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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非     大明小婢txt下载     大明小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不识(本书入V)

    面熟……

    耳畔是风声呼啸,单调而寂寥,雪片打在眼睫上,晕染开来,刺得双眼生痛,小古闭上了眼,摇了摇头道:“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瞧着总会有相似的。”

    红笺半信半疑的贴近打量着,带着脂粉甜香的气息拂在小古面上,她目不转睛的看了一会,有些怅然和失望道:“倒也是……我要是见过你这么黑这么丑的小丫头,定是会记得的。”

    小古微微弯了弯唇角,笑意却未入眼底,“红笺姑娘你有空记挂这些,不如回去探查清楚附近官兵巡营的情况……毕竟,我们干的是造反杀头的勾当,一旦泄露,也只剩下这条命可以赔了。”

    她一刻也不想多待,当下约定了下次见面的地点和暗号就匆匆离去了。

    红笺站在原地不动,风吹得她的薄衫拂动,胸前春光隐约而露,身后传来稳健的脚步声,一件白狐披肩盖在了她的身上。

    不用回头,就可以闻见那人身上清贵而宁静的沉香气息,她眯起眼,象一只爱娇的媚猫一般倚靠在他怀里,纤纤玉指不安分的在他胸前画着圈。

    “刚才还不够吗?”

    男子轻笑着握住她的手,执到唇边轻佻地舔弄,问道:“鱼终于上钩了?”

    “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还嫩得很。”

    红笺嗤笑了一声,指尖灵动跳跃,抚上了他的眉心,“你放心,这一桩天大的功劳,我定能助你妥妥的到手——只是,你偏要先放长线吊大鱼,这一来二去的,我可是冒了不少的风险……王郎,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美人你说该怎么报答……小生无不从命。”

    带着戏谑的回答,他的神情却是漫不经心的。

    红笺的美眸中闪过一道隐晦的焦虑。却很快被她掩住了。她娇嗔道:“王郎你不想与我长久厮守吗?”

    “当然是梦寐以求了。”

    他将红笺搂在怀里,绵密的吻落在她脖颈间,红笺却突然发了性子,甩开他的臂膀,红了眼圈垂泪道:“你们男人都是一样的,嘴上抹了蜜一般来哄我,却是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

    她凝视着他。珠泪潸然而下,盈盈大眼下晕出青黛的残妆,带着别样的艳丽与幽怨,“你若是真心待我,又怎么忍心我在这里生长张熟魏地伺候其他男人?王郎,我恨不得把一片真心都捧在你眼前。你对我却是太过狠心……”

    她别过脸去,无声地哭了,香肩耸动着,却偏偏倔强地不让人看见哭泣的模样。

    那男子霍然动容,露出怜惜的神色,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郑重劝说道:“我对你怎么不是真心诚意?!虽然不能时时守着你,却也为你打点妥当。就怕你被人欺侮了去——天可怜见。我何尝不想跟你长久厮守,但我家中规矩森严你也尽知。若是贸然把你领进门,只怕是弄巧成拙……”

    “你是怕未过门的那位母老虎玉人儿吧?!”

    红笺一身冷笑,拿了绢子擦泪道:“听说你家正在为你议亲,陈尚书家的千金虽然貌美,性子却是悍烈,最是容不得人——我是什么牌名的人,贱名只怕污了你们的高门显第,哪值得你大张旗鼓的接回家里!”

    虽然是气话,她越说越是伤心,已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什么尚书家大小姐,只不过是个悍妇醋娘子,我有哪点不如她了——王郎你是知道的,我家先前也是一等一的官宦人家,若不是今上得了天下,我和她还不知道谁贵谁贱呢——”

    “够了!”

    锦衣男子厉喝一声,收起嬉笑神色,“这种话我听了没什么,若是被人听见,一个怨望当今朝廷,立刻就能让你凌迟处死!”

    见红笺被吓得脸色苍白,浑身轻颤,他又放缓了语气,娓娓劝道:“我知道你也是金尊玉贵的出身,一块美玉陷入泥沼,真是我见尤怜——你放心,等我立下这个大功,在父母亲长面前也就有了说话的底气,你也算是有功之人,到时再要纳你入家门,也就水到渠成再无阻碍了!”

    听得他的保证,红笺擦一把眼泪,终于停住了哭闹,双目盈盈凝视着他,“王郎,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可要说话算数才是!”

    “笺儿……你是要我赌咒发誓吗……我若是负了红笺美人儿,就叫我——”

    红笺连忙心疼得捂住他的嘴不许他再说,“我信你便是!”

    片片雪花飘落,她凝望着他锦衣乌裘的俊俏模样,心中总算安定了许多。

    两人腻歪了一阵,他突然问道:“对了,那丫头长得怎样……夜色昏黑,我又离得远,都没见到真人如何?”

    红笺扑哧笑了一声,不屑的答道:“又黑又丑,大概是混在今夜帮忙的粗使婆子里进来的。”

    “这大概只是一尾小鱼,顺藤摸瓜,定能抓到大的蛟龙!”

    锦衣男子断然道,随即拍了拍红笺的香臀,“这一切可都看你的了!”

    *****

    小古匆匆穿过树林,脚步越走越快,无尽的风雪敲打着她的额头,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哆嗦,脚下一个踉跄,终于让她停了下来。

    方才红笺的笑容浮现在她眼前,勾起旧日的点点回忆——

    多年前,七岁的她着一身玉色交领绸衣,一套赤金镶珍珠头面,衬得小小少女宝光萦绕,矜贵笑着看向自己,那笑容是优雅而轻蔑的。

    那笑容在眼前逐渐幻化扭曲,变成如今这恣意轻佻的笑脸,这阅尽男人的妖娆之身。

    一时之间,她默默站在山石旁,满腹心事无处诉说。

    不远处隐约传来人声嘈杂,朦胧灯火还没照过来,却听有人冷喝一声:“是谁在那里!”

    嗓音很是稚嫩,却故意装得老气横秋,没等她回答,就是一箭疾射而来!

    小古原本可以躲闪,她却站在原地不动,任由煎矢擦着她的手臂射飞,狠狠的扎进泥里。

    手臂被蹭得火辣辣得疼,一摸已是鲜血淋漓,只听有人远远的边跑边喊:“抓奸细啊!”(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藏机

    夜深雪滑,那人身量不高,却是矫健轻快,锦裘粉靴在雪光中闪着幽光。听那嗓子很有些熟悉,小古心中闪过了然,干脆脚下一个踉跄,就要扑倒在地上。

    “小心!”

    异口同声的疾喝,一道稚嫩清亮,另一道却是冷峻决然!

    小古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并未如预想中狠跌在地的疼痛——下一瞬,她倒在一个温暖沉稳的怀抱里。

    与广晟身上檀香混杂着苍术的气息不同,那人的身上带着皮甲淡淡的硝味,外罩的官服却是一派:平滑柔软,一触手就知非是凡品,不是江南的贡绸,就是宫里内造。

    她抬头一看,映入眼中的竟是那突兀而凶凛的疤痕,他冰冷的脸色过分惨白,更添几分肃杀。

    “袁千户……”

    她轻声唤道。

    袁槿冷冷的凝视着她,那双深邃的眼好似要看透她灵魂深处。

    这时另一道人影也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俊美少年系着大红蜀锦紫晶抹额,发坠银线,身上着了小号的战袄,虽然还未长成,却也有那么一股英气豪迈。

    他手里提着皮弓,急匆匆跑来,老远便喊道:“大哥小心,这奸细被我射中了!”

    小古听到他这一嗓子,气不打一处来——你个小混球混世魔王……你才是奸细!居然看也不看就大呼小叫的射过来!

    她眼中闪过怒色,挣扎着就要起身,袁槿单手微一用力,将她搀了起来。

    “阿桢!”

    他怒声喝道:“什么奸细,你乱喊些什么!”

    那年少稚气的袁家小五已是跑到跟前,一看眼前这一幕,顿时吓得张大了嘴,面上的红晕被吓得变为苍白。“我、我……你、怎么是你?!”

    袁槿冷眼锐利,“你们认识?”

    “不、不是……我,她那个……”

    五公子袁桢已是吓得张口结舌,语无伦次了。

    就这点胆识也敢参合金兰会的事?大哥还真是给我挑了个好助手!

    小古心中冷笑,却不能真看着这倒霉孩子暴露,于是忿忿道:“怎么又是你?!”

    她站起身来,指着他骂道:“上次纵马冲过我们门口,险些把我撞飞出去,这次又是你?!”

    她展开袖子,露出一条长长的滴血的伤口——看着虽然吓人。其实很浅,越说越是委屈:“千户大人,你们是名门公子,金玉一般的人物,我只是个小小的奴婢,可这位小公子这么三番五次的折腾着,是真要杀人害命吗?”

    雪花飘落的暗夜里,孤灯照出一片嫣红血痕,袁槿面色沉了下来。一双眸子黑嗔嗔的发亮——这副模样简直让袁桢胆寒!

    他一言不发,突然撕下自己的长袖,默默的替小古包扎,手法并不温柔。却很是娴熟细致。

    袁桢这才反应过来,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心中却明白这是小古在替自己解围。他略一思索,干脆把整个荷包取下。从中拣出金创药的瓷瓶以及一大把金银锞子,胡乱塞回荷包里,不由分说的系在小古腰间。“我眼花,以为是看到了奸细……总之是我对不住你,这些是赔给你的!”

    “谁要你的钱?我虽然低贱,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总之,这些贵重的东西我受不起!”

    小古眨着盈盈大眼,好似憋着怒气,一双眼圈却是红了。

    这次轮到袁桢咬牙切齿了——你这个笨女人!快收下啊!

    碍于二哥在侧,他不能有明显的暗示,却是杀鸡抹脖子一般的使眼色示意——荷包里有“料”,是传递给你的!

    “阿桢你做什么?!”

    袁槿以为他是在做鬼脸,怒喝一声后冷冷的眼风扫过,顿时把袁桢吓得僵立当场,眼珠子都不敢再转了。

    袁槿取过荷包,冷哼一声取出物件细细查看,这时小古也反应过来——这荷包里另有玄机!她和袁桢对视一眼,两人都蹙起了眉头暗自担忧。

    装药丸的瓷瓶被打开,袁槿细细嗅了嗅,又取出药丸看了看,顿时把两人吓了一跳,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他又看过那些金银,没发觉什么异状,这才面色略见和缓,随即把东西丢给袁桢,竟然朝着小古抱拳行礼道:“对不住,是我教弟无方,伤到你了!”

    以他世家名门的地位,又是炙手可热的千户大人,居然肯对一个下人如此诚恳的道歉,实在是怪事一桩。

    小古作出不知所措的模样,退后闪身不受,有些犹豫:“这怎么使得?!真是折煞我了……”

    她略一思索,连话也说利索了,“这本是意外一桩,五公子也是少年意气,立功心切,再说我的伤也不重……”

    “这伤刚刚止住血,还暂且随我去上药歇息一阵吧?”

    袁槿凝视着她,好似要在她身上看出什么轮廓来,嗓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那目光中闪过的,却是极为复杂的……激动和怜惜?!

    莫名的,小古觉得这目光蕴含的意味有些蹊跷。

    她咳了一声,看看天色,轻声惊叫道:“已经快两更了!我出来很久,只怕少爷找不着人要怪罪下来——”

    她随即转身要走,随即却又折了回来,劈手从袁桢那里夺过那只荷包,似笑非笑道:“二位的厚赐我却之不恭,就此收下了!”

    随即转身翩然而去,只留下两兄弟对着她的背影默默出神。

    半晌,才听袁槿沉声道:“阿桢……”

    “啊……?”

    “回去以后,你自己照着家规去领家法。”

    袁桢的小脸顿时皱成一只苦瓜。

    *****

    小古沿着原路反回,刚刚进入后堂偏帐之中,迎面而来是却是一道白盘弧影,她侧身一让,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咣当声。

    “滚出去!”

    这是广晟的嗓音,清冽而冰冷。

    她以为是对着自己发脾气,定睛一眼,却见盘子里汁水横流,好似是海鲜一类——站在广晟身畔的,却是一道柔婉优美的妙龄身影。

    天寒料峭,这女子却穿了一层极薄的桃花纱,粉光晶莹,**若隐若现,“大人,奴婢是奉上官的命令来伺候您的。”

    佳人娇喘吁吁,柔若无骨,无奈广晟铁石心肠不解风情,一把将她推开,对着小古皱起眉头,沉声低斥道:“你到哪去了,还不快过来伺候!”(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传信

    小古唯唯答应着,却见那穿着薄纱的女子强笑贴了上前,眼角却是泪水晶莹,娇声媚气道:“这位总爷,奴家若是伺候得不好,您尽管惩罚便是……可若是真的恼了赶我出去,只怕上官饶不了我,非要打个皮开肉绽不可!”

