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立威
大队解散，莫聪很快找到了自己小队的新兵。
“这些就是自己的下属吗？”站在一群小兵面前，莫聪心里默默想着，默默打量着眼前的十个新兵。
这十个新兵来自五湖四海，高矮胖瘦都有。他们也纷纷打量着莫聪，看着这个传说中完全没上过战场，却打败了总旗的小旗军官。
好奇、疑惑、不信任……
莫聪瞬间读懂了他们的眼神。
“诸位兄弟，我叫莫聪。你们也自我介绍一下吧。”莫聪淡淡地说道。
在军营里呆了三个月，莫聪对那些高级军官的带兵之道也大致有些了解。知道什么时候该亲和,什么时候该威严。眼下，这些新兵对自己明显不信任，在这样的情况下，适度的威信必须尽快树立起来。
这不是为了摆谱，而是为了增加这些小兵的安全感和信赖感。
十个小兵相互看了看，稀稀拉拉地做了自我介绍。
其中一个叫黄威的新兵直愣愣地问道：“莫长官，你连战场都没上过，一点经验都没有，靠什么来指导我们这些新兵呢？到了战场上，又凭借什么指挥我们作战呢？”
这个黄威，从一开始见面到现在，看莫聪的时候眼神中都充满了不信任。自从知道自己摊上一个没上过战场的军官，他的心情就像挨了一坨从天而降的鸟屎，不幸而郁闷。
“凭什么？”莫聪笑笑，“就凭这个！”莫聪说着话随意往地上踢了一脚，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凌空飞起。他撮掌成刀斜斜一劈，啪的一声，石头化为齑粉。
小兵们低头看看石地上凭空出现的小坑，再看看风中飘散的粉末，都惊讶得说不出话。
来到军营三个月，莫聪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军队，是靠实力说话的地方。没有实力，或者说不显示出一点实力，那真是寸步难行，军营里所有的人都会低看你一眼，甚至连战马都瞧不上你。现在看到这群小兵们不信任的眼神，莫聪知道，又到了该展示实力的时候了。
果然，莫聪露了一手之后，一群小兵顿时都震惊得呆立原地。那个叫黄威的新兵则更是夸张，嘴巴张得都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我确实没上过战场。但我知道，上了战场上也无非就是两件事，要么杀人，要么被杀。”莫聪环顾一群被惊呆的小兵，淡定地说道：“经验，只对活下来的人有意义。而只有实力足够强大的人，才能在残酷的战场上活下来。我能帮你们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大限度地提升你们的实力，进而最大限度地杀伤敌人，存活自己。”
多数小兵还没有从他雷霆一击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回过神来的几个小兵也只是呆呆地点点头。
“黄威，你是不是觉得跟着我这么一个长官，挺倒霉的？”莫聪话锋一转，看着那个叫黄威的新兵，突然问道。
“不瞒莫小旗，刚才的时候，是有点。但现在…现在……”黄威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由不信任到钦佩，黄威对莫聪的态度已经产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折。但是出于年轻人的傲娇，他不想变脸变得这么快。所以一句钦佩的话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这样，我给大家讲个故事。”莫聪看看黄威，又环顾一下众人。“你们都知道陈统领吧？就是招你们上来的陈若平陈大人。他一开始进zhōng yāng军的时候，跟我一样，也是个小旗，也是带着十个新兵。但是呢，只用了七年时间，他已经是咱们zhōng yāng军的统领。而小队中那十个新兵，有四个已经为国捐躯了。活下来那六个人，有两个副统领，三个管带，一个副管带。”
“啊？”
“哇！”
众小兵听得耸然动容，纷纷惊叹。
莫聪观察着众人的表情，继续说道：“我讲这个故事是为了印证一句话：强将手下无弱兵！我的实力大家也都看到了，虽然未必比陈大人强，但也绝对不是草包。所以，你们分到我手下，不敢说有多幸运，但绝对不是倒霉。”
“嗯，对，对！”众小兵鸡啄米似地点头。
“好，我就先给大家讲讲大规模作战时各兵种之间的九种阵法，晚上再讲解以小队为单位的分进合击之术。”莫聪见废话说的差不多了，便把话题拉回正轨。
“咱们瑞国的军阵，本来有十种，但是在代代相传的过程中呢，不幸地失传了一种。所以现在军中常用的阵法也就只剩下了九种。这九种阵法，根据长矛、马刀、弓箭、盾牌等不同兵器之间的排列组合，又可以演化出九九八十一种变化。好，我现在就一种一种地给大家讲解。”
众小兵一听，九种阵法，八十一种变化。
头都大了。
“莫小旗，你能不能先给咱们讲讲你是怎么打败谭总旗的？”
“是啊，为什么你打败了他，他却成了你的长官呢？”
众小兵巴拉巴拉地问着。
比起枯燥的阵法，他们更喜欢听长官之间的各种八卦。尤其是像莫聪和谭星宇之间这种貌似有无穷黑幕的八卦。
“这个…我年龄比他大，力气也比他大，自然就把他打败了。”莫聪想了一下，似是而非地回答道。“至于为什么他反而成了我的长官，这是左卫高层慎重考虑之后作出的决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你是用什么刀法把他打败的呢？”
“另外莫小旗，你刚才明明是往下踢了一脚，石头怎么会飞起来呢。然后你劈碎石头的功夫又叫什么名字呢？能不能教教我们？”
“是啊，刚才那招太帅了，我也想学。学会了出去泡妞，肯定一泡一个准。”一个小兵口水滴答地遐想着。
这是群什么人啊？
莫聪听得哭笑不得。
除了军刀十三式，他根本没有学过什么刀法。来到军营以后屡屡施展的乱劈乱砍的刀法，也完全没什么招式，完全就是凭自己的想象和理解随意发挥，前后施展过十几次，十几次都完全不一样。所以一直到现在，莫聪也不知道自己的刀法叫什么名字。徐虎倒是半开玩笑地给这种刀法取名为“乱劈柴刀法”，但这样的名字明显带有戏谑xìng质，而且也不是很好听，所以以后也未必就会一直这么叫下去。
至于刚才踏脚飞石的功夫，以及掌刀碎石的功夫，则完完全全是老头所教。刚才那两下看似简单，却是十几年苦练的结果。不仅有催动真气的心法，还有使用真气的口诀，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而且，为了不透露武功来历，莫聪也不想把它说清楚。
想到这里，莫聪环顾众人，说道：“我的刀法…嗯…有人叫它乱劈柴刀法，有时间可以教大家练练。至于弄石头的那个，这位兄弟的提议不错，可以用来泡妞。不过既然是这样，我就要有所保留，不然妞都被你们泡完了，我怎么办呢？”
众小兵哄笑。
第九十一章 练兵
大军经过短暂的休整，又开始拔营出发。
由于各部军官都已经到位，而且也基本上熟悉了自己的岗位和下属，所以这次行军就更加井然有序。
根据左卫高层的命令和实战需要，各部军官在行军途中便组织部下穿插演练各种阵法。
瑞军的阵法，就是由不同武器排列组合出来的一种战斗平台。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指挥官们会根据不同的情况发布不同的命令，军士们也会根据这些不同的命令依次变幻阵法，或攻或守，或围或堵，以便用最小的代价最大程度地杀伤敌人。
在战争当中运用阵法，对于瑞国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
瑞国是个农耕大国，产马的地方也非常少，所以马匹在瑞国属于绝对稀缺资源。对于大部分瑞国人来说，马匹只是一种拉犁驼物的生产工具，而不是一种用来作战的装备。
在这样的国情下，相比于在马背上长大的游牧民族，大多数瑞国人的骑术就相当于婴儿一样蹒跚学步。即便是训练有素的瑞国骑兵，与战马的契合程度也跟人家相差甚远。瑞军在几百年的发展历程中倒是也涌现出一些达到人马合一状态的马术高手，但这样的人才毕竟只占少数，根本无法与游牧民族马术高手一抓一大把的情形相提并论。
瑞国早期的时候，甚至还没有瑞国的时候，北方和西北方的游牧民族就利用马匹的机动xìng和jīng湛的骑术不断给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制造着麻烦。在因骑术差距而被动挨打了很多年之后，瑞国的先辈们终于创造出两种可以与游牧民族的骑兵相抗衡的东西。这两种东西，第一种是坚固无比的城池，第二种就是变幻莫测的阵法。
依靠着巨灵关那样塞在两山之间，坚固无比又易守难攻的城池，游牧民族的骑兵们机动xìng再强也是白搭，多少次入侵到最后都是铩羽而归。而依靠着变幻莫测的阵法，瑞军也终于有了与游牧民族的骑兵正面抗衡的能力。
瑞国历史上名将辈出灿若星河，这些名将们在脾气秉xìng以及用兵之道上可能各有各的特点，但他们都拥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全都jīng通九九阵法，而且全都达到了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的高超境界。历代瑞**人在这些名将高明的指挥之下，运用各种阵法把号称天下无敌的鲜卑骑兵都杀得人仰马翻溃不成军，一改几百年来农耕民族对游牧民族的积弱局面，很是扬眉吐气了一把。借调到瑞国的当代名将陈若平，更是把九九阵法运用到了一种神乎其技的境界。她经常利用阵法制造各种局部优势，在硬碰硬的正面对抗中把数倍之敌都杀得节节败退，指挥才能实在是厉害的不得了。
当然了，运用阵法指挥作战，那是高级军官甚至高级将领们需要cāo心的事情。至于莫聪这样身处最底层的小旗军官，他们所要做的只是听到命令之后带领手下的军士们迅速变幻阵法，及时准确地穿插到位。
除了九九阵法，瑞**中还有一种以小旗为单位的分进合击之术。这种分进合击之术是一种由数把兵器组成的战斗平台，说白了就是一种缩小版的阵法。对敌之时一个小旗的数把兵器此起彼落相互配合，既能把杀伤力发挥到最大化，也能弥补单兵作战时无法避免的破绽和空当，一经发动，威力倍增攻守皆宜。
接下来的几天，行军之时莫聪便带领着手下的十个新兵与其他部队一起穿插演练各种阵法，休憩宿营的时候就零敲碎打地cāo练zhōng yāng军的分进合击之术。
修真修了十几年，莫聪早已养成了凡事都要做到分毫不差的强迫症习惯。cāo练手下这些新兵，莫聪也充分发扬了这种一丝不苟的认真jīng神，要求之严格，好比两个老头加十个雷豹。这些新兵都是陈若平从全国各地jīng挑细选上来的，各有各的特长，武功底子也都不错。他们在大军出发之前就在豹营呆了一段时间，对军刀十三式早已经练得滚瓜烂熟，马术也有了一定的基础，所以cāo练起来也就没有雷豹刚开始cāo练莫聪的时候那么费劲。
当然了，cāo练的时候无比严格，平时相处的时候莫聪还是挺和蔼可亲的。作为军官，莫聪从来不摆什么架子，反倒老是以乡村侠客自居，待人接物也很亲和友好，所以手底下那十个新兵很快就跟他打成了一片。
这些新兵刚开始以为摊上了一个草包军官，建功立业什么的根本不要指望，说不定一上战场就会稀里糊涂地丢了xìng命，心里都郁闷的不得了。但莫聪一来就先声夺人，展现出了惊人的实力，后来慢慢相处着，莫聪又显示出了一个优秀军官所应该有的专业与亲和，严格与宽容，所以大家对莫聪这个长官也就越来越认可，越来越信赖。不论什么时候大家都是莫小旗莫小旗地叫着，尊敬的同时又不失亲切。
作为同一个中队的小旗长官，龙五还是每天雷打不动地给莫聪刷马，雷打不动地实践着当初的承诺。由于龙五和莫聪两人的关系极好，连带着两个小旗之间的关系也铁的不得了。两个小旗之间经常利用闲暇时间搞一些实兵对抗，在对抗中掌握分进合击之术的技巧和细节。后来雷豹发现了这个秘密，便通报全军表扬了莫聪和龙五，并且在全军的新兵当中推广这种办法。
傲娇少年谭星宇听到莫聪受表扬，心里自然很不爽。他作为总旗，总想着在演练阵法的时候让莫聪出点丑，然后好当众羞辱莫聪。谁知莫聪的小旗却从上到下团结无比给力无比，演练阵法的时候每次都能快速准确地穿插到位，以谭星宇鸡蛋里挑骨头的眼光都挑不出半点毛病。
