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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非     大明小婢txt下载     大明小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出卖

    想到这,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眉头深深皱起。

    大哥究竟在想什么?这不仅是以卵击石了,而是拿金兰会所有人的性命去冒险!

    想到这,她目光更为冷厉,闪动之间压下心绪,随即看向袁樨,正色劝说道:“你若真为王霖着想,就不该为他去对上锦衣卫,这样只会让更多人受害!”

    见袁樨沉吟不语,她又加了一句狠的,“你自己不想活了,连累家里也不顾,可你忍心看着七公子也落到这种境地?”

    袁樨的脸色变为惨白——他自己毫不畏死,跟家人之间也不算亲近,唯独这一个七弟,从小缠着他玩耍、讲课,坐卧起行都在一块,怎么舍得他受牵连充军,甚至落入贱籍生不如死?

    “他要我到约定地点去见锦衣卫的人,来人不是纪纲就是他器重的暗使,只需给他一封信函,就能把人引到你们爆炸的范围之内。”

    袁樨终于说道。

    什么信函这么神奇?难道是……

    小古心中一动,眉心皱得更深,断然道:“把信拿出来!”

    袁樨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信拿给她。

    信上封着印泥,打开一次就会失效,小古要撕,袁樨急忙阻止,但小古脚下一闪,避开了他的手,毫不避讳的打开一看,心中顿时惊涛骇浪——

    “信上写的,就是我们这次救人的行动!”

    她惨笑一声,扬着信纸道:“我还以为大哥真是想救这些军妓,原来她们和我,只是引出锦衣卫的诱饵而已!”

    此言一出,袁氏兄弟的面色也满是震惊,抢过信纸一看,彻底颓然坐倒!

    “我们也只是诱饵和牺牲品……”

    袁樨喃喃低语,有些不能接受这个险恶狰狞的事实!

    袁槿抿着好看的薄唇。牙关咬得死紧,眼里却闪着泪花——他是真心把金兰会的翟老大视为兄长和偶像的,没想到对方却是利用他、让他们去送死!

    “幸好你揭穿了此事,总算没有酿成大祸……”

    袁樨心有余悸,喘息着叹道。

    “未必!”

    小古唇边浮现一道冷笑——结义这么多年,大哥的性子也略知一二,他绝不会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一个人身上,必定还有后招。

    “在利用你们传递信件告密之外,他必定会用其他途径让锦衣卫知道!多管齐下,务必引出他们的大头目!”

    小古冷然道。

    ****

    另一边。广晟正在跟老罗密会,他刚刚看过新传来的情报,几方对比验证之下,顿时眼前一亮,心中的疑惑也得到了解答!

    “原来白莲教齐聚于此,也是为了这批军械和钱财!”

    北丘卫从罗战起,好些将官抱成一团,偷卖军械给元蒙人赚取巨额金银,此事不知怎的被白莲教查知。他们就利用无知妇孺的迷信,准备黑吃黑大干一场。

    他们吃准了官兵犯法在前不敢声张,准备把交易的军械和金银都夺走,用来起事造反。

    老罗正要说什么。却听窗外一阵朗笑——

    “果然英雄出少年,白莲教的行动虽然隐秘,却终究被你发现,纪纲大人果然没看错你!”

    广晟一惊之下。霍然起立——他也是练武之人,却一点都没发现窗外有人偷听!

    “是谁?”

    厉声问出,他已经拔出腰间短刀!

    “身为同僚。理当相亲相近,哪能动刀动枪呢!再说抡起亲戚关系,你还得喊我一声表叔呢!”

    走进来的男子长身玉立,相貌俊美,一身明蓝色织锦直缀,头上也不戴冠,只是一根晶莹玉簪绾住,一派闲适贵胄公子的气度。

    “指挥同知王舒玄!”

    广晟立刻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整个北丘卫以指挥使罗战为尊,但第二位的大人物却是指挥同知王舒玄。

    身为这里的二把手,这位王大人一派纨绔贵公子的架势,万事不管,每日只是左拥右抱,美人醇酒,罗战见他如此识相不与自己争权,对他更是投桃报李、有求必应,不仅允许他把军妓中最为绝色的红笺当做禁脔,每年分给他的孝敬都是第一份的。

    王舒玄家世显赫,是漳国公的侄子,他母亲安贞郡主是先前楚王朱桢之女,因被徐皇后看重,新近晋封为公主,而漳国公家老太君跟广晟他们沈家是出了五服的远亲,所以才有“表叔“这一说。

    没等广晟猜测他的来意,他拿出腰牌一晃,笑着道:“我说过,我们是同僚,理当相亲相近!”

    赫然竟是锦衣卫的身份腰牌!

    广晟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听王舒玄继续笑着夸道:“这次行动,沈百户你必定获得头功,再把白莲教的骨干一网打尽,只怕名字要上达天听,青云直上不在话下!”

    但他话锋一转,原本轻佻俊逸的笑容也含了几分嘲弄,“不过你虽然耳目灵便,善于发现蛛丝马迹,却仍是没有发现另一伙的行动。”

    看着广晟皱起的眉头,他笑得更加开怀,“金兰会这个名字,不知你是否熟悉呢?”

    对金兰会,广晟毫不陌生,先前他在暗部的时候,就曾经跟着上官侦办过这类案件:告密者是个府衙的衙役,虽然要投诚却口风很紧,依仗这个讨价还价,却被同党看穿破绽,将他除去灭口,广晟到他家中搜查时,一干弟兄险些被炸药机关轰上西天。

    比起白莲教这伙造反煽动的妖孽来,金兰会更加低调隐秘,却让当今永乐帝夜不能寐——只因这群人都是潜伏在民间的建文乱党,而且个个身怀绝技,是朝廷真正的心腹大患。

    这是真正的一尾大鱼,难道他们也有行动?!

    “我们这个小小的北丘卫真是藏龙卧虎啊,罗指挥使胆大包天,私卖军械通敌叛国;白莲教居然想黑吃黑插一脚;而这些金兰会的人,却是要来救回那些罪犯女眷!”

    王舒玄的笑容俊美而炫目,却带着凉薄的讥讽,“只是一群残花败柳而已,却值得他们如此冒险费劲---------反贼们的愚蠢和固执,真是不可思议!”

    他感叹完,看了一眼广晟,笑容中有着淡淡的轻藐,“比起白莲教还在外围打转,他们已经混进了军营,还杀死了沈容,马上就要下手救人,而你这位锦衣卫暗使却是浑然不知!”

    这样严厉的指控,分明是不把广晟放在眼里,广晟眼中冷光更盛,却没有反驳,更没有大怒。

    “消息从何而来?”

    他只是静静的问道。

    “红笺就是金兰会的细作,这次行动,她负责接应金兰会的十二娘。只可惜,她对我死心塌地,什么都对我说了。”

    他笑得三分得意,更有七分高高在上的轻讽,“女人就是女人,天生就该依附男人而活,那些大义啊组织的,在炽热情爱和美好归宿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见广晟仍然没有被激怒,他笑吟吟的添了一句,“你虽然官职不高,但既然身为新任的暗使,锦衣卫在这边的要务都该归你处置,可惜我实在不放心……所以,我请纪指挥使亲自出马来这一趟!”

    这是**裸的打脸和挑衅!(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疑心

    广晟心中已是大怒,一阵嫣红上涌,面容更显艳色绝伦,“纪纲大人事务繁忙,杀鸡何必用牛刀?”

    “金兰会可不是病鸡,而是一群妖狐——北丘卫庙小妖风大,你初出茅庐,只怕不能胜任!”

    王舒玄春山如笑,眉目舒朗,那抹笑意却让人感觉心火直冒,“指挥使大人若不能来,我也只有勉为其难,替他分忧了。”

    这种轻蔑带笑的口气,明显争功的行径,让广晟眼中更见凛然冰封,“锦衣卫的规矩,每一项任务只有一个主事,除非我死或是失手,否则没有他人插手的余地!”

    “锦衣卫的规矩是铁和血打出来的,不是无能废物遮掩的借口。”

    话说到这,已是锋芒各现,王舒玄嗤笑一声道:“你不过是沈家的一个弃子,侥幸撞了大运,得到纪大人的青眼,就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北丘卫的水很深,一不小心可是会淹死的!”

    面对这种威胁的话语,广晟居然一笑,瞳孔深不见底,“水深才能擒蛟龙。”

    “金兰会的一切秘密都尽在我掌握之中,只有我才能为纪纲大人分忧,至于你……”王舒玄轻笑一声,见他神色不动,心中却是一凛,笑容转为温郎和煦,“年轻人想独占功劳,青云直上,心如热炭倒也能没什么不对,可也得看这一块肥肉能否吃得下——今日之事,你若是听我号令,为我马首是瞻,我保你功劳簿上稳居第二!”

    杀威棒过后就是利诱……真是毫无新意!广晟心中冷笑,眸中笑意却越见幽冷,“哦?你装神弄鬼的半夜跑来,就只有这些废话可说吗?”

    “金兰会的底牌尽在我手,你先机已失。毫无胜算!”

    王舒玄皱眉,目光中的轻藐转为憎恶——因为他已经看到,广晟从怀中掏出代表锦衣卫暗使的令牌,高举向他,令牌表面冰冷暗黑的纹路在烛光下发出不详的凶光——

    “我锦衣卫军令如山,不听号令,擅自行动,该当何罪?”

    冰冷彻骨的发问,牌面上狰狞的凶兽宛如实物,仿佛下一刻就要凌空飞起。噬人头颅——暗夜之中,王舒玄感受到莫名的危机,被这无形的杀气一激,单手反扣腰间长剑,却只觉五指一麻,已然受制于人!

    广晟竟是信手一挥,抽走一旁的老罗弯刀,瞬间架在了他脖颈之间。

    并非威胁,逐渐加强的力量让刀刃陷入皮肉。一分分的加深,鲜血横流,好似毫不在意接下来就要触及咽喉要害。

    王舒玄倒也硬气,虽然痛得满头大汗。却仍然神色自若,“杀了我,就算是纪纲也保不住你!”

    “锦衣卫不许内斗,你若是出了意外。有好几批人可以背上这个罪名。”广晟好整以暇的笑着问道:“被罗战杀人灭口、发现白莲教阴谋被暗害、赤身**死在金兰会那个红笺的肚皮上……你选哪一样?”

    这口气简直是卖菜一般,王舒玄瞳孔内缩,知道是遇到了狠角色。危急之间顿时作了取舍,“我愿意与你合作!”

    冷笑在耳边轻响,刀光一闪,让人惊魂,转眼却是一缕长发被切下,“把你所知的都说出来!”

    王舒玄面色铁青,但随即,他恢复了平静,笑得居然不算难看,“我答应你!“

    微笑的神情中首次浮现郑重,王舒玄觉得眼前这个比女人还美的小子,必定要成为一个心腹大患!

    “当初来找红笺的是一个略见黑瘦的小丫头……”

    随着他的讲诉,广晟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掩在袖中的手掌几乎要沁出汗来——

    这样的打扮形容,难道是……小古?

    这怎么可能?!

    ****

    初春的西风吹在脸上已不似往日那般刺骨,平宁坊的街头今日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连平素不在家中闲坐的军官们都跟着妻儿一起,站在青石街道两旁仰望着一列车队。

    马车上没有遮帘和车板,葛布遮阳盖下坐着一位青年女尼,面容白皙俊俏,眉目之间却是端庄温蔼。她指尖捻着佛珠,身上缁衣法袍之外还罩了一层白纱,风动之间宛如白玉雕成的观音像,让所有人都心生好感。

    “这就是从**请来的慧清师太吗?”

    “听说佛法高深又心性慈悲,求医问卜也无所不灵……”

    围观人群的啧啧声中,慧清却毫无拘泥之态,只是低诵着经文,垂眸端坐在车上,身旁青衣布鞋的尼姑们齐声跟着念诵,听入众人耳中宛如天籁般宁静祥和,连刚才些微的议论声也没了。

    尼姑们随即掏出一把菩提子手串,一一赠给在场众人,有虔诚信女连忙掏出银钱结缘,布料尼姑们却纷纷婉拒,只是言明,此次是受诸位夫人邀请来说法,除了施主们给的饭食,不受一钱一物。

    菩提子带着特殊的清香淡淡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感觉心情畅快怡然,神清气爽之下,对这位慧清师太爷更加景仰。

    小古站在街角阴影里静静看着这一幕,唇边带着娇俏可人的笑意:白莲教果然善于使用药物迷人神魂!

    她看了几眼那慧清师太,转身疾步朝家中走去。

    ****

    推开院门,绕过小小回廊到了正房门口,她敲了敲门,传来广晟熟悉的嗓音,“进来。”

    小古正要推门进入,目光停在门扉处的一点,整个人的动作就停止了——门边掉着一根女人的头发丝,在日光下闪着柔亮乌黑的光芒。

    这样的发丝,不属于家中任何一个女人,看那微微蜷曲的角度,也不像是常来探望的黄小姐的。

    有陌生女人来过……甚至,现在还未离开!