    广晟皱起眉头——虽然明知她是在博取哀怜,但男子汉大丈夫却也没有害人受过的道理,况且此次宴非好宴,若是执意不要她们服侍,只怕反而惹人生疑,可贸然把人留在身边,只怕……

    一旁的小古见他迟疑,心中剔透哪还有不明白的,径自上前两步,直截了当道:“我家少爷的饮食衣物从不喜欢外人经手,你若是明白规矩,留你服侍也无妨,否则只好请你打哪来回哪去了。”

    那女子抹一把眼泪破涕为笑,笑意间更带三分俗艳的媚意,眼波好似带了钩子一般,“奴家谢过这位姐姐了……”

    她上前来就要站在广晟身后,却被他一个眼风扫过吓得身子都僵住了,只听广晟沉声责问小古:“我才离开一会,你就跑哪里去了?!军营重地也是你随便乱闯的吗?”

    话虽然严肃,却能听出他的关切之意,小古落落大方毫不害怕,笑着答道:“一群男人醉熏薰的,酒气让人受不了。”

    广晟瞪了她一眼,气道:“你到外面透透气也就罢了,走远了只怕有危险——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板着脸训斥了两句,见小古低头不语,认错态度上佳,于是便熄了怒气,沉声道:“跟我回席。”

    一旁的亲兵看得暗自称奇——这位总旗虽然年轻,但性子冷峻桀骜,人见人怕——只是一个丫鬟而已,他居然特地从宴席上半途离开。莫非是放心不下?

    但看那丫头貌不惊人又身子瘦小,怎会让他这么惦记着?连分发来伺候他的军妓美人儿也不放在心上?

    在众人揣测声中,广晟带着两女转身而去。

    ****

    穿过长后堂偏帐,又有一座座条石砌成的连屋出现在眼前,四四方方将主将大营围绕在中央,气派很是宽阔宏大。

    这五个卫驻扎在此已经数十年,经营日久,虽然碍于军制不能搞得太过奢华,却也搞得有声有色,漫山遍野一大片房舍营帐。看起来简直是一座小型军城。

    小古随着广晟一路走来,好奇的左顾右盼,又遭到广晟狠狠一瞪,她有些害怕的眨了眨眼垂下了头,却默默把核心重地的路径都记下了。

    两人渐渐走到了主帐跟前,气象更是森严——一面铁杆大纛旗高矗在门外,纛旗上一幅缎幛,蓝底黄字写着:“三千营郑”四个斗大的字,在强劲的西风中威风凛凛地飘扬。虽说是“中军营帐”。实则却是松木与青砖砌成的三层碉楼,呈五角凸起长廊连接。四周被松明和油浸火把照得亮如白昼,每隔三丈有一名兵士顶盔着甲守卫,一身鸳鸯战袄已经在风雪中染成雪白。连眉毛鼻子上都冻出冰棱来,却仍是钉子般挺立。

    永乐皇帝对军纪约束甚严,如今虽然是一天天松弛崩散,基本的操练防卫却还是有模有样。

    广晟瞥了一眼身后两步那低眉顺眼的小丫头。一把将她拉到身边,凑到她耳边悄声吩咐道:“等一下进了军帐,你就……”

    他如此这般的吩咐道。小古注意倾听着,冷不防却被身后那女妓撞了一下——她原本老实的跟在三步远的地方,现在不知怎的居然失去平衡一头撞了过来。

    小古一闪身,那女人尖叫一声抓住她的衣袖,随即倒入广晟怀里。

    她一身薄纱颤颤,暖玉般的酥胸与广晟紧密相贴,让周围的士卒都看直了眼。

    广晟皱眉,正要将她推开,却听旁边有刻薄淫邪的嗓音笑道:“想不到沈总旗这么急色,还没就门就又是搂又是抱了——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啊!”

    广晟面色一冷,绝色容颜宛如霜雪冰玉,他微微一笑,干脆任由那女人瘫软在他怀里,只是懒洋洋的侧过身来,似笑非笑道:“标下见过百户大人。”

    他略微一礼,却是明显敷衍的意思,那方百户哼了一声,眼中精光闪烁——他是个容长脸,两撇胡子随这一声哼抖动着,活象一只偷食的老鼠,“听说你为人飞扬跋扈,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哪里,百户大人真是太过恭维标下了——听说郝百户和您是姑表之亲,果然你们两位英雄所见略同啊!”

    广晟的口舌犀利刻薄,简直是存心要把人气坏。

    被他推在一边的那女妓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却惹来那方百户恶狠狠的目光,“千人骑万人压的贱货,这里哪有你出声的份!”

    他的嗓音嘶哑而凶戾,吓得那女子瑟瑟发抖着就要往广晟身后躲,却被一双带着薄茧的小手不紧不慢的拉住——却是小古顺势把她拖到自己身后,不再让她靠近广晟分毫。

    “是谁在外面喧哗?”

    二楼上好似有人听到这外头的争执,从饰有皮毡的小窗向外问道。

    这嗓音……似乎有些熟悉?

    小古心念电转,却见那方百户脸色一变,退后了几步,再也不敢拦住他们的去路。

    正要进门,小古突然发觉自己的袖中多了一件东西——隔了衣料一摸,竟是一张叠成方胜的信笺。

    是谁?!

    她的目光闪动,停留在那惊惶未散的女妓身上——她正躬着身,殷勤的替广晟拂去衣上的积雪。

    仿佛感受到她打量的目光,那女子朝她一笑,笑容中带了讨好和卑贱的媚气。

    *****

    一进主帐,闹烘烘的热气混合着酒香、肉味扑面而来,宽阔的正堂下,有百来位中层官尉正在斗酒取乐,他们大声说笑着,还有人双手在胡乱摸着乐妓的胸,引起一阵似嗔似笑的娇声。

    广晟一进门,就有熟识的同僚笑着上前来灌酒,可随即出现的一名亲兵却打断了他,“指挥使大人请您上二楼。”

    这话一出,顿时四周寂静,就连远处没听清的也感受到这惊讶凝住的气氛,渐渐停止了说笑。

    上了二楼,眼前环境明显为之一清——

    二楼分为两个隔间,西边一个木制沙盘分黑黄二色插满了小旗,中央正厅为品字铃兰宴,分席而馔,虽是二楼,石砖地下间隔大概烧着地龙,一点烟火气不闻,却暖得令人燥热。一桌桌佳肴摆在两边,却是无人动筷。

    “原来是广晟表弟……”

    有人放下酒杯站起身,目光闪动间略见惊讶。

    广晟看清来人,目光转为幽沉——原来是萧越!

    从礼法和亲缘上来说,萧越的母亲与他的嫡母王氏乃是同胞姐妹,这一声表弟也是理所应当。

    小古这时也反应过来——刚才觉得嗓音熟悉,见了真人却一眼认出,这是她长街杀人那次,在蛛网般小巷追捕他的那个军官!

    他怎么来这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陷阱

    高官满座,军中强将尽在,有人在低声交谈,整个二楼都还算安静,萧越这一番动静虽然不大,倒是引得不少人转头注目。

    广晟轩眉轻挑,似笑非笑的上前略一施礼,尽显散漫不羁,“原来是萧家的表哥……”

    他很是眼尖,目光略一触及萧越的官服和佩绶,眼底的笑纹越发幽深,“倒是要恭喜表哥你节节高升,青云直上了。”

    萧越原先在五城兵马司的时候,位居东城兵马指挥,是正六品之职,这次见面,他却已经调任到了京营,如今已是实授的正五品千户,整整拔擢了两级——按不成文的规矩,天子脚下的官位虽然显重,但京营拱卫京城,乃是天下军队的精锐翘楚,这样的官位变动,确实是大大的高升了。

    他如此漫应寒暄着,声调神色并无半点亲热,连那抹笑意也未入眼底。

    萧越原本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上次去济宁侯府时,又正逢他逃家而去,留下一院子人仰马翻的烂摊子,还险些伤到妇孺老少——萧越平素巡街时总会见到这样的纨绔子弟,在他眼中,这般人物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祸害。

    这次主动招呼一声,只是略尽姻亲之谊,就他本人来说,实在是跟这种人无话可说。

    他举杯淡淡示意,瞥了一眼广晟,却瞬间为之惊讶——眼前的少年军袍飒然,眉目之间清隽华秀,举手投足之间悠然自若,略见玩世不恭,却似一柄绝世宝剑,从内而外透出凛然锋芒。

    才短短几个月,此人身上就有这么大的变化?

    亦或是……他原本就是藏而不露,到了这军中磨砺,方才显露真实本色?!

    他们这里略一寒暄。周围早已听清,有人在窃窃私语,也有人在听完广晟的身世八卦后轻然嗤笑。

    广晟也不愿与萧越多说,略一颔首,就直向正中央主位而去,小古紧跟在他身后离开,擦肩而过之间,萧越隐约嗅到一种奇特的香味——那是一种清淡的冷芬,似曾相识,恍惚间却想不起来。

    正中央最上首主位上坐着的是一位四五十岁的国字脸武将。他戴着束发冠七梁冠,齐眉勒着黑貂东珠抹额,身上未着甲盔,一件银狐千锦长裘半披着,却是不耐炭热,半落在臂膀间,露出其下豪奢的织锦妆花官服。

    广晟到了下首,单膝参见,一举一动丝毫不见逾越。“卑职参见指挥使大人。”

    北丘卫指挥使罗战哈哈一笑,很是豪爽的让他起身,打量了两眼,伸出大拇指道:“你就是老黄所说的沈三郎?果然生得一表人才。比那个潘什么安的还要俊气!”

    顿时周围一片笑声,甚至有人笑得猥琐,小声嘀咕“比女人还漂亮”。

    面对四面八方的打量目光,广晟仍一派悠然。轻抬起头,含笑的目光毫不畏惧的直视罗战,“大人可曾听过兰陵王的美貌?传说他为避免被人看轻。上阵都戴着面具——比起他来,末将这种长相可是安全多了。”

    他停了一下,露出近乎顽劣的笑容,“还有那群文人推崇的古今第一美男卫玠,活生生被那群思春的小妮子们围住观看,弄到最后都累死了,我可不想跟他一样死得这么憋屈。”

    顿时周围笑声更盛,众人都觉得这少年颇为有趣,对文人的调侃也挺对他们胃口,气氛越发松弛下来。

    “哈哈哈哈……说得好!果然英雄出少年。”

    罗战并不在乎他些微的冒犯,大手一挥道:“来啊,给小沈加座!”

    顿时便有人端来虎皮乌木的杌子在右侧第三起的空位,又有人搬来一小张条案,给他添上酒菜等物。

    以广晟的品阶,原本只该在一楼大厅吃酒喝肉,众人见指挥使如此看重他,顿时啧啧称羡,有些甚至眼露妒意。

    “你们大家也不用眼红小沈,我可不是因为他长得俊、嘴又巧才让他坐在这的——老子可不爱什么男风兔儿爷那一套,谁要敢瞎想就四脚朝天给我爬出去!”

    罗战大声吆喝着笑骂,一指广晟对众人说道:“小沈可是我们这一卫里上月的马战、剑击、射箭、摔交四连冠,小小年纪就如此了得,你们说,他坐不坐得此座?!”

    一听这话,本卫的将领们还好,来自其余四卫的指挥使、副使和千户等瞪大了眼看向广晟,他们怎么也没料到,眼前这个俊美精致的少年,竟是这样一位军中强者!

    罗战见大家面露惊叹,越发自豪兴起,“所谓人不可貌相,小沈来了这几个月,可说是打遍军中无敌手——这样的好苗子愿意来我这,真正是给我老罗面子——为庆祝我老罗得此良将,大家再干一碗!”

    众人轰然应诺,端起瓷碗一饮而尽,银炭的暖热中酒香更加浓郁,众人看向广晟的目光却是更加闪亮。

    小古看得真切,眉头却轻轻旋起——这位罗战指挥使看似豪爽热情,对广晟赏识有加,但这些话在私下说尤可,如此大众齐聚,又都是勇武悍强之辈,听他这么盛赞广晟,只怕有人要未必心服。

    这念头刚升,却听有人长笑一声,当啷一声把瓷碗拍在桌上,高声道:“末将不才,愿领教沈总旗的高超身手!”

    罗战勃然色变,骂道:“郝百户你这是做什么?!把我这酒席当什么地方了!”

    那郝百户年纪不过三十六七,长得豹眼猿臂体格精干,他嘿然一笑,却是完全没被罗战吓住,“启禀大人,末将当初跟着圣上靖难扫北的时候,圣上也喜好在席间看将士比试。”

    他一口一个圣上,立刻把罗战堵得无话可说,只得冷哼一声,脸色也变得铁青。

    周围诸将都看不惯这郝百户,私欲暗骂道:圣上靖难起兵的时候你还是个十**岁的毛头小兵,有什么资格到御前看什么比试!真是扯着虎皮做大旗!

    那郝百户更加得意,冷笑一声斜眼看向广晟,道:“怎么样,沈总旗敢不敢跟我切磋一二?还是说你年纪尚轻,顾惜自己的小命,不敢下场?”

    这话已经是激将挑衅了,四下里顿时弥漫火药味,此时却听有人一拍桌子,怒斥道:“胡闹!随意在席间挑战,你置军中法度为儿戏吗?!

    “萧千户你不用拿军纪来压我,老郝我在行伍里混了二十多年,一刀一枪都是靠自己拼来,可不比你这么命好,有做布政使的爹撑腰做后台。”

    郝千户连萧越的帐也不买,直接噎了回去。

    “沈总旗你到底敢不敢?是男人的话就吱一声!”