一连几天谭星宇绞尽脑汁都无法得逞，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郁闷，郁闷得他都快憋出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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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高山下的边关
大军一rì疾行数百里，第十天终于抵达巨灵关。
巨灵关号称天下第一关，始建于瑞国历九十一年，后又历经多次修缮，坚固无比。
它座落于巨灵山脉朝北一侧的入口处，西连巨龙山蜿蜒而下的山脊，东接大海之畔的灵云山绝壁，东西绵延十三里。从高空俯瞰，巨灵关就像横塞在两座大山当中的一把巨锁，扼守着北方游牧民族入侵中原的唯一通道。
巨灵关的城墙高达七丈，厚约四丈，杀伤力巨大的城防弩遍布其上。除了城防弩之外，城墙上更有抛石机、巨型投石机、箭楼等多种防御设施和防御建筑。
此外，为了便于城内的士兵主动出击，巨灵关还设有十二座机关jīng巧的城门。战时可择机打开其中一座或数座，待己方骑兵尽出后便又立即关闭，可谓攻守皆宜。
莫聪随着大军的队列缓缓入城，他听雷豹介绍说城墙东边那面高耸入云的绝壁竟然就是灵云山，心里不由地浮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在灵云山生活了十几年，完全没有想到，平rì里云遮雾绕的悬崖下面，竟然另有乾坤。
他抬头遥望着白云深处，回想着灵云山上的件件往事。
四个多月前，自己还在山顶上练功。
转眼之间，却来到了悬崖下保家卫国。
眼前的灵云山，还是那座灵云山，
老头，莫笑、莫敏，还有自己，却都已不在山上。
念及此处，莫聪不由得叹了口气，心底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策马而行，边走边想。
左卫十万大军排成五个队列从巨灵关背部城墙的五座城门入关，五个队列犹如五条黑sè的长蛇，先头部队早已经进了城，尾巴却还在数里之外。
莫聪处于队伍中段，离得老远便听到一片喊杀之声，城防弩和投石机那种令人耳酸的“吱呀”声更是此起彼伏。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据那些老兵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尸臭。
“还好这是冬天，气味还不怎么重。要是换成夏天的话，嘿嘿，更熏得人受不了。”一个新上任的小旗军官向手底下的新兵蛋子介绍道。
尸臭，死气。
战争的氛围一下子笼罩在众人心头。有些新兵身子直发抖，牙齿都在咯咯打战。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害怕。莫聪倒是说不上紧张或者害怕，但心里也隐隐的有些不舒服。
毕竟他也是个新兵，毫无战场经验可言。
用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十万大军全部进入巨灵关。一位独眼将军瘸着一条腿过来安顿众人。
“谭大人，战事如何？”雷豹跳下马便急切地问道。
“哈哈，幸亏你们赶过来了。”独眼将军咧嘴笑笑，笑容却平淡而苍凉，毫无欢愉之意。“豹子，咱们的敌人这次可是邪乎的很，很多攻城械具老子都是头一回见。我军城防压力很大，你们可能休息不了多久就马上要出战。”
“嘿嘿，你就瞧好吧。我们马上就去狠狠地揍他一家伙，保准让你们的压力大大减轻。”雷豹笑道。
北路军防守阵线太长，作战时不可能一味地躲在城墙上放弩shè箭。俗话说进攻就是最佳的防守，有时候抓住机会让自己的骑兵出去冲击扰乱一下敌方的攻城部队，与城墙上的守军攻防结合，效果就比一味防守要好的多，防守压力也会小很多。
北路军主守，zhōng yāng军主攻。这是两军协同作战时的一贯套路。几百年来双方早已配合得娴熟无比。
“哎！”独眼将军目光如电，扫了一眼比例众多的新兵，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原来的左卫九营，一年来死的死伤的伤，现在能上马作战的已经不足六万人了。我觉得…还是你们这些老兵配合起来可能更靠谱些。这样，我把他们也安排过来，暂时合并到你们的队伍当中，跟你们一起作战，你看怎么样？”
“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雷豹欢喜地点点头。
眼下的情况是，老九营有兵无将，新九营却全是新兵，如果真的能把两者合并一下，那确实是再好不过。
其他几位将领包括贺鸣也完全同意这个意见。
“那好，我现在就去安排一下。”独眼将军点点头，一瘸一拐地转身而去。
“大伯！”豹营阵中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独眼将军回身一看，咧嘴一笑。“星宇也来了？哈哈，几个月不见，你都当上总旗了。嗯，不错不错，不愧是咱老谭家的子孙。”他看着豹营阵中英姿勃发的谭星宇，交口称赞着。
瑞**中，不同级别的军官穿戴不同制式的盔甲，有经验的人通过盔甲的外貌第一眼就能辨认出对方的军阶身份。
“大哥二哥都还好吗？”谭星宇上前一步，亲切地扶着独眼将军的手臂，开口问道。
“你大哥受了点伤，你二哥还好。他们此刻都在城墙上呢，嘿嘿，等你出战归来，晚上咱们一家人再好好团聚吧。”独眼将军拍拍谭星宇的肩膀，“哎，小子，一会出去好好干他一场，大伯给你观敌掠阵。记着，千万不能给咱老谭家丢脸。”
“是，大伯！”谭星宇身子一挺，朗声回答。
独眼将军再不多说，拖着一条瘸腿转身离去。他腿脚虽然不方便，行动却比正常人还快，转眼间便在几丈之外。没有见识过他身法的人顿时目瞪口呆。
“这位大人是北路军副统领谭英，就是谭星宇的大伯。”雷豹见莫聪对独眼将军似乎很好奇，便开口介绍道。
“哦，原来如此。”莫聪点点头。
工夫不大，马蹄声响，一群骑兵风风火火地赶到近前，正是几个月前被并入北路军的原左卫九营。
“哎呀，你小子，几个月不见，竟然已经是中旗了？”
“楚鹰，你都是总旗了？”
……
老战友相见，自然免不了诸多寒暄。一群人拥抱的拥抱，捶打的捶打，谈论最多的却是左卫三营原来那些大头兵的身份变化。
大家都是当兵的，命运却各不相同。
几个月前朝廷一纸命令，原左卫九营六万多幸存者就地划归北路军，他们这辈子只能当大头兵，再无升任军官的可能。
而左卫三营，三分之一以上的老兵却已然成了军官。
大家谈论许久，唏嘘不已。
“你说，咱们都是为国家卖命，都是一颗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但区别咋就这么大呢？”一个原左卫九营的老兵感叹着，眼泪横流。
这些人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他们明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担任军官的机会，却还是一如既往地为朝廷征战沙场，为瑞国的老百姓坚守着祖国的北大门。
贺鸣等一众将领明白他们内心的苦楚，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而且这个话题本来就很犯朝廷的忌讳，所以气氛一时间有点沉重。
莫聪身处其间，听这些老兵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着，对有些事情的前因后果又明了了几分。
第九十三章 作战方案
久别重逢的战友们正在这边说着话，北路军中又过来一员将领。这位将领像是刚刚从城墙上下来，甲胄和披风上沾着很多血迹，脸上也蹭着一些黑灰，不过整个人的气度却是沉稳如山。
“这是北路军统领徐士谦徐大人，嗯…就是徐虎的父亲。”雷豹看着来人，小声向莫聪介绍着。莫聪打眼一看，发现这位将领果然跟徐虎眉宇间非常相像。只是相比徐虎铁塔般的身格，这位将领就显得清瘦多了。
莫聪看看徐士谦又看看徐虎，心想：这还真是上阵父子兵呢。
徐士谦来到左卫这边，却没跟徐虎说什么话，徐虎上去请安，也被他摆摆手赶到一边。“贺统领，感谢贵部及时驰援。军情紧急，我也就不说什么废话了，咱们这就去中军营帐商量一下作战计划吧！”徐士谦单刀直入地对贺鸣说道。
左卫这些将领们跟徐士谦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知道这位将军是个干脆利落的人，也就不再多作寒暄。众人跟着徐士谦一起来到中军大帐。北路军的一些将领们已经在帐内等候，大家坐好之后三言两语便切入正题。
“敌军这次卷土重来，一共出动了三十万兵马。敌军前锋于昨rì辰时到达，主力于昨rì巳时对巨灵关发起猛攻。敌军的统帅跟上次一样，还是慕容铎。慕容铎…这是咱们的老对手了。此人用兵谨慎，从不贪功冒进，但是一旦抓住战机，就会毫不犹豫地把重兵压上来。总之这是一个狡如狐猛如虎的家伙。”徐士谦简略介绍着敌情和对手。
“另外，敌人这次不知道从哪搞来一些乱七八糟的攻城器械，他们的投石机shè程很远，威力很大，给咱们的城防造成了很大的压力。”徐士谦接着说道。“慕容铎那个老狐狸很善于在全面进攻当中作重点进攻，咱们的防线又长，应付起来还真是有点吃力。从昨天到今天，敌人的攻击重点变了好几次，现在的主攻方向主要集中在了靠近灵云山绝壁的那段城墙。”
“那段城墙……”贺鸣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敌人是不想腹背受敌。”
“正是如此！”看到贺鸣一点就透，徐士谦赞许地点点头。“咱们的城墙主体倒是牢固的很，敌人的飞石就算再多几倍也扛得住。但城墙上的防御工事，实在经不住这样的重点打击。”
“徐大人，敌人有飞石，咱们也有飞石啊。敌人的飞石能打到咱们城墙上，咱们的飞石居高临下，shè程应该更远才是。为什么不作相应的压制，用飞石直接摧毁对方的械具呢？”雷豹奇怪地问道。
“豹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徐士谦解释道：“咱们的石弹和投石机，设计的时候针对的就是敌人的攻城部队，所以shè程就没有那么远。敌人的投石机却是专门用来远远地攻击咱们的城墙。他们完全是有备而来，又是第一次投入使用，所以咱们这边才有点猝不及防。”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很有必要让咱们的工匠们也造一些shè程更远的投石机。”雷豹点点头。
“嗯，飞鸽传书昨天就发出去了，不过指望内务处那帮人造好再运过来，黄花菜都凉了。”徐士谦笑着说道：“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的破局之法，还是要靠你们组织骑兵主动出击。”
在座的都是饱经沙场的将士，敌军虽然来势汹汹，而且携带着前所未见的攻城械具，但大家都没有什么紧张焦虑的情绪。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区区几十座shè程远的投石机，还不至于让这些悍将们皱眉头。
“敌人采取的依然是梯次进攻的攻城战术。目前这一波攻城部队大约有三万人，经过一上午的战斗算是折损了一些，但折损并不大。”徐士谦接着说道：“敌人的前锋攻势正猛，敌人的后军也虎视眈眈，随时有可能压上来。我军此次出城迎敌，如果只是为了击退这波先头部队，那么兵力至少要控制在三万左右；如果要聚歼这波先头部队，那么咱们的出城兵力至少要达到九万甚至十万，因为敌人的后军不是吃素的，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先头部队被吃掉，咱们围点的同时还要打援。贺统领，你觉得哪个方案比较稳妥？”
“徐大人，末将刚刚执掌左卫，经验和指挥能力都无法与陈大人相提并论。陈大人善用的战术，末将却未必就能用好。”贺鸣谦虚而直率地说道：“而且如今的左卫也无法跟以前的左卫相提并论。如今的左卫，军士当中新兵占了多数，对阵法都不是很熟练；各部军官也都是临危受命，战场指挥能力也跟末将一样有待磨砺。所以聚歼敌人先头部队的作战方案，执行起来恐怕有很大的难度。一旦战场形势发生变化，敌军重兵压上，就会过早地引发决战态势，到那时候兵是新兵，将是新将，咱们会吃很大的亏。所以末将认为还是按照您说的第一个方案来执行，先把敌人的攻势击退，再伺机而动。”
