又林就象是站在这花儿的中间。

    朱慕贤只觉得心里爱不够,想要说,又恐做这样的艳词妻子会羞恼,自己也觉得那样太唐突。想画呢,自己又没这样的妙笔。就算想说出来,这种闺房之乐,又怎么能去和别人说?

    原来男人在世上,不光是有苦要自己担负,有乐,也只能偷偷的品尝。

    “郑家和他也是远亲,面子上做得好看,未必就能事事贴心合意。他手头只怕也没多少钱应酬打点,你们同窗一场,能帮衬的就多帮衬点儿。”

    这一中了举,随之而来的人情应酬就多了,开销可不算小。就算有别人送程仪、润笔什么之类的灰sè补贴,但那也远远不够。

    朱慕贤一笑:“我知道。”

    别人家的媳妇都抱怨男人花钱大手大脚,他这个媳妇却没有那种小家子气。

    “他今天……还问起石姑娘。”

    又林的睡意一下子全跑光:“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她很好,还有了身孕……”

    “那他呢?”

    “他说……她过好,就行了。”

    又林松了口气,重新枕着他的胳膊躺好:“那就好。”

    虽然心里明白,事情最后终究会是这样结束,可是还是替他们觉得心酸。

    朱慕贤也有些心酸。可是毕竟他们现在都过得好,一个嫁得好,一个也有大好前程。更重要的是,自己现在软玉温香抱满怀,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同情别人。

    朱慕贤拉起被子把两个人兜头罩住。又林眼前突然一黑,要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出了什么事。绵密而热切的吻象是chūn天的雨点儿一样,没头没脑的朝她落下来。

    锦被下的人形缓缓起伏着,细碎的声音从被子下头传出来,细微的呻吟,因为蒙着被子,听起来断断续续的,不真切。窗外头风声一大,就把这一点声音完全盖过了。

    京城的冬天比又林想象中要漫长。每天出门的时候她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里三层外三层,从头武装到脚,包得只露两只眼珠在外头。

    四少nǎinǎi怕冷这消息用不了一天就传遍了全家上上下下,许多人不过是善意的一笑。四少nǎinǎi是南边儿人,这是头一回在北方过冬,怕冷也不奇怪。老太太头一次见她这装扮,指着她笑得说不出话来。那天又林进了屋,小英就过来替她解斗篷。老太太就端坐等着又林问安——每天都是这套程序没变化。

    但是那天这个过程——嗯,时间被延长了一些。

    老太太看见小英给又林解下了件大毛披风,已经预备好笑容等着她请安了。结果小英把披风往臂弯里一搭,又替又林解下一条锦缎披风。

    老太太清清嗓子,坐姿又端正了一些,等着又林请安了。

    小英把这条披风解下来之后,手根本没停,又替又林脱下来一件大袄——

    一屋人都看傻了。

    老太太拍着椅子笑个没完,连大太太这么一贯要在媳妇面前摆架子的人都忍俊不禁。

    “贤哥媳妇儿,你到底穿了几件儿啊?”

    又林也有些不好意思:“早上打了个喷嚏,她们怕我伤了风,左一件右一件的给我裹上了。”

    老太太招手让她过来:“可怜见儿的,快过来,坐我跟前儿,这有炭盆儿,暖和些。”

    钟氏笑过了,说了句公道话:“今年天气是比往年冷。我记得去年这会儿还很暖和,大毛衣裳都穿不着,今年天冷得早,弟妹她刚到京城,头一年肯定不习惯。”

    又林摇头说:“在屋里也不觉得,一出门儿,那风一刮到脸上又硬又紧,一下子脸就僵了,象冻上了一样。”

    钟氏笑着伸手来摸:“我摸摸,冻成冰棍儿没有。”

    又林就往一边儿躲,妯娌俩说笑了几句。老太太一边摇头一边笑:“你们也老实些,铭儿媳妇,你都当娘的人了,孩子还在旁边看着呢。”

    可不是,良哥儿正被大太太搂在怀里,好奇的睁着一双眼睛,看看娘,又看看婶子。

    钟氏难得不好意思起来,捋了下头发,开始和老太太大太太说起家务事来。她是管着家不错,但只是管,许多事情,主意还得老太太、大太太来拿。比如一些重要的节庆安排,或是一些大的账目。老太太仿佛听的漫不经心,但是每一问都问到点子上。

    这种时候其他人就没什么事做了,几位姑娘凑在一块儿说起了话,朱心瑜今天也过来了,她现在等闲难得出门,即使出来了,话也不多。这种识趣且省心的姑娘,大家就算不怎么喜欢,也不会讨厌她。

    朱慧萍小声和她说了几句话,朱心瑜微微笑着,脸也有点红,只低着头不应声。看来是被打趣了不好意思。

    不过让又林有些意外的是,朱慧萍看了她一眼,就撇下朱心瑜,走过来挨着她坐下了。

    “四嫂子平时来都早,今天怎么来得晚了?”