    小古心中飞快闪过这些,面上却若无其事的推开了门。

    广晟坐在中央的高椅上,他身旁侍立着一道窈窕身影。

    “小古你过来。”

    窗纱深垂,房内一片昏暗,广晟的神色也很是模糊,看不出什么喜怒,唯独那嗓音沉然凝重,仿佛暴风雨前的阴森诡谲。

    “是,少爷。”

    小古一脸懵懂坦荡,走到他身前,抬眼看时,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站在他身后的,竟然是那红笺!

    “红笺姑娘,这位是贴身服侍我的小古……你能认出她吗?”

    广晟的问话在室内响起,看似漫不经心,却是在端详着两个人的神情,连一丝一毫的破绽也不放过。

    红笺笑靥如花,那笑意却未到眼底,“我跟这位小古妹子,可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这一句听着普通,却是暗藏杀机,广晟双眉一凝,有如实质的目光投射在小古身上。

    凝重……冰冷!

    就在这一瞬,只听那红笺脆声笑道:“这丫头粗粗笨笨,见了两次就让人印象深刻,算是牢牢记住了!”

    广晟的目光更冷,瞳孔深处却燃起一种热焰,盯着小古几乎要将她射个队穿,“那晚来找你接头的。果真是她?”(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迷幻

    死一般的寂静。

    小古却丝毫不感觉害怕,清亮的黑眸静静看着两人,好似对广晟目光中的阴霾和探究毫无所觉。

    只听红笺扑哧笑了一声,拖长了声音道:“当然……不是了!”

    她媚眼如丝,似嗔似笑的走进广晟身边,一股幽香简直要沁入心脾,“大人年少英挺,身边却是这样姿色的丫头,我们姐妹私下议论,都觉得这丫头粗粗笨笨,实在是不堪差使——因此印象深刻,算是牢牢记住这丫头了!”

    说完这话,她三寸金莲法仿佛站立不稳,袅袅的就要倒入广晟怀里。

    迎接她的是一只冷漠的手,强硬的将她推直,“你先前说过,那丫头也是这么的形容打扮。”

    红笺扑哧一声笑了,闪亮的眼眸忽闪好似有钩子,“确实如此,所以奴家想着,那些反贼大概是想乔装冒充大人身边的亲随,混进军营。”

    他们两人一问一答,暂时没人理会小古,但她是何等冰雪聪明,顿时明白了目前的处境,也不做声,仍是静静听着。

    只听广晟吩咐红笺道:“金兰会为救那些营妓,这几天就要动手,若是有任何人再跟你联络,你只要在房门上铜钉敲一下,说一声暗号,我们的人就会跟上——这次如果跟丢了人,你知道勾通反贼是什么下场。”

    红笺颔首答应,明媚秋波又似不要钱的广晟飞去,“奴家晓得了,绝对乖乖的让大人满意。”

    看她这模样,显然让广晟满意的绝对不是字面意思。

    广晟皱起眉头,好似赶苍蝇一样挥手让她离开,等红笺踏出房门的时候,这才低声咕哝一句——

    “呛死人的香味!”

    小古扑哧一声笑了,“那个好像是什么苏腊爪哇来的沉香。几十两银子才能买到小小一块,少爷你的鼻子真是灵敏。”

    广晟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斥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居然还敢嘲笑起自家主子来了——你对这些价钱倒是拎得很清啊!随便东奔西跑被贼人仿了你的打扮,真是丢人!从今日起不许你胡乱往外跑。

    小古一双杏眼看着他做无声的控诉和求饶,但广晟理也不理,任凭小丫头拉他的衣袖,唇边却露出一丝笑影来:方才听说那金兰会的反贼可能是小古,他一颗心砰的一声简直简直坠入了冰潭,如今才缓过气来。这丫头吓得他够呛,也得有所惩戒才是。

    小古继续扮可爱嬉戏,心里却是咯噔一沉:翟大哥的图谋是把营救小组的人都当诱饵,引出锦衣卫进入炸药圈,可惜阴差阳错,袁樨身上的告密信被她截下了,但随即就出了红笺这事,简直要惊出人一身冷汗!

    红笺这个人,爱慕虚荣趋炎附势又心思恶毒。根本一点都不可靠,而翟大哥却把她作为营妓中的唯一眼线让自己前来联络,显然是他对红笺的背叛早有预料!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广晟——红笺要告密,跟她那个恩客说就行了。怎么会闹到广晟这?

    “少爷……”

    她怯生生求饶道,黑亮的眸子睁得大大的,“你要不要紧?”

    广晟抓着机会正要好好训诫她一顿,却听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正要追问,却听小古继续问道:“那什么会的贼人厉害不厉害,少爷你是要抓他们吗?”

    事涉金兰会。能伸手去管的只有锦衣卫一家,广晟身为京营武官也是沾惹不得的。

    广晟以为她在担心自己,心中一暖,笑着安慰道:“这事自有人管。”

    如果所料不差,那个装模作样自命不凡的王舒玄肯定要插一手,不如静观他如何出丑就好——况且,金兰会虽然是反贼,但他们只是想救几个弱女子,比起自己手头侦办的勾结蒙元鞑子出卖军械这事,简直是小儿科一桩。

    小古却以为他说的“有人”是指交给锦衣卫办,终于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再过几日自己就能顺利救人后功成身退,锦衣卫就算再怎怎么追查也是白搭了。

    她正在想心事,突听广晟又问:“总之,你给我乖乖留在家。这几日到处都是闹哄哄的,那些女娘家都在烧香拜佛,闹得乌烟瘴气的,你不许去搀和。”

    “遵命。”

    小古知道他是指那群白莲教的女狐狸,心中暗笑嘴山答得爽快,随即天真无邪的皱眉:“可是,月初姐姐可喜欢听观音说法了,天天都去,身上香气比刚才那个更熏人。”

    仿佛在印证她的话,正房外传来轻巧的脚步声,以及娇俏的嗓音,“少爷在吗,奴婢月初,给您送午膳来了……”

    小古皱了皱琼鼻,若有所思,“少爷,我觉得,月初姐不是给您送吃的来了。”

    “哦?”面对广晟的疑问,小古一本正经道:“我觉得她比较想吃您——难道您的肉跟那戏文李的唐僧肉一样,很甜很香吗?”

    广晟的脸顿时就黑沉下来,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大步上前开了门,顿时门外之人受不住这力,哎呀一声就要跌倒,手里的食盒也倾了半边。

    “我的红烧鱼!!”

    身后传来小古惋惜的惊叫声,广晟低咒一声,瞬息之间双手翻飞,一手一个操起倒落半空的盘子和汤碗,动作极为惊险也优美流畅,竟是连滴汤汁也没掉出来。

    好似不觉得烫手,广晟冷着脸把碗盏放回盒中,劈手把整个食盒都提过来,眼角余光触及月初本人时,突然觉得有些诧异。

    月初不似平时那样精心打扮,只是穿了件细葛布的蓝袄,整个人一件首饰也无,清清爽爽素面洁白,反倒让人眼前一亮——小古注意到,她连指尖的凤仙花染红都洗净了。

    “少爷,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别的意思。”

    她低下头,慌乱而困窘的低声道,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颈,肉皮很是嫩滑,带着少女微潤的光泽。

    一截红色线绳挂在胸前,那是一尊木雕神像——广晟的目光在触及这尊佛像的时候,突然恍惚着凝住了。

    似佛似仙的妖异神像,落在少女微微隆起的胸脯上,朴素之间却似乎有一种别样的香氛,凉沁而甜蜜,甜得人心都要酥软、模糊……

    广晟的目光好似被这尊神像、这股香气吸住了,眼眸直勾勾的,整个人好似失魂落魄一般。

    “少爷,让奴婢来服侍您净手吧。”

    清甜而柔媚的嗓音,好似蛊惑人心的毒蜂,嗡嗡响着让人心里发痒,而无名的灼热却血管间奔流。

    小古看到这一幕直觉不对,随即明白过来——又是白莲教迷惑人心的幻术!

    她不再犹豫,整个人突然冲上前去,大喊道:“不得了了,少爷的癔症又发了!”

    话音未落,她冲到广晟身边,不由分说的抡起手来啪啪啪啪打了四记耳光!(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黄雀

    广晟只觉得眼前迷幻妖媚,心神一荡之下不能自已,刚刚生出警兆,就遭到小古这“迎头痛击”。

    迷离之中的佳人,瞬间转换成小古微黑却慧黠的眉目,脸上的火辣刺痛让人心神一醒,不知不觉之中冲淡幻术的束缚。

    “小古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少爷动手!!”

    月初站在门前,气急嚷道。

    “少爷的癔症又发了,这是老毛病了,府里的老人都知道。”

    小古平静以对,毫不在乎的撒谎胡诌着,“只有这般狠狠的刺激才能让他清醒。”

    “你……!!”

    月初气急败坏,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眼中闪过一阵狠绝——不能让这个丫头坏了自己的好事!

    “少爷若是身体有恙,就让奴婢扶您进去歇息吧。”

    她一闪身,腰肢灵活的避开小古的脚步,一个踉跄踏在门槛上,就势靠在广晟臂上。

    只听当的一声轻响,木雕神像紧贴在广晟身上,顿时鼻间香氛氤氲……那是一种金玉仙麝般的奇妙甜美,广晟整个人好似愣在当场,眼神再次陷入空茫。

    他转过身,脚步随着月初缓缓入内。

    小古心中大急,疾步上前阻止,却遭到一声冷语,“出去。”

    广晟长袖一拂,门扉应声而关,正好撞在小古鼻子上,让她碰了一身灰。

    门内传来月初得意而花俏的轻笑声,接着便是娇语侬侬听不真切了。

    这个鬼迷心窍的家伙!!

    小古气极而笑,一跺脚转身要走,却终究放心不下,蹲身在窗边,用指尖捻破一点,朝里看去。

    隔着内室的竹帘,只能模糊看到两人依偎在一起。月初正在替广晟喂饭,那般温柔体贴看得人肉麻,两人靠得极近,几乎都要坐成一团。

    难道真的中招了?这可怎么办?

    小古皱起眉头,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主意。她转身一溜小跑进了厨房,来到灶间,从码得整整齐齐的各色菜苗中掐下几把,又从收藏的调料中捏了一把麻椒籽,随即又飞快的跑回窗下。

    房中喂饭的两人还在亲腻——再不解救。广晟少爷这颗水灵灵的美白菜就要被猪拱了。

    小古随手把菜叶堆积在窗框下的柴火,随即从袖子里抽出火折子,老神在在地点燃,随即火苗熊熊燃烧,浓烟滚滚。

    “着火啦!!着火啦!!”

    随着她这一声喊,正在后院晾晒被单的秦妈妈和初兰赶紧跑了过来,正要救火,无奈冬日天干物燥,木窗和柴火顿时烧成一片。把整个明暗三间都熏得烟雾缭绕。

    只听砰的一声,窗子被人从里用力砸落,变成火球一团落在地上,广晟寒着脸隔窗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被熏得直咳嗽。双眼瞪大看着小古!

    “少爷,你没事吧?”

    小古假装惊讶的问道,心中却是窃笑:麻椒被火一熏,那个味道可真是**……

    回答她的是更加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小古低下头,掩饰唇边加深的笑意。

    “你——!!”

    广晟怒瞪着她,那般酷狠似乎要把她生吞活剥。双眸又因为麻辣刺激而水气氤氲,几乎要落下泪来,红彤彤圆滚滚好似兔子。

    “噗……”

    小古发出轻不可闻的笑声,随即掩住了嘴。

    “你居然敢放火,这是要造反吗?!”

    广晟的身后,月初嗲着嗓子,妖妖袅袅的走了过来,隔着半幅窗子,可以看出她发髻有些凌乱,面带红晕轻喘,一看就不是在做正经勾当。

    “谁放火了?不知是谁,灶下煨汤的火没封好,火星子溅在我衣袖上,这一大片柴火都遭了秧,我没要你赔就不错了。”

    小古好整以暇说道,月初闻言呼吸一窒——她急着来给广晟送饭,没多看就跑出厨下,自己也不记得到底封没封炉门了。

    秦妈妈先入为主,对月初的印象就颇为不佳,闻言皱了眉头,“谁让你擅自送饭?还有没有规矩!”

    “够了!”

    广晟打断了女人们的口舌之争,拂了染灰的衣袍,径自走了出来。

    “月初今后就不用做这些活了,贴身伺候我便是。”

    这一句轻描淡写,却让四个女人顿时变了颜色。

    月初喜上眉梢,却又带着羞涩的春意,秦妈妈和初兰却是皱紧眉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不知道这个狐媚子用了什么手段,让原本看都不看她一眼的少爷改了主意。

    至于小古,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惊诧!

    这不应该啊!

    白莲教的神像魅惑看似神奇,实则只是一种香味引起的幻术。药典上记载:用麻椒烟熏就能让人涕泪交加,迅速恢复神智,怎么他还没清醒过来?

    她偷眼打量广晟,却正与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眼神仍是那般冰冷犀利,因为眼圈发红而略见虚弱——他一个眼神示意,让小古明白他是恢复了清醒。

    这是在演戏,而观众只有月初一个,或者,还有她背后的那人。

    广晟眼中闪过一道狠戾和嘲讽,随即转过头,吩咐月初道:“今后你就住在这外间,缺什么用的,只管向秦妈妈要。”

    他嗓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目光却冰冷无比,停留在她胸前的木雕神像上!