    郝百户的挑衅越加热烈,一旁心有不忿的方百户等人也在推波助澜,顿时席间怪笑声和口哨声叠起。

    这一场闹得越发热烈,小古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却觉得很不对劲。

    这并不是简单的意气之争,而是一场有预谋的行为!目的也不是为了夺得罗战的看重,而是……在试探广晟?!

    此时只听广晟轻声一笑,宛如冰玉之凛,“既然郝百户这么自信,那就尽管一试吧!”

    主帅跟前不得动刀枪,两人于是站定在二楼正中央,比试近身搏击。

    在众人的起哄加油声中,小古双目凝神,突然发现,在罗战身后的帐帷布幕下,隐约站着一道身影,正在冷然观视着这一幕。

    是谁?!

    她眯起眼,突然一道利光刺得她眼角生疼——那人手中持有的,竟是闪着蓝芒的精钢箭头!

    有毒的箭头,正对准着即将比试的两个人!(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双簧

    毒针对准要害,无形的紧绷感弥漫在空气之中,所有人却懵懂不觉,反而兴致勃勃的看着眼前这一出,甚至有人喝彩加油。

    小古心中一沉,正要想要办法向广晟示警,却见他跺了跺脚下地板,咚咚有声,他很不满意的摇了摇头,“这种地板虽然结实,可也经不住高手过招。”

    “你该不会是怕了吧,这么多废话!”

    那郝百户嘴里喷着酒气,眼中却满是清醒的狰狞冷笑,“你当初敢对我堂兄下狠手,那股子狠劲现在怎么没了?!”

    小古这才知道,这位郝百户就是传说中险些被广晟削成太监的那人的堂弟,这是来者不善,专为报复而来的啊!

    “原来是为前一任的郝百户来讨回面子的!”

    广晟冷笑一声,绝丽容颜宛如天上谪仙,眼底却是一片冰冷,“我倒觉得,你应该称呼我一声‘恩人’。”

    他冷眼看向对方,嗤笑道:“当初你们郝氏两个房头为了争这个百户的世袭之职闹得天翻地覆,官司都打到了兵部……”

    后半截话他没再说下去,周围人已是心知肚明,一片嗤笑声中,那位郝百户被揭了老底,恼羞之下脸色铁青——堂兄倒霉他当然大为快意,却不能忍受世袭的将门之威被一个小辈耻笑,所以才有今天这一出,他不知该如何辩驳,怒喝一声抡起腰刀冲了过去。

    广晟轻巧利落的一闪,有意无意间避开了帐幕后毒针的方向,一翻身攀上了窗框,回身含笑挑衅道:“这里施展不开,你若有胆,与我一同下楼比试。”

    言罢轻身一跃,引起众人一阵惊呼。

    正营楼帐气派端巍,虽然只是二楼。却也很高,他宛如羽毛一般跃下,双腿在雪地里一蹬,竟是轻松的站住了!

    这一手功夫绝不含糊,众人轻喝一声彩,却把郝百户挤兑得脸色青红不定,他一咬牙也跳了下去,落脚时却是脚下一滑,幸亏他也机警,就势成了个滚地葫芦。单刀直插入地猛一支撑,倒也毫发未伤。

    “郝百户这一式癞驴打滚,倒是有趣好看得很哪……”

    广晟站在雪中,朱衣玄袍更显得眉目如画,他的嘲笑犀利而刻薄,楼上的小古听了却微微皱眉:对他的性子她也颇为知晓,虽然嘴巴毒了点,却不是这种穷追猛打的多言挑衅——事情必有蹊跷!

    夜色深瞑,雪花飘散而下。地上的莹光倒映出两人对峙的身影,一人持剑一人拿刀,一触及发的气氛引得一楼、二楼的人都探出头来看热闹,连冻成冰人的士卒们都忍不住侧目以示。

    广晟的剑招凛然带杀。华丽中隐见戾意,与他平时在院中练习的内敛路数也大相径庭,显出争强好胜之风——小古的眼透过窗边军官们的身影缝隙看到这一幕,眼中的疑惑之色更浓。

    那郝百户刀法凶横简捷。显然是家传的战场搏命路数,不到片刻却被广晟逼得连连后退,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广晟抓住他一个破绽,剑尖直刺激而入,滑开他的衣襟,眼见就要破肉见血,瞬息之间,却见雪中一大蓬银光从二楼扑面射下!

    万籁俱静,只剩下雪片滑落的细微声响,众人都被这一幕惊住,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只听广晟一声长笑,满透少年人的清狂嚣扬——随即只听叮当之声不绝,无数细小的银针被他手中长剑扫落入在地,深深没入雪中,雪地里洇出一个个浓黑的小洞,蜂窝一般触目惊心。

    广晟抬起头,巡视着楼上诸人,飞眉入鬓下生就一双狭长眼,薄唇滟如含丹,美得让人心惊,“军营之中,是谁竟敢用这种江湖上的鬼魅伎俩?!”

    这话问得冷彻入骨,飞雪暗夜之中他站立宛如长枪般笔直,让所有人暗自心惊。

    随即就有清晰的鼓掌声响起,“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随着这一句,沿阶而下的竟是原本安坐主位的北丘卫指挥罗战。

    他哈哈大笑着,竟是亲身下楼,来到广晟跟前,脱下身上的银狐长裘为他披上。

    广晟吓了一跳,正要推辞,罗战用力一握他的手,豪爽笑道:“常听那些书生说什么‘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我老罗挂的长剑是国公爷赐下的,不可轻送,这件裘衣是高丽进贡的,遇雪不沾很是轻便,由你这等英挺有为的少年人穿来,才不负这一场龙争虎斗!”

    看着雪地上那些银针,他面色阴沉冷哼一声“一个营的同僚,居然用上这种杀人的利器,脸面和性命都不要了么!”

    他身边的侍卫随即从楼梯上拽下一人,正在反复挣扎却也看不清容貌,便用抹布堵了嘴押下。

    广晟盯着那人若有所思,罗战却挽住他,有意无意的挡住视线,笑道:“你受了这一惊,等下得好好享用一番醇酒美人!”

    随即不由分说的拉他并肩上了楼,引得众人一阵艳羡的目光。

    ****

    酒过三巡,满室里笑声不断,丝竹靡靡之声越发动人。

    众人互相敬酒行令,虽不如楼下恣意笑闹,却也熙熙攘攘很是亲热。

    只听乐声一变,顿时转为呢喃轻颤,场中央只着薄衫彩霓的舞姬们摇动腕间金铃,扭着水蛇腰上前来一一斟酒伺奉,或是口对口哺之,或是用三寸绣花鞋置了莲盅罚酒,场面变得很是**。

    罗战一个眼色,就有几个妙龄女子半露酥胸,贴着广晟身子磨蹭不已,却被先前跟随他前来的那女妓不着痕迹的推开,霸占了他怀里的位置。

    “请爷怜惜奴家吧……”

    那女妓倒也别有手腕,她轻吐丁香小舌,灵蛇一般沿着他的咽喉、胸膛一路轻舔深吻,那般妖娆风姿简直要让人血脉贲张!

    小古盯着她,眉心皱痕更深——刚才是她把纸条放入自己怀中的吗?

    好似受这气氛影响,广晟也一反平日的冷峻不假辞色,反手将她一个横抱,惹得那女妓一阵惊呼媚笑。

    她比起那些舞姬来并不算多么美貌,伺候男人的手段却很是熟练,几番撩拨之下,广晟的呼吸开始不稳。

    小古接到他一个隐晦的眼神示意,立刻心领神会,凑到他身前,略微提高了嗓音劝道:“少爷,二夫人有话在先,请您顾念家门荣辱,不可轻易在外沾染女色——”

    她话没说完,就被广晟狠狠的推了开去,整个人站立不稳,狼狈的摔倒在地。

    巨大的声响引得弦乐中断,众人纷纷看过来.

    “贱人,给你三分颜色你倒蹬鼻子上脸了!张口闭口拿二夫人来压我!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子吗?!”

    广晟怒不可遏,指着她继续骂道:“我倒不知道你的主人究竟是谁了——既然你心心念念二夫人,你干脆回府去服侍她算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画春

    小古跪伏在地,酒水撒在她黛黑的脸上,宛如泪水盈盈,整个人好似都吓呆了,身子颤抖宛如风中落叶。

    旁人见广晟突然发作下人,都在窃窃私语,有人小声笑道:“这家的老爷夫人也管得真严,弄个跟脚鬼在儿子身边,是一心想让他不沾女色了?”

    “世家大族就是讲究这个!”

    也有人如此啧啧称赞,却遭到勋贵出身的同僚反驳,“哪有这么严格啊,你没见锦乡伯家那几个多么荒唐爱玩!只是这小子是个庶子,他家济宁侯府上下都不待见他……”

    他压低了嗓子讲起广晟爹不疼娘不爱的尴尬身世,听者立刻心领神会,看向这边的目光包含着嘲笑与好奇。

    萧越正襟而坐,原本并不关心广晟闹出的这些事,听到语涉姨母和姨丈,顿时眉头一皱,砰的一声将酒杯顿在几案上,冷峻的目光看向广晟,“要怎么教训奴婢是你的事,何必在大庭广众前打骂吵嚷,不觉得有**份吗?!”

    广晟冷笑一声,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用脚尖轻踢小古,讥讽道:“原来你是仗着有人撑腰,这才敢指手画脚的教训主子!”

    小古低声啜泣着,萧越心中更怒,越发觉得这个庶出的表弟刻薄极端,上不了台面,他怜悯的看了一眼小古,却并无理由再管,只得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向罗战一拱手告辞,随即就拂袖离去。

    这种情况,任谁都能看出他们这对表兄弟之间隔阂很深。

    目送着他的身影,广晟不依不饶的笑喊了一句:“表哥慢走,回去可千万别向我母亲告状啊!”

    罗战见萧越退席,面上闪过一道阴霾,随即便再无半点端倪,只是哈哈一笑。以训斥自家子侄的口气埋怨广晟,“小沈啊,你真是年轻气盛,嘴上不饶人——是自家亲眷又是同僚战友,何必闹得这么僵呢?”

    广晟猛灌了一大杯冷酒,微微呛着咳嗽,面上露出苦笑道:“指挥使大人好意,卑职感铭不忘——只是这‘自家亲眷”四字,我还真不敢领受:萧千户是嫡出的贵胄公子,我却是贱妾所出。他看到我嫡母的份上称一声表弟,实际上哪只眼睛看得起我呢!”

    他又猛灌了一杯,带着些醉意和涓狂笑道:“他看不起我这庶出,我还看不上他那世家大族的清高模样呢!俗话说,莫欺少年穷……真以为我就没有出头之日了吗?!大家走着瞧吧!”

    只听咣当一声,他将手中酒杯摔碎,哈哈大笑着搂起怀中女妓,踉踉跄跄的扬长而去,丝毫不顾地上哭泣的小古。

    席上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这小子张狂不知礼数,罗战却望着他的背影笑咪咪的若有所思,“少年人嘛……”

    ****

    宴罢人歇,密室之内却有几道身影在密谋议事。

    烛光飘摇。映出一道瘦削身影,穿着布衫直缀,昏暗中面目看不真切,“萧越之父乃是山东布政使。一向简在帝心,若是把他也卷进这件事,只怕会给我们的计划带来危险。”

    罗战哼了一声。将敞开的皮甲从身上取下,懒洋洋的丢在一边,倚坐在太师椅上,“萧越这小子虽然年轻,却很是谨慎小心,不落,这种人最是棘手,这一着险棋如非必要,还是先别下吧。”

    他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的胡髯,眼中闪过精光,与方才豪爽粗犷的模样判若两人,“同样是世家勋贵出身,另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却更让我有兴趣……”

    “你说的是济宁侯府沈家的那个小子?”

    黑影有些不以为然,“这个小子手下是有两下子,可他只是庶出,且并不受家中待见……”

    罗战很有自信的截断他的话,“他不仅心狠手辣,而且迫切希望青云直上,对那些蔑视他的还以颜色——这般有野心和怨望的人,才会为我们所用。况且,你别忘了,他父亲沈源可是今上潜邸时的旧人!论起圣眷来,沈学士可以常伴帝侧——这样的一颗棋子,简直是天赐良机!”

    “可沈学士并不宠爱这个庶子……”

    “总也是他亲生骨肉,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罗战瞥了那人一眼,加重语气道:“这是最合适的人选了,错过这个机会,再难找到这么合适的!”

    那黑影深呼一口气,终于点头应允,“就依你,先试探他一下吧。”

    “放心吧,进了我的营帐,就时刻有眼睛在盯着他。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

    罗战的笑容,带出三分诡秘与淫意来。

    ****

    红木雕花大床内套牙板雕纹,显得精致华美,罗帐轻垂,昏暗中隐约可见百蝶绣纹在帐顶熠熠闪光。

    窗外风雪呜咽,有一丝丝细风从缝隙中吹入,脉脉间让纱帐轻扬飞舞,露出床上的两人。

    广晟脱去外袍,只着一件雪白里衣,他半卧在床间,好整以暇地托腮凝视着身畔的美人。

    一旁的女妓似乎已经意乱神迷,妙曼身姿蛇一般的缠绕上来

    带着幽香的喘息声近在耳边,她想要舔上他的指尖,却在瞬间被他强制钳住蠢动,只得半睁开如丝媚眼,疑惑欲问:“总爷……?”

