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八卦
不知怎的,小古觉得如瑶这次有点太过客套,反而显得有些生疏了,“当时,那歹人用你来威胁,我当时实在不能抛下兵器,因此言语上冒犯了姑娘,请你原谅则个。”
“这是哪里的话,当时针锋相对,不容一丝差错,你若是真把我的性命当回事,他们就捉住了你的软肋,只怕我们主仆三人当时都要任人鱼肉。”
如瑶这点倒是看得很开,她再次向小古道谢,并关切她是否伤着了,见她身上衣裳破了,甚至要亲自来替她缝补,小古连忙辞谢,说了一会才去隔壁安寝。
这间茶铺后的房舍是临时找来的,天色将明也没必要再赶回去,只能凑合着歇息两个时辰。
如瑶虽然身体极端疲乏,却丝毫没有睡意,她目送着小古离去,眼神变得复杂,低声喃喃道:“我被挟持的那一刻,你让他干脆杀了我,固然是反客为主的解局,可那般冷酷坚定的眼神……我确定,你是认真的。”
“假如他真的被逼到绝境,直面两选一的残酷结局,只怕你也宁愿我死后替我报仇,而不愿为此放下兵器,冒这个风险吧。”
那样凛然宛如冰雪的眼神,毫无任何情感和软弱,宛如金石一般铿锵决绝……那一瞬,她确信小古虽然是在讹吓歹人,却也是再认真不过的宣告!
小古,她武艺高强,却又如此狠心强悍,她究竟是怎样的来历呢?
如瑶又想起那一天,她在公主府上的厢房里,偷偷看到的那一幕,不由的心头酸涩,揪紧了袖口的掐边——她的未婚夫婿,却跟这样来历成谜的丫鬟亲昵拥抱,那样宠溺而深情的目光。她从来没在他身上见过。
寥寥几次会面,他都是冷淡、生疏客套的,甚至不愿跟她多聊几句。
她站在床边,望着熹微泛白的天光黎明,心中一时愁苦,一时疑惑,百感交集之下,只觉得一阵眩晕——这一夜折腾,果然要闹出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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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在天亮后匆匆赶回了府上,对外只是宣称车辆坏了所以暂时在城郊住了一晚——这也是为了如瑶的闺誉。王氏虽然狠毒,这方面倒是知道轻重,因此也没人说什么闲话。
如瑶连吓带累大半夜,回到府上就略微有些发热,找来大夫诊治后服了两帖药,这才慢慢好了起来。
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当然立刻就打发人去给广晟送信了,可他直到第二天午饭前才赶了回来。
他来探望如瑶的时候,小古见他虽然仪容整洁风度华美。但眼角却有不易觉察的血丝密布,眉心也有凝重郁结,猜测他有心事,于是送他出去的时候多走了几步。
“好几天不见。是想我了吧。”
广晟还是这么不正经,却遭到佳人一个白眼,随即他拉过小古,不由分说的捋高她的袖子露出白嫩肌肤。看到确实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我听说你居然敢去追那歹人,还险些被迷昏过去?!”
他的脸上阴云密布,训斥道:“你还真是长了胆子和能耐了啊。这样危险的事也敢参加!”
看着小古默默垂下的小脸,他气不打一处来,“你别给我装小白兔,你以为自己是花木兰啊——府里这么多护卫是干什么用的,轮得到你一个小丫头去逞强斗狠?!”
小古虽然被他这么骂,心里却奇异的没有生气,反而暖融融的——一直以来,金兰会那边大家都觉得她无所不能,任何危险都视若等闲,事实上她也一直这么摸爬滚打过来了,如今却有人这么关心着她、念叨着她。
这样的感觉也不坏……只是,这个男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啰嗦?
“你这是什么眼神,嫌我啰嗦是不是?”
咦,他难道懂得读心术吗?
看着少女微微张开嫣红小嘴吃惊的模样,广晟冷哼了一声,伸出手把她的发髻狠命一阵揉,“早知道就不让你留在如瑶这里了,等我忙过这一阵,我就把你要回来,专门只伺候我一个,到时候我天天盯着你,不许你乱跑,也不许你逞能闯祸!”
小古听了简直要垂泪,于是岔开话题,“你最近还是很忙吗?”
“哼,没一件事是好办的,也没一个人能消停过日子!”
广晟感慨低骂了一句,终究是少年人心性,忍不住八卦道:“你可知道,今天在南苑发生的事,简直可以编成戏文去到处传唱——我大明开国以来,这么传奇的事还没出现过呢!”
小古渴望催促的目光,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于是堂堂侯爷瞬间变身说书先生,给她讲起了宫里的最新八卦,“那个南苑很是偏僻,没什么人气跟冷宫似的,没想到最近爆出来一件大事,有个小宫女,竟然不是普通的罪奴家眷或是买来的人口,真正的身世,竟然是英国公的亲生女儿!”
“英国公?!”
小古觉得这个八卦足够劲爆。
英国公张辅是本朝第一宣力大臣,勋贵之中当之无愧的领头人,他数次远征交趾,好些家的子弟都在他麾下效命,包括广晟的七叔沈轩。
朱棣与英国公父子乃是战场上的铁交情,看张家如同自家子侄。英国公府如此权势显赫富贵双全,若要说他家有什么遗憾,就是子嗣艰难,国公夫人长年无所出不说,他纳的一众姬妾也是不见有怀——小古记得,就是厨房里那一帮长舌的婆子也说起过这件事,还以“可见这世上的富贵没有十全十美的”来做结论。
“本朝勋贵袭爵的规矩,本来应该是嫡长即位,若是无子要轮到庶出或者是旁系,就要呈报朝廷,可与不可就掌握在皇上手中了。以英国公的圣眷,哪怕是个庶子,袭爵也是顺理成章的。”
广晟详细解说给她听,“但如今别说是庶子了,他根本连个庶女也无,这种情况下,他那两个弟弟本就不安分了。张輗、张軏都是跋扈贪婪又无才无德的人,虽然因为父亲的缘故都官至神策卫指挥使、指挥佥事,但却仍然觊觎哥哥的这个国公爵位和偌大家产。”(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 巧取
他说到这里冷笑了一下,“本来兄长没有嗣子,弟弟家的过继也理所应当,但他们这两人简直是愚蠢恶毒,趁着兄长在外征战,跑到他府上指手画脚俨然主人翁,他家的女眷甚至当着国公夫人的面斥骂她,说‘将来要在我儿子手里讨饭吃,神气什么’!国公夫人又气又急厥了过去,连在外的国公爷收到信都是怒不可遏!”
他说起这件事有点感同身受的意味——济宁侯府这群人也是如出一辙的恶毒贪婪,掠夺死者的妆奁,欺负弱女,为了一个爵位互相陷害。
“然后呢,这个英国公的庶女怎么会在宫里发现呢?”
小古问道。
“这就要说起贵妃张娘娘了,她是英国公疼惜的小妹,进宫的时候圣上特许带百人以下的随侍,当时包括有几个总角年纪的小丫鬟——这是他们老家的习俗,但是进宫没几天就因为打碎贵妃心爱的整整一箱瓷器,被贬到了南苑去。已经过了好几年了大家也忘得差不多,但昨日突然有年长的嬷嬷向贵妃禀报:其中有一个,竟然是国公爷当初和庄子上的奴婢春风一度生下的!”
“英国公子嗣艰难,贵妃娘娘一听这话就上了心,连连追问为什么不早说,那老嬷嬷磕头赔罪说,那孩子的生母身份低贱,当时虽然生下了却怕国公夫人容不下,于是就养在庄子上,谁知生母早逝,那孩子阴差阳错被选了进来,但她知道自己身份,怕给贵妃娘娘添麻烦,就跟那群打破瓷器的丫鬟站在一处,一同被罚去了南苑。那老嬷嬷是她母亲的同乡,这么多年一直暗中照顾她,这次听说英国公膝下荒凉。夫人正在着急心焦,这才把事情说了出来。”
“贵妃娘娘当时又惊又喜,对着那嬷嬷打了包票:她大嫂是个性子大度宽仁的,绝对不会为了这种陈年往事拈酸吃醋,若是她听说这孩子的消息,高兴还来不及呢!立刻召来了那孩子,又详细询问了知情的相关人等,确定不是作伪,今日一早就宣了国公夫人进宫。”
广晟见小古听这宫廷八卦津津有味,也愿意多讲给她听——他心中暗暗有些自责。自己自从接掌大任之后,成天在外奔波,也没时间多跟她相处,堂妹如瑶因为环境所逼,速来低调冷清不太出院门,把小古托付在她身边虽然安全无虞,但总是让她寂寞了些。
等忙完这一阵,他一定要带她出去好好散散心,那时。也要为她解除贱籍,让她的户籍落在谋个外省地主豪绅的名下,为将来迎娶她打下基础……
这是他心中的畅想,却也需要一步步完成。现在不必对她贸然全说,于是他继续说道:“听宫里的侍卫传说,国公夫人面色欢喜欣慰,跟贵妃娘娘说了半天才回去呢。”
其实这些都是锦衣卫密探日常汇报的内容。但他不能让小古知道他的真实职务,所以才假托侍卫传说。
“这毕竟是个庶女,难道国公夫人是想……?”
小古黑眸一闪。想到了关键点,广晟点了点头,“看这架势,她是有招婿入继的意思了。”
自宋朝以来,虽然有元蒙乱华这短短不到百年,但无论民间还是贵族官宦家,如果无子,有的会选择过继族中子侄,有的却宁愿以女儿招夫入赘,有些地方的风俗,甚至几代招赘婿生下继承人,反而侄子要退了一步。
“那两位张大人这么嚣张跋扈,当面就敢对国公夫人如此不敬,国公爷在前线都写了信给万岁哭诉这事……”
广晟发现自己失言,语音戛然而止,果然招致小古的诧异,“你连这事都知道啊!”
广晟暗叫不妙,呵呵笑着打混过去,“我跟宫里的侍卫熟嘛,他们事无巨细都讲给我听。”
小古笑着瞥了他一眼,“你们男人平时装得正襟危坐,私下也喜欢议论这些,还好意思说我们女人长舌喜道是非。”
广晟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是是是,我们也是长舌汉行了吧——那你还要不要听?”
“当然要了,若是不听,岂不是辜负你为我传回来的这一番苦心!”