    她平时很少跟又林搭话,尤其是在大太太面前。又林微笑着说:“今儿yīn天,早上醒了觉得还早,又眯了一下,结果就起迟了。”

    朱慧萍嗯了一声,找不着其他话题了,但是又不想这么就冷场,没话找话的说:“四嫂你这件衣裳花绣的真jīng致,也是针线上的人做的?”

    “不是,是我屋里头丫鬟绣的。”

    这下可给朱慧萍找到了话题:“哎哟,怪不得人家都说苏绣好,果然比京城的还强呢。我一直就绣不好,正想找个人问问。要是……四嫂方便,那我就过去好生请教一番。”

    这让又林怎么说,只能说好呗。

    就算这几个小姑子都是庶出,那也都是娇客。又林是嫁进来的媳妇,对姑娘自然得客气着。

    朱慧萍还真不是随便一说,一吃罢午饭,她就过来了,在屋里盘恒了大半下午。又林尽职尽责,让茯苓好生陪着她说话。茯苓的针线出挑,更难得的是她很有灵气。在女红上头,有时候天份比努力还重要。一样的花样子,茯苓绣的就是比旁人要好看。配sè、针脚,纹路……都有她自己的特sè。这是她的天赋,又林想,要是换一个时代,茯苓肯定是个艺术设计方面的天才。可是在这个时代,她的天赋和努力只是让她的针线活儿显得比别人出挑一些。

    朱慧萍的心思根本没在女红上头,茯苓和她讲针法,她漫不经心的应着,目光总是忍不住往又林那边儿转。

    快晚饭时候,她不能再坐,只能告辞走了。茯苓过来跟又林回话:“奴婢跟三姑娘讲了一下提针的手法,还有收线的一点儿诀窍。三姑娘好象不是很爱听,不过走的时候借了几张花样子去。”

    又林点头说:“你也辛苦了,说了半天话嘴干了?去歇着——对了,她借了什么样子?”

    “一张花开富贵的,一张双鱼戏莲,还有一张是……”她想了想说:“对,是喜鹊衔樱桃。”

    没什么相近之处,看来是随手拿的。

    虽然茯苓没明说,可是又林听出来了,三姑娘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为了讨教女红才来的。

    翠玉在一边琢磨了会儿,拉了拉小英的袖子,两人在门边低声说话。

    “你说,三姑娘是不是也和二姑娘想的一样啊?也是想嫁人了……”

    二姑娘的亲事,家里人都说是钟氏给张罗的。其实心里都清楚到底是谁出的力。三姑娘是不是看着二姑娘这亲事结的好,也想给自己寻摸个好女婿?

    这也有可能。

    但是这却不是她们该议论的。朱心瑜和朱慧萍虽然是庶出,可人家是主子,她们是丫头。这种事又关系着姑娘家的名声,不能随便乱说。

    “别乱说。”

    翠玉左右看了一眼:“我才没乱说呢。昨天在厨房遇着三姑娘屋里的小丫头,正和灶下的婆子说话。她说,三姑娘这几天都恍恍惚惚的,一个人呆坐着半天不说话,还偷偷的笑,又皱眉头……你说,这不是想嫁人了,还能是什么事?”

    又林其实也是这样想的。

    这也不难猜。朱慧萍要是真有想法了,那肯定还会再来的。她不是借了花样子去吗?有借就得有还哪。

    结果证明她们想的没错,朱慧萍第二天又来了,说是花样子已经描好了,过来归还。

    又林也不知道不能再让茯苓应付她了,既然心里有谱了,大家也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

    ~—————————>o<—————————~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吃多了,消化不太好,肚子好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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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暂时住在郑家安排的地方,离咱们家有点儿远,在城东。”

    朱慕贤的手在她的肩头来回抚弄,只觉得柔嫩而光滑。烧起了炕,也有个好处——在屋里头大衣裳是穿不住的,有时候热得小袄都没法儿穿,只穿一件夹衣。又林身段儿格外窈窕,上身的夹衣腰身收得好,下面的裙子却是撒开了裙角的宽幅裙子,象朵刚开开的花儿一样,又林就象是站在这花儿的中间。

    朱慕贤只觉得心里爱不够,想要说,又恐做这样的艳词妻子会羞恼,自己也觉得那样太唐突。想画呢,自己又没这样的妙笔。就算想说出来,这种闺房之乐,又怎么能去和别人说?