    人怎么还没到……?!

    广晟心里忖道,皱起眉头,以绝对强硬的姿势将她揽在怀中,双手在她洁白光滑的脊背间抚摩。

    薄帐掩不住这一片旖旎风光,两人交缠的肢体在墙上透出晃动的人影。

    墙上挂着一幅不起眼的绣图,图的中心有一团黑色蝌蚪,而其中的一点,并非是墨色晕染,而是一点空洞。

    透过空洞,有一只眼睛在窥视着这一幕。

    眼睛的主人藏匿在墙的隐秘间隔里,冷冷的观看他们的举动,随即在宣纸上画下两人**的身体。

    他画得极为仔细,尤其注重广晟身上的特征,连一点痔、一道疤痕也不放过。

    这套动作极为熟练,显然是经常这么做的。

    画完之后,他掏出一管烟斗,正要朝室内吹迷烟,突然觉得身后疾风一闪——

    下一瞬,雪刃一闪,他被人干脆利落的打晕了。

    墙壁里发出的异常声响惊动了床上的女妓,她正要惊喊出声,却遭到广晟手刃,立刻软软的昏倒。

    “怎么磨蹭到现在才来?”

    广晟没好气的问道,一边从床上起身,扯过披风盖住半裸的身体。

    小古打开墙上的隐门,持着斧子跳了进来,“这墙上的门可真难找。”

    “少爷你让我来打闷棍,可没提要我寻找暗处的机关呀,我找了半天才闯进那间隔密室里!”

    她无辜的辩解道。(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蓝宁

    想起方才在密室里看见的那惟妙惟肖的“春宫图”,她扑哧一声笑了,闪亮着眸子上下打量广晟,毫不害臊的笑道:“少爷你的身材真好,那人画得也很妙。”

    广晟一听这话冷哼着瞪她一眼,疾步走进密室,取过桌上的一叠图画,越看脸色越是黑沉。

    “哎呀,没想到少爷你大腿上还有痔呢!”

    这丫头似乎是一点也不怕惹毛他,继续在兴致勃勃捋起虎须来。

    广晟没理她,看着那些画——不仅有他的,还有别的**男女,他皱起眉头,若有所思道:“这画工这么逼真娴熟,做这个非是一时一日了。”

    电光火石间,他蓦然想起朝中一件旧案……

    那还是三年前的事,一位姓吴的监察使代天巡查,连发奏折举报当地官员和世家豪绅弊案,朝野都为之震动,天子褒奖连连,眼看着就要青云直上——一桩晴天霹雳的奇案落到了他身上:一觉醒来,他莫名发现自己家门前吊着好几具衣衫不整的女尸!

    这些女人都是当地将士绅小官之妻,顿时引起满城轰动,从尸身上发现几封血书,字字泣血,控诉吴监察使人面兽心,屡屡以家族和夫君性命威胁逼奸,她们实在不堪忍受,只得一死了之。血书中还历历举证了吴监察使私处的黑痔、毛发形状,连他床第间的私癖也写得一清二楚,在公堂上读出证供时,旁听的官员和吏员们都听得面红耳赤,血脉贲张。

    吴某的行为犯了众怒,他又彻底得罪了当地官场,立刻便有雪片般的奏章弹劾他,把他说成万恶**,最终落得菜市口问斩的下场——据说这位吴监察使死到临头仍然喊冤。说那几个女人只是曾经来府中拜见过他妻子,他为了避嫌连照面都没打过!

    广晟虽然小小年纪,却最是思维缜密,加入锦衣卫的暗部之后,就处处留心那些案件宗卷,私下揣摩之下,却是直觉此案有蹊跷——在纪纲那里的几天,他曾谈起过这件疑案,面对他的疑问,纪指挥使微微一笑。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只要你精心设计布局,做成铁证,就算万岁心明如镜,也只能用红笔勾了他的性命。

    想起旧事,再看眼前情景,分明是准备在自己身上故技重施,广晟冷笑一声,低语道:“我小小一个总旗官,也值得他们这般设计?”

    再看搜来的一大叠裸画。却显然是分属军中各人的,他心中念头一凛:看来,这些人并不是想置自己于死地,而是存了胁迫利用之心。这些画和表记就是现成的把柄!

    小古在一旁看他发楞,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问道:“少爷,下一步该怎么演?”

    广晟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接下来,就要看你的口技如何了!”

    ****

    广晟所处的雅室,正是那些军中当红的女妓乐姬接待客人的地方。外间的守卫早已瞌睡连连,却听房内咣当一声,好似有什么重物落地,正疑心间,却听女子娇声媚气的哀求着,随即传来板子击打皮肉的声响,淫声燕语惹得人心里分外酥痒。

    “想不到这位沈小爷看着俊秀斯文,却原来好这一口……”

    他们发出心照不宣的笑声,虽然仍秉持监视的责任,却更加心不在焉,终于有人忍耐不住,跑出去另找军妓快活,三两下就走得不剩一个。

    房里广晟的脸色几乎要变成铁青,他咬牙切齿的低声问道:“我让你假造嗓音,可没让你这么喊!”

    完了,自今日起,他的名声算是彻底完了——这个丫头,她、她是故意的吧!

    面对自家少爷要杀人的脸色,小古瑟缩一下,眨着天真无邪的水眸,悄声道:“可这是少爷你刚才吩咐的——动静越大越好……”

    广晟气得眼前一阵发黑,但时间紧迫,也顾不上跟她多说,警觉的吹熄了桌上蜡烛,从窗纸缝隙中打量四周,随即翻身一跃而出。

    小古继续绘声绘色的表演着她的“口技”,另一手却悄然从袖中取出叠成方胜的信笺。

    迅速看完后,她把信笺撕碎扔进床下未熄的炭盆,又眼看着它烧成灰烬,鼓起腮帮吹散这才放心——据说前朝有细作能从成片的灰烬中复原字迹,万事小心为要。

    柔媚**的呻吟声在一声餍足之后告一段段落,院子内外都恢复了平静——四更已过,正是所有人酒酣好梦之时。

    床上的女子颤动着浓密眼睫,茫然的睁开了眼——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小古俯着身,正默默看着她,双眸之中的光芒冰冷魔魅,惊得她脊背上瞬间布满冷汗。

    两人脸颊贴近,最近也是最危险的距离,小古的嗓音细得好似一束线,“你拿的是赤丸,还是黑丸?”

    那女妓伸出手,掌间竟是一枚鲜红欲滴的珠丸,雪白的手臂上更是以艳色刺青绘了一族兰草。

    小古这才略微松弛的呼出一口气,“原来你就是蓝宁!”

    那名唤蓝宁的女妓嫣然一笑,虽然满脸浓妆,却也不掩花信美色,“奴家蓝宁,原本是在松江那边的卫所伺候大爷们,最近才调过来的。”

    “调你来费了我不少心思,没想到你居然主动拿了赤丸——既然如此,这次负责杀人的是你……另一个手持黑丸的呢?”

    “他们随后就到。”

    那女妓笑得一片风尘柔媚,双眼弯弯却别有一种青涩,小古却不为所动,仍是冷冷道:“这次情况有所不同——金兰会另外派了人来协助我。”

    想起那位年少天真的袁七公子,小古轻蔑一笑,“大哥虽是一派好意,却给我平添了累赘——可论起名分,他才是一会之长。”

    那女妓仍是笑着,眼都不眨道:“我们只听命于十二娘你一个。”

    “好!既然如此,若是有另外的人以暗号联络,你们只作不知,不许有任何人回应!”

    小古悄声说着,冬日的寒意凝在唇边,化做最纯粹凛冽的杀意,“至于要你杀的人,次序和方法都在这只锦囊里,你回去也许会被搜身,我把它放在屋后的大石下,天亮后记得去拿。”

    那女妓掩唇而笑,更显得风尘狐媚,“早就听闻十二娘一身杀人本事神出鬼没,善于算计人心让他们死于非命,倒是让奴家好奇不已。”

    她舔了舔唇,好似很享受这即将到来的漫天血腥。

    小古凝视着她,似笑非笑道:“不愧是蓝家的孙女,天生就嗜血。”

    蓝这个姓氏,来自洪武太祖时的大将军蓝玉,他骁勇善战,桀骜惨暴,威名与凶名一样让人闻风丧胆。

    暗夜里,只听蓝宁咬着唇微笑,一字一句轻柔道:“这些臭男人,他们都该死!”

    她裸着身子从床上起身点亮了油灯,近在咫尺的小古清晰看到,她双腿之间针戳火炙的淡淡疤痕。

    “这是我八岁时候留下的。”

    她仍是笑得狐媚风尘气。

    (祝大家新年快乐,越过越好)(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立威

    小古凝视着她,并没有说话,炭盆的火渐渐尽了,黎明前的长夜,格外有一股清冷寒意,就连唇边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化为微白的雾气,凝成一股似有若无的冷风。

    蓝宁这样的人,其实不需要任何怜悯,这些都太过苍白。

    就如同她自己一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绝望与暗黑。

    蓝宁说完这些,就打着呵欠陷入了沉眠,这次是真正安心的睡去。

    小古托着腮,百无聊赖的等候着广晟的归来。

    到天色微露鱼肚白之时,广晟带着一身寒气,拂帘而入。

    他的神色舒展,含笑宁静,好似刚刚在牌桌上小赌尽兴,但小古却能敏锐的觉察到,他骨子里透出的一种肃杀桀骜。

    好似绝世名剑刚刚归鞘,意犹未尽的发出清吟。

    替他更衣时,鼻端隐约嗅到血腥味,但看他身上却无伤痕。

    小古一句也没问他的去向,只是轻声道:“少爷在这盘桓了一宿,也该给这位姑娘拿些缠头。”

    广晟的笑意加深,点头道:“这倒是我疏忽了,她伺候得挺好,你把这个给她——跟她说,静待下次再见。”

    他拿下的是一枚双鱼金并莲压坠,虽然不重,但胜在做工精巧,作为夜渡之资,算是很慷慨了——送这礼物,也是暗示下次还会来找她。

    “这位蓝姑娘好似睡得很熟,梦中还滚来滚去磨蹭着……”

    小古面色绯红的低下头去,继续流利的撒谎。

    广晟满意的点了点头,锦衣卫中有专门用来迷惑人心的香包,有轻微的媚药效果,吸入者能在梦中缠绵交欢,实际上只是做了一场模糊的春梦而已。

    这半夜的行踪,需要这个女妓的掩护。仅此而已。

    他看向小古的目光透着满意,这个丫头虽然有时有些不着调,但却是一点就透,值得信赖。

    “接下来,就要看罗指挥使那边的反应了。”

    他暗中冷笑一声,毫无半点留恋的出了这香闺。

    ****

    从这一日起,小古便陪着广晟在军营住下了。

    此时军纪尚严,但上有严令下有对策,经常有人暗自将自家婢女穿了男装充作小兵近身伺候,但广晟一个新人。就敢这么胆大妄为,实在是让人侧目。

    已经有人准备向上峰告他一状,但很快被人压下不提,还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广晟知道,自己背后隐约有本卫指挥使罗战的身影。

    风流一夜,欢娱半夕。对于许多人来说这只是枯燥军营生活的调剂而已,对罗战来说,却意味着他已经掌握了广晟的弱点,拖他入伙简直是水到渠成了。

    新年诸事都比较懒散。天子脚下宿卫更是松懈,大小宴会流水席面,只要不大白天喝个烂醉如泥,就不会被抓到挨军棍。

    在广晟连续光顾了三次那位名唤蓝宁的女妓后。突发之事出现了!

    有人深夜闯进房内,森冷的白刃指着广晟的鼻尖,一旁赤身**的蓝宁吓得扯紧被子缩在墙角。

    “敢动我的相好,找死!”

    此人相貌也算英伟。就是一双吊梢眼透出阴鹜,他眼光瞥到蓝宁,半截皮鞭就劈头盖脑的挥了上去。“贱人,活该被最下贱的煤工玩死!”

    蓝宁白皙的背上满是血痕,可她凄惶的睁大了眼,一声也不敢哭,显然这种情形不是第一次了。

    广晟懒洋洋的起身,随意披了件袍子,一头长发随意落下,散漫不羁中透出天生的优雅从容,他本就生得绝好,那人看得一阵发呆,禁不住咽了口唾沫,连逼在他脸上的刀势也为之松懈。

    “你这个小白脸兔儿爷,长成这样何必睡这个贱人呢——过来陪陪哥哥我,这笔帐就此罢休!”

    那人的语气不如方才狠厉,双目之中的淫邪之意却是大盛。

    这个家伙死定了!

    听到动静跑到房门口窥探这一幕的小古如此想道。

    果然,广晟唇角微微划出动人心魂的弧度,略见沙哑的嗓音更是让人血脉贲张,“你是谁?”

    “世袭轻车都尉,本卫指挥佥事沈容。”

    那人趾高气扬的报出名姓,正等待对方惊慌失措跪下参见,却见广晟轻然一笑,无边容光让人惊艳,从他的薄唇中轻轻吐出三个字:“没听过!”

    沈容顿时气得僵立当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看着眼前这小美人,立刻就想一个耳刮扇他,想想却又舍不得,冷哼一声道:“不知道参见上官吗?”