    月初却是会错了意,半是娇羞娇羞半是得意的深吸一口气,映得胸前更显白皙柔嫩,“少爷……”

    下一刻,广晟做出一件让所有人瞠目之事:他解下荷包和一串钥匙,毫不犹豫的放进月初手里。

    “今后,我这些贴身物件也交由你保管了。”

    月初的脸因为兴奋而嫣红,她挑衅的瞥了小古一眼,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佛母娘娘果真有灵!

    ****

    清净简朴的静室里,有两道人影在蒲团上静静打坐。一旁的香案边放着经书和木剑符纸,最上端神龛之中,佛母的圣像被素绫遮了,更添几分诡秘之气。

    慧清师太看完纸条,白皙秀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紧绷的神情也终于放松,她开口打破了沉寂,“月初那边传来消息,那位沈大人终于被她迷住上钩了。”

    她冷笑了一声,捻动腕间佛珠道:“男人嘛,有几个不吃腥的?就算月初长得不够美貌,配上我们的香药,还不是手到擒来?”

    “师姐,你有些得意忘形了。”

    静静听着的另一方,端坐在黑暗之中,看不清容貌,只有那一道嗓音却是意外的稚嫩。

    慧清师太美眸扫了对方一眼,嗤笑道:“赛儿师妹你年纪虽小,却是稳重过头了,龟缩在军营里什么事都没干成。我这边就要旗开得胜,倒是用不着劳烦你帮忙了!”

    想起即将立下的大功,她的嗓音都有些颤抖,“北丘卫官兵跟元蒙私下交易,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些金银和兵器都要归我们白莲教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双姝

    “我们教中兄弟所用只是锄犁棍棒,而官兵手中的精铁刀枪用之不尽,甚至可以私下卖给元蒙来大发横财——与其便宜了蒙古鞑子,不如我们拿来替天行道!”

    慧清师太看似清雅淡漠,说到此处却是格外激昂,“有了这些兵器,我们就能练就更多护教神兵,山东香堂那边,再也不用受那些狗官的欺压!”

    她越说越是兴奋,眼中光芒闪动,却听那暗处的少女冷冷接了一句,“只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静静的焚香之间,她的嗓音清脆,还带着未褪的童音,天真无邪却又透着机智精灵,“那位年轻美貌的沈大人才接手这事,罗战一伙人只怕并不完全放心。北丘卫戒备森严,外松内紧,要想顺利劫走两边的财货,只怕是困难重重。”

    “唐赛儿!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面对慧清的气急反驳,静坐在暗处的少女唐赛儿轻声笑道:“慧清师姐你倒是威风了,若是拖累了教中兄弟姐妹,你担待得起吗?”

    “你……!”

    慧清气得说不出话来,狠狠反问道:“那依你说,就这么放过大好机会?”

    “做当然要做,但是要下手小心。一旦出手,无论成败立刻隐遁千里,不露我们白莲教的底细。”

    慧清对此嗤之以鼻,“七天后,我会借送佛珠和经书结缘的机会,让整个眷坊的人都参加法会,在香药的作用下,所有人都会陷入沉睡。神不知鬼不觉,所有财货都会落入我们手中……然后,被我们幻术控制的沈总旗就会担下勾结元蒙奸细的罪名,‘畏罪自尽’,如此天衣无缝的布局。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慧清师太的语气冰冷而得意,但那名唤“唐赛儿”的少女却并不赞同,黑暗之中她的瞳孔闪闪发光,宛如上好的墨玉,照亮了眉宇间的忧虑纹路。

    两人话不投机不欢而散,慧清师太匆匆而去,唐赛儿却换下道袍,重新穿上了来时的枣花粗布棉袄,提起早就准备好的包袱,这才从容不迫的离开。她灵猫一般走在屋檐的阴影下。不多时,就走回到约定的街角。

    夜色迷蒙,青石街道上已经空无人迹,她一派乖巧模样等着,对方却迟迟不到。北风呼啸,滴水成冰的天气,她鼻头被冻得通红,呵一口热气在手上,随即两手都缩进粗布棉袄的袖筒里。只剩下即将麻木的脚在地上轻轻跺着。

    一阵马车的响动由远及近,她揉了揉眼,看到轩敞气派的车驾逐渐清晰,寂静夜间传来女人的娇声笑语。

    唐赛儿迎了上去。车帘被揭开一条缝,红笺慵懒的探出一张芙蓉玉面,瞥了她一眼,漫声问道:“单子上的东西都买到了吗?”

    唐赛儿赶紧递上包袱。红笺看都不看一眼,挥挥手道:“回去再说。”

    唐赛儿很有眼力劲的坐到车后,红笺随即缩回车中。继续娇声漫语对王舒玄撒娇道:“王郎,我连个正经的丫鬟都没有,只有这丫头替我跑跑腿,你可得替我把她要来!”

    唐赛儿是在营妓们的红帐里干活打杂的,年纪又小,实在是无足轻重,虽然要人麻烦点,但以王舒玄的地位来说也是不难。他爽快答道:“这是小事一桩。”

    捏了一把红笺粉嫩的下巴,他含笑追问道:“金兰会那边可有消息了?

    姓沈那小子家里的丫鬟到底是不是十二娘?“

    红笺柔顺的用香腮贴着他的手,半侧的面容上美眸闪动,目光复杂而诡秘——

    如果这么快就把那丫头供出来,自己对王郎而言,还有什么价值呢?

    她微微一笑,低下头,娇声抱怨道:“别提了,他家那丫头黑黑笨笨的毫无姿色,还当成宝一样带在身边——沈大人到底是不懂女人的美丑还是——”

    话音戛然而止,她吃痛的蹙起眉头,只因王舒玄捏紧了她的手腕,冷峻逼问道:“到底是不是!!”

    “当然不是了!”

    红笺痛得脸色惨白,急急嚷了出来,王舒玄这才脸色微霁放开了她,用另一只替她揉捏手腕,“这事非同小可,我一时情急,倒是弄疼了你。”

    红笺凝望着他——俊美的容貌露出这般温柔体贴的深情,以前曾经让她深深沉醉,此时不知怎的,心中却一阵发凉。

    王舒玄叹气着道歉,“最近我也实在是心力交瘁,忙得累了,这才对你发脾气。”

    他话锋一转,“金兰会这边,十二娘是一条大鱼,只要能抓住她,我定然能把这个反贼组织一网成擒!!”

    红笺垂下头,长而浓密的眼睫垂下,漾出艳丽而乖巧的阴影,“王郎你有经世之才,这样的大功,才能显出你的才干和手腕来!”

    纵然知道她是在甜言蜜语,王舒玄心中仍是一阵舒畅,他哈哈大笑着将她拉入怀中轻薄,沉声吩咐道:“金兰会可能近期就会下手救出那些军妓,你也帮我盯紧些。”

    “那是当然,我可是他们唯一的眼线,他们对我很是信赖!”

    红笺的回答让他很是满意,于是不正经的把手伸入红笺亵衣中,再次许诺道:“只要立下这个大功,我就能在锦衣卫里真正做到呼风唤雨,到时候把你纳进家门就再没什么阻碍了。”

    “坏人,尽是轻薄哄骗人家……”

    女人不依的娇嗔声荡漾在车内,逐渐与男人的大笑喘息合为一体。

    车后的唐赛儿在木架边蜷成一团,看似困倦,实则却是把耳朵贴在板壁上,把两人的对话偷听了大半。

    金兰会?救人?军妓?!

    她震惊于听到的消息,眉头皱得更深。

    ****

    回到营中,唐赛儿帮红笺把那些店铺里买来的胭脂首饰和点心小玩意搬进房里,随即就回到自己的住处。

    黎明初启,晨曦微露,营妓们打着呵欠正在洗漱,逼仄昏暗的通铺旁摆满了水盆和杯子香胰等物,廉价脂粉的香味混合着人的体息,有些熏人刺鼻。

    那个唤作阿琼的女人拿着柄断了齿的梳子,略显粗暴的拽着自己长发往下顺,看见唐赛儿就开始骂骂咧咧,“热水都还没烧,又到哪里东钻西爬去了!满院子男人还不够你偷,小小年纪不学好!”

    只听咣当一声,她手里的梳子就朝这边飞来,擦着唐赛儿脸庞飞过。

    周围都是沉默,夹杂着叹气和呵欠声,唐赛儿却仍是笑眯眯的答道:“昨晚红笺姐姐那里有事,让我去帮忙服侍,从今往后,我就不在这院里,改调往她那里做活。”

    这话一出,所有人手里的动作就是一滞。

    红笺和蓝宁,是这个军营里最美、最有身价的艳妓,蓝宁先前是跟着死掉的佥事沈容,后来又跟着沈总旗,而红笺则是指挥同治王舒玄的禁脔。

    “原来是抱上粗腿了,怪不得敢这么怠慢我们!”

    话音未落,另一个杂役丫头小安从门外搬进大水盆,热气腾腾的让各种杂味更加流窜,“各位姐姐水来了。”

    唐赛儿连忙过去接过,两人一起抬到房间中央,所有人一哄而上,用大盆争先恐后的抢着接。

    “早饭在灶上热着,你去拿吧。”

    小安悄声对唐赛儿说道,她小小年纪,独力干完这些重活却一句怨言也没。

    两人到了灶上,抽了柴禾灭灶火,把饭食端到桌上,这才捧着一小碗稀粥蹲在屋角吸溜着吃。

    “你真要去红笺姑娘那里?”

    小安得到肯定答复后没有丝毫嫉妒,只是笑得温暖舒心,显然是真心是替唐赛儿高兴,“你调去那里肯定能轻松好些,但她脾气大,你小心谨慎,千万不要惹着了她。”

    唐赛儿摸了摸她消瘦的小脸蛋,一股愧疚涌上心头,却什么都不能跟她说。

    她这次是奉师尊之命来这个军营潜伏,完成任务后就会离开,但短暂的相处,却让她跟温柔良善的小安格外投缘,好似一对亲姐妹。

    她又想起马车上偷听到的金兰会救人的计划,若有所思的看着小安——也许,再过几天就有人来救走她,从此远走高飞,再也不用受这份罪!

    “小安,你有没有考虑过,有一年,能够离开这个军营,自由自在的到外头去?”

    突兀的一句,却让小安愣住了。

    良久,她双眼沁出泪花,朦胧闪烁着,显出面黄肌瘦下的秀美文雅,“怎么不想呢,做梦就在想着……希望有一天,能找着我娘亲,娘俩个在一起,再苦再穷也不分开。”

    “你还有娘亲啊?”

    唐赛儿问出这一句,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头,“那她现在哪里?”

    “抄家的时候,被押到另一间牢房去了,据说是被卖给官妓楼馆里,后来再也没见着。”

    小安低沉的嗓音几乎听不清楚,唐赛儿却能感受到她那份凄惶和痛苦。

    “这个狗朝廷!该死的狗皇帝!”

    生平第一次,她发自内心的骂道。

    一旁的小安好似被烙铁烫了,飞快的转头,见左右无人听见,这才捂住她的嘴,吓得浑身哆嗦,“这话怎么骂得!”(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黄金

    小安的掌心紧掩住唐赛儿的嘴唇,原本柔嫩的掌心却有着粗糙茧子,让她感觉到凹凸不平。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不会出去乱说的。”

    唐赛儿轻轻道,小安这才松了口气,此时那群营妓们吃完早饭,又有人不耐烦的嚷着喊人,小安于是站起继续忙碌,小而瘦弱的身影被人支使得团团转。

    那群金兰会的人真能救出小安,让她跟母亲团聚吗……

    唐赛儿的望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

    ****

    四更时分,正是暗黑最浓之时,平宁坊的牌楼前却是火把重重,照得亮如白昼。

    广晟站在队伍最前列,正在静静等候着。他披着一件大红缎子猞猁皮袍,半敞的衣襟下露出珍珠锦绣而成的内甲,足下一双战靴,腰间佩着长剑,显得华贵而嚣狂。

    渐渐的从山间大道上传来车马的轰鸣声,开始宛如虫鸣,越来越近,隆隆车辙声越发响亮,连地上石粒都微微震动。

    连绵四十多辆的车队出现在平宁坊门前,车辕上纷纷跳下精悍兵士,

    第二辆车中还有几位管事也急匆匆下来,虽然穿着绫罗绸缎,但腰间的缠带却颇有塞外胡凤。

    “启禀掌印大人,各色货品已经到齐。请大人验收。”

    广晟闻言眨了眨言,打了个呵欠,好似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身后那些军士和账房便开始忙碌起来。

    一连串的清点、计算、交接,这些都是历年做熟的老手,根本不用广晟操心,只是过程繁琐冗长,等到天边露出鱼肚白,也不过清点了一小半。

    平宁坊附近开始有人走动,但看到这边的阵势便知趣的远远避开,广晟抱臂而立。斜着身子靠在墙边看,双眼似睡非睡的眯着,对眼前的一切好似都毫无兴趣。

    突然一阵香风袭来,“少爷!!”