就如谭震云预测的那样，贺鸣跟陈若平在作战风格方面有很大的不同。陈若平是没有优势也要制造优势，擅长险中取胜。贺鸣却是不打无把握之杖，对敌我双方的力量和态势都算得非常jīng确，擅长稳中取胜。正是基于这样的区别，谭震云才评价说前期防守贺鸣完全没问题，但后期的反击，就需要陈若平那样作战风格更为主动的将领来指挥。
听到贺鸣这样说，徐士谦笑着摇摇头：“贺统领不必过谦。你与陈统领都是久经沙场的名将，战场指挥能力都已炉火纯青，区区一个围点打援的作战方案，对你来说完全不成问题。”顿了顿，徐士谦又说道：“但贺统领说的也有道理，左卫的情况确实不同往常，新兵新军官等因素在战术执行方面确实会大打折扣。嗯…这样吧，以前的左卫九营，可以作战的还有将近六万人。把这六万兵马全部编入左卫战斗序列，再加上左卫三营的兵马，兵力差不多也够用了。咱们的作战方案也可以灵活一点，争取全歼敌人这股先头部队，至于具体情况如何，就视战场形势而定。反正咱们的宗旨就是能吃多少吃多少，多多益善，一定要把敌人这股锐气打下去！”
贺鸣听他这么坚持，也就同意了这个方案。
两军交战，士气非常重要。敌军新到，又借助着攻城器械的优势疯狂地进攻，士气高涨到了极点。北路军被压着打了两天，都已经憋屈得不行了，城防的压力也越来越大。现在左卫的骑兵已经来了，如果能一鼓作气吃掉敌人这股先头部队，那么对战局的影响不仅是从数量上歼灭了敌人多少兵马，而且会直接改变敌我双方士气的天平。
众将领又商量了一会其他细节xìng的问题，诸如北路军如何协同作战，左卫内部的兵力如何分配，出城时开放哪座城门，等等等等。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中，一份详尽的作战方案便新鲜出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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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血战
寒风萧萧，浓烟滚滚。
巨灵关前，一场惨烈的战斗正打得如火如荼。
半空中，无数个熊熊燃烧的火球呼啸着朝城头飞来，飞到近前便轰然散开，把城墙上的守军烧得躲闪不及。圆溜溜的飞石更是接踵而至，带着强大的冲击力，把宽厚的城墙砸得砖屑纷飞，把人更是砸成了肉泥。
地面上，悍不畏死的鲜卑骑兵抬着云梯顶着巨盾，拉着攻城塔、冲撞木等各种庞大的攻城器械，蜂拥而至。巨灵关城头箭如雨下，却丝毫挡不住他们前进的步伐。
很快，一架架云梯便搭上城墙。无数鲜卑骑兵一秒钟变步兵，从马背直接跳上云梯，疯狂地向城上猛冲。长达十三里的巨灵关城墙上，每隔不远就是一架云梯，每架云梯都被爬得密密麻麻，远远望去，如群蚁附于方糖。
一座座攻城塔也缓缓逼近，塔里的箭手躲在与城墙差不多的高度与守军展开对shè，为攀爬云梯的士兵提供火力压制。
攻城塔可是很厉害的家伙，城墙一旦被它贴近，凶悍的鲜卑士兵马上就会从塔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直接冲上城头。
巨灵关守军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冒着对方飞火流石的打击，纷纷cāo纵着投石机、城防弩等各种器具，对来犯之敌还以颜sè。敌人一次次险些登上城头，又一次次被他们击退。守城的军士们用撞杆把勾住城墙的云梯掀翻，抬起滚烫的热油朝着入侵者当头泼下，再免费赠送一轮火箭。正在攀爬的鲜卑士兵要么连人带梯掉下去摔死，要么被油烫死、被箭shè死、被火烧死。
紧靠灵云山绝壁的十几丈城墙是此次战斗的攻防焦点。鲜卑族指挥官为了避免士兵腹背受敌，老早就将这片区域定位重点突破目标。
经过两天的反复争夺，这片城墙的防御工事早已被砸得七零八落，抛石机和城防弩等诸多守城械具也损毁得极为严重。此时此刻，空中的飞火流石还在密集地砸落，鲜卑士兵也乘势架起云梯往上冲。北路军将士几乎完全是靠血肉之躯阻挡着敌人从空中到地面的猛烈进攻。他们伤亡惨重却死战不退，城头的军士刚倒下，城内的军士立即补上，用滚木、用巨石、用弓箭，用一切可以使用的武器，给敌人以重创。
守军形势已万分危急，防守压力越来越大。北路军统领徐士谦与前来增援的zhōng yāng军副统领贺鸣迅速制定出一套作战计划，并通传各营做好准备。
漫长而宽厚的城墙上，一座座巨大的城防弩已经装填完毕，调校好了shè击方向。随着守军将领一声令下，嗡的一声巨响，城上万弩齐发，天地为之变sè。
一支支巨型弩箭粗如长矛，对着城下的鲜卑骑兵迎面飞去。噗噗一阵闷响，无数鲜卑骑兵连人带马被弩枝贯穿，牢牢钉死在地上。
与此同时，巨灵关的六座城门轰然打开，左卫的重甲骑兵如同钢铁洪流一般向外冲出。他们边冲边用长矛、盾牌构筑起临时阵地，等待后续队伍出城。
那些躲过城防弩攻击的鲜卑士兵一看城门大开，马上发疯一般朝这边冲来，边冲边放箭。后续出城的左卫骑兵也纷纷擎起弓箭予以还击。
一阵阵密集的箭雨来往对shè，双方都不断有人中箭落马。左卫这边虽有盾牌遮挡，铁甲护身，但也不能完全阻挡住对方又急又密的羽箭。
双方迅速靠近，弓箭对shè也很快演变为短兵相接。前排的左卫骑兵迅速拔刀在手，一手持刀一手执盾，与冲到近前的敌兵砍杀起来。
随着叮叮当当的兵器相击之声，左卫的骑兵阵列很快集结完毕，身后的城门轰然闭合。
“断!”
随着贺鸣一声清叱，阵列前排的重甲骑兵骤然发力，一边挥刀杀敌一边沿着弩箭清出的通道**。
六支骑兵队伍如同六条黑sè的巨龙，各自朝着不同方向切割穿插。从高空俯瞰，六条黑龙逐渐勾勒出一条与城墙平行的直线以及一大一小两道圆弧。最外围的弧线俨然便是阻敌增援的第一道防线。里面的弧线和靠近城墙的直线则肩负着破坏敌人攻城械具以及聚歼被围之敌的重任。
瑞国骑兵的作战目标简单明确，就是要将城下这两三万残敌迅速歼灭。至于能否完成这个目标，关键在于速度。如果在敌人大举增援之前不能穿插到位，他们反而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
速度便是生命，成败在此一举。
担任外圈合围任务的骑兵全部由经验丰富的老兵组成。他们猛如虎迅如雷，顶着敌人的刀林箭雨一路前冲。队伍最前端的铁甲骑兵锐不可当，沿途的敌人刚一集结就被冲得七零八落。
远处观战的鲜卑将领也很快反应过来，手中战旗一挥，牛角号呜呜吹起，成千上万的鲜卑骑兵高声吆喝着朝城下增援过来。
为了弱化瑞国城防弩那种大面积杀伤的能力，鲜卑将领们一般都是采用梯次进攻的指挥战术。一旦先头部队进攻不理想或者遭遇了危险，后续部队才会冲上。冲锋时一般也不采用密集队形，而是用一种看起来很松散却又随时可以握成拳头的冲锋队形。
瑞国骑兵，弧线两头越挨越近，迅速画弧合围。
鲜卑骑兵，第一批增援部队也已聚成一只铁拳，高速冲来。
两军相撞，立刻就是一片刀光剑影。断肢、人头到处乱飞，喊杀声震天。
瑞国骑兵瞬息间阵型变幻，无数人马由两侧往中间不断增厚。他们盾牌一撤长矛出，长矛尽处马刀来，攻防错落，配合娴熟，层层阻挡着敌人的增援。鲜卑骑兵更是杀红了眼，嘴里高声咒骂，手上凶狠劈砍，从好几个方向冲击着瑞军的外围防线，一心只想打开一个缺口，尽快与先头部队汇合。
攻守双方不断有人中刀落马，有的当场一命呜呼，有的即便一时未死，也被马蹄踩得骨骼寸断，血肉模糊。瑞军伤亡惨重，却死战不退。
包围圈内，战斗更是惨烈无比。两国士兵面临的状况，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们的眼前全是刀光剑影，耳中全是叮叮当当的兵器相击声，鲜血不断从人和马的身体上滴洒、溅shè、流淌出来，将大地染得一片殷红。
天空中，残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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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亲历
此时的莫聪正身处较小的那道弧圈，参加着聚歼敌人攻城部队的战斗。
这一下午，他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战场。
真正的战场，不是想象中那样纵马驰骋、意气风发，而是眼前这样血肉飞溅，尸横遍地。
刚从城门出来的时候，很多新兵看到满地的断肢人头，顿时呕吐不止。其中有一个甚至吐着吐着便晕倒在地。
莫聪身处其间，也是一阵头昏眼晕胃抽搐，只是强忍着没吐而已。而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莫聪丹田里的真气也有些不安稳的迹象。这些真气平rì里都是乖乖接受着小丹的吸附，今天却是莫名其妙地有些鼓荡。
当然了，莫聪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误食红灵果之后的惊涛骇浪他都挺过来了，此时这点微小的鼓荡对他来说连毛毛雨都算不上。只是这种感觉着实有点奇怪，真气鼓荡，这是好多年没有出现过的事情了。
莫聪就这样一边感受着体内的真气，一边抵御着想吐的冲动。正难受呢，只听有人喊了一声“冲啊”，他便迷迷糊糊地冲了出去。
没冲几步，几十支羽箭立刻从斜刺里飞来，十数把钢刀也已当头劈落。金刃破空之声强劲而密集。
莫聪不假思索地拔刀出鞘，用力一挥。
叮叮当当。
正在围攻莫聪的鲜卑骑兵只见一抹银光自他腰间飞出，一下子格开了所有的羽箭。随着一连串密集的声响，所有钢刀也一齐朝斜侧飞去，而且…自己的人头好像也飞了起来。
“卧靠，这是谁啊这么厉害？”
“不认识啊，好像是豹营的吧？”
“快看他的盔甲。这么牛的人居然只是个小旗？我的眼睛没瞎吧？”
……
莫聪身后，一群瑞国老兵议论纷纷。
“那个，小旗兄弟，别冲那么猛，等等我们。”有人喊道。
“莫聪兄弟，慢点。”这下是雷豹的声音。
莫聪一愣，左右看了一下，才发现其他人都在后面，自己却一马当先地陷入了重围。更关键的是，周遭的马背上竟然有一大片无头尸体，而自己的马刀，鲜血淋漓。
这些人，都是我杀的？
他的手忍不住颤抖着，哇的一声，终于吐了出来。
“小心！”身后传来一片惊呼声。
战场之上以命相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莫聪竟然跑到敌人的阵营里狂吐起来。把一群老兵看得目瞪口呆。
呃，这个小旗还真是有个xìng，就算是吐都要跟别人选择不一样的地点。真是不走寻常路。
大家纷纷想着。
幸好，莫聪冲得还不算太远。身前的敌人刚穿过死尸群朝他涌来，身后的战友们也已经赶到近前。两股力量相撞，乒乒乓乓一阵乱打。
“兄弟，你没事吧？”一个猛虎营的老兵挡在莫聪身前，挥刀砍翻一名敌人，头也不回地问道。
“没…咳咳…没事。谢谢了，大哥。”莫聪吐了一会，头脑渐渐没那么晕了。他抬眼看到一个重甲骑兵正在前面保护自己，便感激地说道。
“哈哈，我要到前面去了。你再吐一会吧，我第一次上战场也是这样，后来吐啊吐的就习惯了。”那个老兵善意地笑笑，一提马缰，随着重甲骑兵的队列冲到前面开路，把莫聪留在原地。
猛虎营队列过了就是豹营队列，雷豹一马当先冲到近前，看着面sè惨白的莫聪，问道：“没挂彩吧？”
“没。”莫聪尴尬。
他向来好强，刚出城的时候强忍着没吐，结果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到敌人那边吐个不停。他森森觉得自己丢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有点不好意思看雷豹。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哈哈！”雷豹笑道：“这样，你赶紧找到自己的小队，把那十个新兵都带在身边照顾好。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好！”莫聪点头。
此次合围作战，瑞军的每道弧线都是由各营各兵种混搭而成。各兵种以原属大队为单位，千人一阵，协同其他兵种作战。豹营的建制已经一分为三，化整为零地分散到了一群重甲骑兵、枪骑兵之间。
很快，莫聪与自己小队的十个新兵汇合到一处。
“哇，莫小旗，刚才你真是太猛了。”
“是啊，一个人就敢冲到几十个敌人中间，杀了那么多人还能全身而退，太厉害了。”
众小兵膜拜道。