小古说得理直气壮,广晟却暗暗惭愧:这可真不是特意为讨她欢喜而打听来的,而是他为了查案盯住南苑,这事一出来就立刻传到他案前过目。
“总之看这架势,既然有这个庶女在手,国公夫人就有了一张绝好的筹码在手,她是绝对不会让那两家鸠占鹊巢来自己家撒野的,那两位大人这下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知会有什么可笑的嘴脸!”
广晟说完,却是眼神闪过一阵凌厉幽邃的波光,低声喃喃道:“只是这庶女也很是蹊跷,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而且又是在南苑这个地方……”
发生在这个敏感的地点和时间,不由他不多想——这个女人跟他正在追查的红笺一案,难道也有什么关联?
“你在说什么啊?”
小古的疑惑让他立刻惊觉,看了看天色皱眉道:“晚上我还约了人,就不在家了,你好好的休息,得空也劝劝瑶妹妹放宽心,你们遇袭的事我会派人去查的。”
吩咐完后,他就匆匆离开了,只剩下小古在原地凝视着他的背影,嘀咕道:“做侯爷这么忙吗,为什么别家侯爷没有战事出征的时候就是吃喝玩乐调戏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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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小古醒来还没来得及去看如瑶,就听碧荷传来一个震惊的消息,“姑娘贴身存放的香囊不见了!”
碧荷在夹道外的桃树下拉住小古,气急说道:“昨天一片混乱,我们和姑娘都吓得不浅,没注意到这事,直到今早梳洗的时候才发现香囊不见了,姑娘仔细推想,应该当时被那恶贼抢走的!”
小古皱起眉头,也觉得这事有点棘手,姑娘们贴身存放的香囊都是私密物件,随便落在来历不明的贼人手上真是让人揪心,“里面放了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秦妈妈说,好像是姑娘当初订亲的信物,半圆像玉片一样……”
“什么?!”
小古心中一震,不禁提高声音喊出了声。(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 悔婚
金玉钗环一样没丢,居然是这个信物不见了!
她眼中闪过一道冷光——难道,是景语下的手?
“秦妈妈这下急得不行,一直念叨着对不住先头夫人……小古,你说丢了这信物,这婚事会不会出岔子?”
碧荷也感受到那种异样忧心的气氛,偷偷问起了小古。
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婚事了……袁槿就是为了拿回木盒和半片玉琮的信物,才拜托自己的,但如今东西被人捷足先登,恐怕不止是婚事告吹,而是事情朝着不可测的方向急转直下了!
碧荷见小古怔忡,连忙推了推她,小古这才道:“我过去看看吧。”
“是啊,你多劝劝姑娘吧,其实她真的很可怜,在这个家里这么多变故,连婚事也不安稳……”
碧荷话音未落,却见一个二等丫鬟急冲冲跑来,气喘吁吁道:“碧荷姐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又怎么了?”
碧荷听到“不好了”这三个字,连心都揪紧了,只听那丫鬟道:“听前院的小哥说,我们姑娘被萧少爷所救,深更半夜在外过了半宿这事,已经宣扬出去了!”
碧荷尖叫一声,随即狠命跺脚,“怎么会这样!”
她眼中冒火,狠狠道:“是不是又是二夫人那边,我就知道她不安好心!”
小古打断了她的话,“这倒是不会,二夫人也有女儿,快到议亲的年纪,这种事情传扬出去对她只有坏处。”
碧荷一愣,随即摇头道:“我不管了,我得赶紧回去看着姑娘,她可不要做什么傻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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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瑶在晚饭期间被唤到了上房,事情也彻底在侯府上下传扬开了——果然如小古猜测的那样。太夫人和王氏倒没这么蠢去自污门楣,事情是坏在了跟萧越一起去林子里游猎的几个官家子弟。
他们见萧越一转眼就没影了,急急追上正看到他抱着妙龄少女策马而去,于是以为他有什么什么艳遇,就派下人紧紧跟上去,终于发现这居然还是一场表哥和表妹的“英雄救美”,于是这两个嘴上没把门的就津津乐道传扬出去了。
“越哥儿已经去他们家把他们教训一顿了,他们家里也气得不行,已经用了家法,打得起不来身了。我们作为女家总是吃亏,又不好上门去训斥这两个无德无信的小子……总之,事情到这就只能算了,瑶姐儿你自己想开些吧。”
王氏这话虽然是安慰,却也尽量撇开了自己的外甥,如瑶双目泛红微肿,也不答话,只是将脸侧在一边默然无语。
“说起来这事你也有错——好好的上香,怎么他不去劫持别人。专门冲着你来了?必定是你什么时候招惹了这种龌蹉匪类,得罪了人家……”
如果说王氏还知道假惺惺安慰几句,太夫人这话简直是戳人心肺的疼,让人听了能气昏过去。如瑶蓦然站起,冷冽的目光直勾勾看向她,太夫心中一哆嗦,怒斥道。“你这是什么礼数,一个大家闺秀——”
还没骂完,那边有姚妈妈在门外探头探脑。太夫人不悦的嗯了一声,“老二媳妇,你这家人的规矩可真够好的!”
“姚妈妈是府里老当差的,规矩上再严谨不过,她这样必定有什么急事。”
王氏可再不惯着婆婆的气焰了,一个软钉子碰了回去,太夫人更加生闷气,借题发挥道:“有什么事要鬼鬼祟祟的找你,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王氏闻言一愣,随即一笑,“姚妈妈你进来,太夫人要问你话呢。”
姚妈妈进来了,面上的神色却是有些奇怪,甚至是惊愕,行了礼却看着王氏有些踌躇,太夫人冷笑道:“看样子我还是使不动你的人!”
“太夫人,是萧布政使夫人来了。”
姚妈妈吞吐吐吐的说完,太夫人哦了一声,奚落道:“是你那个妹妹!她儿子刚刚惹了这风口浪尖的话柄,现在跑来是要怪我们呢!”
王氏听来这话也来气——敢情我外甥救人还救错了?
姚妈妈听太夫人这么夹杂不清,干脆心一横说了,“萧家姨妈说,她是来提亲的。”
“啊?!!”
太夫人跟王氏都没料到,顿时失声喊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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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夫人果然是来提萧越提亲的,提亲的对象就是如瑶!
这个消息,旋风一般传到了内院,如瑶那边也听到了这消息,顿时又是震惊又是纠结。
“我家姐儿是有未婚夫的人,这萧家这么一来简直是坏人名节啊!”
秦妈妈对王氏那边的亲戚都报以阴谋论。
“妈妈,你总是提这个未婚夫,可人家对我们姑娘可冷淡了,你看三节六时不见上门礼尚往来的,这次去公主府落水受了苦,公主和那袁公子也不见有什么安慰言词——何必在袁家这棵树上吊死呢?”
碧荷有不同意见,一力主张道:“那萧公子你也见过的,生得一表人才不说,还是文武双全,上次救了姑娘这就是天赐的缘分——就是萧夫人,听说也是和善没啥主见的性子,完全不像二夫人这样厉害……”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她们两人吵闹争论,小古听了却是心头一动,略微宽慰——虽然东西丢了,但如瑶若是能嫁了萧越,跟这事就彻底撇清干系了,对她来说也是件好事。
就是不知道,如瑶自己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小古不禁看向坐在上首的如瑶,却见她神色飘忽,却是深蹙着眉,整个人都失去了往日的精气神。
“姑娘,你怎么看?”
秦妈妈说累了才想起正主,却见如瑶好似没听见似的,僵直坐在那里,她担心的喊了一声,“瑶姐儿?”
如瑶的眼珠总算动了动,“妈妈……”
秦妈妈心疼不已,“姐儿你可真是命苦,这流年不利的——“
如瑶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抱怨,“妈妈,萧家表哥跟袁二公子可是挚友!”
“那他怎么敢来提亲——”
秦妈妈也不是笨人,这一句问出口就知道不对,想了片刻顿时明白了,一拍桌子道:“原来是袁家想悔婚!真不是东西!”(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章 心结
“妈妈别说了,总是我们不谨慎,这才闹出这种风波流言来,袁公子本来就对我不甚满意,趁势解除婚约也不足为奇。”
如瑶这话简直是一语成谶,到了第二天一早,公主府上的洪姑姑就来了,满口歉意来退还如瑶的庚帖,却是只字不提她前日被劫的事,只是说,“公主这几日身体微恙,听说是与未来儿媳的属相相冲相克,虽然很喜欢贵府姑娘,但没有缘分也是枉然,只可惜我们没这福气。”
公主府上这么言词谦卑给了台阶下,太夫人和王氏还能说什么?只能收了庚帖客气的送走了她。
这下也只能接受萧夫人的提亲了,如瑶的亲爹被从酒色之中拉出来,听完这婚事就说“好好好“,随后又跑回去找他心爱的艳婢了。王氏想起这事却觉得不自在——从本心里,她根本不愿意外甥来迎娶如瑶,但无奈萧夫人却是只听儿子的,“越哥儿跟我说了,前一次是在水里救了瑶姑娘,这次是在山上,事情既然传扬出去了,他就要对瑶姑娘负起责任。”
萧夫人想起儿子上次夸赞,说济宁侯府只有如瑶是明理贤德的,心中不免猜测他早就对这姑娘有意,于是也不愿拂逆他——再说,姐姐亲生的如灿年纪小又有些娇蛮,如瑶虽然没有得力的父母,但据说性子不错,一个好媳妇能照拂全家三代,这样想想也没什么不悦了。
由于萧越年纪不小了,后年他又要轮值外放,来年又没什么好日子,因此两家决定,干脆就等三个月后就成婚,到时候萧越也能在家陪陪新婚妻子。
王氏再心疼那一注财产,也不能连亲外甥的婚事也捣乱,于是只能含笑咽下这苦果。如瑶那边虽然秦妈妈仍然在大骂袁家背信弃义,但终究也接受了这事实,没几日,府上都默认萧家少爷是未来的大姑爷了。
萧越倒是懂得礼数,很快就来下聘了,由于是自家亲戚,他居然找着机会偷偷见了如瑶一面,“没有谨慎小心,让流言蔓延,都是我的过错!”