    原来男人在世上,不光是有苦要自己担负,有乐,也只能偷偷的品尝。

    “郑家和他也是远亲,面子上做得好看,未必就能事事贴心合意。他手头只怕也没多少钱应酬打点,你们同窗一场,能帮衬的就多帮衬点儿。”

    这一中了举,随之而来的人情应酬就多了,开销可不算小。就算有别人送程仪、润笔什么之类的灰sè补贴,但那也远远不够。

    朱慕贤一笑:“我知道。”

    别人家的媳妇都抱怨男人花钱大手大脚,他这个媳妇却没有那种小家子气。

    “他今天……还问起石姑娘。”

    又林的睡意一下子全跑光:“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她很好,还有了身孕……”

    “那他呢?”

    “他说……她过好,就行了。”

    又林松了口气,重新枕着他的胳膊躺好:“那就好。”

    虽然心里明白,事情最后终究会是这样结束,可是还是替他们觉得心酸。

    朱慕贤也有些心酸。可是毕竟他们现在都过得好,一个嫁得好,一个也有大好前程。更重要的是,自己现在软玉温香抱满怀,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同情别人。

    朱慕贤拉起被子把两个人兜头罩住。又林眼前突然一黑,要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出了什么事绵密而热切的吻象是chūn天的雨点儿一样,没头没脑的朝她落下来。

    锦被下的人形缓缓起伏着,细碎的声音从被子下头传出来,细微的呻吟,因为蒙着被子,听起来断断续续的,不真切。**窗外头风声一大,就把这一点声音完全盖过了。

    京城的冬天比又林想象中要漫长。每天出门的时候她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里三层外三层,从头武装到脚,包得只露两只眼珠在外头。

    四少nǎinǎi怕冷这消息用不了一天就传遍了全家上上下下,许多人不过是善意的一笑。四少nǎinǎi是南边儿人,这是头一回在北方过冬,怕冷也不奇怪。老太太头一次见她这装扮,指着她笑得说不出话来。那天又林进了屋,小英就过来替她解斗篷。老太太就端坐等着又林问安——每天都是这套程序没变化。

    但是那天这个过程——嗯,时间被延长了一些。

    老太太看见小英给又林解下了件大毛披风,已经预备好笑容等着她请安了。结果小英把披风往臂弯里一搭,又替又林解下一条锦缎披风。

    老太太清清嗓子,坐姿又端正了一些,等着又林请安了。

    小英把这条披风解下来之后,手根本没停,又替又林脱下来一件大袄——

    一屋人都看傻了。

    老太太拍着椅子笑个没完,连大太太这么一贯要在媳妇面前摆架子的人都忍俊不禁。

    “贤哥媳妇儿,你到底穿了几件儿啊?”

    又林也有些不好意思:“早上打了个喷嚏,她们怕我伤了风,左一件右一件的给我裹上了。”

    老太太招手让她过来:“可怜见儿的,快过来,坐我跟前儿,这有炭盆儿,暖和些。”

    钟氏笑过了,说了句公道话:“今年天气是比往年冷。我记得去年这会儿还很暖和,大毛衣裳都穿不着,今年天冷得早,弟妹她刚到京城,头一年肯定不习惯。”

    又林摇头说:“在屋里也不觉得,一出门儿,那风一刮到脸上又硬又紧,一下子脸就僵了,象冻上了一样。”

    钟氏笑着伸手来摸:“我摸摸,冻成冰棍儿没有。”

    又林就往一边儿躲,妯娌俩说笑了几句。老太太一边摇头一边笑:“你们也老实些,铭儿媳妇,你都当娘的人了,孩子还在旁边看着呢。”

    可不是,良哥儿正被大太太搂在怀里,好奇的睁着一双眼睛,看看娘,又看看婶子。

    钟氏难得不好意思起来,捋了下头发,开始和老太太大太太说起家务事来。她是管着家不错,但只是管,许多事情,主意还得老太太、大太太来拿。比如一些重要的节庆安排,或是一些大的账目。老太太仿佛听的漫不经心,但是每一问都问到点子上。

    这种时候其他人就没什么事做了,几位姑娘凑在一块儿说起了话,朱心瑜今天也过来了,她现在等闲难得出门,即使出来了,话也不多。这种识趣且省心的姑娘,大家就算不怎么喜欢,也不会讨厌她。

    朱慧萍小声和她说了几句话,朱心瑜微微笑着,脸也有点红,只低着头不应声。看来是被打趣了不好意思。

    不过让又林有些意外的是,朱慧萍看了她一眼,就撇下朱心瑜,走过来挨着她坐下了。

    “四嫂子平时来都早,今天怎么来得晚了?”