    “这里是红帐雅间,风月之地,怎会有贵人足踏贱地,前来滥嫖争风?”

    广晟的笑声悦耳,却是带着把人气晕过去的犀利挖苦,“我眼前只有一个拔刀乱挥的急色鬼,所谓刀剑无眼,伤到自己可不好。”

    他双臂一展一推,沈容只觉得一阵巨力涌来,身不由己的倒退几步,颓然坐倒,那长刀飞舞出去,正好扎进他大腿。

    “啊——!”

    凄厉的叫声打破夜的沉寂,院外好似有人靠近,喧哗声也多了起来,无奈却有所顾忌不敢靠近。

    “小子,你死定了!”

    沈容因为疼痛而扭曲了容颜,他的武艺虽然稀松平常,那股趾高气扬的劲头却是比谁要足,“你可知我堂姐是谁?我父亲是谁?”

    广晟盯着他不说话,那目光却是把人吓得发毛,“可怜见的!”

    他突然朗声大笑道:“你连自家父母亲眷都不记得了,居然来问本官,可见真是头脑受创,疯傻得厉害。”

    “你——!”

    沈容气得要命,却见来人一步步走近,猛然在他跟前俯下身,形成巨大压迫的阴影——

    “啊——————!”

    更加凄厉的嗓音响起,他痛得眼前一阵发黑——广晟居然把刺进肉里的长刀生生拔了出来,“小心,小心,我刚才说过,刀剑无眼,伤着自己真是不好。”

    广晟笑眯眯的说道,站在门口的小古不禁替那个不知死活的倒霉蛋捏一把冷汗——自家这位少爷可真不是宽宏大量的人,他是小气恶毒、睚眦必报的。

    “你记住,我们全家都不会放过你的,我堂姐在宫里——”

    喋喋不休的话止于下一刻,广晟飞起一脚踢中他的档部,沈容整个人就象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随即轰隆一声落地很响。

    那一脚……一定很疼。

    小古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门口,正要悄悄离开,却被广晟喊住了——

    “给我进来!”

    她扯出一抹呆呆的笑,迅速到了他跟前,殷勤道:“少爷有什么吩咐?”

    “把这个傻子的亵裤去挂在门口旗杆上。”

    “啊?”

    小古低头,这才发现,广晟这一脚实在是很猛,居然把那沈容的裤带踢断,他那人又很是骚包,内里穿得是青地松花撒腿裤,倒飞出去的时候,内裤就滑落出来。

    “少爷……你真是太、太!“

    她简直要说不出话来了。

    “看你这崇拜景仰的模样,嘴巴闭紧点,苍蝇要飞进去了,这么大惊小怪真是丢我的脸。”

    毒舌孔雀男如此说道。(未完待续。)

    ps:  开两会,忙得简直不是人,终于回来更新了

第五十三章 诸事

    在狠狠蹂躏了那个公子哥沈容一顿后,广晟在军营里的知名度急剧上升,就算站在校场上也会有人争着围观,走在路上更是成了人型凶器,那些得罪过他的都噤若寒蝉、退避三舍。

    罗战为了这事专程把广晟唤了去,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之后,又轻轻把他放过了,什么“年少冲动,受不住他人挑衅”,“面对闯入者不该私斗,应该尽早禀报上峰再作论处”,言谈之间更是和蔼可亲,对他好似自家子侄一般。

    “这是上了贼船应有的待遇,怎么说也该对替死鬼好些,毕竟还指着我替他们做牛做马呢,怎能不喂些好草料?”

    广晟豪饮三杯之后,对着扮成客商的老罗如此自嘲道,随即又问道:“鞑靼人那边有动静了吗?”

    酒意上涌,他白皙的面庞上涌现两片艳色,让老罗几乎看花了眼,呐呐之下,终于回过神来,尴尬地干咳道:“已经派人去北平接洽了,三五日之内必定通关进来。”

    “哦?这么说,北平那边也被他们收买,沆瀣一气了?”

    广晟的眼中闪过光芒,并非是愤怒,而是兴奋,“真是钱能通神,这群丘八爷是要钱不要命了,连这种生意都敢做!”

    老罗说起生意经来,总算是说的流利连贯了,“弓箭铁器是鞑靼人急需之物,而南边最缺的就是兽皮虎骨和药材,即使是通敌之罪也禁不住有人为钱铤而走险。南北交通都有各地驻军的专驿,凭路引勘合就能顺利通关,一南一北转手就是八到十万两银子,就算这是杀头灭族的买卖,也值得他们提着脑袋做下去。”

    “只怕有命赚没命花!”

    广晟冷冷一笑,端起桌上白瓷茶盏,嗓音沉然冰寒,“这种事虽然做得隐秘。却也逃不过锦衣卫的眼睛,纪指挥使隐而不发,就是等着他们生意做大了,然后一网打尽,做成滔天大案,捞足功劳和声望!”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深思,继续道:“不过,我们锦衣卫的雷霆手段可不止于此啊,纪大人真正想要的,是震惊朝野的轰动。甚至是……救驾护主之功,所以,这中间还需要我演得更像!”

    老罗浑身打了个冷颤,已经不敢再继续听下去,只是低头恭谨道:“卑职是粗人,一切听从您的吩咐。”

    “这次我回平宁坊,所需之物都给我准备好便是。”

    想起纪纲早先亲口吩咐的计划,又提起所需之物,广晟的眼中闪过一道诡谲厉芒。“这些东西,可都是要让千万人掉脑袋的!”

    ****

    “刺杀朝廷命官,救走这二十八名犯官女眷,这可是滔天大罪。”

    小古坐在回廊孤灯下绣着帕子。一旁蓝宁端了张小杌子坐在一旁,细细的替她分开丝线。

    她仿佛有些心神不宁,眼中却是更为坚定毅然的嗜血,“人已经凑齐了。你要见一见吗?”

    “不必,我相信自己当初的眼力,更何况……一旦你们失手。该封口的也只到你为止。”

    好狠的心肠……好绝的回答!

    蓝宁咬准唇,正要反问她是否怕死,只听小古缓缓道:“我这条命够值钱,绝不会葬送在这种小地方。”

    昏黄微白的月光照在她身上,倒映出幽黑闪亮的眸子——那是超脱于激越之上的绝对冷酷!

    “现在还缺什么?”

    “是火药和引线……我们先前准备的量远远不够,这又是违禁之物。”

    蓝宁想起小古放在锦囊中的详细计划,脊背上不禁生出冷汗来——如此疯狂的计划,若真能实现,那才叫人间奇迹!

    但这位十二娘既然如此笃定,她也别无选择,只能赌这一把了。

    小古略一思索,目光闪动间露出得清涩微羞的笑容, “这不难,过几天就是正月初十,我跟少爷都要回到平宁坊里,清点送给上峰和亲友的年礼和回赠,还得见一下本家派来的嬷嬷——平宁坊虽也是眷区,总比这里要戒备宽松。

    蓝宁仍是有些不放心,“这么大的爆炸事件,总有人会发现其中蹊跷的,到时候大肆搜索,只怕要连累无辜。”

    “不用着急,我早就物色好背黑锅的角色了——白莲教那群人这个时候出现,最合适不过了。”

    小古的话让蓝宁冷汗直冒,却又佩服无比:这才是真正的凶残手段,杀人不用刀啊!

    ****

    初十的时候回到平宁坊,街巷之间却是张灯结彩,喜气而温馨。

    家里还是老样子,秦妈妈带着两个丫鬟和几个小厮倒也把年礼清点得井井有条。

    看着满盘的如意寿喜银锭,以及鲜亮轻软的缎料,小古随意挑了两件,眼看着一旁嫉妒得眼红的月初,她微微一笑,继续添油加醋道:“哎呀,我都不喜欢这些桃红柳绿的料子,少爷却非要我做两身……大营里很多贵人上官家的下人都穿金戴银的,我这么打扮都略显寒酸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两鬓插了那对精致的宝石银梳,五色流辉熠熠闪动,耳边也是一对丁香珍珠耳坠,整个人看起来凭添三分娇俏,刺得月初眼都红了,恨不能冲上前来,将她这些首饰小玩意抢下来,踩个粉碎!

    “那些贵人们都带着四五个伺候的,少爷只得我一个,每天都是手忙脚乱的,只能睡在少爷床前的脚踏上,很是辛苦……”

    小古跟初兰在一旁“窃窃私语”,嗓音却正好传入月初耳中,撩拨得她心思涌动,不能自已!

    这个蠢货果然上钩了……

    随即她又对着来串门叙旧的黄二小姐主婢二人抱怨了一通,黄二小姐很是怜惜广晟无人照顾,要不是军营重地,只怕她要亲自端茶送水了。一旁的贴身丫鬟倒是目光闪烁,跟月初对了一眼,神色诡秘显然别有心思。

    “过年真是热闹,以前我们那里还有和尚啊尼姑施粥给大家喝,结个佛缘,这里连个出家人都看不见,连佛经和护身符都没处去请。”

    小古又抱怨开了,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丫鬟显然又动了歪脑筋,顺着她的话开始吹捧**县的那位慧清师傅,“真是既和善又有学问,因果和轮回故事都能说,又能替人看脉治病,听说连多年老寒腿都能治……”

    黄二小姐越发动心了——上次她跟母亲提起要请那慧清师傅,黄夫人虽然动心,却也只敢私下派人去打听那庵堂和尼姑是否真正有灵验,仍是有些犹豫。

    娘也真是年纪大糊涂了,这既关系到我的终生,也能治愈父亲骑马落下的伤……这样一位师太简直是活菩萨,非得请来给大家瞧瞧不可!

    她如此想着,决心回家撒娇哭求也要坚持。

    另一边的月初也下定了某种决心。于是,晚间她又开始给广晟送汤水了。

    “少爷,我建议您还是喝了这碗鸡皮酸笋汤——月初在里面加了特别的料。”

    小古突然闯进书房,惊人之语却是把广晟吓了一大跳,迅疾的收起手中书信。

    “你说什么?!”(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符灰

    广晟的目光投向书案旁那一碗热气腾腾的浓汤,眉角一挑不怒自威,“这汤里放了什么?”

    小古突然吭哧着说不出来,脸涨得通红,才讷讷道:“月初她下了符灰。”

    “符灰?!”

    广晟对下毒迷药之类的事可说是耳熟能详了,但饶是他经验丰富,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一句,顿时哭笑不得,干脆开起了玩笑,“这符灰吃了能升仙得道,还是能梦见十个八个美娇娘?”

    小古眨了眨眼,很诚实的打破了他的幻想,“我觉得少爷您喝了肯定会欲仙欲死,把月初当成美娇娘。”

    广晟哈哈大笑,整个人都伏在桌上颤着,简直是乐不可支。

    笑过之后,他收敛了所有表情,冷然道:“这是哪个尼姑或是和尚串门时送来的?”

    “我也不清楚,反正如今城里正流行这物件呢,据说是**县的慧清师傅亲自诵经加持的,凡是求姻缘、子嗣、前途都很是有效。”

    小古一五一十的说着八卦,广晟越听越是面色沉肃,用手叩了桌沿,若有所思。

    “听说,黄夫人准备邀请这位慧清师傅来我们做法事呢!”

    小古敲完边鼓,也不再理会广晟深皱的眉头,替他磨好了墨铺好宣纸正准备出去,却被广晟叫住了,“捉只猫来,把那汤水喂它几口。”

    大半夜的哪里有猫啊,小古腹诽着,还是照做了。

    正是料峭冬日,街边饿冻得奄奄一息的土猫还有几只,小古提溜了一只回来,给它灌上热汤,这家伙大口大口的贪婪喝着,随即陷入了兴奋的躁动。

    它歪着头。眼睛水汪汪的好似带着圈纹的涟漪,又呆又迷惘的模样,急声叫着又跳又挠。广晟凑得近看得饶有趣味,不幸中招,脸上三道爪痕,狼狈又醒目。

    “这小混蛋……!”

    他气得喃喃骂道,随即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正在偷笑的小古,问道:“它到底是怎么了?”

    看样子不象猫发春,更不象中了春药……叫声倒像是火烧屁股一般急切。

    小古熟练的拎它脑后皮,左右端详了一下。断然道:“这汤好象能让它产生幻觉。”

    她突然端起汤来喝了一口,广晟楞了一下才急忙打落她手里的碗,怒喝道:“你做什么!”

    “我替少爷试毒……”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也开始感觉飘然起来。

    那种感觉……就象三杯醇酒落肚,将醉未醉的放松心安,渐渐的,周遭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柔和。

    恍惚间,她好似回到旧日的残破偏院,嵩草及膝。月轮初露,耳边有母亲在温柔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利落的从墙头一跃而下,举高手里的收获,兴奋雀跃的献宝:“娘。我今天抓到三只麻雀呢,我们可以煮一锅汤来喝。”

    “好孩子,我的闰儿……”

    母亲的怀抱温暖而甜美,她紧紧的抱着。再也不想撒手。

    即使知道她早已死去,即使知道这只是荒诞的梦境和过去,她唯一的念头。也只是伸出手紧紧的抱住她,再也不放她离开!

    “喂,醒醒!”