他郑重道歉。如瑶脸色仍然苍白,神色也仍旧低落,但总算双眸有了些生气,对着这个诚恳稳健的男子,此时也微见羞涩,“言重了,这是无妄之灾,不能怪任何人。”
说完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萧越有些不敢看对方娇美的容颜。却终究鼓起勇气道:“我没承想姑娘竟然愿意答应,今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如瑶此时面色终于微微泛红,却是咬着唇微微点了点头——眼前这个男子,在众人口中也是出色。却终究不是她多年憧憬的那个人,纵然也算圆满,但终究意难平。
不自觉的,她竟然问出了口。“是袁公子怂恿你来求亲的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越神色有些躲闪,没有承认也没否认。踌躇几瞬才道:“他虽然有撮合的意思,但我没听他的,直到这次流言毁你名节,我才下定决心。”
如瑶听了心中咯噔一声,随即很快泛起了笑意——这人真是诚实,终究是为了不让她受伤才来提亲,这份体贴和责任感就让她心下感动。
如瑶神色柔和,气氛变得融洽起来,但萧越却似乎在纠结什么,挣扎半晌,突然问道:“你身边有个丫鬟,叫做小古是不是,就是瘦小的那个?”
他怎么也问起小古?
如瑶心中狐疑,却是点了点头,萧越心中为难,不知该怎么跟她说——金兰会什么的都是朝廷操心的危险组织,跟一个闺秀说这些她也不明白,即使解释给她听也是平白让她受惊,但眼睁睁发现危险而不去管,更不是他的作风。
这个小丫鬟潜伏在济宁侯府,难道是别有目的?
他一想到这就感觉芒刺在背——太危险了,与其让她留在不知情的侯府里,不如设法把她留在自己眼前管控!
他打定主意,干脆直接道:“你出嫁的时候,记得带着她一起过来。”
“啊,你要她做陪嫁?”
如瑶先是羞得满脸嫣红,听完这句就心中咯噔,觉得不对,“这个小丫鬟你认识?”
萧越支吾了几句,“也算是吧。”
他是个直性子的男人,很少有撒谎的经验,不知道这么吞吞吐吐反而更加启人疑窦,如瑶心中惊疑不定,却是嗯了一声温驯的答应了。
可怜萧越鲜少跟女子打交道,还以为她这样是没问题了,谁知道如瑶心中已是翻江倒海猜测万千。
于是小古去给如瑶送绣品样子的时候,就觉得她目光幽闪,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眼神有些异样。
那眼神有些意味不明,似探究,似纠结,似戒备提防,更似有些愤恨……
小古蓦然回身,几乎以为自己刚才是看错了,“姑娘,怎么了?”
如瑶有些回避的侧过脸去,半晌没有言语,随即低声道:“我也许是累了吧,有些心冷……”
袁二公子是她多年来憧憬的结缘之人,却被她撞见,跟眼前之人亲密相拥,而萧越,才刚刚跟她订下亲事,竟然要求把小古作为陪嫁!
豪门府邸里,姑娘身边的陪嫁丫鬟,将来十有**也是姑爷的人,难道说,他对小古也有意?
她心中暗潮汹涌,指尖攥住绣样几乎把纸揉成一团,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向小古质问,只是装作不经意问道:“你觉得萧公子如何?”
小古没想到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看她神色僵冷愁眉不展,顿时以为她是在婚前恐惧,心中也感叹她身世婚事都如此多舛,为了劝如瑶放宽心,她想了想尽量往好里说,“萧公子确实是当世俊彦,人品也是有目共睹的,上次也是他到庄子上救了我跟蓝宁,想来他跟二夫人绝对不是一路人,听二夫人那边说,上头很欣赏他的办事认真,上次擒抓锦衣卫的前指挥使还立下了大功,马上要还要晋升他呢!”
如瑶微微抬起头,嗓音有些低哑干涩,“倒是很少听见你这么夸一个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章 入赘
尤其是,这是她从没接触过几次的外男——若是两人没有瓜葛,怎么会这么详细的知晓对方的过往功绩呢!
所谓疑邻盗斧,如瑶越想觉得其中可疑,心中对这桩婚事也冷了一半心——萧越若也是对小古有意,自己嫁过去也只是个称作正妻的摆设而已。
也或许,他想要的根本就是小古,是为了得到她才顺势娶自己的——自己只是买椟怀珠的那颗珍贵而无用的宝珠!
如瑶确实是聪明人,心思玲珑剔透又经历磨难,她未免多想了些,越想却越是陷进去,简直成了心魔!
“姑娘,姑娘?!”
小古看她咬着牙陷入沉思,面色一时愤怒一时悲戚,整个人好似魔怔一般,不由的轻轻摇晃她。
下一瞬,如瑶瞬间惊醒过来,狠狠的拍开了她的手,这力道对她来说是很大了,即使是小古这种练家子,手背上都出现了一道红痕。
“啊,对不住,弄疼你了?我,我这是怎么了!”
如瑶好似如梦初醒,赶紧去看小古的手,又团团转想要去找帕子包扎。
“又没破皮又没出血,哪里至于这么娇气了?”
小古劝住了她,径直问道:“只是你心事重重恍恍惚惚的,到底是怎么了?”
是对婚事还有什么不满,或者是担心别的什么?
如瑶看着她诚恳不似作伪的眼神,几乎想要质问她,话到嘴边又咽下了,“没什么,我只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怕再出个什么事。”
从小到大短短十几年,她总是各种不顺,被各人人等陷害、刁难。如今嫁人这个大槛,她能平安度过吗?
小古想想也觉得她悲催,只能插科打诨着说,“世上待嫁的姑娘都这般患得患失的,可到头来也没见哪个赖在娘家没嫁出去啊!”
“好啊,你连我都编派上了!你别跑……”
如瑶作势要把榻上的软绵靠枕丢她,小古扮了个鬼脸嬉笑着跑开了,房里只剩下如瑶,笑容渐渐收敛,目光却变得冷然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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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公张家喜获早年失散的千金。在勋贵和官宦圈子里引起了轩然大波,没两天,连济宁侯府最底层的丫鬟婢子都在说这事!
国公夫人在讯问多人,确认那小宫女的身份没有疑问后,当着张贵妃的面跟她抱头痛哭,满口都是“我的宝贝孩儿”,其中有多少慈爱感情旁人是不得而知,但那泪水绝对是喜极而泣,不是装出来的。
她立刻要带这个心肝宝贝庶女回去。但张贵妃性子却比较稳妥,说她也疼爱这刚刚相认的侄女,要留在宫里住几天,还让国公夫人回去“好好收拾一下。准备妥当。”
姑嫂两人都是人精,这话的意思国公夫人心领神会——若是那两个小叔子心有不甘,弄出些什么来祸害了这孩子,那才是乐极生悲得而复失。那两人对府上觊觎已久,也有好些下人一口一个二老爷三老爷的趋奉着,满心以为这爵位和家产都是人家的。那些家生子奴才都是几辈子的根基,谁暗中勾结他们还真不是一下就能分辨的,所以她回去把府里盘整一遍,把那些幺蛾子都请出去也是该然。
留在宫里的张家千金受到满宫嫔妃的看望和夸赞,都说她花容月貌举止娴雅——这固然有讨好张贵妃的成分在,但她们也有着别样的心思,张家势大煊赫,张小姐又是独一份的根苗,家中嫡长当然不能入赘,但那些嫡次子甚至是庶出的侄子外甥,却是有很大机会的。
就连忙于政务又被儿子忤逆气得逗留内书房,连后宫都很少去的当今永乐皇帝,也听闻了这桩奇事。他待张家一向亲厚,听闻张辅居然有后,虽然是个庶女,竟然也拨冗去张贵妃宫里看了稀奇。
“据说皇上见后龙颜大悦,当场就赐封她为‘宣灵郡主’,这可是了不得的殊荣厚赐啊!”
太夫人说起这事眉飞色舞身临其境,却都是她派人打听来的,随即她眼中闪过一道热切光芒,“大家都说啊,谁要是有机会娶了这位姑娘,整个英国公府只怕都是他的了。”
她的心中也有算计:交趾那边的叛乱在闹腾了四次后终于彻底弭平,七爷沈轩也快回来了,他年纪已经老大,早就过了适婚的年龄,本来当地军中也有将领愿意把女儿许配,但太夫人一心把沈轩看做是下任侯爷,哪里看得上这些普通武将家的粗野姑娘,她眼光颇高非要在京城权贵中寻觅,但人家眼光更高,哪里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长年在交趾征战弄不好就要丢性命的小子?况且济宁侯也不是什么顶级的门第,就这么一年年耽误下来,太夫人早就心急火燎,这次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灵光一现觉得是大好机会!
张家姑娘虽好,但也有个明显的软肋在——她是外室所生又在冷宫里长大,从小就是受的奴婢教养,大家豪门的待人接物管家理事,她肯定是一窍不通,有些人家肯定要嫌弃这点。
太夫人有些纡尊降贵的想道,虽说出身低又什么也不懂,但看在她父亲是英国公的份上,她也勉强愿意接纳。
她越想越觉得有戏,不免就露出口风来,“轩儿在英国公麾下很受看重,上次国公爷还当众夸他呢!待他简直是如子如侄,这缘分可是……”
王氏正襟危坐,给她泼了盆冷水,“英国公没有儿子又生性豪爽,待哪家勋贵子弟都是看做子侄的——再说,人家只有这一个女儿,显然是要入赘的,您可舍得七弟去走这一步?”
她瞥了那利欲熏心的老虔婆一眼,心中不屑冷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敢这么肖想,真是不知所谓!
虽然是天大的富贵权势,但若是要拿儿子去入赘别人家,她自己可舍不得,她虽然爱财,可是要儿子娶回媳妇一家和和美美的,不会去卖儿子!哪像太夫人这样……
太夫人顿时涨红了脸,她也是想到这一点的,心中其实也是矛盾纠结——好好一个儿子去给人入赘,她哪里舍得?但英国公府确实是京城第一份的肥肉,若是儿子有这机会……(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 郡主
想了想还是狠下心——侯府的爵位已经被广晟袭了,他看起来身强力壮不像早死的模样,轩儿是彻底没了指望,若是能得到英国公那一边的垂青,就算真是入赘,未来也是不可限量了,别的不说,光是英国公在军中的人脉资源,若是轩儿能得到,那将来平步青云位极人臣也不难,还有国公的爵位,虽然他没份,但是儿子袭了跟老子拥有有什么区别,而且将来还能让次子回姓沈来归宗……
太夫人越想越是心动,但真要上赶着去求亲入赘,她脸皮再厚也做不出来,她绞尽脑汁想着,随即眼前一亮:张姑娘正养在贵妃跟前,若是有人能给贵妃递话,这事简直就成了一半。
但宫禁森严,谁能跟张贵妃说上话呢?