    她平时很少跟又林搭话,尤其是在大太太面前。又林微笑着说:“今儿yīn天,早上醒了觉得还早,又眯了一下,结果就起迟了。”

    朱慧萍嗯了一声,找不着其他话题了,但是又不想这么就冷场,没话找话的说:“四嫂你这件衣裳花绣的真jīng致,也是针线上的人做的?”

    “不是,是我屋里头丫鬟绣的。”

    这下可给朱慧萍找到了话题:“哎哟,怪不得人家都说苏绣好,果然比京城的还强呢。我一直就绣不好,正想找个人问问。要是……四嫂方便,那我就过去好生请教一番。”

    这让又林怎么说,只能说好呗。

    就算这几个小姑子都是庶出,那也都是娇客。又林是嫁进来的媳妇,对姑娘自然得客气着。

    朱慧萍还真不是随便一说,一吃罢午饭,她就过来了,在屋里盘恒了大半下午。又林尽职尽责,让茯苓好生陪着她说话。茯苓的针线出挑,更难得的是她很有灵气。在女红上头,有时候天份比努力还重要。一样的花样子,茯苓绣的就是比旁人要好看。配sè、针脚,纹路……都有她自己的特sè。这是她的天赋,又林想,要是换一个时代,茯苓肯定是个艺术设计方面的天才。可是在这个时代,她的天赋和努力只是让她的针线活儿显得比别人出挑一些。

    朱慧萍的心思根本没在女红上头,茯苓和她讲针法,她漫不经心的应着,目光总是忍不住往又林那边儿转。

    快晚饭时候,她不能再坐,只能告辞走了。茯苓过来跟又林回话:“奴婢跟三姑娘讲了一下提针的手法,还有收线的一点儿诀窍。三姑娘好象不是很爱听,不过走的时候借了几张花样子去。”

    又林点头说:“你也辛苦了,说了半天话嘴干了?去歇着——对了,她借了什么样子?”

    “一张花开富贵的,一张双鱼戏莲,还有一张是……”她想了想说:“对,是喜鹊衔樱桃。”

    没什么相近之处,看来是随手拿的。

    虽然茯苓没明说,可是又林听出来了,三姑娘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为了讨教女红才来的。

    翠玉在一边琢磨了会儿,拉了拉小英的袖子,两人在门边低声说话。

    “你说,三姑娘是不是也和二姑娘想的一样啊?也是想嫁人了……”

    二姑娘的亲事,家里人都说是钟氏给张罗的。其实心里都清楚到底是谁出的力。三姑娘是不是看着二姑娘这亲事结的好,也想给自己寻摸个好女婿?

    这也有可能。

    但是这却不是她们该议论的。朱心瑜和朱慧萍虽然是庶出,可人家是主子,她们是丫头。这种事又关系着姑娘家的名声,不能随便乱说。

    “别乱说。”

    翠玉左右看了一眼:“我才没乱说呢。昨天在厨房遇着三姑娘屋里的小丫头,正和灶下的婆子说话。她说,三姑娘这几天都恍恍惚惚的,一个人呆坐着半天不说话,还偷偷的笑,又皱眉头……你说,这不是想嫁人了,还能是什么事?”

    又林其实也是这样想的。

    这也不难猜。朱慧萍要是真有想法了,那肯定还会再来的。她不是借了花样子去吗?有借就得有还哪。

    结果证明她们想的没错,朱慧萍第二天又来了,说是花样子已经描好了,过来归还。

    又林也不知道不能再让茯苓应付她了,既然心里有谱了,大家也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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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朱慧萍被打了一顿手板,听说两三天都不能拿稳筷箸,不管真服气还是装老实,总之是安份下来了。(.)