    泫然欲泣的嗓音,好似受了无穷委屈,却又蕴含着诉不尽的情意。

    广晟压下唇边的讥讽线条,抬头一看,只见月初提着个三层食盒正在不远处翘首企盼,却被兵士所阻。

    “这是我的贴身婢女,让她过来。”

    广晟一挥手。满不在乎的说道。

    月初上着柳烟色小袄,裹一条粉霞石榴裙,袅袅的走了过来。仍是冬日,她居然穿得颇为单薄,只是那一点樱桃小口被冻得越发嫣红。

    “少爷,您还没用早点呢,我紧赶慢赶的总算给您送来了,您公事辛劳,好歹多用点……”

    娇嗔一声。月初在广晟面前打开食盒,取出热气腾腾的栗子糕、和合脆饼和米羹,一双殷切大眼盈盈的望着他,“我服侍您吃吧。”

    她一双藕臂轻舒。将栗子糕递到他唇边,又舀了米羹喂他,两人的身子贴得极近,外人看来简直是在**。

    广晟轻笑一声。一把抓住她的芊芊玉手,调笑道:“我看这香味比栗子糕还甜……”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虽然军中私畜女伎成凤,但此刻正事为重。这位新任的佥事掌印官居然敢如此放浪形骸,简直是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也有消息灵通的立刻想起:先前好似也有传闻,这位沈大人是个流连青楼的荒唐纨绔,被家人排挤这才加入军中,成了凶名远播的狠人,想不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又开始好上这口了!

    两人还在你侬我侬的喂饭,另一道甜美柔靡的嗓音又插了进来,“沈大人在哪?”

    抬眼一看,只见一辆轻车之中出现蓝衣雪貂的娇媚身影,虽然不着粉黛,眉目间的风情却让在场所有男人都心猿意马起来。

    正是营伎中的两朵名花之一:蓝宁!

    蓝宁目光一扫,顿时朝着广晟大发娇嗔:“沈大人好没良心,奴家大老远的来看你,你却如此薄情,真让奴家伤心!”

    广晟哈哈大笑着,一把将她揽到身边,“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眼角瞥见如此艳光,月初直觉遇到劲敌,也连忙依偎在侧,广晟左拥右抱,如此艳福简直羡煞旁人。

    “大人,这个总数和单子请您过目。”

    广晟好似在兴头上,看都不看就签上自己大名,“年年都是买进卖出这些虎皮羊角的,哪里会有错。”

    几个管事放下水晶镜片,对视一笑:此人果然如罗指挥使所说,志大轻狂,一窍不通。

    不远处的牌坊下,看热闹的人群中,小古的身影一隐而现,她的目光犀利,一眼就看见车夫队伍中的郭大有。

    郭大有对上她的视线,状若无意的举了三个指头,在头顶晃了晃,又比了个圆圈,小古隔空对他点了点头,转身要求——这一瞬她已经注意到,有几个尼姑打扮的女人也在紧紧盯着这批货物!

    是白莲教的人?

    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

    平宁坊的商栈库房也都属于军有,一间间很是高大宽敞,按照朝廷的规矩,为杜绝有人中饱私囊,车中货物不能解开,一捆捆原样送了进去。

    广晟看到几个管事正狡狯交换着目光,唇边露出一丝讥讽,大步走了过去,亲自提起一箱货物。

    一位管事连忙阻止,“使不得,怎能劳动大人您呢?”

    话音未落,广晟手一松,箱子落到地上发出响亮声音,藤木做成的箱子顿时散开,露出了内中的货物!

    所有人顿时一惊,整个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广晟抢先一步捡起货物,发现只是普通的皮毛包裹着兽骨,顿时心中失望。

    “东西倒是不错,是今年的新皮子和虎骨吧?”

    管事之一松了口气,擦着额头刚出的冷汗,谄媚笑着奉承道:“大人若是喜欢,小的也有些私人存货,今晚就给您送过去?”

    “一股子烟熏火燎的味道,谁耐烦看这些?”

    广晟笑骂一声合上箱子,让差役继续搬运,背过身去却皱起了眉头——

    真正的“货物”到底藏在了哪里?

    ****

    三更暗夜时分,小古宛如幽灵一般,出现在长街的圆形入口处。

    一道黑影匆匆前来接应——看到郭大有熟悉的面容,她终于松了口气。

    郭大有也不多说,把她引到一列车驾旁边,俯下身用手掰开底板,顿时露出一个可藏两三人的秘密空间。

    “到时候可以把人藏在这里运出。”

    他悄声低语道。

    小古左右端详,面露赞赏之色,“天衣无缝,真是不错——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属下哪有这个本领,这都是军中走私惯用的藏匿地方。等待车队离开的时候,把人藏在里面,谁也不会料到。”

    说话之间,小古已经径直沿着马车走了一圈,一一试过挡板下的密格,神色之间颇见欣慰。

    到第十七辆的时候,她伸手一摸,神色顿时一变——

    “不对,这辆车的重量不对!”

    不等她动手,郭大有俯身打开底板,出现在两人面前的竟然是金灿烂一片,耀得人睁不开眼!

    竟然是一大箱黄金大锭!(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夜客

    黄金光华湛然,流辉万道,刺得人眼生疼,即使是定力很好的人,此时都是心中剧震!

    郭大有已是瞠目结舌,彻底呆住了,“这……怎么会有这么多金子?”

    小古也凝视着眼前一片灿金,皱着眉轻声道:“这些东西只怕来头不妙!”

    郭大有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却是更加惊诧,他疾步上前,连连拍开后面几辆车的密格,出现在两人眼前的,竟然全是满满当当的金锭!

    “这么多!”

    小古越发觉得此事蹊跷,只怕不能善了,她伸手抽出一锭金条,正要察看底部的印戳,却蓦然心神一动,目光扫向郭大有发出警示——

    “有人来了!”

    不远处传来隐约的脚步声,细微到几乎让人以为是幻觉。

    万籁俱寂,这脚步声不紧不慢,仿佛智珠在握,却又沉稳无比,每一声响动,都给人内心的压迫。

    郭大有顿时冷汗直冒,急得手足无措——这是街角的堆场,停满了马车,满地都是高不过膝的蒿草,空荡荡的连块瓦片都不见,

    脚步声逐渐近了,只听咔嚓连声,堆场木门上的铜锁正在被打开!

    小古当机立断合上密箱的木盖,指了指先前确定过空着的第十五、十六辆马车,两人一个鹞子翻身,各自躲了进去。

    也就在这一刻,吱呀一声,木门被打开了。

    小古躲在密箱之中,只能透过细微的缝隙看着外面——一片黑暗中,来人的脚步踩过枯叶,已经走到了马车跟前。

    只见光芒一闪,他点燃了火折子,小古正要看清他的面容,那人却脚步一转,越过这一辆去了那藏有黄金的第十七号马车。

    熟悉的开阖声。随之而来的是清脆叮当金锭颤动声,那人仿佛是在清点,更似乎对这一切熟稔在心。

    而就在这一刻,更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堆场的木门与铜锁再次发出响声,另外有人即将进入!!

    说时迟那时快,神秘人身影闪动——火折子熄灭的瞬间,小古只觉得他的影子投射在自己藏身的密箱上!

    不好!!

    她发觉不对却已经太迟,顿时只觉一阵巨力将盖板掀开,神秘人一跃而入,衣袂当风一挥。盖板准确落下,四周重新陷入了黑暗!

    原本狭小的密格空间容纳了两人,顿时肢体交触,神秘人“咦”的一声轻响,根本始料不及内中有人,而就在这一瞬,小古出手如电袭向他的脑后要害!

    神秘人由于惊讶慢了一拍,须臾之间只觉芊芊素手冰冷中透出杀意,急忙格挡却已失了先机。再加上刚进密闭空间之中,双目不能适应,交手之间已落了下风。

    性命倾危之际,他不躲不闪反而迎头而上一扑。果断利用自己昂藏身量压住对方,内力吞吐之下试图将人制服!

    小古惊怒交加,一双眸子在黑暗中宛如星辰冷玉般熠熠闪烁,狠狠瞪着对方。

    “噤声。”

    神秘人轻声命令道。随即更加恬不知耻的扑倒在她身上,让她反抗不能。

    只是短短两字,却是无比的熟悉。让她如遭电击——竟然是广晟的声音!

    小古彻底愣住了。

    ****

    广晟用自己的身高优势,牢牢压制住黑暗中的不知名对手。

    两人之间躯体交缠,剑拔弩张之下,距离无限接近。

    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近距离打斗,他的脑子这才重新开始运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暗箱里另外有人,而自己一时情急跳进来,却撞了个正着!

    鼻端是一股女子的幽香,袅袅飘忽于方寸之间,宛如春之蕾芽般稚嫩鲜活,却又似最上等的波斯厚毯中那魅惑人心的妖艳。

    广晟不由得心中一动:这香味似乎在哪闻过?

    “你是谁?”

    他贴着神秘佳人的耳边问道,而后者回应他的竟然是银钗的一道利光!

    广晟一仰头,听风辨器躲过这一下,却借着这一道闪光用肩肘制住她右手,顿时银钗脱手。

    “想死的话,尽管继续,把所有人都引来。”

    他贴着她的耳悄无声息的说道,醇厚的男子气息拂动在她面庞四周,小古心中暗恨不已:原本是想刺中他的安眠穴,让这聒噪孔雀男消音沉睡,却没想到竟然功亏一篑……

    她如此想道,不愿引出声响,于是也默默停手了。

    狭小的密闭空间里,两人的纠缠打斗不再,黑暗一片也隔绝了两人的目光交汇,彼此都只听见对方微微的喘息声。

    而外面走进的第二批不速之客已经到了马车跟前。

    蓬的一声,松明火把被点亮了,来人似乎有四五名,完全不似广晟方才的小心谨慎,大大咧咧的掀开木盖,观看清点每一箱的黄金,甚至传出算盘的滴答声。

    “整整二十六车共一万两千两金子,已经清点好了。”

    其中一人的嗓音听起来很熟,广晟听出是刚才向自己禀报的那名管事。

    “你办事我们都放心,待此间事毕,老朽定然向东翁禀明你的功劳,也少不得赏你一个顶戴。”

    这个声音……果真是罗战身边的亲信罗师爷!

    广晟眯起眼,警惕中又带有莫名兴奋——终于捉住你的狐狸尾巴了!

    师爷给过甜枣后,不忘大棒恫吓众人,“按照军规,必须先在这里把那些毛皮兽骨检查清楚,明天等那姓沈的小子盖戳认定后,这趟任务才算完成,你们都警醒些,千万不要被他看出些什么来。”

    “放心吧大人,那小子沉迷于美酒妇人,弟兄们灌了几杯就醉了,如今正抱着蓝宁姑娘和那个丫鬟在床上玩‘一龙双凤’呢!”

    一片猥亵笑声响起,罗师爷也不禁捻着胡须得意道:“沈某虽然出身官宦,却是少不经事,只是我们的挡箭牌而已,他越是好色桀骜,就越好控制。”

    广晟听了也不动怒,只是默默听着他们在商量如何运走黄金,却已是胸有成竹。

    几人议完正事,不免又开始口花花,“蓝宁那个小妮子就是皮白肉滑的,看得我都心痒痒——等姓沈的倒台以后,能不能请罗大人把她赐给我等稀罕几日?”

    罗师爷此时要仰仗几人出力,顿时满口答应,引得那为首的管事喜不自禁,“多谢师爷厚赐,我这边另有孝敬——”

    笑声未停,随即却化为一声惊叫——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鬼啊!!”

    广晟和小古在暗箱中听得一呆,知道外面又出了意外,但此时缝隙很小看不真切,广晟内力贯于指尖,轻轻一划,木板的缝隙变大,出现在两人眼前的,竟是这样一幅场景——

    罗师爷和管事们吓得颤颤巍巍,连连后退,站在他们身前的,竟然是一名身着白衣,披头撒发的鬼魅!(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乱战

    此时云层中露出一弯残月,朦胧毫光照在满地蒿草之间更显阴森诡秘,偌大的堆场空空荡荡,只有那白衣披发的女子突兀而立,目光阴森。

    “鬼啊!”

    有人发一声喊就要逃走,白衣女鬼周身却凭空生出一阵淡淡迷雾,随即传来一阵喃喃念诵声,不知怎的,众人的动作开始停滞缓慢,连眼神也变得直勾勾的。

    小古看着这古怪的场面,虽然明知此事有异,心中仍升起一点寒意。

    “又是白莲教的圆光幻术。”

    广晟在她耳边悄声说道。

    只见那白衣女鬼好似松了一口气,拿下脸上的鬼魅面具,露出一张稚嫩少女的脸,随即对站成一排的男人们开始问话——

    “你们是奉谁的命令?”

    “这些金子总数多少?”

    “将要运到什么地方去?沿途有什么戒备之策?”

    这些问题原本是机密,然而罗师爷和管事们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看得躲在箱中的两人眉头大皱!

    “果然能迷人心智,厉害啊……”

    广晟又开始议论,小古怕他引起对方发觉,胳膊肘一用力撞在他小肚子上,广晟吃痛,却就势倒在她脖颈之间,“好香……”

    这个流氓坏胚子孔雀男 !