她突然想起:广晟袭爵以来一直是往宫里跑的,据说是皇帝器重他让他在神策卫担任了个闲差,每日就跟那些侍卫大爷们喝酒玩闹。
她并不知道广晟的真实身份是锦衣卫指挥使,只是觉得他既然在宫里有门路,这件事就可以让他去办——她毕竟是他祖母,一个孝字压下来,他也轻易不能忤逆,况且轩儿也是他叔父,若是发达了也能提携他这个侄子,对他的前程也没什么妨碍!
太夫人立刻就派人去找广晟,王氏冷眼看着也不多嘴——反正成不成都不关她的事,不成就当看这老太婆母子的笑话了,要是成了也可以让沈轩早点分家滚出去,省得老太婆天天为他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恨不能把府里的好东西都贴了他!
谁知广晟却不在家,太夫人正要派人去找,却见他一个小厮步履匆匆传来消息:广晟因为在宫里救了新封的宣灵郡主,所以被皇帝赏赐了御宴!
据那小厮说,宣灵郡主都盛装出现。亲自为广晟斟酒道谢,连圣上都夸他们“金童玉女”呢!
这话一出,太夫人顿时面色铁青又气又急,嘶声道:“这、这怎么行!!不是说她家要招婿入赘吗?”
王氏也是满心不痛快——广晟的未来儿媳人选,她本来打算牢牢攥在手里好好挑选、调教,务必要找跟她一条心的,最好是娘家低微立不起来,不敢跟她争的,否则这个侯府的掌家权就不会再握在她手中了!
若是皇帝真要把宣灵郡主赐婚给广晟,儿媳的来头这样大。娘家又这样煊赫气焰,她哪里压制得住!
她嘴里发苦,却不忘排揎挖苦太夫人,“那倒也不一定,毕竟什么招婿入赘都是我们旁人议论的,张家可没放出准话来,也说不定圣上特旨,让她嫁进门来,然后让他们所生的次子去袭英国公的位置。毕竟国公爷身体健壮,等个十几二十年也等得起。”
这又不是没有先例,之前也有几家勋贵互相联姻,也是这么办的。
太夫人听了这话怒极攻心。自己方才的小算盘全部落了空,她年纪也大了,一气之下竟然头晕目眩,软软的瘫倒在椅上。
“哟。太夫人欢喜得狠了,一时心血上涌,快找大夫来!”
王氏假装贤惠凑着热闹。一时丫鬟婆子们大呼小叫涌上来,把太夫人搀了出去直掐人中,又派人去找大夫,闹了一个多时辰她才醒来,大夫劝告说老年人也不能大喜大怒,否则真有可能半身不遂。
看着她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王氏快意了一时,更大的隐忧又涌上心头——那个庶子越来越成气候了,现在又可能要迎娶国公家的贵女,将来,这个侯府还能有她和她亲生儿子的一席之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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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深深嫉恨的广晟,此时在宫中也是如坐针毡。
宣灵郡主一身宫装华服,笑靥如花坐在他对面,小口抿着茶,目光却是闪亮晶莹凝视着他。
“宫门快下钥了,在下也要告辞了。”
广晟起身欲走,宣灵郡主急着站起送他,不知是她不习惯长裙累赘,还是脚下无力,竟然一个踉跄就要倒地!
广晟伸手一扶,牢牢拽住了她的玉臂,却不防她嘤咛一声,浑身发颤似乎无力站住,整个人贴了过来,广晟轩眉一皱,用力将她搀起,两人近身而立,他只觉得一阵香风氤氲,让人心驰荡漾。
“抱歉,又让你救我一次……”
宣灵郡主双眼莹润含情,就势袅娜坐下,一举一动都是说不尽的娇妍可爱,她有些羞怯的双颊泛红,低声道:“其实我很害怕,也很惶恐,有些不能适应现在的身份,也不习惯这一身打扮,好担心自己会出丑闹笑话……”
“我也好怕自己会中毒七窍流血,或者是被人勒死,丢在池塘里沉睡不醒……昨天那几个婆婆明明待我很和蔼的,竟然要把我的头摁进水里,我呛得不停咳嗽却不能挣脱,真的好害怕……”
她说的是昨天一个突发的变故,那婆子被广晟擒住后,竟然咬破毒药自尽了——人是张贵妃宫里的,她虽然没有细说,但广晟看她那难堪愤怒的神情,就知道这件事跟张家那些人拖不了干系。
宣灵郡主抬起头,满眼崇拜仰慕的看着广晟,好似看着一个光芒万丈的天神一般,“若不是你及时赶到,只怕我就要活活淹死了!”
这样的佳人脸上泫然欲泣,映着黄昏的淡金光影,更让人觉得她小小的身姿落寞萧索,很容易就怜爱入骨,广晟却只觉得头疼不已。
他轻轻向后挪了两步拉开距离,压下心头的不耐,和颜悦色道:“这也是我职责所在,郡主不用介怀。”
“我听说,有人不希望我回到张家,是不是,到时候他们若是继续害我该怎么办?我真的吓得睡都睡不着,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留在南苑呢。”
宣灵郡主又向前两步,深情凝视着广晟,“不过,南苑虽好,我却是离开了那里才能认识你的……”
广晟听她提起南苑,心中一动,倒是不急着走了,“你若是惦念故居和友人,我陪你回去看看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 喝醋
“真的可以吗?”
宣灵郡主喜出望外,“姑母说我既然恢复了身份,就不能再去那冷落偏僻的地方,也不能再跟那些宫女称姐道妹。”
她声音柔软好似小猫,“我对南苑可熟悉了,哪里好玩,哪位嬷嬷凶狠哪位和善,哪个姐姐喜欢什么,我都特别清楚,我带你去那里玩吧?”
广晟微微一笑,眼中却是闪过犀利光芒——这个宣灵郡主虽然粘人了点,暂时也没发现什么问题,现在跟她一起去南苑,也能好好查探一番。
他总觉得那假冒红笺的死,金兰会的神秘图谋,都跟南苑拖不了干系!
他答应了而后走在前头引路,因此没看到,盈盈纤步落在后头的宣灵郡主,唇边露出诡秘而妖异的笑容——
哪怕你精似鬼,也被我红笺骗得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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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晟回到家已经是半夜时分了,他进了自己房内,却见里面小古托着腮帮正在打着瞌睡等他。夜凉如水,她有些瑟瑟。一时怜惜,他脱下大氅盖在她身上,谁知她鼻子轻嗅打了个喷嚏,竟然醒来了,却是皱起眉,含含糊糊说道:“好浓的香粉味道!”
她随即睁圆了眼,用力盯着广晟,“这是哪个姑娘身上的!”
广晟一愣,没想到她嗅觉这么灵敏,拿起大氅凑近闻闻,果然有一股微甜的香味,面对小古瞪圆的杏眼,他举手投降,老实交代道:“大概是宣灵郡主走在我旁边,不小心染上的。”
“什么,你跟宣灵郡主……!”
小古眼珠一转,顿时想起下午的传言,“皇帝真的要给你和她赐婚?”
“皇上确实有这个意思,但我不会答应的。”
广晟回答得很果断。小古却没有就此放过他,“那你还跟她在一起到现在才回来?”
好似感觉到她话中的醋意,广晟反而一下子高兴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再次重复他喜欢的恶作剧——把头发弄乱成鸡窝,这才笑着告诉她,“我暂时有事要办,因此最近要跟她相处频繁些。”
“你到底有什么事,最近忙成这样?”
小古问道——总觉得他好似披星戴月在做什么大事,但一问起来就是跟神策卫和金吾卫的兄弟们喝酒玩乐。甚至半夜去赛马行猎。
“宫里盘根错节水很深,我一个新人,也是为了打好关系——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等忙过这一阵——”
广晟又习惯性的要许诺,小古不高兴的皱起鼻子,甩开脑袋上那只大手,“你都说过三四遍‘等忙过这一阵’,什么时候也没见你闲下来!”
“好好。再等几天,我一定有大把的空闲,到时候带你去郊外散心……”
广晟说到这,突然福至心田。发笑道:“你不觉得我们这番话,简直是一对老夫老妻吗?”
“呸,谁跟你老夫老妻!”
小古瞪了他一眼,反而逗得他哈哈大笑。于是她气鼓鼓的走了。
走到外面的夹道上,夜凉如水,白日的暑热被驱散了。她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刚刚那香味,有易容术的熟悉味道!
天下间易容术五花八门,但基本都要用到一种特殊的黏胶,这种胶是从辽东一种阴木上割出的树汁,风干了的味道就是那般!
这香味……难道说那宣灵郡主有问题!
小古皱起眉头,决定明日出去查探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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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劫到人,被萧越坏了好事,但总算把这个拿到手了。”
夜半时分,景语在自己房里举杯,靠窗而坐的人黑色夜行衣蒙面,正是常孟楚。
他手中把玩的,正是如瑶身上消失不见的半片玉琮。
“宫里南苑那边,一切都准备好了,而红笺易容顶替,终于也混到御赐的郡主头衔了。”
“你还要住在这济宁侯府多久,这里毕竟是深宅豪门有人看家护院,我暗中来去多很不方便!”
常孟楚说道。
“别急,我还有最后一件东西没弄到手。”
景语似笑非笑道。
“就是那只木盒?”
常孟楚问道:“里面真的是建文皇帝留下的旨意吗?”
景语摇了摇头,“盒子没打开,谁也不知道——但建文帝也不是庸人,他留下了话,说里面的东西能让朱棣万劫不复,应该是有着极大的威力。”
“世上只有权势最重,而权势是靠兵力支撑的,这些虚无缥缈的圣旨啊秘闻之类,真的可以让朱棣黯然败亡吗?”
常孟楚的脸上写满不信——若不是景语一力主张,他根本不会相信区区一个木盒就有翻天覆地的能力!
“哼,袁家那边收养了朱允燝,又让他加入军中,也是企图让他渐渐掌握兵权,将来有一天能行那惊天动地的大事——本来我也想赌一赌他那边,但时不我待,我们已经只有眼前这个机会了!”
景语眼中闪过冷酷犀利,“你知道吗,皇帝有意要迁都北平!”
“什么!”