    一转眼到了年下,连下了几场雪,柴炭菜肉价格都翻了几番,就这样还是不大买得着。朱家曾经是有两个庄子的,那几年间为了一些复杂的原因,现在只剩了一个小庄子,出产根本不够一府上下人的吃用。朱家上下一rì所需,大半还是要在街上采买。

    钟氏忙得脚不沾地,她毕竟是头一年掌家理事,虽然别的事情上勉强周全,可是外头的行市她的确不清楚——她又替换掉了不少采办人手。那些人都是二太太使惯的人,现在被换下去,一肚子怨气,明知道过年时必然采办难,价格高,也不会提醒她。钟氏瞅着采买报上来的单子,花费了比往年多两三倍的钱,买来的东西才刚够往年一半。再催逼,采买们还一肚子抱怨,说忙得连口水都喝不上,往rì常供的那几家有两家都关了门回乡了,剩下的货就是这样,还贵得要命。人家也是一肚子的不得已,下着大雪路难走,京城外头就是有东西也难运进来。就这些,听说运来的时候赶山道儿还摔死了人呢。

    摔不摔死人,钟氏没见着,她也管不了。可是眼见这是她接手之后过得第一个年,怎么也得周全完满的给过去了。眼下东西不齐备,账房又吃紧,要怎么把场面糊弄过去,实在让她为难。这会儿不纯是银子的事儿。钱是不大够,钟氏都情愿自己贴补些。也别在年下让婆婆、太婆婆挑刺儿。可是眼下还不单是钱的事儿,而是拿着钱出去都买不着东西。

    她身边儿的陪房也没经过这事儿,有些慌。想了半天:“nǎinǎi,这离过年还有好几天。要不,咱们寻人商量商量……”

    钟氏抬头来:“寻谁?”

    去寻婆婆?还是寻二太太?

    陪房犹豫了下:“nǎinǎi,要不要找四nǎinǎi问问看?”

    钟氏这会儿净焦急。一时没明白过来。

    找弟媳妇做什么?

    弟媳妇就是有钱,可这不是有钱能解决的事儿。

    钟氏料理家务,各房份例和开支她心里都是有数的。和其他人不一样,弟媳妇那儿要花什么钱,从不来公中找由子支领,人家自己有钱不说,还会经营打理。压根儿看不上从公中扒出那仨瓜俩枣的。

    “四nǎinǎi娘家的船不是南北的跑嘛,前几天还给咱们送了两车东西……”

    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了,钟氏虽然不想在弟媳妇面前露怯,可是一琢磨,这也是个办法。不要弟妹出钱。只要能帮着送些东西,把这个年给过了,解了燃眉之急再说。

    “那你去请四nǎinǎi过来,说我找她有事儿,请她过来说话。”

    等又林到了,上了茶,寒喧两句,钟氏就迫不及待的眼下的困境说了。当然她不会说得那么窘迫,终究还是要给自己留点面子。只说因为冰雪封冻。道路难行,采办年货不顺利,问问弟妹这边有没有什么办法。

    又林想了想,路况不好她是知道的,可是目前的情况摆在这儿,她也不是神通广大的孙悟空。能把路给开出来。

    “嫂子,这是家里的事儿,过年总得顺顺当当的我当然明白。若是往rì这事好办。可是现在运河也冻上了,行不得船。我就是想送信都送不去,更不要说运东西了。”

    钟氏一阵失望,她也知道又林说的是实情。陆上都大雪冰封的,河里当然也冻得结结实实,哪里还能行船。

    “可是……”

    看钟氏一脸为难的样子,又林问:“年货备了多少?差得很多吗?”

    钟氏叹口气:“柴和炭加起来,还有个上千斤,米面也不缺,可是各种菜蔬肉蛋这些……只有去年的一半。”

    又林一算,上千斤柴炭听起来很多,可是架不住朱家人多啊。要是搁在自己娘家,这够过冬了。可是在朱家,能不能支持到正月十五都难说。至于那些吃食年货,只有去年一半,那肯定不够。去年老太太老太爷还在于江没回来呢,京里宅子里人还没这么多。现在人多了,东西却少了这么多,肯定不够的。别说体面热闹了,只怕都得打饥荒。

    在又林这儿想不到办法,钟氏干着急,只能再去催管事和采办。这事儿纸里包不住火,更何况二房一直留着心。

    二太太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媳妇递上来的茶。韩氏温顺的站在一边。嫁进来之前她就知道婆婆是个惯会jīng打细算的人,不太好相处。可是自己的条件,能嫁到朱家也算不错了。起码丈夫是个温柔和气的,也不用cāo心家中生计——想想去年这个时候,自己和母亲过年的冷清和窘迫,真是象恶梦一样。

    今年丈夫早早让人送了节礼过去,还瞒着婆婆额外多贴补了些,韩氏心里又是酸楚,又是甜蜜,别说婆婆只是让她站在一边儿侍奉,就是打骂一顿她都没怨言。何况侍奉人有什么累的?不过端个茶倒个水,摆个碗布个菜什么的,她在家的时候要做的事儿比这多着呢。