    头顶一阵刺痛,随即有人用力的扯了她的发辫,她的脸上感觉到水的冰凉,刺骨寒意让她打了个颤,终于清醒过来。

    眼前的一幕让她尴尬脸红——她紧紧抱着广晟,几乎要把自己娇小的身躯埋进他怀里。

    “少爷,你这是……”

    她低声问着,又发觉这难免有“恶人先告状”的意味。

    广晟微微扯动唇角,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你跟这只猫一样,都陷入幻觉,不能自拔,所以我用冷水让你清醒过来。”

    “喵~~~”

    头顶上趴着的那只猫好似能听懂人话,居然又用力拽了下她的发丝。

    它什么时候跑到我头顶去,真是野猫没规矩……不对!问题的关键不在这吧?!怎么能趴在他怀里,得赶紧放手才是!

    小古轻咳了一声,用帕子抹干了脸,正要告退,却发觉自己动不了——广晟反握住她的手,不由分说的接过帕巾,缓缓的替她擦干净手,这才训斥道:“不明来历的汤水,你居然敢进嘴!”

    “你不要命了是吗?!”

    “简直是傻大胆,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这样,罚俸六个月……不,一年!”

    劈头盖脸的低喝回响在耳边,那只死猫仍然赖在头顶,小古回响着方才的幻境,心中明镜一般,“是白莲教的**散混合着罂粟膏!”

    这样的幻境,能让人无边放松畅美,好似徜徉在旧日最幸福的时光,眼前之人也俨然成了心中依恋的对象。

    耳边广晟的训诫终于告一段落,他目光幽沉,吩咐道:“月初要送汤来,你继续接着,设法套问出她是从哪弄来的药,那个慧清师太,我会去派人详查。”

    夜已经深了,他正要让她回去歇息,突然听见外间大路上有人声喧哗,随即有人直冲过来,把大门敲得咣咣响!

    “来者何人?!”

    广晟的眼中闪过警戒,他放开小古,走到门前扬声问道。

    “沈总旗,罗指挥使有令,请速速回营!”

    隔着整个院子和两道门,来人嗓音嘶哑,门外又有马蹄阵阵,显然是去各家通知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

    广晟追问道,对方却喘着粗气答道:“军营中出了大事,请各位大人立即赶回,军令如山,不得有误!”

    话说到这个份上,广晟只得快速收拾行装,该带的年货都没准备好,只得轻装简从而去,没想到小古变魔术一般让小厮套好车,整整一车都是礼物和日常用品,“没想到走得这么急,有些东西还是落下了,但大部分我都整理装进箱子了。”

    看着她一脸“夸我吧”的自豪和得意,广晟微微一笑,拉了她上车,随即自己跨上骏马,挥鞭而去。

    小古坐在车厢里直摇晃,还不忘吩咐车夫,“小心不要颠簸……这里面有一箱瓷器碗碟。”

    她的手摸过一只不起眼的木箱,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整整一箱,除了最上一层的瓷器,下面满满的都是火药!

    只要轻轻一点,就能猛烈爆燃,把所有的人和物都炸成粉碎!

    ****

    广晟回到军营时,其他人才来了一小半,正是年节,老婆孩子热炕头过得很是舒服,突然一声令下深更半夜被召回,要说没有怨言那是假的。广晟是个单身汉所以来得迅速,好些人拖家带口在平宁坊住着,老婆孩子哭别收拾行李闹个不停,过了三刻才姗姗到齐。

    一个可怕的消息传入大家耳中:指挥佥事沈容被杀了,而且死状非常离奇,让人不寒而栗!(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割颅

    沈容死的时候毫无警兆,他正坐在单独的营房内喝着小酒,听着歌妓唱小曲。

    虽然军营里颇多枯燥,他的日子却一向过得花天酒地、有声有色。除了规定的操练时间不敢离了大褶,其余时间都没人敢管他。

    歌妓唱的曲子很是妖娆**,但比起正宗青楼里的却又显得不那么时兴了,沈容皱着眉头,托着腮有些无聊,最后喝多了甚至要求她们穿了小衣起舞。

    那几个军妓含着泪遵行,心里却都明白这是蓝宁得罪了这位大爷,这是在给她们颜色看呢,各个心里暗骂那小贱人。

    暗夜红帐,艳曲娆词,玉人横陈,沈容多喝了两杯,凝望着这群衣不蔽体的女人,目光逐渐火热,呼吸也显得粗重起来。他站起身来,伸手抚摸了两把妙处,还伴着音乐手舞足蹈了两把。

    下一瞬,异变突生,他的头颅,突然间掉落下来!

    好似是噩梦中的幻觉,那黑发戴冠的人头掉在歌女身上,砸出一蓬鲜血,随即落到地上,发出清晰的钝响。

    所有人都惊呆了,未及反应,幽幽烛光下,现场是死一样的寂静,半晌,才有女人发出尖利惊恐的嘶叫声。

    由于还在过年探亲的时节,好些军官都未及回营,此事直接报到罗战案头,凌晨时分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听到这个消息脸颊抽搐,阴沉得可怕。

    一声令下,所有将官都被急催回营,听到这种离奇之事议论纷纷。

    广晟站在堂下不起眼的下首,听着众人窃窃私语,唇角勾起一道冷酷的讽笑,随即一隐而没。

    罗战一身戎装,怒不可遏,向众人宣布了验尸结果:沈容死于锐器割喉。凶手下手毒辣,竟将他整个头颅都切了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谁能做出此等离奇之事?众将议论纷纷,却不得要领,十数名负责宿营警戒的将官成了倒霉鬼,或是被拖出去杖责重刑,或是被革职羁押。

    闹腾到了中午时分,罗战派人来请广晟。

    广晟刚刚踏进内室,却见罗战踞坐正中,见他进入。直接丢给了他一纸笺表:“这个你看看,可还满意?”

    广晟接过一看,却是擢他为百户官、昭信校尉的委任状。

    这轻飘飘的一张纸,在普通人看来却是有千钧的力道,有些将官穷其一生也不能提升这一步。

    广晟漆黑的眸子看着这一张委任状,突然一撂袍服,朝着罗战一拜到底,“末将谢过大人栽培,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这句说得直截了当、诚挚有力,连那一双狭长风眸也微微透红,向来桀骜的面容上透出感激,却化为冷酷而扎实的誓言。

    罗战哈哈一笑。亲自上前将他搀起,亲昵的打量着,宛如对待自家子侄,“不必如此。满营年轻儿郎,数你最是可造之材,我老罗当兵吃粮这么多年。很少看错人,你将来必定有出头之日!”

    他又数落起广晟来,语气却是轻飘飘的,“少年人脾气大也是难免,但切莫得罪了后台硬的小人——象那沈容,你又何苦去招惹他呢,他眼高于顶又心狠手辣,若是今后给你使个拌子下黑手可怎么好?”

    “大人的叮嘱,末将一定谨记。”

    广晟抿唇一笑,神色之间仍见少年的犀利意气,“不过沈佥事这人命弱福薄,已经早登仙界了。”

    “你啊你……今后再吃几次亏,你就知道收敛棱角了。”

    罗战恨铁不成刚,半真半假的笑骂道,随即话锋一转,“说起来,这次沈容被杀,倒让我们全卫上下都大大丢脸了——一个大活人,众目睽睽之下就喀嚓一声掉了脑袋,简直是活见鬼了!”

    他又摇头叹气,面露惋惜之色,“可惜啊可惜,小沈虽然心高气傲了点,但毕竟是名门子弟,平时也算精明强干,他这一死,本官简直是断一得力臂膀啊!”

    广晟几乎要冷笑出声:老狐狸装得还挺象!沈容身为指挥佥事,虽然无法染指军权,却对本卫内务财帐负有监督之责,罗战早就想搬掉这块碍眼之石了,现在这么假惺惺,不知情的还真以为他对下属多么爱惜。

    他仔细观察罗战表情,发现他虽然并无真正的哀痛惋惜之意,那种惊疑的眼神却不似作伪。再说他即使是要弄倒沈容,也犯不着用这么激烈醒目的方法——也就是说,沈容之死真的与他无关?

    那又是谁杀的呢?

    广晟想到此处,漆黑眼眸波光一闪,瞳色更深,只听罗战寒暄了一阵,终于切入正题了,“你既然已经晋升,未来的前途和去处却须好好思量斟酌才是。”

    “一切听凭大人吩咐。”

    广晟毫不犹豫的一口应下,罗战低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沈佥事这一死,他负责的屯田和内帐这些事都没人管了,他属下几个经历和吏目都不太老成,我怕他们没人辖制从中弄鬼——总之,佥事一职先空悬着,你暂代署理掌印官之职,把这群兔崽子管好了——只要做到帐目不乱、屯田能赚,我老罗绝对不会亏待你!”

    广晟一听,轩眉一挑,也颇感意外,按军制,各指挥使、同知和佥事都配有一位掌印官,但大部分将官都让此职空悬,或是干脆由副将代理,就是不想让人窥知本职这一摊的阴私暗帐,罗战趁着现在沈容暴死,把自己扶上佥事掌印一职,将来等新官到任了,只怕还有得官司好打。

    他心中念头闪过,面上却仍是一派冷傲率直,又再次拜谢了罗战,大咧咧说道:“大人放心,有我在,绝对替您管好帐,不让人撬了您的钱箱子!有人敢作耗的,病休的郝百户就是前车之鉴!”

    罗战听入耳中满意万分:这种楞头青不知天高地厚,家中背景又还算雄厚,偏偏是庶子没受过什么青眼照顾。一旦对他赏识加官,他必定万分激动,愿意成为上司的鹰犬。

    “你也是世家子弟,读过族学,区区军中帐目肯定游刃有余,那些屯田、皮毛买卖之类的事倒是挺繁杂,倒是要辛苦你了……本卫虽说驻守在天子脚下,却并不受五军都督府那些大人们的照顾,皇上又对旧时亲军多有呵护,我们啊。真是爹不疼娘不爱,所以只能做些小生意,把这些土特产一贩一卖的,弄些辛苦钱给兄弟们填饱肚子。”

    罗战好似在数苦经,絮絮说着,“总之,你不要怕苦,对这些生意要有耐心,俗话说。和气生财嘛,这可不是你平日里打来杀去的,做事要三思而行!”

    他观察广晟面色,虽然不见什么不满。却仍提醒道:“你莫小看了这些杂务内帐,虽不是掌军大事,却关系着全卫上下的粮口和钱袋,疏忽不得!我知道你喜爱舞刀弄枪。厮杀对打,但先得耐下性子来做好眼前这重任,等你资历和功劳都够了。我提你做掌军千户,若是逢上全军调动的机缘,只怕御前立功也有你的份!”

    若是平凡少年,只怕被他这一顿拍心窝子加前途鼓励的话吹得满心火热,磨拳擦掌要好好做一番事业,广晟幽黑的瞳孔中却升起一道冷然笑影——

    演了这么久,这条老奸巨滑的鱼终于上勾了!

    哼……小生意吗?

    如果跟蒙古鞑子勾结,私卖军械的罪名还不够大,锦衣卫不介意火上添油,造出通天大案来——

    通敌卖国、图谋篡位这个名头,够不够吓人?

    两人各怀鬼胎,都觉得对方已入自己套中,于是气氛更加亲热。

    ****

    仍是那飘着艳丽红绡的庭院,满院军妓都在门前洗着衣杉被褥,倒也是旖旎一景。

    大门口挂着五锦斑斓的艳帛,为了凸显“艳帜高张”之意,这满含淫猥的含义就是沈容想出来的。他这一死,倒成了那些军妓的谈资,唧唧喳喳不停。

    院外树林里,小古跟蓝宁遥遥看这一幕,一边低声细谈。

    “你胆子很大,居然敢先杀沈容。”

    小古淡淡说道,蓝宁面色一白,见她没有怪责之意,于是轻声解释道:“总要先除掉他,才能进行我们下一步的计划,再说,有白莲教这个现成的替死鬼……”

    “小心你的行动,动作越频繁,只会越容易露出马脚。”

    小古对她的行为不置可否——虽然有些冒险,但沈容分管内务,依照他的霸道和好色的性格,军妓这一块也是插手很深的,若是继续留着他,只怕会增加救人的难度。况且,他这一死,头上的阎王没了,那几个吏目的心思都开始活络了,这样才方便下一步的动作。

    她停了一停,打量四周环境,才悄声道:“那些火药,被我埋在你们后院柴房下,你记得尽快取走。”

    蓝宁眼中冒出兴奋的光芒,但随即想起一事,犹豫道:“我听说,我们金兰会在这里另有卧底,何不让他协助?”

    “他是大哥的人,而你,听命于我。”

    小古一句话,就让她彻底闭嘴了。

    金兰会内部十几个首脑,结成异姓的兄弟姐妹,彼此过命,但十二娘却是其中异类,除了跟秦遥关系密切,她对其他人都有些敬而远之的态度,对真正的龙头大哥,她更是……

    蓝宁不敢再多想,两人匆匆说完后就分别,只留下小古站在树林边,慢吞吞的踱步出来,朝院门外探着脑袋。

    那些女子上首的石阶上,坐着一名绝艳女子,她就是本院的花魁红笺,她的衣服不用自己洗,自有“姐妹们”代劳,她百无聊赖的看着指甲蔻丹,一抬头看见小古,顿时喜出望外——

    这条乡下小鱼终于又出现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小安

    自那夜匆匆一见,红笺便再也没见到这个看似青涩的小丫头,她牢记某人的叮嘱,把她视为网中之鱼,满以为手到擒来,没想到这么多天以来却是再无音讯。

    见到小古,她精神为之一振,款款站起身来,似笑非笑的吩咐一声:“你们可要洗干净了。”随即弱柳扶风一般朝着树林袅袅而去。

    院门口的众女交换了眼色,有人嫉恨交加的小声骂道:“猖狂什么啊,自己不动手还喝三吆四的!”