常孟楚潜伏在民间,倒是第一次听见这种秘闻。
“是真的,他自己多年镇守北平,觉得那是他的福地,而且也习惯气候地理了,南边他不仅住得不习惯,江浙这边的很多官员还以地头蛇自居,用家族势力帮助太子和汉王夺嫡,争斗不休,朱棣对这金陵早就腻歪了!”
景语冷冷一笑,“虽然他目前还没公布,但已经派了袁容等亲信去北平测量勘察地形,准备在原先的王府基础上改建皇宫。”
他眼中闪过一道锐利冷冽,“如果再拖下去,等他真的迁都到北平,那我们在南苑的倚仗和布置,就全部付之流水了!”
“就连那只木盒,也没了一大半效用——”
景语说到这,却发现自己失言了,常孟楚心头一凛,站起身来低喝道:“原来你还是藏着一手没告诉我——给我把话说清楚!”
景语很快就面色如常,低叹道:“那只木盒里有什么圣旨,我是真不知道,我只知道,木盒里有另一幅地图,绘尽了宫中的密道,据说一端出口就在南苑那里!”
迎着常孟楚惊愕的目光,他沉声道:“这都是我从红笺父亲留下的笔记上查到的,他把袁槿的秦氏订给了嫡长女,却把自己最重要的笔记留给了红笺,这么多年她一直偷偷藏着,却没发现笔记里隐藏的这些暗语。”(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危言
“不仅胡闰知道,我估计袁家和其他几家也知道,他们的后人要么流放了要么在逃亡,这个秘密就一直没泄露出去。”
“圣旨里应该关系到朱棣软肋的秘密,而这张地图,能够轻易出入皇宫大内,直捣黄龙。”
景语目光闪动着睿智的光芒,“当初胡闰假装投诚,以及朱棣突然狂怒,将他凌迟处死,这里头应该大有文章。”
常孟楚看了他一眼,“你心里应该已经猜到了,不是吗?你们读书人就是有太多弯弯绕绕。”
“我也不能肯定,但是据我推测,胡闰出卖朝廷秘报和军情,助朱棣入京,是因为他们几人已经看到朝廷必定败亡的颓势,于是干脆放手一搏,引蛇入瓮,让朱棣顺利进入那座皇宫,然后就要发动什么机关——如果我没猜错,也许是要让当年建文帝的那场大火重演!”
“利用无人知晓的密道和宫里埋伏的暗棋,要做到这样不难,朱棣应该险些丧命却逃过一劫,因此狂怒不已,但又不能明说,于是将胡闰凌迟处死后仍然不能消气,竟然将他剥皮实草后成人皮灯笼,悬挂在宫门顶端——唯有这样,才能解释这一切。”
景语娓娓道来,分析得头头是道让人信服,常孟楚听得心神动摇,叹息道:“如果真是这样,这一局还真是险奇——可惜,朱棣还是逃过一劫了。”
“当年设计的是几个文人,他们对军务所知有限。况且过于心急,手忙脚乱之下必定有不少漏洞,朱棣麾下有好些厉害人物。别的不说,光是当年随侍他身边的三宝太监,就是个狠角色,也许是他或者别人目光如炬,看出了破绽。”
景语沉静的说道:“他们当年没完成的,就由我来继续这个计划吧,而且。更加庞大、精密、完美……”
他站在窗边眺望远方,亭台院落美轮美奂,高楼灯火明灭次第。如此美景,他的心中却只剩下无边的暗黑怨愤。
浑身的血脉都在这一刻激越翻涌——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失败!
纪纲已经倒台,朱棣也必须死。而这个毁灭他父亲以及无数志士**、精魄的朝廷。也不必再存在……
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罪恶的虚无而已。
就让他来代替上天,执行这最后的报应!
常孟楚站在旁边,看着景语这般漠然伫立,却只觉得眼前这份平静充满着诡异的张力——仿佛在下一刻,就会爆燃开来,变成惊心动魄的漫天杀戮……
也只有这个男人,能给人这样的感觉——这个行走在光与暗、平静与怨毒之间的男人。在这一刻,终于要露出他的峥嵘面目!
就在他感叹之时。景语收住脚步,回过身来打开衣橱,似乎要更衣出门。
“我要去见一个人,一个看似聪明,实则愚不可及的天潢贵胄。”
他冷冷一笑,“世上有成千上万的蠢人都能吃一碗安生饭,但惟有自作聪明的,才会成为我的手中棋子,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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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近三更,万花楼之中,却有一处特别包下的贵宾间,还有一丝灯火脉脉而亮。
其中一人身材挺拔魁伟,相貌英武而豪迈,衣着看起来只是个普通富人士绅,却掩不住眉宇间的桀骜英华。
他正来回踱步,看似悠闲实则越来越快,显示他内心并不平静——灯烛的火光映在他瞳孔里,照亮了那最深处的华焰——那样一种激动和贪婪,好似恶狼猛兽一般。
突然门板一响,他蓦然回身去看,却发现只是风声拍动,顿时心头失望,眼中光芒更加焦急。
“劳动殿下等候,学生实在惭愧。”
清朗嗓音在身前响起,他再转过头来,却发现窗板已经从外打开,一人青衣翩然,书生打扮,正在含笑看着他。
“薛先生,你可算来了!”
汉王朱高煦眼中凶光一闪就不见了,只剩下激动和喜悦,大步上前,双手拉住那人的衣袖,“孤王等你,就宛如乡间老农盼望甘霖一般,虽然心急,却是喜出望外。”
朱高煦平日以交横跋扈凶残狠戾著称,此时却一派礼贤下士的亲热作风,景语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挣脱了他的双手,笑容宛如清风明月,“殿下谬赞,倒是把薛某看得太重了。”
“薛先生乃是堂堂东厂的幕后军师,剑胆琴心才学过人,孤王早就仰慕,却因为顾忌父皇,一直不敢亲近,收到您的传书,只觉如虎添翼,大事可成啊!”
朱高煦早就听说薛语这一号人了,以区区举人的身份却可以在大理寺直面君王,一鸣惊人,后来竟然放下到手的荣华富贵,去襄助刚刚成立的东厂。
这个东厂,眼看着就要替代锦衣卫,成为侦查官民叱咤风云的一柄利器,此人的前途不可限量,却没想到他竟然愿意站到自己这边,朱高煦自己说的喜出望外,倒是没有撒谎。
恭维过后,他压制不住内心的急躁,问起先前在信件中提到的内容,“薛先生,你之前说太子和皇太孙即将有异动,只要暗中抓住线索,就能当场抓住,让这项图谋彻底破灭,是真的吗?”
“这是我们东厂刚刚侦缉到的线索,本来应该第一时间汇报圣上的……”
景语嗓音儒雅动听,却是不动声色的蛊惑着眼前权欲熏心之人,“皇太孙私下调动太子六率的兵力,时间就定在您出城祭拜徐皇后的那一日,就是下个月初四。”
“什么!”
朱高煦悚然一惊:那一日正是朱棣原配徐皇后的忌日,她与朱棣乃是结发夫妻恩爱非凡,两人曾经相约,死后葬于故地北平,朱棣在那边修建了长陵,但工期长久,因此灵柩是停在城外的殡宫之中。
太子和朱高煦两人,一是为了彰显自己注重孝道,也是为了讨父皇欢心,每年的这一日都要去殡宫祭拜并斋戒三日。但如今太子被禁足宫中,去那里的便只剩下汉王一人了。
“他、他竟然敢……”
朱高煦咬牙不敢相信——在他眼中,侄子朱瞻基虽然很得父皇喜爱看重,但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乳臭未干还很稚嫩,没想到,他居然有这样的胆略和手腕!(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夙愿
景语的嗓音继续在他耳边回响,激荡起狰狞可怕的涟漪,“一旦将您除掉,他们就会把事情推倒潜入京城的元蒙间谍身上——锦衣卫那边很多人是心向太子的,别说捏造个把个假间谍,就是抓到几个真细作也不足为奇。”
“到时候,圣上只能化悲愤为力量,奋勇出征攻打北元那边了,他毕竟年事已高,再这么折腾着,这个皇位没几年就要属于太子、太孙父子了。而您,就只是那黑漆漆的一个牌位,一座孤坟……”
只听砰的一声,朱高煦狠狠的捶在了茶案上,他的力道巨大,顷刻之间木板子断裂,碎屑纷飞!
“黄口小儿,竟然也胆敢谋害我!!!我非要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朱高煦眼中凶光熠熠,站起身来就要冲出去,却被身后薛语喊住了,“你现在跑到圣上那里,没有任何证据,他会为你做主吗?”
他话锋一转更加犀利,“还是你干脆跑去杀了朱瞻基?他可是圣上最喜欢的孙子,你杀了他又没有切实证据,就算没赔命也要被罢黜圈禁,而你的兄长太子殿下,可不止这一个儿子,他喜欢的几个选侍美人,都为他生下了三个幼子了……谁是最后赢家,你冷静下来就明白了。”
朱高煦满眼的凶光,在这一刻凝滞停顿。
他也明白了薛语的意思,半晌,才颓然坐倒在长椅上,“难道就这样任由这小崽子杀到我头上?”
“殿下不用担忧。如今您已经提前知晓了这桩阴谋,就可以徐徐图之来破解——况且,我和东厂的督主大人。可都是站在您这一边的。”
景语的嗓音亲切而恭谨,朱高煦看着他,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深深躬身行礼,道:“多亏了先生,今后还请继续助我——待孤王顺利登上宝座,必定要为先生封王拜爵。赐下永袭不减的丹书铁券……”
他是混久了行伍的人,说的都是武将至高的荣誉,突然想到眼前这人是文士出身。于是连忙又道:“先生若是愿意,孤王愿意以内阁首席大学士的位置,扫榻以待。”
景语目光清明,微笑仍是那般如沐春风。让人喜欢信赖。丝毫不见任何喜色,“殿下言重了,小臣只是出于公义和良心才愿意替您揭露这桩阴谋的,殿下英姿勃发有昔日秦王之仪,他日等您登临帝阙,小臣只愿归于翰林修书,做个闲云野鹤罢了。”
朱高煦暗道这帮文人就是矫情,事先都得声明自己不慕权势富贵。于是呵呵一笑,“先生大财。宛如孤王之孔明和子房,将来还要多多仰赖先生呢——您看,如今这局势,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景语微微一笑,那成竹在胸的气势感染了朱高煦,越发觉得他高深莫测,“这有何难,只要您不动声色,暗中也调动府兵,如此这般到了七月初四那日……”
他低声面授机宜,朱高煦越听脸上笑意越深,听完也觉得计划妥帖尽善尽美,于是又是深深一揖,“我这就照先生说的去做。”
“殿下别急,在我们的计划发动之前,先要除掉一个心腹大患。”
景语低沉的嗓音让朱高煦感觉微微颤动——那是吞噬天地般的诡异杀意,他狐疑道:“是谁?”