莫聪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刚才完全是生死关头的应急反应，出手时完全不像平rì里切磋那样留有余地。他刚才那下虽然没有用出真气，自身的力气却是毫无保留。就那么一刀挥过去竟然杀了那么多人，他也有点始料不及。
好在莫聪威猛了一把之后就吐啊吐地吐个不停，大家眼里的莫聪，完全就是一个力气很大但完全没有战场经验的菜鸟新兵，所以刚才那一刀也没有引起太多的怀疑。
几个人正说着话，谭星宇打旁边经过，看了莫聪一眼，呵斥道：“莫聪，你不要只顾着自己逞能。现在是集团冲锋，团队作战，不要害得大家为了救你而自乱阵脚，也别再给咱们豹营九大队丢人了，知道吗？”
随时随地让莫聪不爽，是谭星宇几天来最大的快乐。
“知道了。”莫聪懒洋洋地答了一句，然后便率领十个新兵融入冲锋的队伍当中。
很快，瑞军的内线弧圈已经完成合围。三万瑞国铁骑顶着刀光箭雨从敌军正面及两翼迅速朝内压缩。
被包围的鲜卑骑兵足足有两万多人，他们也迅速集结队伍发起反扑。
两**队像两股巨大的浪涛奔涌相撞，一刹那便飞溅出血的浪花。
莫聪身处其间，先是用弓箭嗖嗖点杀了几名敌人，离得近了便抽出马刀劈砍。
冲锋的这段时间，莫聪身边的战友不时中箭落马，莫聪小队的新兵也不幸牺牲了一个。眼看着刚才还在跟自己说话的人转眼间就成了一具尸体，莫聪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是害怕，而是愤恨，还有热血沸腾。
第九十六章 身陷重围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rì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莫聪在灵云上山苦修十几年，修出一身钢筋铁骨和神鬼莫测的功夫，为的就是守护瑞国一方平安。此时眼看着隆国敌军大兵压境，猛烈攻击着瑞国的边关，凶残杀害着瑞国的军士，莫聪心中顿时燃起了一把熊熊燃烧的怒火。
“这群鲜卑人，攻我城池、杀我弟兄。一旦巨灵关失守，他们马上就会挺进中原，杀害我们的亲人，凌*辱我们的姐妹。这样的敌人，该不该杀？”莫聪耳中隐约又听到出城之前贺鸣那慷慨激昂的作战动员。
“该杀！”他心中默念着，手上也毫不留情。一把马刀幻化成道道银光，一路之上所向披靡。
此时的莫聪，整个人的状态也像一把刚刚出鞘的利刃，在朝敌军侧翼压制的进程中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犀利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受到莫聪鼓舞，小队剩余的九个新兵也紧跟其后，在莫聪的指挥下相互照应。
瑞国骑兵最擅阵法。阵法之外，一套数人之间的配合战术也非常厉害。他们通常以小旗为单位，用数把武器组建成一个攻守兼备的战斗平台。对敌之时数把武器攻守错落，威力倍增。
此时莫聪他们小旗所用的，正是这套分进合击之术。不过与其他小旗不同的是，他们当中所有的攻击动作，几乎全是由莫聪一个人完成，其他人则只需要防守。
这也是莫聪无奈之下临时想出来的办法。
战场之上刀箭无眼，在不惊世骇俗的前提下，莫聪也无法保证这九个属下完全不受损伤。为了让这剩余的九个新兵不至于刚上战场就为国捐躯，莫聪唯一能做的便是独自担负起攻击职责，让其他人能最大限度地互相保护。
莫聪这个办法虽然幼稚，但实战效果还不错。整个小队攻的攻守的守，损伤程度大幅降低不说，攻击效率也把其他小队甩出去老远。
随着时间的推移，瑞军的包围圈越缩越小，敌人的反扑也越来越疯狂。
鲜卑骑兵英勇善战，天下闻名。这些人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rì常的活动便是聚众围猎，打打杀杀。相比于瑞国骑兵，他们的阵法可能很简单，他们的战术可能很粗糙，但也历经千锤百炼，犀利而有效。
而且，他们很快就发现了瑞国骑兵的一个致命缺陷——新兵。
瑞军此次共有九万骑兵出城，其中左卫三营有将近一万多人是新兵。这些新兵，他们对瑞国阵法的理解和掌握，远远没有老兵们那么jīng熟。尤其是在实战层面。一个老兵在变阵时，会根据战场情况随机应变。而新兵们则比较死搬教条，碰到敌人挡了路或者战友挡了路或者乱七八糟的东西挡了路，突然就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然后就会被猛扑上来的敌人捅死、砍死、shè死。
发现了这个缺陷之后，被包围的鲜卑骑兵迅速做出战术调整。他们专门朝着瑞军的薄弱处猛打猛冲，专门让这些新兵自乱阵脚，以期撕开一条口子。
于是，莫聪的视野中，无数把钢刀长矛突然捅来，把他都弄得有点措手不及。身边一个战友瞬间被敌人的长矛捅个对穿，一声不响地落马身亡。
危急之间，莫聪力灌刀身横臂一扫，二尺七寸的马刀化为一道白光，白光所过之处，敌人攻过来的兵器齐齐断为两截。
“乌拉拉！”
“哇呀呀！”
……
敌军阵中发出一片咒骂之声，更多的鲜卑骑兵朝着这边凶狠地扑过来。
豹营九大队的总掌旗官谭星宇一看敌人一拥而上，顿时有点手忙脚乱。他虽然jīng通九九阵法，但毕竟是头一次实战指挥，眼前的敌人又反扑得异常凶猛，而且是专门朝着九大队这群新兵反扑。敌情如此凶险，谭星宇一时间有点首位难兼顾。
就在他一慌神的功夫，口中的指挥节奏慢了半拍，九大队的两支小旗队伍立刻陷入重围。
谭星宇一惊，连忙指挥剩余的军士们变幻突击阵法，试图撕开一道口子把陷入重围的两支小旗拉出来。他指挥了一阵没有奏效，晃眼一看，才发现被包围的是莫聪和龙五两个小旗。
“原来是那个家伙……”
谭星宇心里一动，内心深处忽然涌起一股邪恶的念头。
他装模作样地又指挥了一阵，阵法却是由突击型逐渐恢复成了压制型。剩余的瑞国铁骑三绕四绕，重新排成密集战线向前挤压，把敌军和被围的两支小旗队伍一起沿着侧翼往中间挤。此时此刻，那两支小旗队伍在敌军的包围中苦苦挣扎，他们生还的希望几乎为零。而且即使他们当中的个别人能够侥幸突出重围，瑞军这边的阵线中已经没有他们的位置了，等待他们的也是被阵线推着当炮灰的命，直接会在敌我双方的对撞中成为一团渣渣。
“莫小旗，咱们几个弟兄好不容易跟了个好长官，还想着在你手下建立一番功业呢，没想到…刚上战场就陷入死地。”黄威奋力格开捅过来的几把刀枪，高声说道：“杀了那么多敌人，咱们也够本了。兄弟们，咱们护着莫小旗突出重围，一定要把他安全地护送出去。”此时此刻，他已经下了视死如归的决心。
“好，咱们几个的xìng命就交待到这了，咱们来生再做莫小旗的下属便是。”众小兵纷纷响应。
“什么死死死的？尽说这种丧气话。”莫聪高声喝道：“龙五，叫你的人只守不攻，咱们呈尖刀队形一起往前冲。”他一边说话一边收刀入鞘，夹手夺过敌人刺来的一支长矛，挥舞着长矛一马当先地开路。
两支小旗队伍呈尖刀队形在敌人的包围中冲杀着，莫聪身处刀尖位置，单人独骑，威不可挡。他手里的长矛朝着一匝一匝的敌军点、崩、挑、拨，无数鲜卑骑兵被长长的矛尖挑落马下，有的更是被矛杆抽打得连人带马横飞出去，把身侧的人马都压倒一片。
凭着这股一往无前的气势，莫聪很快扫出一条生还通道，带着两支小旗队伍突出重围。豹营九大队的其他军士们看着莫聪带着队伍威风凛凛冲出来了，一时间都有点愣。此时的豹营阵线已经没有了他们的位置，大军正在急速往前挤压，眼看着就要和这两支小旗队伍撞在一起。
“前三后五，十进九退……”
电光石火间，莫聪很快地发出一连串指令。他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晰传入了身前身后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正在冲锋的瑞军阵线忽然伸出两支前突的小小触角，刚好形成可以容纳两支小旗的空当，莫聪带着两支小旗队伍重新融合到了瑞军的大阵线之中。
谭星宇远远地看着这边的情况，心里暗叫一声侥幸。那家伙命还真是硬！他心想着。
巨灵关前宽广的战场上，惨烈的战斗仍然在继续。这场战斗从中午打到下午，又从下午打到太阳落山。被包围的鲜卑骑兵在付出伤亡两万多人的惨重代价之后，终于突破层层防线，与前来接应的援兵合成一处。瑞国骑兵也及时变换阵法，将三道阵线合而为一。
两军又是来往冲突一阵混战。鲜卑统帅慕容铎眼见天sè向晚、士气疲惫，仓促之间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便命令属下鸣金收兵。
第九十七章 治疗
红rì西沉，辉映晚霞。<ｗｗ。ｉｅｎＧ。ｃｏｍ>
紫红的天空下，高大的巨龙山蜿蜒逶迤，像一条朝天边翱翔的巨龙。
瑞国骑兵已经回到巨灵城，各营正在清点人数。
一下午时间，瑞国骑兵歼敌两万六千多，自身伤亡也有一万六七。光是豹营一个营，就有八百七十五人阵亡，九百多人重伤。
豹营这些伤亡者中，新兵所占的比例远超三分之二，老兵的伤亡比例则不到三分之一。看着一块一块裹尸布陆续盖在这些中午之前还是鲜活身影的尸体上，瑞军将士们心头沉重万分。
莫聪的小队阵亡一人，重伤一人，伤亡情况比其他新兵小队稍微好一些。但莫聪心里还是非常愧疚，认为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他们。
莫聪自己倒是没受什么伤，但体内的真气却闹腾得很厉害，莫聪花了很长时间才把它们平伏下来。根据莫聪长年跟真气作斗争的经验判断，这种奔流鼓荡的真气波动，分明就是真气总量有所增加的迹象。
天空逐渐黯淡，巨龙山顶，一轮半圆不圆的月亮开始发散光华。
北路军的将士们来往忙碌着搬运尸体、修补工事，军医们也正忙着给一个个伤者包扎上药、接骨缝针。
莫聪向一位军医讨了点金疮药，让黄威给小队中的轻伤者先行处理伤口，他自己则是平躺在旁边的一块空地上，呆呆地看着夜sè中高耸入云的灵云山。
都说横看成岭侧成峰，灵云山南麓的样子莫聪是非常熟悉的，灵云山北面这片峭壁，莫聪却是今天上了战场才完整直观地看到它的形状。
那是一片光滑平直的峭壁，它以绝对垂直的角度高高矗立在天地之间，终年不散的云雾从半山腰开始缭绕。晃眼一看，整座峭壁就像一把缓缓出鞘的长刀利剑，震慑着一望无际的北方草原。
“那些隆国骑兵从草原上过来，应该远远地就能看到这座山，远远地就能感觉到这种扑面而来的震慑气势吧？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还敢经常跑过来入侵呢？哼，真以为我们灵云山人是吃素的吗？”莫聪心想。“既来之则安之，我既然机缘巧合地赶上了这场战争，那就要狠狠地教训这帮家伙一次，哪怕拼着惊世骇俗也要一战定乾坤，让这帮侵略者有生之年再也不敢来打瑞国的主意。”
莫聪正看着峭壁胡思乱想着，雷豹拖着一条胳膊走过来，看着莫聪淡定的样子，夸赞道：“兄弟，听说你今天带着两支小旗队伍杀了个七进七出，你这个军官当的还真不错啊。”
“那可不？”一个小兵抬头笑道：“管带爷，我们莫小旗伸手又好，还体恤下属。真是没的说。”
莫聪看到雷豹过来了，便挺腰曲腿准备站起来行礼。他跟雷豹熟归熟，但基本的礼貌还是要讲的。
“你就坐着吧，别站起来了。”雷豹摆摆手让莫聪不要拘礼，他自己也抱着一条胳膊挨着莫聪席地而坐。
“雷大哥，你胳膊受伤了？黄威，快给雷管带上点金疮药。”莫聪看见雷豹抱着一条胳膊好像很不方便的样子，便扭头吩咐黄威。
“不用不用。我这是伤了筋脉，金疮药没什么用处。”雷豹摆手说道。他下午作战时被敌人的狼牙棒砸了一下，左臂筋脉受损，胳膊到现在都有点抬不起来。
“什么人这么厉害，竟然能伤到你这样的大高手？”莫聪惊讶。
“嗨，反正是隆国的一个大将，以前也交过几次手，互有胜负。但鲜卑人那些名字，叽里咕噜哇里哇啦的，我也没记住。”雷豹说道。
“嗯，他们说话确实是那样，完全听不懂在说什么。”莫聪回想起战场上那些鲜卑骑兵叽里呱啦的交流呼喝声，皱着眉点点头。“雷大哥，我以前也听师父说过一些穴道啊经脉一类的东西，要不我来给你看看吧！”莫聪说着话抓住雷豹的胳膊一下弯起来一下又拉直，还重重拍打了几下。
“哎呦，轻点兄弟，别把哥哥这把老骨头给拆了。”雷豹吃痛，条件反shè地往旁边躲。莫聪动作突然力气又大，一下就把他折腾得够呛。尤其拍打在受伤部位的那几下，完全就是伤上加伤，拍得雷豹骨头都快断了。
几个小兵好奇的围观着，想笑又不敢笑。