    小古毫不犹豫的上了指甲,芊芊两指之间夹住少量的皮肉,轻轻一拧,广晟顿时痛得蜷成了虾米——

    “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箱内两人默不作声的缠斗,而白衣少女却站在装有黄金的暗箱前,双手平放还念念有辞。

    小古和广晟都不相信这些神鬼咒语,心中各自猜测她是在黄金上撒了些什么。

    白衣少女戴上青面獠牙的面具后快步离去,过了好一阵,那四人才如梦初醒。

    “刚才我们在说什么来着?”

    几人竟然对发生的一切全无记忆!

    虽然已经见识过多次,但小古对白莲教的诡异手法仍然心生警惕——神不知鬼不觉就让人着了道,全然按她说的去做。这种秘药真是非同小可!

    四人只觉得有些头昏,略微谈了几句就离开现场。小古闭着眼,沉着的听他们锁上门,走出百步,突然伸手夺过遗落的银钗,右手疾刺而出,左手飞掀木盖!而同一瞬间,广晟出手如电,擒拿手一翻一扭就制住她双手——然而同一时间,小古的脚已经踢中他的要害!

    “唔——!”

    这是男人身上最薄弱的地方。就算是武艺精湛、身经百战的广晟,此时也受不住这剧痛,整个人眼前一黑向后瘫倒!

    “啊?”

    小古惊呆了,她怎么也没料到会踢中那里!

    面上飞霞闪过,惊愕愧疚在她眼中一闪而过,随即却惊醒过来,挣脱广晟后,宛如受了惊的小兽脱逃而去。

    广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小妮子掀开木箱,轻盈的一跃而出。

    月光晦暗。只能照出她的轮廓,那面容却颇为陌生,广晟脑海里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可那熟悉的香味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不禁陷入了迷惑,暗夜的凉意从半开的木箱外袭来。寂静的一切好似只是一场荒唐离奇的梦,只有双腿间的痛楚昭示着那个神秘女郎的存在。

    ****

    小古从暗箱中脱身后,立刻从另一只暗箱里找出郭大有——他比较倒霉,藏身的处所木盖毫无缝隙。呼吸断绝之下憋得半死,也没听清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她拎着跑路了。

    当她洗去易容妆。睡到自己床上时,已是三更时分了,她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却是毫无睡意。

    广晟怎会去夜探马车?他不是应该与月初一起在床上“演戏”吗?

    他到底是发觉了什么?

    她的眉头皱起,过了片刻,只听暗夜寂阑之中传来院门开启的声音,随即传来广晟熟悉的脚步声——他也回来了。

    那脚步声一拖一跛着,显示出他“某处”受伤的事实……小古眼波晶莹闪动,更多的愧疚涌上心头。她好看姣美的眉形深蹙着,决心做点什么来补偿自家少爷的无妄之灾。

    ****

    广晟依照惯例早起,虽然双腿之间隐痛未消,他仍然舞剑习武半个时辰,到了早餐时,却意外发现丰盛的摆满了一桌——

    翡翠烧麦、野菜珍珠羹、三鲜包子、小萝卜丁儿……虽然比不上侯府二十多道例菜珍馐,却也清新鲜嫩,别有风味。

    他吃得津津有味,还连连追问:“是谁做的?”

    听秦妈妈说是小古亲手所做,他的脸上露出好奇兴味,“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手艺?”

    一边的月初自感被冷落,于是娇嗔着倚在他身边,撒娇道:“都是山野之物,我没什么胃口,让她做些八宝羹来尝尝吧?”

    秦妈妈见她这么没规矩,凌厉的扫了她一眼,却因为摸不透主人的态度,没有接这个茬。

    “少爷,人家昨夜好累……“

    月初打了个呵欠,双腮泛红,羞怯之外更似暗示邀赏。

    小古看着她这般媚态,心中暗忖:难道广晟昨夜是“喂饱”了她,才偷偷溜出来的?真的辛苦了。

    “既然累了,就少吃点油腻之物,也别跟我出去办事了,在家里安生呆着。”

    广晟冷淡回道,月初的脸色顿时一白。广晟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淡淡吩咐,“你好好歇着。”

    月初虽然感觉他冷漠,却以为他这一句是对自己的关心,虽然没能刁难小古,却唇边带笑,得意洋洋。

    午饭时候,院外传来一声声奇怪的鸟叫声,好似是某种信号,月初闻声放下饭碗,急匆匆去了。

    “鬼鬼祟祟的,少爷也不知是被什么迷了心窍!”

    秦妈妈看着她的背影低声骂道。

    初兰一边啃着骨头,一边含糊不清道:“少爷就算是喜欢狐媚子,也不该找她,没才又没貌的……”

    小古端着汤碗,笑眯眯的数着黄豆,道:“你们别着急,再过几天就好了。”

    月初来到院墙边,掂着脚尖拿起葡萄架最上边的半块砖,打开压着的一封信笺,从内中掉出来一封信以及几串佛珠,她仔细看着,神色变幻不定。

    (终于可以日更了,大家可以回坑了,这一阵真是苦了你们了,我对不起大家啊泪奔)(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迷心

    黄昏时分,天边的云彩灿金而静美,商驿入口处的人群却是渐渐散去,广晟坐在大堂内,看到最后剩下的一叠文书证明,正要签字画押印戳,却又放下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真是无聊……。”

    他抱怨道,身旁管事心急如焚,一心想让他签字盖章,连忙劝道:“大人,还剩下最后一份,干脆一鼓作气……”

    “这又不是十万火急的战报,何必着急?”

    广晟将他的话打断,闭上眼一个示意,在旁侍立的蓝宁连忙把冰镇葡萄送进他嘴里。

    师爷这下真急了,没有签字盖章,这批货谁也不能动,但接应的人今夜子时就要来,这可怎么办?

    他还待再说,只听罗师爷干咳一声,在旁奉承道:“大人连日来为公务辛劳,也该放松放松。”

    “人间至乐,无非酒色二字……我每晚都在放松啊。”

    广晟轻佻的笑着,一语双关的答道,一边伸手,在身畔的蓝宁脸上轻拧了一记,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

    罗师爷露出男人都懂的暧昧笑容,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广晟笑着答应道:“都是绝色的回回女人?那倒要好好见识一下。”

    罗师爷却反而露出为难的神情,“那里离我们平宁坊不远,是一个员外的外宅,可是您军令在身,若是没有完成就擅离职守,按照律法可是死罪啊!”

    “什么军令,就是让老子来做账房先生的!”

    广晟不耐烦的抱怨道,随即扯过手边公文,看也不看就签字盖章,一旁站着的罗师爷和管事交换了个眼色,松了口气对视一笑。

    ****

    天擦黑的时候,广晟并未回来用晚饭。而是派小厮送回官服官印等物,月初看到这一幕,急忙迎上前去,笑得比蜜还甜,跟小厮连道辛苦,就要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却被秦妈妈及时拦住了,“少爷吩咐过,书房重地闲人莫入。”

    “少爷早就把钥匙交我保管了。”

    月初语声骄傲,秦妈妈却不以为然。“唯一的一把书房钥匙也不在其中。”

    月初不信邪,却见小古拿出贴身收藏的一把钥匙,引了小厮走向书房,顿时气得面色铁青,紧抿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晚饭时分,月初却是袅袅的出来了,神色自若好似完全没有方才那一场难堪,谈笑自若的跟三人套近乎,“今晚听说是慧清师太举办法会。平宁坊的大姑娘小媳妇和官家太太都去。”

    秦妈妈声音平平没有起伏,“少爷吩咐,让你好好在家歇着。”

    “妈妈您误会了。”

    出乎意料,月初居然丝毫不恼。仍是笑容可亲,“我知道少爷身份非凡,我们不能抛头露面去看,但佛法无边。普度众生,多信些也是没坏处的。”

    说着,她拿出几串佛珠。放在三女面前,“这个是先前从慧清师太那里求来的,送给你们,一人一串戴着,也好保佑平安。”

    秦妈妈一愣,警惕的拿起来仔细观视,甚至轻轻嗅了一下,看样子是怕月初又出什么幺蛾子。

    小古冷眼旁观——秦妈妈对药剂也算精通,但白莲教的圆光幻术并未寻常药物可比,只怕她也发现不了什么端倪。

    果然,秦妈妈一无所获,虽然迟疑,但仍然把佛珠戴在腕上——她对月初虽是不喜,但神佛之物求个吉祥,按民间规矩是不便拒绝的。

    佛珠的檀香萦绕身畔,莫名的却让人心神安宁、松弛,渐渐的上下眼皮都打架了。

    “秦妈妈,少爷的官印在哪里?”

    “在书房暗柜下第四个格子。”

    “怎么打开?”

    “按动桌角下的凸起。”

    秦妈妈居然一一作答,毫无警惕,这大概又是佛珠的功效——小古静静听着,却是闭着眼,竭力掐疼自己来抵御昏沉之感。

    “给我少爷书房的钥匙。”

    月初走到小古跟前,毫不客气的伸手。

    小古缓缓的拿了出来,月初得意一笑,狠狠踢了她一脚,笑着骂道:“凭你也想跟我争?!”

    她接过钥匙亟不可待的去了书房,随即又提着绢布包的物件窜了出来,打开院门急匆匆去了后巷。

    后巷之中狭窄曲折,石砖上青苔遍布,月初心急慌张,一个踉跄就要摔倒。

    白皙手腕伸出,将她从地上搀起,月初抬头,却见来人葛布遮住一头一身,只露出半张面庞,虽然眉目秀丽,眼角的细纹却显示她青春不再。

    “慧清师傅……我把你要的东西都带来了。”

    慧清默不作声的接过她手中的包袱,打开看着里面的错金虎踞篆印、几封公文书信,唇边露出微微笑意来。

    “就这些了?”

    月初愣愣的点头,随即却拽住师太的衣角,急切道:“师傅,那个药真能一直管用吗?”

    “佛渡有缘人,三生石上一根红线牵。只要用了我这药,你们之间的红线就再也扯不断、理不清。”

    月初的脸上露出兴奋而甜蜜的光芒,“我什么也不求,只求少爷永远这么疼宠我,爱惜我。”

    清慧师太眼中露出一丝讥诮冷笑,随即却隐没化为一声轻叹,“这却是难了。”

    “啊?!”

    月初惊慌失措,脸色变为惨白。

    “贫尼虽不解世间情爱,却也知道有愿有必有劫,玄奘西天求经尚有九九八十一难,你所盼望之事虽小,却也有他人觊觎,恐遭非难。”

    看到月初焦急的表情,她的嗓音压得更低,“况且贫尼略通相法,观察沈大人之面相,只怕命中桃花非浅……”

    这话正中月初的心口,虽然不愿承认,但她也知道自己容貌不算出众,而少爷身为军中新贵,侯府公子,这一生里都不会缺少美女投怀送抱。

    “那要怎么才能拴住少爷的心?”

    慧清师太笑的温柔和蔼,递给她一只精致的荷包,“这里面放着佛祖座前奉贡过的佛经,足足念过一百遍,只要把它放在你家少爷的枕头下,就能让他对你死心塌地。”

    目送着月初欢天喜地的离去,慧清合上灰色葛布斗篷,唇边的细纹勾画出一道阴郁恶意的笑——

    “可怜又愚蠢的小女人,给你的药只能暂时迷住心窍,让他对你身上的味道着迷——这世上,哪有什么永恒的情爱?就算是漫天神佛,也不能阻止一个男人移情变心。”

    她冷然的笑声回荡在阴暗逼仄的小巷里,满是愤世嫉俗的慨叹。(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法会

    夜幕缓缓降落下来,天空下起了小雪,顿时千万朵白绒静静飘飞,宛如无根之萍。一向平静的平宁坊却并没有陷入沉眠,反而在街头巷角点起了一盏盏气死风灯。

    十字街的中央空地上,木雕梁柱的花楼戏台被临时改作佛场,一帮女尼们便在一旁歇息,准备即将到来的法会。

    高台侧边的屋檐下,早有人备好了素色庄严的油布长棚,架好了连幅道屏,连炭盆火堆都布置齐备,军官太太们聚集在一起,百无聊赖的观赏着雪景,等待着慧清师太的到来。

    她们之中俨然以黄镇抚家夫人为首——她是个温柔娴静的中年夫人,着一件紫锦宝相花纹的长袄外罩雪上青貂绒昭君套,身边跟随的妙龄少女正是黄二小姐。

    “你爹一向不喜我抛头露面,这次法会规模如此之大,他会不会生气?”

    黄二小姐同样在母亲耳边窃窃私语,“娘亲你不用担心,一心向佛乃是积德行善,听说宫里的贵妃娘娘也信这个呢!”

    黄二夫人板起脸,“我真是把你宠坏了,我们是什么人家,怎敢跟贵妃娘娘们相提并论?”