    有人酸溜溜的,“人家勾搭上的可是指挥同知王大人,金枝玉叶生的贵胄公子,到这里来不过镀金个一年半载,就要放出去重用的,红笺这小妖精若是跟了出去脱了籍,这一辈子就不用在这受苦了!”

    “呸,人家堂堂国公府的亲侄儿,公主之子,哪会要她这种残花败柳!”

    说这话的人骂得痛快,随即又想起自己也这个残败尴尬的身份,低下头负气把洗衣锤丢了出去,却不防砸中了人,只听哎呀一声痛叫,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旁两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女孩正在收拾半旧的胰子和墩布,其中一个着破烂枣红短袄的捂着额头,露出痛楚神情。

    那闯祸的女人松了口气,笑骂道:“小安,少她娘的在那装死,以为你是西施在世啊,捧着个头在那号丧——”

    她话还没说完,不远处一道身影绰约而来,嗓音柔丽娇媚:“她不是西施,你倒是把自己当成杨贵妃了,不顺心就拿东西乱扔,砸中人还这么嚣张——我们这小庙里容不住你这位大菩萨,你倒是去找个唐明皇来疼一疼你罢!”

    那女人眯眼一看,神色之间略见几分畏色,却仍强撑着反唇相讥道:“蓝宁。你那靠山沈容已经死了,还敢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啪的一记耳光把她打楞了,蓝宁吹了吹用力的纤纤指尖,斜睨了她一眼,“去了个佥事,又来了个沈总旗——哟,我说错了,他如今已经是百户大人了,本姑娘命好,跟姓沈的就是有缘分!”

    说完她一把拽起那半大少女小安。见额头破了个口子直冒血,连忙扯下腰带替她包住,轻哼一声:“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拉了她就要走。

    “你敢骂姑奶奶是狗?!”

    那女人扑上来就要抓人,另一个穿杏色棉袍的女孩飞起一脚把她绊倒,摔了个狗啃泥,引得众人大笑不止。

    那女孩眼珠骨碌碌灵动,转身跟着小安和蓝宁离去,只剩下那女人坐在地上叫骂,一旁众人看热闹。

    ****

    红笺不管身后那一阵吵闹。在树林里找着了小古。

    日光照在小古略黑的面庞上,红笺歪着头端详了她一会,笑道:“你若不是皮肤黑了点,也算是个小美人……”

    她越看越觉得有几分眼熟。“我到底是在哪见过你,是小时候吗?”

    小古神色不变,冷眼看着她,“我找你有急事。”

    “是要开始行动救人了吗?”

    红笺端详着手上新染的凤仙蔻丹。嗤笑一声道:“我觉得光是要说服这群女人就够麻烦的——她们哪里会相信你区区一个小丫头能来救人,只怕早就一窝蜂叫嚷起来,反而会坏事!”

    她凑近小古。冰冷而暧昧的香气吹拂在她耳边,那般妖冶风情即使是女子也要心神恍惚,“我们都是自己人,你不妨透个底,这次行动由哪位大人指挥,如果逃出这里我们要到哪里落脚?”

    见小古默然不语,她笑意转为嗔怒,“这些事起码我心里有数,才好帮你们呀!若是信不过我,那就算了,大家一拍两散!”

    她作势要走,只听小古清脆嗓音响起:“请留步。”

    小丫头真是好骗!

    “主持我们这次行动的首领还没到,我只是个打先站的,这次有另一家组织前来帮忙,准备得万无一失,红笺小姐你且放心。”

    “还有一家组织?”

    红笺没想到能探听到这种意外消息,双眸炯炯等着下文。

    “我信得过你才说出来,千万不能泄露出去……”

    小古作势压低了嗓音,“这次连白莲教的姐妹们都自愿帮助我们,她们人手众多,我们金兰不必出动太多人就能手到擒来了。”

    白……白莲教?!

    听到这个惊天动地的邪教之名,红笺彻底震惊了,血脉冲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脸上第一次露出狂喜之态——这可是一尾大得不能再大的鱼啊!

    若是能循着蛛丝马迹铲除白莲教的邪徒,王郎一定能立下大功,而她作为功臣之一,一定能脱离贱籍,顺利入他家门为妾。

    到那时,凭她的手腕和美貌定能博得独宠,什么尚书小姐的正妻不过是无趣的摆设而已……

    她正在激动的浮想联翩,却听小古又道:“白莲教的姐妹们可是非常厉害,这军营里前几日不是死了一个大官吗?”

    “是,是指挥佥事沈容。”

    红笺连声答道,随即追问道:“他的死难道也跟她们有关?”

    “正是白莲教的姐妹们下的手!”

    小古自豪而崇敬的回答,让红笺内心更加兴奋,恨不能立刻去报告她的王郎,让他好好夸一声能干。

    “那接下来,需要我做些什么?”

    “再等几天便是观音菩萨寿诞,这些白莲教的师姐将有大动作,到时候整个军营都要陷入刀山血海,我们趁机救人只是小事一桩。”

    小古故意夸大其词,逗得红笺心痒痒却不又不肯再说,“接下来我们这边的首领就要来主持大局,具体做些什么就不是我这种小卒子知道的了。”

    她转身要走,却被红笺一手拉住,“听说金兰会这次来的是十二娘,她是个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

    面对她期待的眼神,小古眨了眨眼,莞尔一笑,“大概是长得象红笺姑娘你这么美,武艺高强像戏文里千里取人首级的女侠吧?”

    *****

    小古回到广晟的侧营中,见他正在奋笔疾书,见她回来,信手用描金字帖把笺纸盖住了,见她回来,皱眉问:“又到哪里去野了?”

    “四处走走嘛。”

    “你一个女孩子家,在这到处丘八军汉的地方乱走成何体统?!”

    广晟板着脸训斥,小古连忙可怜兮兮的讨饶,“少爷我错了,我一定注意安全,不到那些偏僻地方去。”

    “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把你一个人放在军营里?!”

    “少爷要离开吗?”

    广晟点了点头,“回我们暂住的平宁坊,关于内务生意的一些生意和帐目要谈。”

    他想起这趟行程很是凶险,实在不愿带小古去,于是严令道:“我三天后就回来,你乖乖在营帐里不许乱说乱动,否则……”

    “否则就让少爷把我赶回侯府去。”

    小古嘻嘻一笑,倒是让他发不出火来,叹了口气抚了抚她的头顶,吩咐道:“听话!”(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救人

    小古的头发虽然有些乱,但是轻软而黑,若是再长些,必定象一匹月光下的绸缎。广晟顺毛一般呼噜了两下,却遭到小古的抗议,“少爷的手上还有墨汁,害得我又要去洗头了!”

    广晟一愕,低头去看手心,果然是刚才匆忙之间略微污了两点,小古从他手里扯回头发,用银镶米珠的篦子重新梳了,松散的束在身后,鼓着腮帮好似在生闷气,却又不说话,默默替他整理行李。

    “怎么了,生气了?”

    广晟微感抱歉,轻声道:“算我不好,回来给你带个新的发绳。”

    见她仍是不抬头,于是加了一句,“再加上一包麻薯糖。”

    “我才不是三岁小孩子呢,少爷休想拿这些小孩子的玩意来哄我!”

    小古轻哼一声别过头去,眼波流转间却更见盈盈,广晟只觉得她鼓起腮帮的模样很象胖河豚,不禁喷笑了,“那你究竟要什么?”

    “我听说,过几天是观音菩萨的寿诞,有一位师太是她身边的天女降凡,会来我们这讲经说法,少爷若是有心,替我向她求个符吧。”

    小古抬起头,双眼闪亮的期盼着。

    广晟的脸当时就黑了下来,“这都是谁告诉你的?!”

    “大家都在说啊,月初身上也带着一个,象宝贝似的,看都不给我们看呢,听说百求百佑很是灵验……”

    广晟阴沉的目光瞪着她,咬牙问道:“那你想求什么?”

    “很多呢,大家身体康健,我越长越漂亮……”

    声音越来越小,“还有,少爷你不要再熬夜,不要再跟人打架受伤……”

    广晟的眼神,在这一瞬变得无比柔和。

    半晌都没有声音。小古抬起头,却正好撞进他眯眼看她的莫测神情——

    “愿望是不错,算你有良心。”

    染了墨汁的手继续呼噜她的呆毛,然后下一刻,一声狮子吼彻底把她吓懵——

    “但是今后不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

    望着广晟怒气冲冲远去的背影,小古微微一笑,捂了小巧晶莹的耳朵,轻声抱怨道:“少爷你的脾气真是越来越暴躁了。”

    ****

    平宁坊里仍有年节的余韵,地上有孩童玩过的红色花炮,家家户户门上的春联也是崭新发亮。唯一不同的是好些人手里都多了佛珠手串,身上挂着护身符。

    广晟略一打听,秦妈妈就竹筒倒豆子说了全,“说是几位官夫人联合下帖子,从**县请来的师太,名叫清慧,法力通神百求百灵,过几日便是观音寿诞,她要在我们这开个经场。替大伙说说佛法……”

    一旁初兰还补了一句:“月初那小妮子就很信这个,成天跟外头的人嘀嘀咕咕的,我看她跟黄二小姐的丫鬟也来往密切。”

    广晟想起小古跟他也提过一句,于是微微颔首。简单抛下一句,“你们不许去参合这些怪力乱神之事。”

    他随即去了皮毛商人常住的驿馆,老罗早就准备好酒菜等着了,见了他连忙上前。禀报道:“第一批货物已经快抵达济南了。”

    广晟摆了摆手,漫不经心的说道:“不必大惊小怪,这一批里虽然小有违禁。但总也脱不了漠北的皮毛、兽筋和参草之类,没有我们想要的。”

    他目光闪动,晶莹瞳仁之中一片清明犀利,“我身为指挥同知的掌印,会在帐目上加以核实,随后就让它平安入库,但你们必须盯住接下来的两批四十车货物,那才是真正的大鱼。”

    老罗悚然动容,“那里面是什么?”

    “金砖和银锭。”

    广晟毫不在意的一笑,眼中却露出肃杀之气,“都是这些元蒙人当年从我中原逃窜时带去的,都是百姓的民脂民膏!他们花这么大价钱,买的就是我大明军队里的精锐弓箭和刀枪,这样的生意可说是一本万利,但被抓住的话就是满门抄斩,甚至株连整个卫所里的同僚。”

    他冷笑一声,总结道:“所以,罗战才需要找我这样愣头青,既有背景却又无人赏识,狂热的想出人头地。东窗事发之时,还有我爹这样的天子近臣可以背黑锅。”

    也因此,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才看上了他来执行这样一个计划。

    故意不抓罗战这一伙人,引蛇出洞,然后把事态闹大,甚至跟“某王爷谋朝篡位”扯上关系,呈现在万岁和满朝文武面前的就是这样一个滔天大案!

    这样的布局,只是为了锦衣卫的未来和前途着想。

    同一时间,小古终于等待了手持黑丸的那个人。

    这个规定是她设立的,金兰会中凡是她手下的人,都是双人一组执行任务,执红丸者负责刺杀,执黑丸者则是负责救人和湮灭痕迹。

    “小人叫郭大有,是整个车队的车夫头目,这些骡子啊马什么的都是我的弟兄们调弄着。”

    满嘴西北土腔,此人四十上下,看着老实憨厚,实则却是内中精明,“小的和这些兄弟们专门替军中官爷们赶车、喂马,虽然是民夫,但也算是半个当兵吃粮的。”

    他看了看小古,见她面带微笑,于是舔下嘴唇,继续道:“这次也算是巧合,正好北丘卫这里有自产的货物往来,所以一拿到十二娘你的黑丸,我就马不停蹄的来了。”

    “自产的货物?”

    小古立刻想起广晟的新职务,“是不是新任的佥事掌印沈大人负责管这事?”

    “对对,就是这位沈大人,年纪轻轻据说很不好惹,虽然长得漂亮眼角带煞呢。”

    这话给他本人听见非要气疯了不可……小古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倒也真是巧,居然是他在经手这事,这就更好办了。

    “你把货物运进军营,第一趟不要轻举妄动,以防这位沈大人新官上任抽查,第二批运来的时候,我们就把那二十八个女眷藏进车里运出军营!”