“就是被关在大理寺狱中的纪纲。”
景语低声喃喃,脸上的笑意却让人不寒而栗,“这个人虽然已经身陷囹圄,但只要他活着一天,锦衣卫就可能站在太子和太孙那边,为他们平添助力——此人不除,只怕是芒刺在背。”
“纪纲确实是个狠辣可怕的人物,但他现在已经成了只没牙的老虎,何况他也不是铁杆的太子党……”
朱高煦的嗓音在看到景语冰雪般沉寂平静的眼眸时候,突然消音了,“殿下,只有他死了,才是真正的铁证,证实太孙不仅要在城外截杀您,还要带兵入宫弑君犯上,所以才要杀了知情的纪纲灭口。”
朱高煦一听,顿时精神振奋——光是侄子杀叔叔虽然是大罪,但老头子若是一心软,放过朱瞻基那又是一个麻烦,将来甚至可能翻案,但若是把罪名拔高成弑君谋朝,这对父子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好,好,一切都依先生的,那下一步,我就依计行事了,先生这边,还需要什么吗?”
景语轻声一笑,眼波流转间,说不出的魅惑和自信,“我什么也不需要,只要等下个月初一的会试了。”
“哦,孤王险些忘记了,先生到京城来,就是等着参加科举的!”
其实以朱高煦看来,景语在东厂掌握绝大权柄,又有朱棣青眼看重,根本也不需要什么参加什么科举,但他也知道这群文人最重视这个,视科举为正途,其他都是等而下之的旁门左道,他心中暗笑连薛语也不能免俗,口中却道:“孤王先预祝先生会试夺魁,殿试也连登甲第!”
宾主就次分别,景语等他离开后,独自一人站在幽暗的雕花木窗前,眺望着万花楼的前院楼阁。
大事在即,他却仍然愿意去考那什么科举,真正的目的不是为了显示他镇定如常,更不是为了什么博个正牌出身。
只是为了,父亲的那个愿望而已。
他曾经说道:“爹是榜眼,不知道儿子你能否青出于蓝,考个状元回来!”
当时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只是父子之间的戏谑,如今却是他过往记忆中难以割舍的夙愿。
父亲,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替你完成这个心愿吧……
景语对着苍穹之上,无尽的虚空与夜色,暗暗说道。
前院仍是灯火通明,虽然已近散席,却仍然有飘渺的歌声传来,幽幽夜空之中,只恍惚听到一句,“月与湖山增胜概,人看光景惜流年。白沙断渚眠鸥外,青霭长云落雁边……”
景语无声一笑,胸中无尽块垒,无边爱恨,此刻却不知向谁诉说,眼前不期然的浮现一张娇美笑靥,却更添他心中纠结烦乱。
“酒醒不嫌归棹晚,蘅皋暮色更苍然……”
接下两句以后,他挥了挥衣袖,转身离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 会试
有人在眺望风景,却不知自己却是他人眼中的风景。
万花楼后院,幽暗的林间小道,白日里鸟语花香,景色宜人,此时却只有黑黢黢一团,以及三个各怀心思的人。
小古看了一眼那密室,见灯火熄灭人影消失,这才收回了视线。
“刚才我远远的看了一眼,那神秘人虽然是便装,但袍服下摆一闪而过的金线,却只有皇家和宗室才能使用——此人的身份非比寻常!”
小古低声道,一旁的秦遥微微一惊,很快却沉住了气。
“那间密室是归大哥使用的,他什么时候来,见什么人,我从来不过问,因为他的事都涉及机密,我可没那么不懂事!”
宫羽纯开口便是夹枪带棍。
小古却没有生气,而是沉声道:“你信任他,是因为他是我们金兰会会首,还是单纯相信他这个人?”
“这有什么区别吗?”
宫羽纯不解。
“金兰会是兄弟姐妹们歃血为盟的组织,宗旨是拯救同伴,你相信会首是理所应当,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他隐藏身世加入金兰会,只是为了报自己的父仇,为了这个目标,他根本不在意牺牲任何人。”
小古停顿一下,低声道:“当然,你若是单纯相信景语这个人的人品性情,就如同红笺一样,死心塌地为他去赴汤蹈火,赔上自己的性命,那我也没法再多劝。”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爹可是出卖建文皇帝。两面三刀的叛徒小人!谁能证明你的底子真正清白?!你现在还敢来我万花楼,我没有叫喊把你抓起来就算了,你还要指控会首大哥?!比起你来。我宁可相信他。”
宫羽纯生性泼辣率直,噼里啪啦说完,心中却不免又有些惴惴,见小古转身要走,又追问道:“你别急着走啊,给我说清楚!”
小古心力交瘁,不想多说。甩开了她,却被一道温暖的手掌攥住了手腕,回头看时。却映入秦遥温暖而诚挚的眼眸,“十二妹,我信你!”
这短短一句,却让小古顿时感到鼻酸。她眨着眼。竭力不让泪水落下,却也是强撑着嘴硬道:“七哥,你又何必理会我这个叛贼之女!”
“你爹是你爹,你是你,这两者不能混为一谈。再说胡闰那案子,我也仔细查过,中间颇多含糊其辞,只怕也有内情。”
秦遥身为梨园名伶。有他不为人知的三教九流的管道,甚至很多达官贵人都是他的座上客。他说的话,显然比小古更能让宫羽纯相信。她有些将信将疑,看秦遥站在小古身旁对她微笑,却又忍不住心头酸涩,嘴上也不饶人,“阿遥你还真是怜香惜玉,只希望你不要看错人,抱着毒蛇当做解语花才好!”
讽刺完小古,她又有些皱眉,似乎是在问秦遥,又好像喃喃自语,“你说大哥跟皇族宗室的人会面做什么?他们有什么话要谈论这么久?大哥平日里有什么事都是拿到例会上让大家讨论的,这事却是没漏过一点口风啊!”
此时,花圃外突然一阵窸窣声,一个身材清瘦的少年走了过来,步伐也有些袅娜,黑暗中的容貌姣好粉嫩,宛如美女佳人,他的嗓音有些绵软而娇嫩,正是排行第十三的杨嫣儿。
他是一个相公堂子里的“哥哥”,手下管着十几号小倌,这种都是为喜欢男风的客人准备的,因此也认识一些特殊的豪客。
“我刚才去看过了,那马车上虽然没什么徽记,但我跟赶车的人胡调了几下,他的口音是北边的,身上也带着浓郁的辣白菜味道。”
“北边……辣白菜!!”
小古心头一亮——北边口音,又喜食辣白菜的,只有跟着朱棣从北平来的那帮人,再加上刚才发现那神秘人袍服上的金线……难道,是太子,汉王,或者是太孙朱瞻基?
她心头更生警兆,此时秦遥也已经想到,他说出自己的猜测,却惹得宫羽纯一声尖叫,“不会吧!这下惨了!”
她的尖叫声略大了些,秦遥一把将她的嘴捂住,“噤声!”见周围没动静,这才放开她。
“难道大哥真的跟朝廷勾结?”
宫羽纯喃喃道,几人的心头都蒙上一层阴霾、
“不管怎么说,我们私下要做好准备,小心提防总是没错。”
秦遥下了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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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晟为了查探南苑的情况,不得不虚与委蛇,跟着宣灵郡主出入了好几日,没查出什么线索,反而惹得朱棣频频关注,各种调侃暗示,似乎要把宣灵郡主跟他送做一对,让他烦恼不已。
这一日终于回到府上略微早些,却也是晚饭后了,他的小厮沈安迎上来,“夫人在房里等您好一阵了。”
夫人?广晟想起王氏表里不一的嘴脸,唇边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脚步不停去了自己卧房,换过衣服又喝了杯茶,吃了几块点心,这才去见王氏。
王夫人枯坐已经等了快两个时辰,看到这个桀骜不逊的庶子身影,按捺心头的怒火,笑道:“你整日里都在忙,都快把家里当做旅店了!”
“圣上隆恩,我只能肝脑涂地、一心忠于王事,才能回报一二。”
广晟对着皇宫方向作势行礼,王氏套近乎却碰了这个软钉子,脸上的不悦更快藏不住了,却还是和蔼笑道:“那也要注意休息,千万可别弄坏了身子骨才是。”
她寒暄了三两句,终于说到目的了,“还有几日就是会试的日子了,你大哥广仁就要下场,还有客居在我们这的薛公子也是。”
“我只是妇人之见,但也想着,能否由你去跟考场的吏目杂役们打个商量,替他找个合适的房号位置,能避风又不热的,这样你大哥也好受些……”
会试本来是春日的三四月份,只是今年由于太子那事闹出来,又牵涉上纪纲等人,如此朝政纷乱,皇帝也没什么心情去管这事,因此一拖就拖到了这六月里。(想知道《大明小婢》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zhongwen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 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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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试的号房本来就是又窄又小,一个人都躺不平,又只有几块板子,冬天要顶风冒雪,夏日要承受暑气,三天就要在这里面吃喝写卷,对文弱书生来说是个不小的考验,很多人从里面出来就会大病一场,身体孱弱的甚至有死在里面的例子。
考官们倒是有几个跟沈源关系不错,但阅卷时是贴名的,能不能认出字迹来这也很难说,而号房这类事都是下面小吏安排的,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个道理王氏也懂。
广晟听到这话,微微皱起眉头——从本心来说他对王氏是十足十的厌恶憎恨,但广仁为人并不坏,只是个和善不理家事的书生,硬要跟他计较倒也显得小肚鸡肠。
但这么遂了王氏的意,他又有些不甘,蓦然,他想起她方才说的一句话,追问道:“那个姓薛的也要参加这一场?”
“是啊,薛公子也很勤奋,前一阵都在跟仁儿互相修改时文。”
“他最近也在苦读?”
“这倒没有,这几天他经常行色匆匆出去,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王氏突然想起丈夫告诉自己的——这个薛语不声不响,竟然搭上了东厂那条线,将来只怕要走权臣路线,她心头一凛。不自在的问道:“有什么事情不对吗?”