    “瞧着,老大媳妇不是想逞能吗?让她急去。”眼下这种局面,二太太早料到了。可她为什么要去提醒侄媳妇呢?她不去主动给她找事儿已经不错了。

    谁知道老四走了什么运,居然中了举人,又要备考chūn闱,全家上上下下都小心着呢,决不会这时候给四少爷和老太爷添堵。不然的话,以老太爷的脾气,要处置起来决不姑息。

    可是现在是大房自己闹出来的事儿,二太太乐得看戏。

    大房不是一回来就抢着要当家吗?瞧瞧这家当成了什么样儿?老大家的是个气盛要强的,自己媳妇儿不争气,她保不齐再气出场病来,这个年才叫热闹呢。

    韩氏一看婆婆的笑,就知道她又憋着坏主意。

    可是她一个当媳妇的能怎么样呢?难道她能不和自己婆婆、自己丈夫站在一边儿吗?

    朱长安是这么嘱咐她的。

    “娘说什么,你听着就是,应着也没关系,不要当真去做就行了。娘总是跟大伯、跟大伯母赌着气,其实都是一家人,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犯不上这样。再说,四弟是个有出息的,咱们将来说不定还要仗仰他——你心里有数就行。”

    底下人的抱怨,当然也传到大太太耳朵里了。她皱着眉头把大儿媳妇叫过去问了一通话,至于说的什么,除了在跟前的范妈妈,旁人无从得知。可是看钟氏从大太太屋里出来时的神情,就知道肯定没落着好。

    大太太也帮着张罗,东拼西凑,总算维持住了表面上的热闹。转眼到了年跟前,扫尘、祭灶、贴chūn联儿这些事儿家家都在做。老爷子兴致颇高,写了一副对联儿让贴起来。朱慕贤也写了一副贴在桃缘居门口。又林可不敢自己上去贴——她站那儿看人贴都觉得要冻僵了。

    朱慕贤站在她旁边,见她又密密实实的裹上了大毛斗篷,戴着狐皮围肩和风帽,两手上还拢在,整个人象个圆乎乎的毛团儿,忍不住转过脸偷笑了好几回。

    又林看着左边的贴得稍歪了一些,伸手指了下:“那儿,那边儿,再往右点。”一指完,手嗖的又缩回手笼里。

    看着人贴完了对子,两个人进了屋里,热气迎面一熏,又林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朱慕贤有些怀疑的看着妻子——这些天都睡得很早,因为雪大长辈免了请安,所以早上倒可以多睡会儿,过了午又林还会歇个中觉,怎么还是这样呵欠连天的。

    又林把斗篷脱下,转头看他:“怎么了?”

    朱慕贤的手指在她脸颊边蹭了一下:“你这些天怎么这么渴睡?”

    又林倒不觉得奇怪,屋里密不透风的,又和外头温差那么大,人在这样的屋里当然昏昏yù睡没有jīng神。

    “天冷嘛……”

    朱慕贤失笑:“你又不是属蛇的,还想把一冬天都睡过去?”

    又林瞪了他一眼。

    “嗳,前儿去南街舅兄那儿,到肆看了看,有新来。”

    “真的?什么?”

    朱慕贤特别喜欢妻子这时候的神情,眼睛亮晶晶的,求知若渴。他以前用功读的时候从来没想到,学问除了能让自己博学明理,还能用来和妻子教学相长。嗯,改天得和她说说,这先生不能白做,得收些束修,讨点好处……

    他心里琢磨着,握着她的手说:“那会儿来不及,就没有买。你要喜欢,过了年咱们一起去逛逛。”

    京城读的女子不少,不过大多都只打发家人去购买,自己是不会抛头露面的。所以他的提议又林虽然有些心动,可是还是只能摇头:“不方便……让人知道了不好。再说……”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天实在太冷了。”

    朱慕贤抱住她,脸埋在她颈子里,笑得两肩直抖。

    妻子到底有多怕冷,没人比他更清楚了。晚上炕热,两人各睡一边,可是等快早上时炕凉了,妻子就会自动自发钻进他怀里头取暖……祝大家节rì快乐!嘿嘿嘿~~RQ

    

第二百零三章

    对成年人来说,过年跟打一场仗一样疲惫,许多人管这个叫年关难过。(.)可是对孩子来说,这是难得的庆典。可以不用去学堂,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都不用摸本和笔砚,可以玩烟花爆竹,吃许多好吃的平时不大做的美食和点心,去亲戚家中拜访,和年纪相当的伙伴在一起肆意玩闹。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有红包可拿。