    黄二小姐不依了,撒娇道:“娘……虽然贵贱高低有别,但我们求佛

    也是为了父亲的身体安泰,更为了我……”

    说到这里,她面色绯红,再也说不下去,黄夫人叹了口气,轻抚她的头发,“罢了,若是佛祖能保佑你父亲脚上旧伤能痊愈,再赐予你一个如意郎君,我就舍了这张老脸,出这一次头。”

    说话之间,三声磬响。在风声细雪中越发显得庄重肃穆,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夜色苍茫,天光雪色都倒映在灯火的熠熠之中,万众瞩目之下,一身素白缁衣,手持念珠的慧清师太缓步走上高台。

    她缓缓念起经文,通篇都是梵音呢喃,纤细清瘦的身影伫立在高台中央,自然有一种浩然高华之意。众人都是军官家眷,粗通文墨,虽然不懂其中意义,却都被这种气质所慑,心中生出无穷敬仰。

    “佛在世时有长者,梵名‘须达多’,曰善施,别号‘给孤独’,建祗洹精舍……”

    慧清师太开始讲起贤者须达多为求佛法。以黄金铺满太子的精舍别院的故事,又讲了佛祖舍身饲鹰的经典,她口才又好,卖相气质美妙绝伦。众家太太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又是惊叹又是啧啧称赞。

    不知不觉间,就连站在屋檐下驻足倾听的人都被她吸引,渐渐走到高台下。只盼能离她近些,再近些。

    她的嗓音悲天悯人又温柔悦耳,好似有无穷的魔力。很多人甚至脱下身上的首饰布施给她。

    慧清师太手下的尼姑们结果布施放在一边,给一文钱的、给金珠玉贝的,统统一视同仁,赠以十八子手串和药丹一枚。

    “此乃佛母万生灵丹,专救苍生苦厄,今日与众人有缘,故此奉上。”

    慧清师太面容淡然,口气倒是不小。

    众人俱都欢喜不已,药丹拿在手中一嗅,若有若无的香气扑面而来,只觉一阵神清气爽,连带病虚弱的顿时都好转了七分。

    尼姑们俱都面容白皙,面对众人的感激,只是淡然一笑,稽首道,“是佛母娘娘慈悲,也是施主们的虔心。”

    黄夫人手中托着药丹,脸上满是惊喜,“这药真管用,我的眩晕症都好了很多!”

    黄二小姐赶忙托起掌心的药丸,凑到眼前,只觉得它色泽淡绿晶莹剔透,多看一眼心神都为之荡漾,好似整个人都升入五色幻迷的天宫仙境之中。

    “太好了,这下父亲的腿伤也有救了!”

    她兴奋地低嚷,却不料被为首的尼姑泼了冷水,“这药丹乃是佛母座前诵经千遍才赐下的,离开佛光一个时辰,便毫无效力!”

    “这可怎么办!”

    黄家母女的脸上蒙上了失望的阴霾,一旁众位女眷也是满心火热落进了冰窖里——这里大部分女人乃是军中眷属,哪家男人出兵放马身上没有一两处旧伤?她们满心盼望慧清的药能治好家中顶梁柱,没曾想居然有这个限制!

    黄二小姐眼珠一转,看向一旁站着的家中护卫,这本是黄镇抚身边的亲兵,弓马武艺不在话下,“陈叔叔,你全速赶去营中,能否在一时辰内送到?”

    陈护卫是各身板壮实沉稳的中年汉子,闻言一愣随即道:“若是用双马替换,也许可以一试,但属下奉命保护夫人和小姐……”

    “我们好端端在这会有什么危险?你快去,我父亲的伤能否痊愈,可就全靠你了!”

    这一顶高帽扣下,陈护卫只能从命,他吩咐了护院们几句就匆匆打马而去,而其他各家夫人小姐也都派出孔武敏捷的男丁,把药送去军营之中,一阵忙乱之下,不远处街角的骏马与车驾离开了不少,只剩下灯光浅影里踏碎的雪痕。

    慧清师太翩然立于高台之上,看着底下妇孺坊民们,眼中闪过一道讥讽,随即转为悲天悯人的清圣。

    “诸位都是有心向佛,但却常常不得其门而入,也不便经常外出拜谒。但入我佛门本就是论心不论形,只要心意到了,必定会有灵佑。”

    说完她转动手中佛珠,缓缓念诵道:“若欲灭烦恼障、报障者,当贯木槵子一百八,以常自随;若行、若坐、若卧,恒当至心无分散意,称佛陀、达摩、僧伽名,乃过一木槵子;如是渐次度木槵子,若十,若二十,若百,若千,乃至百千万。若能满二十万遍,身心不乱,无诸谄曲者,舍命得生第三焰天,衣食自然,常安乐行。”

    这一番话显然是说,只要经常转动佛珠,念诵佛主之名,便能求得安乐顺心,顿时在场众人纷纷拿起刚刚分发的佛珠,一边转动一边跟着她念诵经文。

    白雪飘飞之下,暗夜天地间都充斥着这梵唱一般的诵念声,佛珠的异香渐渐的侵染众人的心神,渐渐地,她们的眼神开始迷茫混沌……

    慧清静静观看这一幕,心里满是计划成功的兴奋,“请各位离席,将佛珠放于净水之中,让家人邻舍饮下,才能与佛结缘。”

    所有人好似听到了至高之令,站起身来鱼贯离去。她们眼神浑噩,寂静无声,在暗夜中憧憧行走着,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偌大的队伍透着一股阴森诡秘之意。

    “只要碰触、服用过佛珠上的香药,就足够让你们浑浑噩噩过上一天一夜,整个平宁坊,已经在我掌握之中!”

    慧清太过得意,以至于没看见,在女眷们队伍中间,有一个身量娇小、面色黛黑的少女,正以清澈明亮的目光打量着她。

    小古看着慧清微微一笑,“白莲教的如意算盘很不错,但胃口太大,小心会被噎着。”(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捷足

    商驿的大堂上灯火通明,任凭窗外雪落凝冰,此间却是温暖如春,酒香扑鼻。

    广晟身着织金深紫斓纹曳撤,赖洋洋倚靠在上首矮榻上,身边倚着千娇百媚的蓝宁,巧笑嫣然之下一双美眸几可勾人魂魄,柔若无骨的身子让底下的罗师爷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罗师爷,那些美人儿什么时候才能到?”

    相对于广晟的潇洒不羁,罗师爷却显得有些焦虑不安,他低咳一声,连忙回道:“就算快马来回也要两三个时辰,更何况佳人还须梳妆打扮。”

    他偷偷打量着广晟慵懒自在的模样,心下暗恨:这小子爱好声色犬马,这次不知怎的,却只上钩了一半!

    原本他以回回美人为饵,想引诱广晟去那所郊外别院之中过夜,这边他们便能顺利将马车上的黄金安全卸下运走,再将允诺对方的甲胄铁器出库运走,没曾想,广晟满口垂涎答应,临走却犯了懒劲,不肯奔波跋涉,非要派亲兵们将美人们带来。

    “这么天寒地冻的跑来跑去太累了,还不如把美人儿请回来,可以多多玩乐几天。”

    罗师爷听了简直是如雷轰顶,忧心忡忡的试图劝服他,“大人千万不可啊,虽说军中私下玩乐是人之常情,但毕竟是指挥使大人初次对您委以重任,偶尔偷欢一夜也罢,如此大张旗鼓的将人带回嬉戏,只怕会……”

    广晟当时斜睨了他一眼,漫不在意的笑道:“这里只有我和你们在,谁会嚼舌头?”

    他一双眸子浓若点漆,笑意艳丽,却暗含一种毒辣冷戾,吓得在场几人都猛一哆嗦,纷纷表示不敢出去多言。

    “这就好,现在就只等美人驾临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罗师爷只觉得嘴巴发苦,无奈何只得出去张罗,他疾步而出跟心腹手下吩咐了一阵,眼中精光一闪,已是有了决断——既然姓沈的小子不肯走,那就彻底把他灌醉让他跟美女们颠龙倒凤,只要外面搬运的人小心些不弄出声响来,必定能安然无事,大功告成!

    “师爷……师爷?”

    广晟的催促打断了罗师爷的沉思,他正要赔笑脸。却听外面马蹄阵阵,随即而来人声熙嘈,

    香风阵阵,更有隐隐而来的莺声燕语,夹带着异族腔调,顿时引起众人兴奋。

    “来了来了!”

    只见帘子一掀,一阵奇异的香氛随着冷风扑面而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竟是身披白色滚毛斗篷的一群女子,她们抬眼时众人都倒抽一口冷气:竟是如宝石一般碧绿苍翠!

    炭盆被密密的排在两旁。地上的毡毯也准备好了,打头一个女子刷的一声把斗篷除下,顿时酥胸半露,。一袭烟纱裹胸上面镶满了明珠璎珞,更衬得那浑圆呼之欲出。她生疏的敛衽,低头行礼之下两点嫣红若隐若现,堂上几乎可以听到男人们咽口水的声音。

    她一人穿白。其余众女都是红色纱丽,胯骨上半露着向金丝的云纱缕群,随着胡琴奇异幻美的音色环绕成一圈。开始扭动腰肢, 雪白颀长的美腿极尽魅惑。

    奇异的香味如兰似麝,门窗紧闭之下更是甜甜的沁人心脾,据说是来自黑衣大食的特殊香料,广晟吸入时眼神一阵恍惚,强撑着一股念头捻痛掌心的皮肉,这才略清醒些,心知这香料有异,回看罗师爷却也在低声咳嗽,略带厌恶的咕哝道:“这香味也太呛人了,哪弄来的啊!”

    难道……这香料跟他无关?

    广晟的眼中闪过惊异之色:他原以为罗师爷今夜就要卸货装货,嫌自己碍事就干脆用了药,没曾想这戏中还有戏呢!

    甜美的香味迅速弥漫,无声无息之间众人的眼神都开始恍惚了,广晟低头伪装不支,那打头的女子身躯宛如灵蛇般腻在他身侧,突然一口气轻吹而出,脖子后面一阵搔痒,正要将她推开,却不料她香舌轻舔,划过耳垂,血液之中宛如中了毒鸠一般火辣。

    “大人,您就是负责那批货的吗?”

    广晟低着头点了点头,假装已经被控制,双拳紧握之下,实则是控制自己的脾气,不至于一拳把她打飞。

    舔脖子什么的……湿湿滑滑实在是让人反胃。

    “那笔巨款在什么地方?”

    广晟瞬间起了恶作剧的心,炸了眨眼道:“都在罗师爷的账上。”

    他可没有说谎,买卖皮毛兽骨的钱都在账上,撑死也不过七八千两银子,轻飘飘几张银票而已。

    一旁罗师爷尚有几分意识,听着这话转身就想跑,却被波斯回女一把抓住,左右开工扇了十几个耳光。

    一个特制的香囊从女子腰间解下,喂到罗师爷嘴边,就算他骨头再硬,几个瞬息之后也被香药迷了心窍,顺利逼问出了黄金的下落。

    丢下被打得嘴角出血陷入昏迷的罗师爷和沉默只知傻笑的广晟,任由姑娘们将所有人五花大绑,那美貌回女转身走向放置车辆的堆场。

    广晟在她走后,变魔术一般解开自己身上的束缚,却仍假装瘫软在榻上,一旁的蓝宁假装倒在他身旁,眼珠却骨碌碌一转,露出一条缝来。

    就在此时,广晟的身子颤了一下,脖子微微转动,避过众女的监视,侧耳倾听着什么——

    围墙外面,好似有什么动静……似乎是许多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虚浮无力,飘忽得好似鬼魅,却整齐得几乎成了一个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

    夜色更深,雪花静静飘飞,整个平宁坊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律动节奏。

    无数的妇孺老少默默地在暗夜里行走着,宛如鬼魅和活尸,空气中好似萦绕着一股飘渺空灵的香味。

    行走的人群越来越多,好似整个平宁坊几百人都汇集在这里。

    在慧清师太的喃喃念诵下,有些人自发的走到平宁坊周围的楼墙边,站成一排好似在警戒,其余的人跟随她来到了商驿周边,将这一片围得水泄不通。

    慧清师太远远站在长街中央,耐心等待着。

    不一会,就有人出现——正是那个魅惑妖娆的波斯回女。

    只见她从眼睛中取下绿色膜片,又擦去浓妆,赫然只是个胡汉混血儿而已。

    “金子都找到了!”

    她气喘吁吁的低喊道,慧清师太也是面露喜色,两人一起来到寂静无声的堆场里,启开马车中的暗格,果然只见满目金子耀眼!

    “终于是我们的了!”

    慧清师太正在兴奋,面色却瞬间冻结了,化为铁青色的严霜:“这个味道……竟然已被唐赛儿那小妮子捷足先登!!“

    她的叫声震惊而尖利,完全失去了平时的仙风道骨。(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出身

    那回女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见慧清师太浑身颤抖,脸色从铁青变为了死灰,她抖着嘴唇,咬牙切齿地叨念着:“唐赛儿,小丫头片子!你竟然……”

    “大师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回女的疑问,慧清师太咬牙低声道:“你还记得我们圣教的教规吗?”

    不等她回答,她冷笑道:“凡我圣教众者,皆为兄弟姐妹,不得相争相杀,若此处一人得宜,则另一人迁转即可。”

    “好你个唐赛儿,先是推三阻四说要稳妥,不愿相助于我,暗中却要抢我的任务,把这批金子收入囊中!!好深的心机啊!”

    慧清又气又恨,鼻端那股熟悉的甜酸味道传来——唐赛儿家祖上是开米醋作坊的,这既是她已经捷足先登的明证,也是她显示自己所有权的炫耀,简直让她怒气冲天!