“这倒是没有,广仁大哥能有个学伴,互相鼓励切磋也是好事。”
广晟心头却也有所警惕:这个时候。薛语到处乱跑不复习功课,是有什么事要办呢?
对于这个东厂智囊,他可是一点也不小看。
正在这时,突然门外沈安匆匆跑来,气喘吁吁道:“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沈安素来伶俐。怎么会这么失态不顾场合?
广晟心中一凛,知道事态严重,于是匆匆对王氏点了点头“你说的事。我会帮你问问。”
转身离去,只剩下一头雾水满心疑惑的王氏,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搞什么!”
若是平日,只怕她也要设法打探一下这个庶子到底私下在忙什么勾当。但如今她满心都扑在儿子广仁的举业上。也实在没什么心思去管他人是非——况且她还要倚靠广晟去疏通关系,因此也不敢在此时得罪他。
****
广晟被沈安拉着一路跑到门外,对角的街巷处李盛已经是心急如焚,频频朝着这边张望。
“大人,可不得了了,东厂那边已经查到案子的关键线索了!”
什么?!
广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是万岁让两家竞争的那案子,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抢先一步。据我们内线透出的密报,很快就能把金兰会的人一网打尽了。”
李盛此时也是愁眉苦脸。“我们才查到南苑那里,大人你还刚刚用了美男计,还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他们马上就要大功告成,这可怎么办?”
广晟目光冷厉明亮,略一思索,断然道:“光凭东厂那些番子的能力,根本没有这么快。”
东厂才组建不久,只有那关键几个档头是安素从宫里带出来的,其余的番子一半是他招募征集的江湖异客和军中高手,另一半干脆是从锦衣卫中挑选调用的,这种挖墙脚的行为因为是皇帝诏令,所以谁也不敢说个不字。
“我也觉得很奇怪,这么一个扑朔迷离的大案,他们几天工夫就有结果了?东厂那群人是什么货色大家都知道,杀人栽赃也许还做得麻利,这种侦缉探案的细活,我们锦衣卫才是几辈子的行家能手!”
“行了别啰嗦,赶紧发动我们在各处的探子,查探他们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
广晟的命令一下,锦衣卫各处的暗线就开始行动起来,很快情报就送到他案前,“今日午后,那个薛语就急急进宫,跟皇上密谈了一个多时辰?”
“是,关于谈话的内容,我们甚至动用了……一个在御前的暗棋。”
李盛添了舔嘴唇,即使是胆大包天如他,此刻也觉得心跳得厉害——锦衣卫本来就是皇帝的爪牙和耳目,现在却是如此大逆不道,敢在主子身边派出暗子,窥探他的言行起居。
在纪纲时期,就有这个暗子的存在了,而广晟上任后,不动声色的让他更进了一步,从御茶房升迁到了殿前随班伺候。
这件事若是被皇帝知晓,只怕锦衣卫全部都要人头落地。
“详细说了什么听不清楚,他只听到几个关键的字,是‘杀掉汉王’‘万花楼’,‘金兰会’,‘纪纲’……”
李盛偷眼去看广晟,却发现他脸上阴云密布,冰寒气息无比慑人,“这是锲而不舍的要攀扯上纪纲大人啊!”
广晟冷笑着说道,心中却是发沉发堵——东厂那边说得有鼻子有脸,只怕还有相应人证物证,皇帝一旦相信了大半,只怕……”
仿佛验证他心中的猜测,又有北镇抚使刘勉满面惊怒的跑来,喘得说不出话来,面上惨无人色,嘴唇已经近乎青紫色,广晟从未见过这位前辈元老这般模样,两人目光一对,几瞬之下就明白了端倪!
“是,纪纲大人出事了?”
广晟恍惚之间听到自己问道,嗓音嘶哑几乎不成调,刘勉点了点头,这个铁汉此时也满面泪水,哭得跟孩子一般,“我宫里的兄弟冒着危险跑来告诉我的……”
广晟腾的一下站起,就要往外跑,却被刘勉拦住,梗咽道:“这时候圣旨早已出了宫门,大概已经到了大理寺了!”
广晟咬牙不语,一把推开他就要冲出去,却被李盛拦腰抱住,嘶声喊道:“大人,大人!您可不能去啊!”
“你放开我!”
广晟挣扎着却被纠缠不放,情急之下拳头轰了上去,李盛头一偏揍在他嘴角,顿时鲜血流下,他却死死抱住了广晟,就是不肯放手,“大人,你今天要是去了,就是实打实的抗旨犯上啊!”
“我不能看着他死!”
广晟嘶声怒吼道,浑身血脉都宛如岩浆一般翻涌奔腾,他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怒意化为火焰冲上眼眶,双眼滚烫刺痛,竟然落下泪来,“难道我要眼睁睁看他去死?”(小说《大明小婢》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章 身世
不能,绝不能这样!
他一脚踢开李盛,宛如怒狮一般冲了出去,不多时门外便传来骏马疾驰远去的声音。
锦衣卫衙门内,气氛陷入了死一般的凝重僵硬,没有人说话,半晌,才听到砰的一声,却是刘勉一掌拍下,深深陷入了案桌正中,五个指印生生的陷入三寸,可见他内心的愤怒不甘!
****
“锦衣卫那边,应该已经接到消息了吧,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大理寺深狱的囚室之中,景语长身玉立,一身儒雅的翩然气度,正站在囚室中央,俯瞰着被铁链拴在墙脚的纪纲。
他的眼神带笑,仿佛是温柔的,瞳孔深处却是掩不住的憎恨火焰,“纪大人,你的好日子也到了——喝完你面前这碗酒,你也该上路了。”
夕阳的几道余晖照着墙角处的身影,虽然被镣铐所制,只能坐在地上,纪纲的面容仍然平静无波。
“你就是薛语?”
他点了点头,评价道:“后生可畏。”
这么四个字言简意赅,更显得闲逸冷静。
景语眼中厉芒一闪,“死到临头,你倒是没有失态!”
“若是你跟我一样,年少时见过太多战场厮杀,中年后双手染满鲜血,你也会觉得,死不过是一件再轻易、再平常不过的事。”
“装腔作势!你大概还在等你那帮锦衣卫的忠心手下和贴心爱徒来救你吧?”
景语冷然一声轻笑,拿起手中的密旨朝他一晒。顿时卷轴向下滚落,露出朱笔淋漓狰狞的杀令,“这是圣上亲笔。你已经绝无生理!”
纪纲轻声一叹,“从我作为圣上的鹰犬和爪牙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自己不会有善终,活到此时,已经不算短寿了。”
他微微抬眼看向眼前钟灵毓秀的青年,“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你一手组建的东厂。都只是皇帝手中的刀,染了太多血腥变得迟钝,就终归要被弃。我今日的下场,未必不是你明日的归宿。”
景语看着他,眼中的憎恶怒火,渐渐的。化为诡秘的笑意——
“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大笑出声。在空荡荡的囚室之中嗡嗡回响,“你说的都对,我每一字、每一句都非常赞成!”
夕阳映照下,他唇边那抹笑意显得分外妖异狂然,“可你从头到尾,都弄错了一件事——今天,让你踏上死路的,不是你的那位圣上。而是我!”
他凑近纪纲,低声而温柔的说道:“我不叫做薛语。我真正的姓氏,是景。”
“景?难道是……”
“是,你没猜错。景清是我最尊敬的父亲,我就是他的遗孤。可是有一件事从来没人知道,我母亲是怀着身孕嫁过来的。”
纪纲皱眉微微惊讶,下一刻,那个春风浅笑的青年口中,却说出另一句让他彻底变色的话来——“我母亲姓耿,济南府临邑县人,先前的夫家,正是临邑当地的大族,纪家。”
晴天霹雳、斧钺加身也无法形容纪纲此时的心情——那是一种震惊到极点的不敢置信!
“你,你说什么?!”
他脸上的冷静淡然,在这一刻终于土崩瓦解。
景语轻笑着看他,仿佛在看一个极为有趣的事物,眼中的怒火渐渐收缩、凝聚为一种甜美、残忍的讥诮,“听到这话,纪大人,你的脸色大变真是有趣,是想到了什么吗?”
“你,你真的是耿氏的……?”
纪纲微微喘息,此时竟然也没有勇气问出最后几个字。
景语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中残忍而快意的光芒变得更盛,“没错,我母亲耿氏,就是你的原配、才过门几个月的妻子。”
纪纲的眼中,光芒显得奇异而颤抖,幽幽看向眼前这个青年,心中那个念头终于被他证实,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怎么会……”
“你大概以为,耿氏早就在战乱中死了,或者是改嫁了吧?”
景语冰冷而刻毒的眼神盯着他,无情的揭露那不为人知的过往,“当年你聪明干练,通文墨又善骑射,算得上文武双全,但你考上生员后,却因为口出离经叛道之言,当众跟学官闹翻,从此被革黜了功名。”
“这也罢了,你却更加不忿,甚至暗中写下些大逆不道的文章来褒贬时政,结果被人公诸于众,连知县都要拿你问罪,于是你连夜逃走,决定远走他乡去谋一番事业。”
纪纲垂下眼眸,沉声道:“那时我心高气傲,言行没有思虑妥当,族里也有人陷害,为了谋夺我那份族田,就把我私下写的文章偷出去公开。”
“无论怎样,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远走他乡,却留下才过门几个月的妻子,你可真是铁石心肠啊!”
景语嗓音中满是怨毒,纪纲凝视着他的五官,却是越看越像,他急切反驳道:“我把家里大半银子都留给了她,还写下书信为证,让她去官府办了和离手续改嫁!”
“哼,你也知道族里那群不是好人,你自己倒是一逃了之,我母亲纤纤弱女,哪里是那些豺狼虎豹的对手,被他们夺走了所有田地家产不说,还说她怀的是野种,要把她装笼沉潭!”
景语冷笑道:“我母亲连夜踉跄着逃到县外荒野,险些冻死在那,终于被及时赶到的父亲所救!”
显然,他口中说的父亲,只有景语一人不作他想。
说起景语,他眼中闪过激动和濡慕的光彩,“我父亲自小父母双亡,在姥姥家长大,因为家贫只能出门求学,曾经拜在一个乡村塾师的门下读书,老师对他关爱有加,这位老师正是姓耿,他只有一个独生爱女,就是我母亲!”