    小古终于说出自己的计划,她微微一笑,补了一句,“然后,蓝宁就会引爆所有的炸药……爆炸威力可以让整个军营陷入瘫痪,无法追上你们!”(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高义

    “这样的滔天大罪……“,她眼波流转,笑靥如花,瞳孔深处却是一片冰冷,“自然有白莲教那群人领下,再不济,还有大哥的人在,他们路子广手腕高,必定能帮得上忙。”

    她的笑容让郭大有背心发冷,不由的打了个寒战:十二娘狡猾多智的名声固然很响,金兰会大哥却更是个神通广大的人物。听十二娘这口气,不仅根本不打算用他的人,弄不好还得把这烂摊子丢给他们收拾。

    正月刚过天寒料峭,他却出了一身冷汗,嘴唇动了动却也没敢问出口——金兰会高层之间的暗潮汹涌,他为人属下也不敢多问。

    他们密谈的地方,仍是在那飘着艳丽红绡的庭院前的矮坡密林里。此时正是傍晚时分,淡金的夕阳暮光照在那白墙黑瓦之间,门口的妙龄女子们排成一列,正在等候着着军官与兵尉们的挑选。

    即使穿了厚厚的棉袍仍然可以看到她们窈窕的身影,因为夕阳的柔光,她们的脸有些模糊,说不清是在强颜欢笑还是真心在**,而那些粗壮的男人却显得格外兴奋,他们扔了头上的盔甲,敞开着身上的皮甲胖袄,拽着她们手粗野乱摸。

    “这么多年了,这些女人过的,就是这样迎来送往,生张熟魏的日子。”

    小古以手托腮,凝视着眼前这一幕,她的眼中没有愤怒的火光,剩下的只是火焰燃烧殆尽后的冰冷。

    暮色之中,她的嗓音带着淡淡倦意,但下一瞬就转为清明犀利,“接下来,我该去会会那位那两位袁公子和红笺姑娘了。”

    “您是要去见袁千户?”

    郭大有心念一动问出了口,随即却发现自己多嘴实在不妙。

    小古冰冷不带任何情绪的眸子看了他一眼,突然笑出了声——不是那种轻蔑恶意的冷笑,居然带着三分温暖和调侃。“不,不是袁二,是袁五和袁七。”

    ****

    广平伯府的二公子袁槿是堂堂千户,军中高官,说起他脸上那条疤痕,整个北丘卫的官兵和家眷都晓得,相比之下,他那两个弟弟知名度就不高了。

    七公子袁桢是个喜着红衣和璎珞,喜欢热闹的开朗少年——当然,在小古眼里。这熊孩子太能闹腾了点,小小年纪居然参加金兰会这种反贼组织,若是自己家孩子,定要请出家法来把他狠狠教训一顿。

    比起他来,五公子袁樨简直是个幽灵透明人,据说他是个文弱书生,却莫名跟着二哥和七弟跑到这卫所附近的平宁坊来,据说是犯了过错被家里严责,形同放逐的。

    只有小古等少数人知道。他犯的“过”,就是私藏好友王霖,还想替他赎身逃亡。但这样的古道热肠,最后的结局却是王霖惨死于菜市口。袁樨被家里打断了两条腿,如今蛰伏在小小平宁坊里养伤思过,连军营都不曾进过。

    要见袁五,必须先见袁七。于是小古吹着口哨。按照约定的暗号在袁家兄弟的营房后等待。

    几声布谷鸟的叫声响起,随即袁桢略见慌张的跑出来,见了小古这才松了口气。故作老气横秋的挥了挥手,“不用再叫了,这鸟叫难听死了——上次给你的密信可看了吗?”

    “大哥的意思,我已经晓得。”

    小古静静站着,不疾不徐道:“不过,我从不跟乳臭未干的孩童合作。”

    “你……!”

    袁桢气得瞪圆了眼,小髻上的明珠佩饰也微微摇晃,玉雪可爱的脸上一片绯红,没等他开口,小古的盈盈大眼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继续道:“还是请你家五公子出来我面谈吧。”

    话说到这份上,袁桢也不是笨蛋,终于气馁了,哼了一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真正的接头人是我五哥?”

    “我金兰会上下虽不是算什么良善之人,当家大哥也不会让未成年的孩童轻易涉险,更不会与你这般孩童结拜。”

    她微微一笑,彻底戳穿了袁桢的谎言,“再说你小小年纪,从何去认识我们这些反贼呢?倒是五公子因为九哥王霖的事受累非浅,金兰会上下都认定他是我们的恩人和知己。”

    听到她夸奖自己最崇拜的五哥,袁桢的愤怒这才有所缓和,想起死去的王霖,小脸上也露出哀伤之色,“王大哥为人温柔和善,学问又好,没想到最后死得那么惨,我五哥也不容易,因为这事惹得圣上大怒,父亲大怒之下,把他的腿都打断了,虽然有医生接骨,但如今仍不便于行呢!”

    小古笑吟吟的看着他,“五公子高风亮节,我等仰慕已久,如今能一睹真人,实在是荣幸。”

    “总之就是不信任我就对了,你这个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袁桢没好气的说道,小脸气鼓鼓的好似一只充了气的河豚,小古忍不住想捏他两下。可这小鬼眼珠子一转,又想出了刁难人的问题,“可你没有腰牌,怎么出军营去见我哥,再说这也太显眼了!”

    小古盯着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让他心里直发毛,禁不住倒退两步,咽着唾沫道:“你……你想做什么?”

    ****

    平宁坊 袁宅

    正房花厅中,面色苍白,一双眼睛却灵活含笑的男子亲手递上一杯茶,“抱歉,在下行动不便,舍弟又自作主张替我送信,耽误了金兰会的大事实在抱歉。”

    他一揖到底,险些摔倒在地,袁桢惊呼一声要扶,袁樨连忙使眼色制止,“小声些,房外廊下那些人听见了可了不得!”

    袁桢对着小古扁了扁嘴,带着哭腔道:“本来我五哥死也不肯用我送信,但他被贬到这里来由二哥严加看管,身边的心腹人全部或贬或打撵了出去,换上的全是家里的眼线!”

    小古穿着一身小厮的服装,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爽快利落再加上刻意伪饰的脸庞,举止之间一点不见女气,真是演得惟妙惟肖,“哪里,五公子高义,七公子亦是帮忙心切,这才出了些小乱子和误会,其中我也是戒备心强了些,请两位海涵。”

    这个狡诈的女人突然这么客气,必定有所图谋!

    袁桢想起她混出军营的手段,简直要泪流满面——小古乔装成他的小厮,居然还要求他“轻怜蜜爱”的搂着他,做出亲近男宠爱南风的模样,那些官兵都笑得不怀好意,看都不看腰牌是一人还是两人就挥手放他们走了。

    小爷我的名声啊,贞操啊!!

    想起这点,袁桢就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她。(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局中

    袁樨看看七弟的表情就知道他吃了闷亏,这个弟弟精灵古怪,有时让人头疼,这次终于有人能治他了。

    他微微一笑,“舍弟宛如脱缰野马,被我们宠惯了,若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姑娘海涵。”

    “好说,七公子天真伶俐,看到他就想起了我的胞弟。”

    小古微微一笑,眼中的光芒在那一瞬似乎是痛楚而炽热的,但一瞬之后,就恢复了平静无波,好似那只是袁樨的幻觉。

    她的胞弟……论年龄应该跟袁桢仿佛吧,袁樨本想开口问及,却又想到她的身份,顿时知道这个问题也是不可触及的禁忌,于是把话吞下了肚。

    袁桢哼了一声正要插话,小古笑吟吟的对他说道:“夜已深,七公子不如早些歇息?”

    这是明晃晃在赶人啊!

    袁桢给了她一个大白眼,终于在兄长无声催促下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圆润滚之了。

    这个活宝走了之后,两人之间反倒是一片寂静。

    良久,小古才道:“王霖真是可惜了!”

    袁樨看着她,虽然目光凝视,但小古却可以感觉,他的所有情感和心念都已经远去,随着那个在菜市口殒命的男子一起,葬入了无尽的悲怆之中。

    “他临死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小古叹息问道。

    这本是平常一问,袁樨却是浑身一颤,眼眸中闪着非同寻常的光芒!

    他低下头,掩饰所有的激动情绪,轻声道:“有的。”

    似乎是过分悲痛,他的双手都在簌簌发抖,喉咙也嘶哑得说不出话来,“他说……”

    声音几不可闻。

    小古凑近想听歌清楚,不料下一瞬。她本能的发觉不对——却一句迟了,疾风比她的动作更快,一柄描金镶珠的小刀架在了她的脖颈上,而手柄那一端,正稳稳的握在袁樨手上。

    “你这是做什么?”

    小古并不惊慌。

    “我去探监的时候他确实有过遗言。”

    袁樨的嗓音带着微妙的战栗,明明是清晰,却昭显着极度狂乱的情绪,“那遗言关系到一个天大的秘密。”

    “就因为这个秘密,所以才有人张罗巨网,只为取他性命——凡是主动来问这个遗言的人。都是知道其中内情的。”

    袁樨的嗓音越来越轻,怒意却宛如岩浆迸发,“可我没想到,来问这个遗言,竟然会是他视为异姓手足的十二妹!”

    到得最后,他几乎是怒吼了,“你明明知道他有危险,却坐视他去死!!“

    面对这样的指控,小古静静听着并不出声。

    到最后。她才答道:“王霖的死是一个陷阱,这点我知道,另一个人也知道,这个人就是——”

    她微微一笑。扬声道:“七公子可以进来了!”

    只听砰的一声,袁桢措不及防从门外跌入,显然是偷听被抓了个正着。

    “王霖去世时,给本会送信的是你吧。当时是否还有人问起他的遗言?”

    小古径直问袁桢,小少年从未见过眼前这诡异局面,吓得乖乖点头。

    小古了然的点头。“是否还问过你,王霖在府上躲藏的时候,留下了什么遗物?”

    袁桢再次点头,袁樨顿时惊呆了,话都说不利索,“是、是谁?”

    “就是金兰会的翟大哥!”

    袁桢被逼不过,终于说了出来。

    顿时袁樨的脸上满是震惊,小古的神色却是丝毫不变,眼中甚至有着“果然如我所料”的讥诮

    “是否还让你保密,跟任何人都不能说?”

    小古继续问道,袁桢怯怯的点了点头,看到五哥责难的目光,嚅嗫道:“你以前也交代过我,大丈夫一言九鼎,答应别人就要做到,所以我一个人也没告诉。”

    小古冷笑一声,“果然如此。”

    随机看向袁樨,“现在你明白了吧,真正坐视王霖去死的人是大哥,不是我。事实上,我是在王霖死后才知道有那项秘密的。”

    她又继续道:“大哥这个人城府颇深,他派你来协助我完成任务,就是想引得我按捺不住,向你问起这事,可惜,你的刀不够快,人也不够爽利,既没杀了我,也没泄露王霖真正的遗言。”

    她抬起头,用手指轻轻拨开刀刃,灯光下只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欺霜赛雪,妙不可言,虽然是男装扮相,却充满了一种无邪的魅惑,“我那位好大哥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我不相信他是怜悯那些军妓。他派你来,想必也另外交代了任务?”

    “他让我杀了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袁樨倒也没有隐瞒,深吸一口气,干脆放下小刀,面上露出痛恨来,“王霖被人告密在郊外庄子上,是锦衣卫那群恶狗把他抓住的——那个告密的御史是该死,可锦衣卫却更是罪该万死:世上在逃的犯人这么多,他们却偏要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文人!”

    小古皱起眉头,觉得这个答案超出她想象,情况也越来越复杂,“纪纲是何等重要的身份,怎会来这个小小的北丘卫?”

    “根据他的情报,北丘卫这里将有大事发生,即使不是纪纲,也会有一位重要的锦衣卫秘使前来,这里有他们想要的大鱼!”

    袁樨说出了金兰会老大的所有吩咐,小古却觉得这次真的有些邪门:金兰会、白莲教混在这各有所图,原本情况就很复杂,居然又插入了锦衣卫的势力?他们想干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你是靠着二公子袁槿的关系才进来的,如果你轻举妄动,杀了锦衣卫重要人物,也许会拖累袁千户,甚至连你们广平伯府也会有麻烦的!”

    “我当然知道。”

    袁樨露出一阵苦笑,恍惚间,他的笑比哭还要悲哀而怪异,“家族、兄长……这些当然很重要,但是失去了王霖,我整个人都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了。”

    那般失魂落魄的眼神,让小古瞬间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那他让你怎么杀?”

    “确定锦衣卫的最终人选是纪纲或是别人,不管是谁,一律引他进入你的炸药范围。”

    这个答案让小古觉得头疼欲裂——

    “这……简直是想毁灭整个金兰会啊!”

    锦衣卫原本就在秘密侦查金兰会,现在居然要炸死他们的首领纪纲或是什么秘使,肯定会引起锦衣卫在全国范围的疯狂搜捕的!(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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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婢介绍:
她是谁? 是朱门深宅中平凡呆憨的小婢女?是深夜提灯埋尸的义庄仆役?是青楼楚馆中面带黑痔的鸨母?是秘会中杀人不眨眼的十二娘子? ——我并非有千面,而是代替万千冤魂而活。 他又是谁? 是侯府高门的纨绔庶子?是被内宅阴谋围绕,丧母恸哭的无助少年?是追捧戏子,拥男抱女的荒淫嫖客?是位高权重,从不公开露面的锦衣卫秘使? ——一旦习惯黑暗,便会成为君王手中的刀,刀钝之日,便是我的死期。 他们的邂逅,是宅斗?是朝争?是情爱?是深仇? 两个双面男女的啼笑因缘,一段大明朝“史密斯夫妇”的谍中谍传奇。大明小婢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小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小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