    按照教中规矩,既然唐赛儿已经得手,慧清便不可再插手,但慧清咬着牙冷笑不已,却不愿就此退走——好不容易抓到这尾大鱼,正要一展身手,怎么甘心就此把机会让给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呢!

    见她踌躇不已,回女低声问道:“大师姐,我们该怎么办?”

    慧清此时头脑已经清醒了不少,却反而更不愿罢休:若说是唐赛儿已经得手,可金子却原封不动留在原地……

    她转念一想,不由的轻蔑一笑,“小丫头虽然有几分鬼点子,不知怎的被她先找到这批‘黄鱼‘,可她又有什么本事能运出去?既然不能拿走,仍是要便宜我了!”

    她断然下了决定,“命令外面那群人,赶紧把这些‘黄鱼‘搬走——不。这样太麻烦,干脆整个车队都带走!”

    有马车运送,简直是如虎添翼,何必不用呢?慧清师太拿出先前月初给她的广晟印信,在一张空白文书上盖了个戳,又提笔描了几句,这才满意的笑了,“那个姓沈的掌印官连大印都落到我手里,这就是绝佳的通行证,将来皇帝老子要是问罪。自然由他承当。”

    “大师姐果然神机妙算,月初那个丫鬟总算派上了用场。”

    慧清师太被一番奉承心情更好,她一声令下,那些被丹药迷住心窍的人们默默的上前,替她赶着马车就要离开。

    马车的车辙从泥地和蒿草之间拔了出来,染满雪屑和泥浆,慧清的目光突然呆住了:在装有黄金的车轮旁有一小块青石,下面压着一张祭祀用的纸钱,上面好似小孩涂鸦一般有着几个图案。

    她的脸色更阴沉了。

    这是教中表示危险。要求回退的意思。

    看得出来,这也是师妹唐赛儿的手笔。

    “小丫头片子想独占功劳,装神弄鬼就想把我吓走吗?”

    她低声一笑,不以为然的挥手示意。众人开始将马车备好,将厩中马匹系上笼头,暗夜里有马不乐意了,正要仰着脖子嘶叫。被慧清师太单手一拍,顿时哀鸣一声伏倒在地,乖乖受了驱使。

    暗夜里人影憧憧。一出门,慧清师太手下几个小尼姑连同那些西域的舞女都迎了上来,她们飞快跳上车辕,快马加鞭就要冲出平宁坊,车后跟随着那些被**蛊惑的人们,或是骑马,或是双腿跑着,寂静无声中却夹带着赫赫声势。

    雪花飘落在人们的睫毛上,马蹄声达达落在青砖石上,四周除了这些被控制的傀儡,再没有任何威胁——慧清师太吁了口气,没有坐在车里,而是卷了棉袍,坐在马车前辕,见那回女赶车手势生疏,微微一笑接过她手里的长鞭,或轻或重的甩开驱使,很是熟练。

    “大师姐你居然会赶车?”

    名唤臻臻的回女惊讶问道。

    “是啊,我家以前是开大车店的,最兴盛的时候曾经有五十几头骡子,二十匹马。”

    回想前尘,慧清师太的神情有些黯然,雪花落在她略见细纹的眼角,竟是意外的柔和波光,“那时候我是个风风火火的闺女,成天就记挂着跟爹出去跑码头,每次装成小子要跟都被他识破拦下。最后我想了个狠招,躲在了运货的圆桶里,可就在那一夜……”

    她的嗓音变得凄厉而痛恨,“突然有官兵冲进我们大车店,见人就杀,还割了脑袋拴在马后,最后把整个店就烧成了一片白地。我躲在桶里想出去,却挣脱着滚到了河里逃过一命。天亮后,我发现我们家被贴了封条,说是‘白莲匪徒’。”

    “官兵根本是杀良冒功,拿良民的人头冒充白莲教,那时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加入白莲教,做一个真正的教匪,为我全家报仇雪恨!”

    她冷笑着咬牙道,随即却问起了臻臻,“我听说你爹是山西挂三千亩地牌子的豪商,你怎么会加入本教的?”

    臻臻淡淡一笑,“我爹是有钱没错,但我生母是从大食买来的奴婢,我爹在的时候还有我一口饭吃,等他死了,我就被送上京城给一个六十八岁老头做妾,听说他是个侍郎,最爱玩什么‘一树梨花压海棠’,每年都得纳几个新的,死几个旧的。”

    她耸了耸肩,“所以我跟押运的镖师逃了,被他卖入青楼又跑了,混没两下穷途末路就只能加入圣教了。”

    慧清点了点头,仿佛是自嘲,又仿佛是结语,她轻声道:“加入本教的,都是些穷途末路的,不跟朝廷作对到底,我们也没有别的活路。”

    “唐赛儿姑娘可不是。”

    臻臻在旁小声说道。

    慧清板着脸哼了一声,道:“她是师傅的心头肉,关门弟子嘛,家里也是武术世家,从小也算是娇宠着长大,在她眼里,只当加入本教是件有趣的勾当罢了,遇到困难就推三阻四的!”

    眼看着平宁坊坊门就在眼前,她不由的踌躇满志,“等我们完成这票任务,我们就要招兵买马,让那些达官贵人从宝座上滚下来!”

    话音未落,一道铁箭扑面疾射而来,她惊险一躲,夺的一声射入车厢,铁翎还在微微颤动,就在这一刻,坊门牌楼外传来喊杀声——

    “快冲进去,拿下这群妖惑人心的教匪啊!”(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人质

    顿时一阵铁弩连射而来,暗夜雪花之中但见玄黑长影四面八方乱飞,顿时驾车的一个尼姑被射成了蜂窝!

    女人的惊叫声四起,慧清师太只觉得惊怒,却仍竭力镇定下来,她朝着坊门上的墙楼喊道:“快关上大门”

    被**的守门将士们行动犹豫,他们虽然已经着了道,但本心里仍然知道职责所在,而门外又一阵箭雨射入,已经由试探转为突进!

    “你们上去,把门关上!”

    慧清师太一咬牙,命令那些跟随的平民和妇孺家眷。

    那些人默不作声的快步上前,由于心神被迷,他们毫不在意的行走在箭雨之中,有人被射中,胸口绽出一朵血花,而四周的同伴却没有哀嚎和惊慌,他们只是静静的、宛如活尸一般走上了楼墙,推出了保护坊门的连射机弩和小炮。

    外面有人点亮了松明火把,接着好似传来更大的骚动,很多人在惊讶喊叫,有人的嗓音惊慌而杂乱,几乎带着哭腔,“快住手弟兄们!!”

    杂七八杂的声音四处响起,“那上面站着的是咱的家小女人啊!!”

    “天老爷啊这是怎么了!!”

    “大概是被教匪邪术迷住、魇着了!”

    “天杀的教匪,连老人孩子都不放过,畜生!”

    男人们粗糙的吼声响起,而四射而来的箭雨在这一刻软弱的停下了。

    慧清师太露出狠毒而得意的笑容,喃喃道:“你们也有家小,也舍不得朝自己儿女的身上射啊!”

    一字一句好似从牙缝里蹦出,随即她一个眼色,吩咐臻臻道:“我们上楼墙去看看!”

    火光暗走了夜半的雪色,椽木混合着石砖垒成的楼墙上,积雪只有薄薄一层,踩在脚下咯吱作响。慧清来到女墙的一端,面色冰冷的看向底下。

    一彪人马当前,大约有四百来号人,后面有更多身着鸳鸯胖袄的步卒跟随,当首一人盔甲之下露出美髯一部,威武严肃之外更见三分儒雅。

    “本官黄本固,你们这些教匪立刻束手就擒,否则本卫将士冲入,立时让尔等灰飞烟灭!

    这位就是黄镇抚吗,看着却是将门英豪。可惜声色俱厉之外仍然不够果决——

    慧清师太微微一笑,居然有闲心念了一句佛忏,素白缁衣临风飘飞,宛如雪中菩萨,“黄镇抚,你们到得好快!”

    谈笑自若之中眼中闪过一道紧张的阴霾:原本她让各家家眷快马把药丹送去军营,一是为了调走这些精锐之士,二是想用它来控制几个要员,就算有人怀疑不愿吞服。但必定也会有人中招。那药丹服下后感觉龙精虎猛神清气爽,都是热血男子,禁不住就会找些女人来发泄一番。

    她的目光朝着黄镇抚脸上梭巡而去,笑得慈悲而温柔。暗夜中看来却别有一种诡秘,“你家夫人小姐千辛万苦向我求来的药丹,你居然没有吞服吗?”

    “就算你不愿信这些神佛道法,但那指挥使罗战常年有不举之症。他真的能忍住诱惑不吞服这神丹吗?”

    罗指挥使……居然有不举之症?

    底下微微有些骚动,有些官兵们唇角抽搐忍得辛苦,若不是如今十万火急的形势。他们立刻就要喷笑出声。

    黄镇抚这才恍然,自己虽然在北丘卫算是一号人物,但平宁坊仍是在罗战掌握之中,若是他没有默许,想要贸然请来外人,哪怕是个尼姑也是不太容易的。

    罗战的正妻当然是留在京城伺候公婆,但平宁坊里有他一个侍妾住着,平时虽然不算得宠,但肯定是他在眷坊的一个耳目——她必定也是求子心切,罗战这才通融一二。

    “我很奇怪,就算你没有吞服,又怎会这么快就起了疑心?”

    黄镇抚面色一变,好似想起了什么让他不悦的事物,“不用多加废话,本官数到三,你等立刻自缚出降!”

    ——其实根本没人发现不妥,就连他自己,虽然不愿吞服这些奇怪的江湖药丹,但也感念夫人的一片诚心,只是置之一笑而已。在他们这些男人看来,妇道人家喜欢求神拜佛寻医问药本就是小事一桩。

    但随之而来的变化让人意想不到:竟然有锦衣卫的人赶到,通知这里出了白莲教匪,顿时全军风声鹤唳,黄镇抚担忧自己妻女,一马当先率军赶到。

    “是有人通风报信吧?”

    见黄镇抚拒绝回答,慧清师太冷冷一笑,一挥手,顿时有人拖过一对母女,“既然被你发现,我们的事就算功亏一篑,也不会让朝廷得了便宜——你的妻女在此,若是强攻,立刻就是玉石俱焚。我们这些乱匪是不值当什么,可你那似水温柔的夫人和调皮跳脱的小姐可就……”

    黄镇抚怒睁双眼,“你敢?!!”

    火把闪烁的光芒着照亮了他妻女的脸,北风呼啸中,她们连兜帽都没有戴,就这么双目迷蒙的站在楼墙上,雪花落了满头,脸上冻得通红也茫然不觉,任由尼姑们的长刃架在脖子上。

    黄镇抚竭力压制心痛和恐慌,面无表情的捋着胡子,“放走逆贼,我全家也是连坐之罪,我家女眷死罪可免,却要落到那肮脏地方去——与其这样,还不如死在你手上——你动手吧!”

    一语既出,在场之人都惊住了!

    “你、你说什么?!”

    慧清师太噎住了。

    “你动手吧,死在你手上也算是为国尽忠,称得起贞烈二字。我是朝廷命官,绝不会受你胁迫要挟!”

    见慧清师太犹豫,他越发显得铁石心肠,“你不动手是吧,本官就亲自动手送她们上路!”

    他一把夺过亲兵手中的弩箭,朝着自己的妻女就是两箭连发,两道铁箭准确命中两人的肩膀,透体而出,顿时血花四溅!

    “啊————!”

    剧烈的疼痛让黄二小姐略微清醒了些,她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痛呼声,如一片落叶一般坠落下来,顿时有亲兵上前充作肉垫将她接住,一哼闷哼之下,伤口更加开裂。

    黄夫人委顿在地,乌黑长发蜿蜒在慧清脚下——这一幕让她禁不住眯起眼,瞬间回想起当年自己从河里的木桶中回到家中的情形:亲生母亲的头颅被砍下带走,只剩下一头乌黑长发被当做累赘丢弃在地……那般的乌黑、蜿蜒、好似失去生命力的蛇……慧清整个人人都因为旧日回忆而发抖着。(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官印

    而就在她怔忪的一瞬间,官兵已经开始猛烈攻上来了。

    黄镇抚方才故作冷酷,其实自己也是捏着一把冷汗——他当然不会故意置妻女于死地,但若是仍由她们作为人质,这些教匪事后也不会让她们活下去,且这罪名却能让自己一家陷入泥沼。他当机立断,急中生智射中两人的肩部,就是为了博得一个挣脱魔掌的机会。

    这个机会成功了一半,黄二小姐已经顺利脱出,现在剩下的,就只有战斗和杀戮了!