“别动！”莫聪五指张开重重一拿，雷豹立刻难动分毫。“我以前也是扭过一次筋，我师父就是这样…这样…给我拍了一会又反复扭了一会，然后就好了。这是一种土办法，说不定能弄好呢。”莫聪一边说话一边重重拍打着雷豹受伤的部位，趁雷豹不注意悄悄度了一缕真气进去。那缕真气沿着雷豹肩髎穴到天井穴来回往返，把雷豹受损闭塞的手少阳三焦经一点一点打通修复起来。
雷豹很硬气地忍受着莫聪的拍打。莫聪的手太重了，每拍打一次，受伤部位的疼痛都像被拍散了一样四处流窜。也不知道拍了多久，反正是肩膀都被拍热了，胳膊也有点酸麻了，莫聪才停止了这种酷刑一般的治疗。
“好像…应该…差不多了，你活动活动试试。”莫聪放开雷豹的胳膊，很没有把握地说道。
雷豹试着活动了一下，刚开始小心翼翼，觉得不太疼了。后来幅度渐渐加大，也没感觉到有多难受。“唉？真的好多了！兄弟，你这个土办法还真有效果！”雷豹活动着胳膊高兴地说道。
“哈哈，有效果就好。”莫聪也高兴地说道。他心想：当然有效果了，天龙真气，快死的人都能把命吊回来，更别说小小的经脉受损。
两人又东拉西扯说了一会话。
雷豹这次过来，就是想看看包括莫聪在内的这些新兵各方面状态怎么样，顺便给他们疏导一下因第一次杀人而产生的不良情绪。
他宽慰了众人一番，又夸奖道：“敌人兵临城下，你们挺身而出。刀光剑雨不认怂，击退鲜卑建奇功。哈哈，你们今天的表现都很棒，狠狠地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不愧是咱瑞国的好男儿。”
众小兵一听自己的作用这么巨大，脸上纷纷显露出激动的神sè。他们都是从小听着游牧民族的侵略故事长大的，保家卫国的念头绝对不是一时冲动。今天他们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了一回，现在又得到雷豹这种高级将领的认可和赞扬，心里那是激动的不行。
莫聪心底更是浮起一股浩然正气。灵云山一脉以武修真，老头以前就经常教导他们，所谓的“武”，就是让天下止戈，能够有效遏止战争，才是真正的武功。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咱们也没什么好客气的。”莫聪说道：“对敌人，下手就要狠。不给他们长长记xìng，他们以为咱们是好欺负的，会三天两头来打咱们的主意。咱们身为瑞**人，一定要一次xìng把敌人打得痛不yù生，让他们看到咱们就害怕，甚至想到咱们就害怕，让他们有生之年再也不敢来打咱们瑞国的主意。”
“对，就是要这样！”大家都说。
雷豹看着一群新兵状态都很稳定，也没有什么不良情绪，便起身准备到其他地方转转。“对了兄弟，你早点吃饭好好休息一下，夜里咱们可能要出城一趟，去给那些鲜卑人送一份大礼。”雷豹拉过莫聪小声说道。
“送礼？”莫聪一愣，“咱们为什么要给那帮人送礼呢？”
“嗨，真是死脑筋，没听过什么叫来而不往非礼也吗？反正你对谁都不要说，安心等着我通知就行了。”雷豹神秘地说道。
“哦，知道了。”莫聪也大概听明白了雷豹的意思。
第九十八章 礼物
北路军副统领营帐，谭星宇正跟他的大伯和两个堂兄坐在一起吃东西。边关生活很清苦，桌子上没有什么jīng工细作的点心和下酒菜，全都是跟外面那些军士们吃的一样的大锅饭，但这并不影响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气氛。
为了庆祝旗开得胜，谭家这两代同堂的四名军人开了一小坛酒，一海碗一海碗地干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讨论了一会下午这场战斗的经验得失之后，谭英话锋一转，开始品评谭星宇战场指挥的种种表现。
“总体来说你指挥得还不错，四平八稳临阵不乱，没有什么大的失误。”谭英说道：“但光是这样还不够啊，太死板了。你不去发挥阵法的威力，只是一味地拼消耗，这是兵家大忌。”
谭星宇忐忑不安，“大伯，那我应该怎么改进呢？”
“怎么改进？你小的时候你爷爷怎么教你的？”谭英冷冷地说道：“我看你不是脑子出了问题，而是心里出了问题。你说说，你心里到底有什么疙瘩，说出来大伯给你解一解。”
“我…我没什么疙瘩。”谭星宇喝了一口酒，低着头说道。
“没什么疙瘩，没什么疙瘩会故意把手下两支小旗推到死地？”谭英右手在桌子上一拍，所有杯碟酒具一起从桌子上跳起来，又重重地落回去。“说，为什么要几次三番跟那个叫莫聪的小旗军官过不去？你跟他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恨？”独眼将军厉喝一声，神目如电，凌厉的目光似乎能把人心穿透。
谭星宇一惊，手里的酒碗咣当一声掉在桌上，碗托很不合时宜地转着响着。
他下午的时候悄悄放弃救援，还故意把莫聪和龙五那两个小队顶在了炮灰的位置，心里真是有点借刀杀人的想法。谁知莫聪命硬的很，在浪涛一般的敌军中杀了个七进七出愣是屁事没有，硬是带着那两个小队安然返回。谭星宇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别人都看不出来，没想到自己的大伯却是直截了当就指出了自己的用心。
大伯既然看出来了，其他人自然也能看出来。怎么办怎么办？战场上对自己的战友下黑手，这可是受万人唾骂的事情，我们老谭家祖祖辈辈积累起来的声誉，就这样毁在我手上了吗？谭星宇一时间心乱如麻。
在谭英那只独眼的逼视下，谭星宇把自己跟莫聪之间的恩怨纠葛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听着谭星宇的叙述，谭英的脸sè越来越难看。
“就因为他比你强，你就要让他死？哈哈，你可真有出息。”谭英怒极反笑，他右手一甩，啪一声狠狠给了谭星宇一耳光。
谭英的两个儿子谭星杰、谭星皓赶紧把谭英拉住。“父亲，星宇只是一念之差才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我看他回来以后就一直心神不定的，想必是自己也已经认识到错了，你就不要再深责他了。”谭英的大儿子谭星杰劝道。
“糊涂事？他这是借刀杀人，目的明确的很呐，怎么就糊涂了？”谭英淡淡说道：“我只剩了一只眼睛，这只眼睛可容不得一点沙子。星皓，马上给你爷爷写信。星宇是你三叔的儿子，我没有权利执行家法，这件事情让他老人家来处理吧。”
谭星宇一听，顿时吓得跪倒在地。“大伯，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爷爷身体不好，你就不要写信给他了。我做了错事，败坏了咱们谭家的清誉，我自愿认罚，怎么罚我都行。”谭星宇自幼被谭震云视为宝贝和骄傲，要是被谭震云知道自己犯下这么严重的罪过，那真是直接把谭震云气死都有可能。
谭英听他这么说，面sè稍缓。“孩子，你爹死的早，咱们谭家留在zhōng yāng军里的，也就你这颗独苗。贺鸣、徐虎、雷豹，都是你爹的生前好友，他们看在你爹的面子上，看在咱们谭家的面子上，可能不大能狠下心来管束你。可你自己要争气呀，不能让人戳脊梁骨啊。你这样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度量，如何能堪重任？那个莫聪我也打听了，是个人才，但你看看人家雷豹是怎么做的，是怎么对待这个人才的，你自己又是怎么做的？为将之道你爷爷给你讲了不少，但很多道理看来你还是没弄明白。去，自己到小黑屋里呆着去，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小黑屋就是北路军的禁闭室，谭星宇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些地方都熟门熟路，而且以前也因为种种错事被关过小黑屋，所以听谭英这么说，就行了个礼自己跑到小黑屋反思去了。
“这个混小子，真是不让人省心。”等谭星宇走远了，谭英还是余怒未消地说道。
“父亲，天sè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行动了？”谭星杰小声问道。
“嗯，你去看看你们营的礼物准备的怎么样了，我去左卫那边看看。一定要把礼物弄得丰厚点，咱爷俩一起去送。”谭英点点头。
“父亲，大哥，你们两可都喝了不少酒，送礼的事情你们还是不要参加了吧？”谭星皓醉晕晕地劝道。
“喝酒？谁喝酒了？哈哈，我看你才是喝多了。”谭英说着把自己的酒碗拿给谭星皓。
谭星皓接过父亲的酒碗闻了一下。“是水？”他惊讶地说道。
“嗯，你自己也赶紧醒醒酒，把自己分管的那段城墙看好了，小心敌人摸黑偷袭。”谭英肃容说道。
“是。”谭星皓领命。
爷仨说着话一起出了营帐。
冰凉的北风乌拉乌拉地吹着，天上飘着一些黑乎乎的流云，皎白的月亮在这些黑云中时隐时现。
巨灵关内，瑞军的礼物已经准备好了，二百多名千挑万选出来的jīng锐高手也已经集结待命。北路军这边，副统领谭英和青龙营管带谭星杰父子齐上阵。左卫那边，带队的则是贺鸣和雷豹，他们一个是前任的豹营管带和如今的副统领，一个则是现任的豹营管带，两人都是zhōng yāng军斥候部队出身，代表着瑞国最顶尖最jīng锐的斥候力量。
这支拥有豪华阵容和绝对顶配的队伍沿着密道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城，带着厚厚的大礼，出现在鲜卑大营背后的草原上。
第九十九章 袭营
“贺统领，豹子，前期的踩点就看你们的了。你们那边信号一发，我们这边的礼物就送出去。事成之后咱们快马冲到乱石堆那边，直接从密道进城。”谭英小声交待着。
“好，你们把东西先卸下来布置好，让战马也休息休息，一会脱身全靠它们呢。”雷豹也简单交待了两句。
两边商量妥当，贺鸣一声令下，六十多名斥候jīng锐从一片矮木丛里鱼贯而出，两人一组从不同方向朝鲜卑大营摸过去。他们都是jīng挑细选出来的高手，轻功都非常了得，夜里穿行悄无声息，短距离冲刺快逾奔马，最适合执行今天晚上这样的行动。
贺鸣、雷豹、莫聪奔行在队伍最后。雷豹本来想把莫聪这个新手留在北路军这边，协助北路军搬抬那些笨重的礼物。莫聪却说自己跟北路军的人不熟，相互之间也没有默契，不如就跟着雷豹他们一起行动。“我的轻功也不错，绝对不会耽误事的。”在莫聪信誓旦旦的保证下，雷豹便决定带上莫聪，三人成一组。
他们这次出城，目的是摧毁敌人那种shè程超远的飞石械具。据抓到的俘虏介绍，那玩意名叫飞石车，是隆国根据什么地方淘换来的图纸最近才发明出来的一种东西。这种飞石车抛架约有五丈多高，基座下面装着四个车轮，平时都是用八匹马拉着，机动灵活随时可以转移。
根据俘虏提供的情报，这些飞石车不用的时候一般隐藏在鲜卑中军大帐附近的营地里，用毡布遮盖着，从外面看上去跟鲜卑士兵休憩的毡包没什么区别。约有两三万鲜卑骑兵专门负责守卫这些宝贝，其中有三千人是隆国的铁卫。铁卫，相当于瑞国的羽林卫，是隆国最jīng锐的军事力量。
根据这些情报，莫聪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朝鲜卑大营中部摸过去。莫聪的轻功确实很好，贺鸣这种以敏捷著称的神箭手全力奔行，雷豹都有点跟不上了，莫聪却总能不紧不慢地跟着，这一点就让贺鸣很意外，也很刮目相看。
鲜卑大营绵延十几里，一眼望不到头。中军大帐设在较为纵深的位置，两翼朝外延伸出无数个大小不一的毡包，晃眼一看，就像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
这种互为犄角的布局，从正面还真不好突破。莫聪心想。
接近鲜卑营地，空气中漂浮着胡人胡马特有的味道。莫聪侧耳倾听，前方那片毡包里都是些均匀的呼吸声，听起来像是鲜卑士兵休息营房。贺鸣雷豹也察觉到那不是他们要找的地方，便临时变换方向，朝另一片毡包摸过去。
就这样找了一会，在中军大帐西边的一大片营地背面，三个人纷纷停住脚步。贺鸣雷豹对望一眼，互相打个手势，似乎确定那些飞石车就在这个位置。莫聪感知了一下，这里的木头味确实比其他地方多，人和马的呼吸声跟其他地方相比也显得密集杂乱，显然是一处戒备森严的地方。
看到他们停了下来，各个斥候小组纷纷向这边靠拢，但又各自相隔着一段距离。贺鸣手一挥，雷豹带着三十多名斥候高手纷纷跃起，翻过营地外围的鹿角朝着那片毡包摸过去，其他人则留在原地待命。北风乌拉乌拉地吹着，莫聪看着那些人灵活跃动的身影，心里真是有点小紧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营地里忽然响起一片人吼马嘶的喧闹声。