    朱家现在也是四世同堂了,算得上是兴旺之家。老爷子笑呵呵的抱着重孙子和重孙女,还从高脚青花瓷盘里摸了饴糖给他们吃。

    活脱脱一副含饴弄孙的天伦同乐图。

    钟氏虽然前几天办理年货的事情上出了纰漏,可是大太太看在这一对可爱的孙儿面上,也不会认真跟她计较。说实在的,儿媳妇只要能生,会生孙子,其他的本事都是次要的。

    不过提到这个……大太太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在小儿媳妇的身上溜了一圈——看起来还不象有动静。

    虽然说她进门还不满一年,可是大太太还是希望她能快点有好消息。

    要搁着以前,她早预备着给儿子房里放人了。人选她都预备好了,都是那看着就好生养的,老实的听话的。

    可是儿子说的也有道理,他现在要备考,前程为重。

    如果等chūn闱结束儿媳妇还没有动静,大太太这回无论如何是要给儿子身边放人了。

    又林不知道大太太在琢磨什么——她看着一屋子小孩子,还有半大孩子,以及刚脱离孩子行列的少年。人人都笑逐颜开,只有一个例外。

    朱博南的父亲早亡,跟着寡母三太太陆氏生活。又林对这个孩子除了刚到朱家的时候见过面说过话之外,几乎再没有打过交道了。

    他和他母亲一样。总是很沉默,不合群。别人在欢笑的时候,他只是在一旁看着。

    三太太这样。又林可以理解。因为她的寡妇,礼法对她的要求就是如此。她必须身着素服,清心寡yù。一切吉庆场合都不欢迎她,她也永远与欢乐无缘。

    可是三太太把儿子也养成了这样——一点儿都不象个孩子。又林觉得好象没见他笑过,也没有听他主动开口说过话。

    孙子们从大到小并排站着,老爷子笑呵呵的,每人都勉励了两句。朱博南低着头。和堂兄弟们站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屋里人太多,太气闷。家里男丁坐了一桌,女眷们坐了一桌。因为都是自家人,也没用屏风遮挡。酒气、菜的油腥味儿。女人身上的脂粉头油气味儿全混在一起,屋里炭炃烧得旺,门窗又紧闭,又林觉得透不过气来。席上的菜她也没动几筷,为了讨个好采头,这些菜都是些富贵菜,样样都有说头,年年有余五谷丰登什么的就不说了,关键是菜太油腻。让人没法儿下筷子。涮锅子上来的时候,又林涮了两片白菜吃了,又喝了一点粥。粥有点太甜,里头有蜜枣莲子赤豆等物,放了不少糖,煮得稠稠的。象是黏在了喉咙里一样不好下咽。

    幸好吃完饭,老太爷就先出去了,大老爷他们也都各自走了。老太太也觉得劳神,去一旁靠着歇着。又林瞅了个空子出来,站在廊下深深吸了几口气。

    带着雪味儿清新空气吸到嘴里仿佛带着甜丝丝的清香,又林觉得刚才在屋里捂得昏沉沉的脑袋也清醒不少。

    身后有人拿着斗篷替她披上。

    又林转头看见了朱慕贤。

    “你不是到前头去了?”

    “那么热闹,少我一个也不少。”

    又林左右看看——还好两人站在yīn影里,倒不会被人一眼看见。

    “你还是过去露个面儿,别让人说闲话。”

    虽然两人是明媒正娶的夫妻俩,可是当着人只能相敬如宾,亲热一点儿都不成。

    朱慕贤轻声说:“看你刚才好象没怎么动筷子,是不是吃不惯?”

    “不是,可能是中午睡了一会儿,所以这会儿一点儿都不饿。”

    朱慕贤凑到她耳边说:“我让墨去厨房吩咐了一声,预备些点心。你回来再垫垫肚子。”

    又林微垂下头,感觉他热热的鼻息喷到脖颈上,半边身体都有些酥了。

    朱慕贤刚才喝了酒,虽然不多,可这感觉他的手掌和呼吸都比平时热了两分。

    “知道了……你快去。”

    朱慕贤有些依依不舍的松开她的手。

    这还是又林头次在京城过年。以往在于江不是没见过雪,可是很少,也很薄。京城的雪和南边儿完全不一样,半个月甚至更久的时间都不消融,皑皑白雪衬着廊下的大红灯笼,还有门上的大红chūn朕,红白相映,一点都不显得冷清,反而有种格外的喜气。

    又林目送朱慕贤出去,搓了下有些凉意的手,转身正要进屋,冷不妨台阶下有个人站了起来。

    又林吓了一跳,幸亏没有喊出声来。

    因为她已经借着窗子里和廊下灯笼的光亮看清楚这人是谁了。

    不是什么歹人,也不是丫鬟小厮,而是三房的朱博南。

    “六弟?”