    平宁坊不是什么军事要塞,也不在什么边关要地,它只是天地脚下离金陵府不远的一个小小的眷坊,椽木混合着石砖的楼墙,在平日里经受风雪侵袭也算牢固,但终究挡不住官兵们的刀砍枪挑箭射。

    臻臻发出尖利的叫声,慧清终于从残酷的记忆中醒来,她铁青着脸喃喃念诵,顿时周围的人们神智昏茫地围绕在她们外圈,结成一片人盾替她抵挡刀箭。

    这些人也是底层军官们的女眷家人,彼此都算是熟悉,兵卒们手中的兵器顿时迟疑下来,而慧清朝臻臻和尼姑们使了个眼色,一起跳下了楼墙,回到车上。

    坊门被拉开,马车驶出,两边人马再无阻隔,面对面剑拔弩张。寒夜的北风呼啸着吹到每个人身上,那汗珠却顺着甲胄往下滚落。兵刃的冷光映着火把跳跃的炽芒,暗示着这将是一个难以善了的长夜。

    黄夫人的躯体被拖曳在马车上,血痕拖了一地,也不知生死,黄镇抚虽然面无表情,心中却已是肝胆俱裂——但他不能露出一丝端倪,只要给这些教匪看出一丝一毫的软弱,他们就抓住了他的罩门。

    马车继续向前,刀枪向前。围在周围的人群肉盾沉默向前,官兵们面面相觑,正待后退,却听暗夜里遥遥传来一声——

    “在我们锦衣卫眼皮底下,你们竟敢心慈手软,私纵教匪?!”

    只见坊门外的大道上,一群人簇拥着一位将官疾驰而来,来者相貌俊美,宝蓝色织金箭袖长袍外罩雪色明光铠,通身上下一派贵气。

    “是指挥同知王大人!”

    众将士神色紧张。互相交换了眼色,想起方才在大营中王大人突然拿出锦衣卫密令腰牌的那一幕,都觉得不寒而栗——王舒玄先前都是以纨绔贵公子的模样出现,他官位虽高,大家却从来不怕他,没曾想他居然是锦衣卫派在军中的秘探!

    指挥使罗战当时就瘫软下来,颤抖宛如风中落叶,王舒玄却是咄咄逼人,不仅揭穿了白莲教的所谓“神丹”。还要求北丘卫众将士戴罪立功,立刻把教匪一个不漏的拿下。

    黄镇抚眉头深皱,凝视着王舒玄腰间那柄长刀:材质极好乃是百锻精钢,光芒吞吐之下显出玄铁的炽黑。狭长略弯显得格外轻巧,刀脊是直的,不似倭刀的弯曲——然而轻轻一击,却可以将整头猛虎都斩成两截!

    这是锦衣卫的绣春刀。而且是上位者才有资格佩戴的精品!最值得瞩目的是,刀柄中央那镶嵌成妖异眼眸的南红宝珠——这象征着锦衣卫在黑暗中无孔不入的监视窥探。

    他不禁打了个寒战,抬起头却触及王舒玄的目光。那般飞扬跋扈、志在必得,“黄大人,如果让这群教匪脱逃,这可不是你一个人能担待得起的,我们纪纲大人的脾气,想必你也略知一二,若是他知道是你家女眷招来了这些人……”

    坊门口的空气在这一刻几乎凝滞!

    黄镇抚的心顿时凉了下来——自己的妻女虽然是被人所骗,但这引狼入室的罪名绝对是逃不了,若是再任由白莲教匪逃脱,只怕整个北丘卫都将遭到血的清洗!

    但是屠杀作为的女眷老少,他实在下不去这个手!

    见他神情仍在挣扎,王舒玄冷笑一声,施施然从马上下来,取出一把模样别致的神机弩,朝着慧清便是一箭!

    谁也没想到他会如此鲁莽果断!

    这一箭力量无比,穿越风雪发出咻咻之声,穿透围绕在外的人墙胸前,带起一连串血花,却仍然余势不减,朝着慧清直贯而去!

    “大师姐小心!”

    一声清喝,慧清还未反应过来,却只觉得一道人影挡在身前,电光火石的正中胸口,颓然倒地。

    “臻臻!”

    她死死抱住她的身体,而后者被这箭巨大的力道带倒在地,胸口竟然出现了拳头大的一个血洞。

    四周的人墙也倒了一地,胸口连珠一般出现巨大的血洞,有人甚至半颗心都掉了出来,场面一片血腥。

    所有人都呆住了,一片寂静中只听见王舒玄的亲兵在响亮的阿谀奉承,而王舒玄气定神闲,笑眯眯说道:“这是锦衣卫锻造司新出的巨力弩,果然不凡啊!”

    “臻臻!”

    慧清不顾一起的想要扶起臻臻,后者双目圆睁,嘴唇蠕动着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头一歪就此气绝。

    慧清弯腰不顾一切的摇着她,“臻臻,你醒醒啊,你起来啊!”

    她的声音悲恸而疯狂,带着不敢置信的恐慌。

    她跟臻臻只是点头之交,这次一起出任务才算是真正深谈——然而转瞬之间,活生生的人就要眼前没了。

    是为了替她挡住这一箭而死的!

    慧清觉得自己全身血脉都要炸开了!!!

    “臻臻你醒醒,不要睡着……”

    眼角好似模糊了,却又火一样的烧灼疼痛,她茫然的抱起尸身,一时呆住了。

    “好机会!!”

    王舒玄精神一振,拔出腰间长剑就要杀过去,取下她的首级,突然他的眼睛瞥见一样物件——慧清的怀里居然滚出了几张文书和一个铜金官印来。

    远远的看不清楚字样,但那形状,他却是在文书账目上看过无数遍!!!

    那是指挥佥事的官印!

    整个北丘卫,同样形状的印有是三块,指挥使、指挥同知和指挥佥事。

    但罗战由于是一卫之主,印章的成色和尺寸要更胜一筹,而自己的官印好端端保存着。

    这必定是沈广成掌管的佥事大印!!!(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破局

    那小子掌管的官印,怎么会落到白莲教手里?

    指挥使的正印与这一枚佥事印使用次数最多,因为许多账目来往通关都需要盖这枚佥事官印——王舒玄的脑子飞快转动,立刻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若是这些白莲教侥幸逃脱,事情就彻底闹大了,而这落在贼手的官印必定会派上用场,足以让姓沈的死得灰飞烟灭!

    私通教匪的罪名他是逃不了,要是设计得当,就连纪纲也保不了他!!

    王舒玄越想越是得意,禁不住脚下踌躇,站在原地不动,黄镇抚等茫然不知他要做什么。

    他的目光直朝那些浑浑噩噩的人身上看着,还特意看了生死不明的黄夫人一眼,叹气道:“快把这些人身上的妖术都解除了,放了他们,可免你一死。”

    慧清抬起头,眼中满布血丝,充满仇恨的眼睛死死瞪着王舒玄,后者好似更有顾忌,停住脚步重复道:“赶紧放人!!”

    慧清当然知道这是骗是三岁孩子的,但见他目光闪烁游离,不断看向那些迷了心窍的人,顿时自以为明白了他的心思——

    他还是在乎这些人的性命安危,不敢冲上前来!

    这次的计划已经功败垂成,但只要手握这些人质,也许还能杀出一条活路来!

    她回望着身后一辆辆马车——这么多黄金,是宝贝也是祸物,现在一一取出已是来不及了,但可以用来混淆视线。

    心念既动,她使了个眼色,又反复比划,确定其他车子上的尼姑和舞女们能领会自己的意思,顿时手下一紧,死死掐住黄夫人的咽喉,顿时满手染了血污。也分不清是臻臻还是黄夫人,或是自己哪里受了伤——

    “站住!再过来一步,我先杀了黄夫人,再让这些人自尽,死在你们跟前!”

    王舒玄好似真被吓住了,只是皱着眉头怒声喝骂,居然真的不再有动静,慧清师太手中长鞭一挥,顿时双马发出一阵嘶鸣,惊起前蹄猛然冲了出去——

    王舒玄身影一闪避让开来。望着马车的背影只是大喊道:“来人啊快追,莫放跑了这些教匪!!”

    他光是喊,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姿态悠闲得很,黄镇抚眼睁睁看着,怒气横生的质问道:“王大人你为何放她们走?”

    王舒玄嗤笑一声,反驳道:“方才就是你舍不得自家爱妻,在那里优柔寡断,现在我成全你的意思。你居然反过来问我?”

    话音未落,他翻身上马,一边挥鞭急追,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圆筒。用牙齿咬开,随即向天空丢去,顿时暗夜苍穹之上爆开一朵特殊的礼花,五光十色久久不散——

    这显然是锦衣卫的某种传信记号。

    黄镇抚也急急跟上。两边所带的兵马见状也是一声呼啸,调转马头纷纷追赶。

    ****

    暗夜里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人脖颈之间带着冰冷的镇定之意。而一追一逃的两帮人马却是喘息着、酝酿着杀意。

    王舒玄看似卖力的追着,但他好似嫌热闹不够大,连续燃放几次烟花,黄镇抚越发觉得他行为怪异,好似别有目的。

    马车夹带着大量的货物,即使拼命奔跑也渐渐被追上,突然慧清一声清喝,马车分四路散开,各自朝一个方向驶去!

    王舒玄冷哼一声,锐利眼神紧紧盯住慧清所在的第一辆车,紧追不舍。

    慧清的车上开始不断地丢下兽皮牛筋这些货物——虽然是作为跟元蒙交易的遮掩,这些货物也是林林总总非常齐全,乱七八糟的东西丢弃在山道上,不断给追兵制造麻烦,又是黑夜视线不清,王舒玄手下有人不幸被绊倒,哀嚎一声折断马腿滚落山涧。

    没了累赘,慧清的车子越发轻盈飞快,一追一逃之间,距离渐渐拉开了。

    慧清松了一口气,揭开马车的帘子,天边初露鱼肚白,朦胧的视线中却出现了另一座哨卡式的石堡,路旁还有拒马和木蒺藜围栏。

    金陵乃天下帝都,近畿原本就是重兵云集,但天下太平已经几十年了,这里原本也是虚应其事,只有十个守哨,正在懒洋洋打着瞌睡。

    慧清心中一喜,策动缰绳让马继续狂奔,响亮的马蹄声让那些兵勇们顿时吓醒了。

    “路条勘引——”

    话音未落,只见慧清一手继续加鞭,另一手高高擎起广晟的官印,高声喊道:“奉北丘卫指挥佥事之命,闲杂人等全部让开。”

    守哨这边的人都惊得弹跳起来,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就算是北丘卫那也要按手续验路条引证什么的,哪有这样土匪一样闯过去的!

    慧清飓风一般冲过他们身旁,几人都被冲得惊慌躲闪,最后一人躲闪不及,被一张盖了官印红戳的文书糊了一脸,他拿下一看,骂得咬牙切齿。

    几人惊魂未定,又一阵马蹄声急冲而来,吓得他们几乎要做滚地葫芦,随即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一个俊美华贵打扮的武官。

    正是刻意拖延想把事情闹大的王舒玄。

    他听完三言两语,大惊失色的喊道:“什么,沈大人连官印都被教匪劫了!!!”

    教匪带着朝廷命官的官印逃之夭夭,这绝对是件天大的祸事,眼前人证物证俱在,沈广晟这次是翻不了身了!

    他唇边露出一丝阴狠的笑意: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沈广晟突然派来接手北丘卫这边的要案,这是在他王某人的盘子里抢饭吃,若是他态度谦恭,肯把头功让出也就罢了,先前居然还敢这么倨傲不恭,现在闹出这么大的漏子,查案人反被教匪劫了官印,就算是纪纲大人也面上挂不住,不会再保他了。

    而他王舒玄,先是英勇剿匪不落人后,接下来又是怜惜同僚家眷侠骨柔情,虽然一时放走教匪,很快就布置周密亡羊补牢,及时调动周边的锦衣卫人员在前行之路上围追堵截,小小几十个女匪,已经注定是他瓮中之鳖!

    这次不仅自己立了头功,还分润了功劳给附近的锦衣卫同泽,这样他王某人的人望呼声就会更高,听说南镇抚司的二把手马上要出缺,也许自己也能……

    他正在浮想联翩,突然只听见远处山道上传来逆向的马蹄声,清脆而响亮。

    是谁?

    难道是教匪们去而复返?

    他摇了摇头,觉得这不可能。

    马蹄声滴答,速度不紧不慢了,从容不迫却又带着蓬勃朝气。

    山路上的残雪被马蹄扬起一团,好似一团仙雾弥漫开来,迎面而来的骑者沐浴在熹微的晨光中,黑甲银枪,身材挺拔眉目如画,举手投足之间更见冷峻威仪。

    竟然是……沈广晟!!!!(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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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婢介绍:
她是谁? 是朱门深宅中平凡呆憨的小婢女?是深夜提灯埋尸的义庄仆役?是青楼楚馆中面带黑痔的鸨母?是秘会中杀人不眨眼的十二娘子? ——我并非有千面,而是代替万千冤魂而活。 他又是谁? 是侯府高门的纨绔庶子?是被内宅阴谋围绕,丧母恸哭的无助少年?是追捧戏子,拥男抱女的荒淫嫖客?是位高权重,从不公开露面的锦衣卫秘使? ——一旦习惯黑暗,便会成为君王手中的刀,刀钝之日,便是我的死期。 他们的邂逅,是宅斗?是朝争?是情爱?是深仇? 两个双面男女的啼笑因缘,一段大明朝“史密斯夫妇”的谍中谍传奇。大明小婢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小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小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