不好，他们被发现了！莫聪念闪之间一跃而起，飞鸟入林一般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窜过去。到了地方一看，远远地只见一群鲜卑骑兵正围着雷豹、楚鹰等七八个人打，其他的瑞军斥候则不知所踪。回头一看，贺鸣等人也没有跟上来。
这是调虎离山还是声东击西，莫聪也无暇去想，眼看雷豹等人情势危急，莫聪二话不说上去就开干。他飞快地窜到那群鲜卑骑兵身后，拳打脚踢连人带马撂倒一大片，抢过一匹战马跃入阵中，跟雷豹等人合兵一处。
“莫聪兄弟，好样的！”楚鹰看到莫聪一来就先声夺人，百忙之中都忍不住夸了一句。莫聪这份神力确实罕见，跟右卫副统领邓勇有的一拼。
“上马结阵！”雷豹一声唿哨，一柄马刀大开大阖所向披靡，转眼间七八个敌人被他砍落马下。
众人纷纷跳上马背，施展瑞军的分进合击之术跟敌人展开周旋。这些人都是zhōng yāng军里有名有姓的高手，他们这套分进合击之术施展起来，攻击犀利，防守硬朗，跟莫聪那个小队完全是天壤之别。莫聪身处攻击位置，一套乱劈柴刀法发挥得淋漓尽致，而且跟其他人的军刀十三式也毫不冲突。那把普通的制式马刀被他玩转得只见银光不见刀，白光一闪，一个敌人便翻身落马，绝对不用第二刀。
那些鲜卑骑兵久攻不下而且死伤无数，纷纷呼喝怒骂着。远处响起一片密集的马蹄声，似乎有更多的敌人赶了过来。
莫聪打眼一看，只见一大群甲胄鲜明的骑兵簇拥着一员鲜卑将领正往这边赶。那些骑兵人数足有三千，个个骁勇彪悍，散发着一种不一样的气势，那员将领也长得气宇非凡，正用鲜卑语叽里呱啦地发布着命令。
很快，那群骑兵的前锋就朝这边扑来。
嗖嗖嗖
人未到，一阵箭雨已离弦而出，瑞军斥候中有两三个人当即中箭。所幸没有伤到要害。
“是隆国铁卫，快撤！”雷豹眼看对方来势汹汹身手不凡，立即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时间过了这么久，贺鸣那边应该差不多得手了，在这种将撤未撤之际搭上一些高手的xìng命，那可真是赔本买卖。
瑞军斥候们听到撤退的命令，顿时刀光大盛，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往边角突围。
那员鲜卑将领看出莫聪等人有撤退的意图，立刻率领隆国铁卫本部从斜刺里包抄过来，与隆国铁卫前锋形成夹攻合围的态势。那员鲜卑将领指挥能力非常厉害，那些隆国铁卫执行能力也不一般，雷豹带着八个高手东突西杀，却始终无法突破敌人的合围，反而有越陷越深的趋势。
第一百章 夺路
就在这样的危急时刻，嗖嗖嗖嗖，十几支三棱羽箭突如其来，雪亮的箭头带着破空声一划而过。
噗噗噗噗
十几名隆国铁卫咽喉中箭，一声不响地栽落马下。
“是贺统领！弟兄们，冲！”雷豹一看那神乎其技的箭法，就知道是贺鸣来了。他话音未落，又是十几支羽箭破空而来，隆国铁卫噗噗噗噗又被shè倒一大片。
三轮箭雨一过，敌人铁桶一般的合围阵势终于露出一点空隙，雷豹带着众人奋力冲杀，沿着这点空隙杀出重围夺路而去。
莫聪处在断后的位置格挡箭雨，他正要跟着大家往外冲，斜刺里忽然劈过来一柄长刀，雪亮的刀锋正好封住莫聪的去路。
莫聪晃眼一看，出手的正是那员鲜卑将领，这个人一直在铁卫的簇拥下居中指挥，此时乍一出手，身手还真不弱。
不过这点功夫在莫聪眼里就小儿科了。莫聪想也不想，刀尖一抖就是两点寒芒飞出。
叮
噗
对方长刀脱手，喉头喷出一股血箭，当场栽倒在马背上。
莫聪刀尖一挑，那把雪亮的长刀在半空中旋了两圈，稳稳地落在莫聪手上。
嘿，这把刀不错。
莫聪百忙之中看了一眼，赞了一句，顺手就把那员将领身上的刀鞘也抢了过来。
“乌拉拉！”
几千隆国铁卫发出一片惊呼，一部分铁卫慌忙去查看那员将领的伤势，更多的则是发疯一般朝莫聪扑来。
莫聪也不客气，抡起刚缴获的长刀就是一顿劈砍。那把长刀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既轻便又锋利，雪亮的刀光一过，敌人的兵器嚓嚓斩断无数。莫聪从小就对宝刀利剑情有独钟，此时一刀在手天下我有，心情豪迈得无以复加。他把乱劈柴刀法发挥到极致，雪亮的刀光势如狂飙。那些隆国铁卫哪里见过这么犀利的刀法，他们一拥而上却死伤一片，几千人马愣是被莫聪一个人杀得鬼哭狼嚎。
“莫聪，撤！”远处的雷豹指挥众人翻跃鹿角撤出敌营，回头一看莫聪还在那厮杀，连忙高呼一声。
“好！”莫聪答应一声，脚尖在马背上一点，刷拉一声跃到雷豹跟前。两人双双翻跃鹿角，几个起落消失不见。
在他们身后，鲜卑大营已经乱成一团。乱纷纷的人吼马嘶中，几十个毡包吡吡驳驳地燃烧着，火光冲天。
咻……
一支响箭划破长空。随着响箭的尾声，无数块飞石呼啸而来，准准地砸在那一片火光之中，砸起一片喀拉喀拉的木头折断声和人马惨呼声。
“干得漂亮！”六十多名jīng锐斥候眼看任务完成又没什么折损，心情都很愉快，他们一边朝北路军那边飞奔一边赞叹着。
莫聪身处其间，对这些人的jīng湛表现也是刮目相看。区区六十多人就敢闯入敌人重兵云集的龙潭虎穴，完成任务之后还能全身而退，这些人不愧是瑞**人当中的翘楚jīng英。尤其贺鸣和雷豹，箭法武功出神入化，彼此间的指挥配合也像行云流水一般默契流畅。zhōng yāng军十八高手，果然名下无虚。
莫聪就这样胡思乱想地跟着一群人飞奔，等他们跑到矮木丛那边，却看到一群鲜卑骑兵正在跟骑步兵参半的北路军在一片枯草上厮杀，黑暗中影影绰绰的也看不清有多少人。
“杀！”贺鸣低呼一声，六十多名jīng锐斥候擎起弓箭就是一轮齐shè。这轮箭雨来得隐蔽突然，shè箭的又都是高手，鲜卑骑兵立马被撂倒一大片。
“%&……￥&*……%”
领头的鲜卑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话，一大群鲜卑骑兵呼啦啦就朝大营方向策马狂奔，一边狂奔一边朝左卫和北路军shè箭。
占优势的时候凶悍无比，一发现不对劲立马就跑，跑的时候还不让你追，这是鲜卑人一贯的套路和风格。
看着他们鸡飞狗跳夺路而逃的背影，谭英悻悻地骂道：“他妈的，这帮兔崽子，一看打不过就跑得比兔子还快！”
“就是，什么狗屁天下无敌！”雷豹也在一边帮腔。
言谈间大家才弄明白，左卫斥候在敌营那边一闹腾，隆军统帅慕容铎很快就猜到了他们的意图，当即派出十几支骑兵队伍在大营各个方向清场。刚才被打跑的，就是其中的一支。
贺鸣看着义愤填膺的谭英和雷豹，笑了笑：“谭统领，敌近我远，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万一他们搬救兵过来，咱们就不好脱身了。牺牲了咱们几个事小，暴露了密道入口事大啊！”
“好，弟兄们，撤！”谭英一想也是，便指挥众人上马撤退。
他们一边撤退一边清理痕迹切断气味，左卫和北路军里都有很多这样的人才，跟着他们，莫聪很是学了些东西。
一行人七拐八绕地来到一堆乱石旁边，又七拐八绕地沿着乱石走到一片空地上。谭英蹲在地上双手摸索了一会，哗，一座沉重无比的石门横向滑入地表，露出一大段通往地下的石阶。大家牵着马鱼贯而入，断后的谭英清理掉一切痕迹，最后一个进入密道。哗，那座石门又从地表滑出来，把密道入口挡得天衣无缝。
一彪人马沿着密道回到城中，看月sè已经到了寅卯交会的时刻。巨灵关内非常安静，除了防守城墙的士兵和巡守营地的岗哨，其他人都在营房休息。
“有伤的疗伤，没伤的休息，解散！”贺鸣一声令下，左卫这帮jīng锐高手各自散去。凯旋而归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没有人唱着跳着去欢呼雀跃。
莫聪和雷豹走在人群最后。“雷大哥，这是我刚才缴获的，你看看该怎么处理。”莫聪说着话解下背后那把带鞘的长刀，伸手递给雷豹。
雷豹接过刀，借着火光翻来覆去看了看。
这把刀长约四尺，分量却不是很重。鹿角制成的刀柄前端，两颗硕大的红宝石镶嵌左右，刀柄末端则是一个雕刻得活灵活现的马头。细长的刀鞘两侧刻着万马奔腾图，马的眼睛黑亮闪烁，竟然是一粒粒名贵的黑玛瑙。
噌！
雷豹拔刀出鞘，一股冷飕飕的寒气立刻扑面而来。锋利的刀刃被风一激，发出一阵“铃铃”的声响。
他试着挥舞了几下。
三尺三寸的刀身，弯窄修长。劈、砍、削、剁、刺，无不得心应手。
“啧啧，还真是把好刀。”雷豹点头赞叹着。“看样子，这至少是把万夫长级别的鲜卑战刀，而且极有可能是把宝刀。你是从哪个人身上缴获的？”
“就是刚才指挥隆国铁卫的那个鲜卑将领。”莫聪说道：“当时他拿着这把刀砍我，我就随便在他喉咙上刺了一下。见这把刀还不错，就顺手夺了过来。”
“嗨，既然是你缴获的，那你就自己拿去用吧！”雷豹收刀入鞘，伸手递还给莫聪。反正莫聪的乱劈柴刀法大家都有目共睹，这样的好刀就是要让他这样的高手使用，才能发挥出应有的威力。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莫聪接过长刀斜挂在背上。原来那把制式马刀经过一天的劈砍，刀刃早就磨损的惨不忍睹，正好换上。
两人一言一语间便决定了这把宝刀的归属。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把刀的原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对面鲜卑大军的副统帅，慕容长风。
提起慕容长风这个人，包括雷豹在内的很多瑞国将领都不是很熟悉，有些人甚至连这个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说。毕竟慕容家比较有名的统帅，向来都是慕容铎和慕容烈这两兄弟。这两人也一直都是慕容家族当中最让瑞军头疼的老对手。每次鲜卑大军兵犯巨灵关，不用打听，带兵统帅肯定不是慕容铎就是慕容烈。有时候两兄弟还会一块来。
至于慕容长风是何许人也，瑞军的将领们还真没留意过。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慕容长风本人是不出名，但他的父亲却是威名赫赫。
于是，一把宝刀，恰巧拨动了历史的车轮。
一个风起雨涌的大时代，正缓缓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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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魔宗堡
隆国历三6sì年chūn，隆国七皇子慕容长风在巨灵关前战死，时年二十三岁。
尸体送回隆国中军大帐，统帅慕容铎大惊失sè。他一边命人准备飞鹰传书，一边亲自查验伤口。
“两军交战，死伤在所难免。大帅何以如此惊慌？”副将阿单查奴见一向冷静沉着的慕容铎手都在颤抖，不由得问道。
“你有所不知啊！”慕容铎叹了口气，说道：“我长风侄儿虽排行第七，却是陛下最疼爱的儿子。此番噩耗传回，龙颜震怒，嘿嘿，我虽是陛下的亲弟弟，怕也难辞其咎。”
“陛下一向英明圣断，应该不会为此而怪罪大帅吧？”阿单查奴说道。
“这可难说。”慕容铎摇头道：“丧子之痛，天下父母都难以承受。陛下虽贵为天子，恐怕也堪不破这人之常情。哎，我倒不是担心个人安危。只是，我一人的安危荣辱事小，动荡军心事大啊。”
阿单查奴默然。
慕容铎和慕容烈两兄弟，是慕容一族最杰出的军事统帅。他们向来被外界视为慕容扩的左膀右臂，为慕容家征战杀伐，战功赫赫。慕容扩要是真的因为痛失爱子而归罪慕容铎，甚至撤掉慕容铎的统帅一职，那就真的无异于自断其臂，对整个隆国来说都是极其巨大的损失。
大帐内一时寂静无声，桌上粗若手臂的灯烛莹莹跳动着。
借着灯烛之光，慕容铎仔细检查着慕容长风的尸体，还翻过后背看了一遍。
“咦？奇怪了。怎么只有一处伤口？”他一边查看一边自言自语。
“怎么了？”阿单查奴凑过来问道。
“你看看他喉咙上这个刀口，有什么感觉？”慕容铎指着慕容长风尸体上唯一一个伤口，扭头问道。
“从外观来看，这应该是马刀突刺留下来的伤痕。而且这马刀…似乎只是一把普通的瑞军制式马刀。难道七皇子…竟是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所杀？这也太可惜了吧。”阿单查奴知道慕容铎在考自己，便一边观察，一边字斟句酌地说道。