    朱博南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低低的也招呼了一声:“四嫂好。”

    又林不知道这孩子在台阶下头待了多久了——说不定刚才他们夫妻说的话他都听到了,一时间有点不好意思。可是看他只披了条薄薄的斗篷,站在这儿难道就不觉得冷?

    “你怎么没往前头去?”

    朱博南不吭声,就在又林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小声说了句:“娘让我早点儿回去。”

    这个儿子是三太太唯一的指望,寡母独子,自然看得紧。

    可是他也没回去啊。

    “六弟你穿的有些单薄。别在雪地里站着了。要不就早点儿回去,要不就再进屋来暖和暖和,吃杯热茶再走。”

    朱博南站那不动,低着头。也不说话。

    又林在肚里叹口气。

    这种年纪的男孩子最是别扭了——说起来,德林也是这般大小了。总不喜欢人把他们当孩子看,想事情还容易钻牛角尖。又林在家的时候收拾德林倒是很顺手。德林没这么闷,而且她是姐姐,训弟弟是天经地义的。可是这会儿她是个嫂子,还是堂嫂,实在不方便说什么,又不能把这孩子扔在这儿一个人挨冻不管他。

    幸好这会儿救星来了,朱慕贤又回来了。

    又林有些意外。朱慕贤看到她和朱博南站在台阶那里也有些意外。

    “你怎么回来了?”

    “忘了和你说一声,窗户前头我写的字先别收起来。”朱慕贤简短的交代了一句,又问朱博南:“六弟怎么了?不舒服吗?”

    朱博南摇了摇头。

    “那咱们一块儿往前面去。”

    他还是摇了摇头,挪了一下步子:“不了……我……我先回去了。”

    夫妻俩看着他走了,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不放心。

    “我去送送六弟,怎么没人跟着他。”

    这个又林知道。三太太没给儿子身边专门配置一个丫鬟或是小厮,平时在自己屋里当然满屋子人伺侯着不显,一出门就能看出来他身边没有人照应着了。

    “三婶儿呢?”

    “还在屋里呢,现在时辰还早些,大概要过一会儿才回去。”

    朱慕贤拿了盏灯笼去追朱博南去了,又林也进了屋里。

    一进屋,那种有些混浊难闻的气味儿一下子扑在脸上,让她胃里顿时翻腾起来。一阵阵难受。

    不过她身为儿媳妇,婆婆都没有走,她不能自己提前先走。只能从荷包里摸出个小瓶儿来,点了些薄荷散在指尖,在太阳穴处薄薄的抹了一层,用以清心提神。

    这还是她从于江带来的东西。当时是为了怕晕船才备的,没用掉,现在倒派上用场了。

    挺好用的东西,又林决定开chūn给娘家写信,让四nǎinǎi再给她多备一些送来。

    守岁虽然未必真的要守到子时,但是也比平时晚睡了许多。等到人都散了,又林扶着大太太回去,走到院门口,大太太抬抬手说:“你也回去歇着,今儿够累的,明天还得早起呢。”

    又林应了一声,看大太太进门之后才回来。

    桃缘居确实靠街更近,街上有人放花炮,残屑都落进院子里来了。红红的碎屑撒在雪地上,显得有些凌乱。

    白芷一直守在屋里,又林他们一回来,热水茶点都是齐备的。

    “nǎinǎi累了?快喝口茶。刚才墨来过,送了一提盒点心和粥来,nǎinǎi要不垫点儿?”

    “点心就不用了,粥给我盛了碗。”

    白芷应了一声,洗手去盛了粥来。

    朱慕贤也回来了,一进门就吸鼻子:“好香?吃什么呢?也给一碗。”

    又林笑着说他:“馋猫鼻子尖。”

    朱慕贤搓了搓手,站到炭盆边儿上去烤火,小英和翠玉忙过去替他解斗篷。

    “六弟送回去了?”

    “嗯。”朱慕贤坐了下来,把又林面前的粥端起来就喝。

    “哎,这是我喝过的。”

    “没事儿。”

    他唏里乎噜喝完了,才说:“六弟也不容易,大过年也不得闲儿,还得背写字。”

    “什么?”又林奇怪:“不是放年假么?再说,天这么冷,砚也容易冻——手也冷啊。”

    “三婶儿望子成才呗……”

    朱慕贤没有再多说……今天家里来客人了,好多孩子——满屋都是尖叫、玩具、争执、碰撞……脑袋嗡嗡的,到现在都没彻底清醒。RQ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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