“不仅如此，你看…这个刀口又窄又浅，而且浑身上下只有这么一处伤痕。”慕容铎低头指着慕容长风的脖子，说道：“当时的情况，长风显然是被一刀毙命，绝对没有再中第二刀。嘿，对方在千军万马的混战中仍然能保持这样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力道，角度也控制得如此jīng准，其刀法之奇，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也有可能是蒙的吧？”阿单查奴摇头说道：“毕竟当时的情况瞬息万变，对方完全有可能是误打误撞才留下这个刀口。”
“蒙的？”慕容铎笑笑，“你可别忘了，长风身为大隆国的皇子，身边有多少死士铁卫团团簇拥。而且，他身上的马王刀也不见了踪影，这总不会是蒙的吧？哼，种种迹象表明，瑞**中肯定潜藏着一个高手，这个高手，足以在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
“嗯，照这样一分析，杀死七皇子的人确实非同寻常。大帅果然见微知著。”阿单查奴叹服。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传书的行文措辞，慕容铎亲自执笔撰文，写了一份详细的战况报告。
慕容铎心里也是很悲催。他本来把莫容长风安排在远离战场的中军位置，每天的事情就是看守那些飞石车，随军前来的三千铁卫也全部调拨过去专门保护慕容长风。这么安全的地方，这么强悍的守卫力量，按理说应该万无一失才是。没想到千小心万小心，到最后还是出了差错。敌人如幽灵一般直接出现在营地后方，损毁了三十多辆飞石车，烧掉五十多座毡包营房，砍死砸伤六百多名包括铁卫在内的鲜卑军士，顺手还夺走了慕容长风的xìng命。
卑鄙，真是太卑鄙了！
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拂晓时分，鲜卑大营上空，一只雄鹰“啁”地尖啸一声，双翅挥展，朝草原深处飞去。
两天后，消息传回隆国。
乌拉布草原的毡包皇宫内，羽真皇后哭得泣不成声，几次晕厥。
“陛下，咱们风儿怎么会死呢？一定…一定是三弟他们搞错了。你…再发一次传书问问看，好不好？”她悠悠转醒，张口便祈求慕容扩再次飞鹰传书。
“消息已经很确凿，不用再问了。”慕容扩面sè平静地摇摇头，说道：“长风身为慕容家的子孙，能轰轰烈烈地战死沙场，那是他的福分。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不，我不要他死！”羽真皇后浑身颤抖着，jīng神有些恍惚，“风儿是皇子，他怎么能死呢？”
“打仗嘛，总是要死人的！”慕容扩慨叹一声，悠悠道：“咱们隆国历次征战，每次都会有无数鲜卑子孙为国捐躯。这一次，恰好轮到咱们风儿，仅此而已。”
“不，我不要他死！我不要他死！”羽真皇后神经质地只是重复着这句话。
慕容扩见她如此难过，也不由得悲从中来。他吩咐宫女照顾好皇后，自己则转身出了毡帐。
草原上天低云暗，寒风朔朔。慕容扩牵过一匹马，带着四个护卫，朝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越往北行，头顶的天空越发yīn沉。一片片雪花从铅sè的云层中飘洒而下，又被狂风翻卷得纷纷乱乱。慕容扩一行人顶风冒雪一路前行，傍晚时分，终于来到一处寺庙不像寺庙道观不像道观的破败建筑前。
这座建筑由一块块黑石头堆砌而成，在苍茫的风雪中巍然不动，显得格外醒目。
“你们就在这等着。”慕容扩吩咐护卫一声，翻身下马。他抖抖肩头的雪花，走上去轻轻敲了敲门。
吱呀一声，破烂的大门从里面打开，闪出一个身穿红褐sè毡衣的人。
“尊者安好，老祖可在？”慕容扩双手合十，颔首问道。
“在！”那个被称为尊者的人单掌一竖，含笑回礼。
两人一问一答之后便不再多说。尊者在前引路，慕容扩跟随在后，一路来到那座破落建筑的正殿。
正殿内，一个黄衣老人闭目端坐，一动不动。他脸sè蜡黄，白眉低垂。光从外表看，倒像是个死人。
慕容扩慢慢走到近前，在老人对面席地而坐。
带路的尊者朝着死人一般的老人行了一礼，又朝慕容扩行了一礼，转身退出正殿。
“慕容居士心中似有戾气！”
良久，死人一般的老人嘴巴不动，却突然说了句话。声音似远似近，在大殿内反复回荡着。
“老祖明鉴。前方战事不利，我最疼爱的儿子也在巨灵关前战死。此次前来拜谒，正是为了搬兵。”慕容扩沉声道。
他说话也算中气十足，但与刚才那个声音相比，就显得非常渺小。
“搬兵？”那个声音似乎在笑。“居士你也看到了。此处破堡一座，哪里有兵？”
“老祖出手，胜过百万雄兵。”慕容扩双手合十，虔诚地说道：“恳请老祖垂怜我慕容一氏，出手相助。慕容扩必定遍修堡宇、广造浮屠，将神宗发扬光大。”
“信与不信，存乎一心。刻意为之，反落下乘。居士请回，恕不远送。”那个声音已经在下逐客令。
“老祖！此番风儿在阵前罹难，很可能另有隐情。”慕容扩沉声道：“风儿的武功早已青出于蓝，用的兵器又是马王刀，身边更是有三千铁卫防护。但对方杀害风儿，却…仅仅用了一刀。”
他话到此处便戛然而止。似乎是心情激荡说不下去，又似乎是故意不点破。
“这么说来，对方不是寻常军士？”良久，那个声音问道。
“绝对不是。”慕容扩肯定道。
“既然如此，居士先在此地留宿一夜。明天一早，七尊者自会与居士同行。”那个声音考虑片刻，缓缓说道。
“谢老祖！”慕容扩双手合十，对着死人一般的老人，虔诚一拜。
第一百零二章 公主
十几天后，慕容扩从西线抽调出二十万大军，增援慕容铎。与大军同行的，是来自魔宗的七位尊者。
出发的这天，长风浩荡，天低云阔。二十万骑兵阵前，慕容扩昂首举杯，为大军践行。
“诸位将士出征在即，朕廖备薄酒，祝我军旗开得胜，踏破巨灵关！”
“旗开得胜，踏破巨灵关！”二十万鲜卑骑兵大声高呼，声震云天。他们纷纷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调转马头奔向草原尽头的巨灵关。
慕容扩骑在马上，遥望天边。直到大军模糊不可见，才转身而回。
隆国皇宫位于乌拉布草原中部，由几十座高大洁白的毡包组成。明亮的洢水河缓缓从毡包前流过，又弯弯曲曲地伸向远方。
此时正值寒冬，洢水河早已冰冻三尺。慕容扩与十几个随身铁卫正骑马过河，远远便望见一群婢女在几座毡包之间来往寻觅，似乎是在各个毡包内找什么东西。
慕容扩催马急奔来到近前，几个婢女慌忙让路行礼。
“你们在找什么？慌里慌张的。”慕容扩翻身下马，不悦地问道。
“回禀陛下，九…九公主不见了。”一个婢女哆哆嗦嗦地说道。
“什么？！”慕容扩一愣，横眉倒竖，“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快说！”他见那几个婢女只是哆嗦，不由得暴喝一声。
“陛下，这是九公主…留下的字条。”一个宫女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双手捧着一小截布条。
慕容扩拿过来一看，布条上只有一句话。
“我去给哥哥报仇！”
“嘿！这个死丫头！”慕容扩气的把布条揉成一团，正要随手扔掉，转念一想，却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把布条烧成灰烬。
“这个消息千万不能让皇后知道，听到了吗？”他一边收起火折子一边低声呵斥几个婢女。“万一皇后问起来，你们就说是朕把她送到达步家相亲去了，过几天就回来。去，马上去跟所有人统一一下口径。记住，哪个人要是敢说漏了嘴，我马上要他的脑袋！”
慕容扩说着说着已是声sè俱厉。
“是，陛下！”几个宫女早已吓得战战兢兢。
“阿布，马上向三王爷飞鹰传书。”慕容扩回身吩咐一名铁卫。“传书的措辞一定要严厉，嗯，直接这样写：长风战死沙场，男儿本sè；明月少根寒毛，提头来见。去吧！”
“是，陛下！”那个名叫阿布的护卫躬身领命。
“等等！”慕容扩突然想起什么，抬手制止。
“九公主十八年都没离开草原半步，她连巨灵关在东西南北都搞不清楚，还说什么报仇？哼，这个死丫头，一定是混在了刚才的二十万大军之中。这样，给四王爷也传书一份，让他尽快在大军中找到九公主，然后绑也要把她给朕绑回来。”
“是，陛下！”阿布领命而去。
※※※
数千里之外的巨灵关，隆瑞两国大军正杀得天昏地暗。
鲜卑军统帅慕容铎十几天前就召集大军发布命令。慕容长风意外身死，所有的将士都要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抓住杀害慕容长风的凶徒，并夺回马王刀。
他同时还发布了一条悬赏令：鲜卑大军不论官职身份，凡是能夺回马王刀者，赏银一万两，官封千夫长。杀死或活捉手执马王刀的凶徒者，赏银五万两，直接当万夫长。
于是，鲜卑骑兵们眼睛都红了。十几天来，密密麻麻的鲜卑大军每天都高呼着“报仇”，血雨腥风地在巨灵关前冲杀着。
这天早上天还没亮透，五万鲜卑骑兵就抬着各种攻城械具，在稀疏飞石的掩护下，浩浩荡荡地朝巨灵关扑来。
瑞军也早就严阵以待，等到敌人一冲进shè程，投石机和城防弩立刻此起彼伏地运转起来。一时间箭如飞蝗，石如雨落。
为了挫敌锋锐，zhōng yāng军左卫的将士们统统涌上城头充当步兵，居高临下用弓箭shè杀敌人，协助北路军守城。
莫聪站在一片无遮无拦的城墙上，贺鸣站在他旁边，两人一边战斗一边探讨箭术。
“你看，咱们的敌人多狡猾。为了降低我军弩箭飞石的杀伤力，他们即使冲锋也不会密集冲锋，而是故意跑得稀稀拉拉。”贺鸣指指城下，随手摸出十几支羽箭，说道：“在这种情况下，你的眼睛要尽量圈住更多的敌人。同时，你的手要安排好每一支箭抵在弓弦上的位置，把握好力道，好让每一支羽箭都能shè中敌人的要害。就像这样。”
他边说边将十几支羽箭扣在弦上，张臂拉弓，嗖的一声，十几支羽箭一齐朝城下飞去。
很快，十几个敌人便中箭落马。
“啧啧，贺大哥的箭术真是太厉害了。”莫聪由衷叹服，“贺大哥，你是从小练的吗？”
“是啊，我们贺家的箭术是祖传的。很小的时候，我每天都要shè出去几万支箭，以此练习手感。我看你的潜力也很不错，每一箭都shè得很准，有时间的话你也慢慢练吧。”贺鸣笑笑，嗖的一声，又是十几箭齐发。
“嗯，我一定努力。”莫聪搭起三支箭一起shè出去，其中两箭把敌人shè落马下，另一支却shè偏了。
战斗持续到中午，鲜卑大军攻势渐缓。他们的飞石车一夜之间被损毁了一大半，在这种远程支援不足的情况下，攻城的节奏确实没有前几天顺畅。
眼看敌人士气衰落，瑞国zhōng yāng军左卫集体撤下城头，火速吃了午饭稍事休息，便跨上战马准备出城。
随着城头万努齐发，zhōng yāng军铁骑顺着突然打开的城门鱼贯而出。鲜卑大军攻了一上午，士气已疲，一时竟被人数处于劣势的瑞国骑兵打得节节败退。
莫聪领着八个新兵混杂在千军万马中，身边全是刀光箭雨。不时有战友中刀中箭从马上掉落，惨烈的哀嚎听得人耳根发酸。
“塔玛哒！”
混战间，一个鲜卑骑兵忽然惊叫一声。
这一下，如同捅了马蜂窝。
“塔玛哒？”
“塔玛哒！”
更多的鲜卑骑兵喊着这三个字，又惊又喜又咬牙切齿地朝莫聪包围过来。
“他们在说什么？”莫聪挥舞着长刀砍翻几个敌人，捅过来的钢刀长矛更是砍断了无数把。却见身前的敌人越聚越多，而且都像狼一样盯着自己，顿时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啊！”小兵黄威挠头说道：“三个字，估计是骂人的话吧！”
“塔－玛－哒，他－妈－的？呸，还真是骂人的话。”莫聪恍然大悟。
正在此时，一名鲜卑将领挥舞着一根巨大的狼牙棒恶狠狠地朝莫聪头顶砸来，嘴里高喊着：“塔玛哒！”
莫聪听到对方又在骂自己，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力向手中生。
他突然还刀入鞘，飞身而起。
“蓬！”
一声巨响，气波震荡。
那个鲜卑将领连人带马飞退数丈，落到一群鲜卑骑兵中间，那根巨大的狼牙棒也呜的一声飞了出去。
众人眼前一花。
只见莫聪安然端坐在马背上，长刀在握，似乎从未出手。
看到这一幕，不远处的雷豹内心震撼。
他早就认出来了，飞出去的狼牙棒，正是前几天砸伤他的那根狼牙棒。他拼死拼活都搞不定的敌人，莫聪却一出手就打飞了。
这家伙，力气大得也太离谱了！雷豹心想。
第一百零三章 四爷
午后，草原深处。
二十万鲜卑援军接连清点了三遍人数，才又开始拔营出发。
慕容烈骑在马上，扭头四望。
他一接到慕容扩的飞鹰传书便命令大军清点人数，捎带着把随军的箱子、马车等所有能藏人的地方全都查看了一番。整路大军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却根本找不到九公主的踪影。
“奇怪，明月这丫头到底在哪儿呢？”慕容烈默默思考着。
种种迹象表明，慕容明月要去巨灵关为慕容长风报仇，但她又确实不在军中。把这个结论一确定，他只能得出两个可能：
一、慕容明月并没有随大军出行，而是选择了其他方式。
二、慕容明月一开始确实混迹在军中，后来清点人数的时候却不见了。
这两种可能之间，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慕容明月到底是在大军的哪个方向。
慕容烈思忖片刻，心中已有计较。
“蒙奇！”
他一招手，副将蒙奇立刻赶到近前，问道：“什么事，大帅？”
“传令，让大军照常行进，不要因为九公主一人而耽误了行程。另外，在大军前后左右广派斥候，一旦发现九公主的踪影，不必请示，立刻将人带到中军。”
慕容烈顿了顿，又补充道：“人是必须带回来，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九公主可是千金之躯，谁要是在带她回来的过程中举止不得体，惹得她不高兴，嘿嘿，不要说陛下会怪罪，就是我这个四叔也决不答应。记住了吗？”
“嗯，我马上去传令。”蒙奇点头说道。
“等等？”慕容烈突然想起了什么，狐疑地问道：“蒙奇，你确定所有的马车你们都看过了？”
“都看过了，大帅。”蒙奇很肯定地说道。“我们连装粮食、装石头的车子都卸下来看了一遍，甚至车子底下都钻进去看了看，确实没有发现九公主。”
“七位尊者的车子呢？”慕容烈狡猾地一笑，脸上浮起最后一丝希望。
“呃，那辆马车还真没看过。”蒙奇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状。
那七位来自魔宗堡的尊者地位超然，连慕容烈都不敢轻易去打扰，更何况是他。
“走，咱们一起过去看看。一会你千万不要乱说话，以免打扰了几位尊者的清修。”
慕容烈边说边打马朝前奔去。
蒙奇紧跟在后。
两人很快便追上了载着七位尊者的那辆马车。慕容烈渐渐放缓马速，与车子并肩而行。“几位尊者安好，我是慕容烈。”慕容烈亮明身份，说道：“前方传来了有关凶手的一些情况。恕我冒昧，恳请上车一叙。”
良久，几位尊者都不说话。
“这几个家伙，每天都像块石头一样修什么心法，说句话都这么费劲，真是的。”慕容烈心里腹诽着，却不敢冒然上车查看。
这些来自魔宗堡的尊者，个个修为都深不可测，而且整天板着一张油盐不进的脸。如果不是心急找慕容明月，他才不去触这个霉头，陪着笑脸来跟这些人说话。
又过了很久，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尊者不在车上吗？”慕容烈一愣，狐疑地向赶车的小兵问道。
“在啊，他们一直就没下过车。”那个小兵轻声地却也很肯定地回答道。
“是吗？”慕容烈更加狐疑，他稍一思索便马上做出决断，命令道：“把车停下，我有要事跟几位尊者商量。”
那个小兵不敢不听，两手一勒马缰，让八匹马渐渐止步，将马车停在路边。
慕容烈翻身下马，几步走到马车前轻轻打开车门。
里面空无一人。
“人呢？”慕容烈横眉一竖，厉声喝问道。
“我…不知道啊，他们…他们一直都在车里面来着。”小兵也是目瞪口呆，吓得直哆嗦。
“笨蛋，连个人都看不住。”慕容烈狠狠地赏了那个小兵一马鞭，张口问道：“你最后一次看到他们，是在什么时候？”
“我…我…”小兵张口结舌，脸上现出委屈的表情。
他也只是在出发的时候看见那几位尊者钻进了马车，然后就再也没出来过。鉴于那几位尊者的超然身份，在此期间，他一直都只是恪尽职守地在前面赶车，连话都没敢回头说一句，更不用说像慕容烈这样打开门查看了。所以，现在问他这个问题，还真让他有一种“你问我，我问谁啊”的委屈感觉。
“你……”
慕容烈气的用马鞭虚点着，一副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表情。
那几个尊者竟然凭空消失了。
在这样的怪事面前，再怎么责怪这个小兵也于事无补。而且，这个小兵从始至终其实也没做错什么。那几位尊者既然存心要走，即使换个人来赶车，结果也不外如是。
“你，继续赶着这个破车走吧。他妈的，真是个棒槌！”慕容烈略一思忖便翻身上马，骂了那个小兵一句，策马而去。
“大帅，怎么回事？”蒙奇远远地迎上来。
“月儿这丫头，很可能是跟着七位尊者先走了。”慕容烈沉思道。
“啊？公主跟尊者…这怎么可能？”蒙奇惊讶。
“怎么可能？”慕容烈笑笑：“陛下既然能把尊者请来，月儿自然也能把他们忽悠走。这叫有其父必有其女，哈哈！”
“如此说来，九公主还真是冰雪聪明。”蒙奇赞叹道。
“废话，也不看看是谁的侄女。”慕容烈瞥了他一眼，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快传令去吧？！”
“是，大帅！”蒙奇答应一声，却又不迈步。他犹豫了一下，迟疑地问道：“大帅，那，斥候…还派吗？”
“派啊，为什么不派？凡事都要多准备几套方案，才能万无一失。你小子，懂不懂？”慕容烈抬手一马鞭狠狠地抽在蒙奇战马的屁股上，那马嘶鸣一声，一溜烟往前蹿去。
“大帅，你又整我。”蒙奇措手不及，差点摔下来。幸好他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控马之术早已经炉火纯青，很快又把狂奔的战马稳了下来。
慕容烈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哈哈大笑。
第一百零四章 情报
第二天傍晚，巨灵关。
厮杀了一天的瑞国铁骑刚刚收兵回城，贺鸣、徐虎、雷豹等高级将领立即收到一条晴天霹雳般的情报。
“数rì前，隆国七皇子慕容长风在巨灵关前战死，慕容扩增派二十万大军前来复仇，七名魔宗高手随行。”
这个消息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巨灵城内几十位高级将领立刻议论纷纷。
“他妈的，是哪个王八蛋把人家那个七皇子给杀了，站出来让老子看看。”营帐内，北路军副统领谭英一拍桌子，凶巴巴地环顾众将领。
“谭统领，人都死了，这会站出来你又能怎么样呢？”一个zhōng yāng军将领笑道。
“怎么样？哼，一旦查到这个人，老子马上给他鞠三个躬，然后上报朝廷给他加官进爵。”谭英斜睨一眼，笑道：“慕容扩的儿子死了，哈哈，这可是奇功一件啊。”
“就是，就是。”有人笑着附和道：“哈哈，慕容扩肯定肠子都悔青了。”
“我现在也有点好奇了，到底是谁干的，这么彪悍？”
“各位，你们不要只顾着高兴好不好。这件事情虽然是大功一件，但也算是捅了个马蜂窝。眼下，敌人的援兵马上就要到了，怎么办？敌人的高手也马上就要来了，怎么办？先想办法解决这两件火烧眉毛的事情吧。”
……
众将领各抒己见，议论纷纷。
雷豹身处其间，左思右想，举手说道：“各位大人，关于到底是谁杀了慕容长风这个问题，我倒是有点眉目。”
“谁？”众人一齐扭头问道。
“这个…我也只是猜测，不是很肯定。”雷豹犹豫。
“快说啊，豹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磨唧唧了？”
“是啊，有屁快放，不要悬吊吊地吊大家胃口。”
众将领催促。
“是这样。”雷豹清清嗓子，说道：“前几天我们豹营有个小旗缴获了一把刀，我当时没太在意。现在想起来，那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什么皇子的战刀。”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拿来给大家看看吧。”北路军统领徐士谦喝道。
“好，我马上去取。”雷豹领命，起身走出营帐。
工夫不大，雷豹拿着一把长刀进来，双手递给徐士谦，说道：“大人，这就是我说的那把刀。”
徐士谦伸手接过，反复端详了一下，刷的一声拔刀出鞘。雪亮的刀光犹如闪电横空，在场众人都感觉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嗯，果然是把好刀！”徐士谦点头赞叹。“虎子，你去带几个俘虏进来。”他扭头吩咐徐虎。
“是。”徐虎起身走出营帐。
工夫不大，徐虎带着几个受伤的鲜卑战俘进了营帐。
这几个战俘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一看营帐内清一sè的瑞军高级将领，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他们面面相觑，实在都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受到如此隆重的“款待”。
正惊疑间，一道白光映入眼帘，渐渐凝为一把长刀。
“认识吗？”徐士谦长刀斜指，沉声问道。
“塔玛哒！”几个鲜卑战俘一见那把长刀，齐声惊呼，脸上都流露出狂热之sè。
“王－马－刀…王马刀？”徐士谦重复几遍，怎么念怎么别扭。
“不对，是马－王－刀。”另一个俘虏很严肃地用蹩脚的瑞国话纠正道。
“哦，原来要反过来念，哈哈。”徐士谦哑然失笑。“这是谁的刀，你知道吗？”
“这是神灵赐予我们鲜卑族的宝刀，是长风殿下的战刀。”俘虏单手含胸，一脸虔诚。
“长风殿下是谁？”徐士谦问道。
“长风殿下是我们隆国的七皇子，他被你们瑞国的一个卑鄙无耻的人卑鄙无耻的杀害了。”俘虏义愤填膺地说道。
徐士谦又问了一些事情，基本上与情报都能互相印证。
他吩咐军士将俘虏们带下去，环顾众将领，说道：“看来我们得到的情报完全属实。敌人确实加派了二十万援兵，还有七名高手助阵。诸位，这个消息暂时不要向下面扩散，以免动摇军心。老谭，马上向朝廷发捷报，同时请求朝廷火速驰援。”
“徐大人，敌人派来的要是去年那种级别的高手的话，再多的军队过来支援也不顶用啊！”雷豹说道。“魔宗高手…去年大家也都见识过了，那是妖怪一般的存在啊。恐怕得神仙出马，才能镇得住那帮家伙。”
“豹子，你小子整天神神叨叨，神仙长妖怪短的。我现在就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马上给我请个神仙回来。你要是能把神仙请来，我自然就不着急了。”北路军统领徐士谦笑骂道。
“徐大人，我这可不是什么神神叨叨。去年的事情你也是亲眼看到了的。就在峭壁那里，神仙真的显灵了，不是吗？”雷豹辩解道。
“唉，就算真的有神仙，咱们也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神仙身上吧？万一神仙不在家呢，万一神仙出去云游四海了呢？咱们怎么办，等死吗？”徐士谦喝道。
雷豹听他说得也有道理，尤其是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否认瑞国有神仙，也就不再争辩。
徐士谦又考虑了良久，综合了各种意见，最终决定同时向朝廷发出三封紧急文书。一封传捷报，一封求援，另外一封则是请求朝廷速速召集各门各派的顶尖高手来解燃眉之急。
晚上，雷豹拿着马王刀找到莫聪，把他拉到一边，悄悄地说道：
“兄弟，关于这把刀，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莫聪见雷豹一脸严肃，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便说道：“先听坏消息吧！”
雷豹一怔，哈哈大笑：“我还是先跟你说好消息吧。”他顿了顿，将手中的马王刀递给莫聪，说道：“我们找了几个俘虏问了一下，这把刀名叫马王刀，是鲜卑族中赫赫有名的一把宝刀。另外，这把刀的原主人叫慕容长风，是隆国的七皇子。所以，恭喜你，莫小旗，你无意中杀死了敌军的一个大人物，而且缴获了一把赫赫有名的宝刀。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功劳，上头正在写战报，为你请功。”
“真的啊？”莫聪喜出望外，接过马王刀左看右看，爱不释手。通过这几天的使用，莫聪知道这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刀，拿在手上轻灵趁手，挥舞起来威不可挡，没想到它真是一把宝刀，在隆国那边还有如此大的威名。
“咳咳，兄弟，这把刀你空了再慢慢研究。我现在先跟你说一下坏消息。”雷豹咳了两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