“老师早就故去了,父亲以耿姓义子的身份替他办了丧事,守了三年丧期,正要回陕西老家,却听闻远嫁的师妹夫家出事了,他匆匆赶来,却正好撞见师妹在郊外险些丧命!”
“为了报答师恩,也为了保护师妹和未出世的我,父亲决定迎娶我母亲,我出生后,他将我们带回陕西老家上了宗谱,随后母亲不幸身故,他带着我又赴了几年外任再回到京城,那时候我已经是六七岁了,再没有人知道我不是亲生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 亏欠
纪纲听完这些,终于明白了一切,眼中异彩连闪,喃喃道:“原来是景清将你抚养长大……”
“若是没有他,我早就不存在这个世上了!”
景语谈起景清,满心里都是仰慕崇敬,“阿爹对我视同己出,他文思敏捷,才学凌绝当世,平时虽然政务繁忙,却每日不忘对我谆谆教导,关切备至……
说到这,他几乎陷入了过往的温馨回忆,“小时候家里清贫,母亲又不在了,他为了给我找些好吃的,他甚至每日去河边钓鱼熬汤给我,我那时候年纪小,也偷偷去河边,却不小心掉了进去,他连衣服都没脱就跳下去救我,自己却险些溺死……”
他嗓音渐渐低沉,随即醒过神来,恢复了那般冰冷的神情,看向了纪纲,“他才是我真正的父亲,而你……你根本不配!”
他咬牙说道,一字一句满是鄙夷憎恶,即使是强悍如纪纲,此时此刻心中也是酸涩纷乱,“这一切,我一点也不知道……”
当年的少年轻狂,意气风发狂傲不羁,却在跌落人生谷底后决然而走,对于新婚几个月的妻子,虽然有抱歉,但总觉得,和离改嫁也比跟着他这个朝不保夕的狂徒去闯荡天下要来得好!
他不知道,妻子竟然会遭遇这些惨绝人寰的陷害,更不知道,她腹中竟然有了他的骨肉,最不知道的是,他的儿子,他的亲生儿子。竟然在他人的抚育下,长成了眼前这样一个翩然隽秀的青年!
他满心里都是迷乱震惊,不顾手上镣铐。颤巍巍伸出手,将要接触到这青年的衣袍,却被他皱眉躲开,满眼里映入的都是他的恨意和不屑,“现在来装父子情深,这也太好笑了!”
景语看着他,唇边线条满是冷酷。“我从小就知道身世,却从没想过认你这个生父,你飞黄腾达也好。落魄死了也好,都跟我没什么关系——可世事弄人,转瞬之间燕王谋反要‘清君侧’,而你。竟然为了一搏富贵。阵前拦马自荐为他所用,逐渐成为他的亲信,最后爬上了都指挥佥事兼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
“多威风啊纪纲大人,你手下的密探遍布大半天下,大明朝野听到你的名字就噤声不语!”
景语狠狠的瞪着他,几乎是睚眦欲裂,“你靠着聪明野心和狠毒手段,做了朱棣座下第一的鹰犬。替他监视窥探每一个臣民——就连我父亲假装投诚,也没瞒过你的眼睛!”
纪纲看到他的眼神。这一刻也是身上一颤——双眸之中近乎疯狂的白炽怒焰,咬牙切齿的恨意,无尽的悲怆……这样的眼神,是出自他素未谋面的儿子,他的亲生儿子眼中!
他顿时心头一阵绞痛,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哀席卷了全身,“是我,是我发现他暗中似乎有所图谋,因此事先提醒了皇上,让他小心戒备。”
“呵呵,是啊!你目光如炬,你英明能干,你及时挫败了景清等逆贼的行刺图谋,你又博得了你主子的一番赏赐,可我、可我失去的却是我最敬爱的阿爹,我人生唯一景仰之人!”
景语撕心裂肺的怒吼出声,嗓子几乎要呕出血来!
这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悲痛和憾恨!
他双眸充血看向纪纲,眼中满是狂乱和杀意,“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真正的父亲!”
纪纲看到这一幕,双手成拳微微颤抖,却是口中干涩,找不出一个字可以出口。
景语一把攥起他的衣领,对着他的眼,低沉而缓慢的说道:“当时我就发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要你,还有朱棣这个篡位盗贼,凌迟而死,死无丧身之地!”
纪纲眼中闪过惊愕,随后化为恍然明悟,“原来这一切,是你在幕后……”
他目光熠熠,宛如暗夜里最明亮的星辰,却满含着憎恨和复仇的快意,“是我,从头到尾都是我做的——包括之前设计你在北丘卫的杀局,太子门下的秘密账簿,牵涉你锦衣卫徇私包庇,与太子一党谋朝犯上,那些铁证如山,都是我的计划——虽然你狡诈精明,却也终于落到我手上,成了这一败涂地的模样!”
他盯着纪纲,眼中的光芒幽沉宛如深渊,却含着激烈而危险的情绪,“我杀你,是为我阿爹报仇,我要让你临死前也知道清楚!”
纪纲深深凝视着他,好似要把这刚刚知悉的儿子容貌看个清楚,“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那金兰会的会首吧?”
“死前的觉悟,又能挽回你什么呢?”
景语嗤笑一声,纪纲却是无喜无怒,低声叹道:“死在自己儿子手上,老天总算待我不薄。”
“住口,你不配这个称呼!”
景语怒叱一声,眼中闪过痛恨的强烈光芒,剧烈喘息之后,剩下的却是纠结怅然。
昏暗的囚室中,只听他喃喃道:“早知道这样,为什么你当初要抛妻弃子——一切都太迟了,太迟了!”
一盏孤灯照在他身上,将他长身玉立的身影拉得很长,昏暗一片中,他低下头,剧烈的喘息声似哭似笑。
半晌,外间传来打更的声音,他身子一颤,所有的激烈情绪,在这一刻化为冰冷。
他缓缓的站直了身子,缓缓的走回栏杆前,打开身旁的食盒,露出一杯酒,收起所有的表情,恢复了温和宁静,仿佛方才的疯狂根本是只是一场幻觉,“纪大人,时辰不早了,你还是喝下这杯酒,好好上路吧。”
他俯视着纪纲,后者的眼中,有尚未消散的震惊,更多的却是愧疚、遗憾,以及别的什么……但终究也化为平静的微笑。
不知怎的,景语的手有些发抖。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攥紧酒杯!
他对眼前这人,只剩下单纯的执念和杀意——这一生一世,他都要铭记阿爹的血仇!
眼前这人,只能是他必死的仇人,再没有任何血缘的羁绊!
美酒凑到唇边,几乎要强灌下去,纪纲轻声一叹,自己启唇张开,大口喝了下去。
“这一生,终究是我亏欠了你们母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九章 空逝
“还有景兄,他是真正的君子,九泉之下,我再向他道谢吧。”
他的嗓音逐渐低落,渐渐模糊不可闻,“我错过了太多,可这一生,我仍是……不悔。”
当啷一声,酒杯落地,囚室之中再无任何声息。
****
夜色渐渐深了,路上的行人逐渐稀少,却冷不防有疯狂飞驰的烈马当街冲来,吓得零星几个路人慌忙闪避。
广晟近乎疯狂的策马狂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纪纲就这么被处死!
这个念头充满他心中,化为无边惊涛骇浪,席卷他全身,化为无穷而暴戾的劲道,简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眼前就是大理寺,衙门前守卫见有一骑飞驰闯入,正要阻拦,却被他一脚踢开两个,剩下的被眼前刀光一横,看清对方噬人狠厉的眼光后心头一凛都吓得脚软。
广晟一路飞奔用手中绣春刀猛然劈开囚牢大门的铁锁,浑然不顾自己虎口崩裂鲜血直流,风驰电掣一般冲进,心跳却是越来越快,宛如擂鼓一般。
甬道尽头最后一个拐弯,他终于来到铁栅跟前,眼前看到的一幕,却让他脚步僵停,再也不迈不动半步——
昏暗囚室之中,那熟悉的身影蜷缩倚靠在墙角,头颅无力垂落着,整个身躯都已经僵硬,失去了所有的气息和活力。
“你来迟了,济宁侯。”
有人站在最中央。背对着他,以平静到诡异的嗓音轻声笑道:“或者,该称你为——威风凛凛的新任锦衣卫指挥使。”
那人一身书生的澜衫。长身玉立,宛如芝兰玉树,回眸之时笑容如沐春风,瞳孔最深处却有着危险狞恶的风暴——
“你来晚了一步,没能赶上为他送行。”
这一句彻底冲垮了广晟的理智,他怒火上涌,激狂烧噬全身。宛如凶兽一般冲到跟前,浑身颤抖着蹲下,凑近伸手探视。希望能感受到哪怕一点鼻息。
他靠近纪纲,浑身颤抖不敢相信——那般清漠狂然,在万举世皆醉中无比清醒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涣散而半阖。宛如一切时光都凝停在前一瞬。
一个沉睡,就是永远。
半晌,广晟都维持那个姿势,蹲在墙角跟前,宛如泥塑木雕。
下一刻,他站起身来,锦春刀出鞘,狂飙直砍向站着的那人!广晟双眼充血。骇人无比,攻势宛如狂风骤雨。不死不休之势!
刀锋掠过景语的咽喉,广晟却是不管不顾直刺过去,一心要用他的血来偿还!
当的一声清脆响声,随即火星四溅!对方的袖口瞬间化为碎屑,纷飞宛如死亡之蝶!
跟刀刃格挡的竟然是一柄短剑,乌黑锃亮,藏在袖中隐而不发!
刀刃撞击之下,短剑被绣春刀碰出一个豁口,景语眼中闪过一道惋惜:这是他父亲留给他不多的遗物之一。
“我是奉旨而来的,你杀了我,不仅要赔上这条命,连锦衣卫也难逃干系。”
景语的嗓音不疾不徐,却惹得广晟杀性更加上涌,不管不顾的刀刃挥下,刺破了他咽喉,顿时冒出一点嫣红——
刀刃破皮后,硬生生停住了。
广晟连眼珠都变得血红,喘息声在寂静囚室里也是清晰可闻。
他无比艰难的、攥紧了手中刀柄,掌心也淅沥滴下血来——这是用了多么大的力道才能控制自己的杀意!
景语心中暗凛:都被撩拨到这地步了,还能保有最后一丝理智,此人虽然至情至性,却也是绝对难缠!
此时外间传来李盛愤怒的嗓门,以及守卒的喝问,景语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衣袖,微微一笑道:“照理说是该拿回尸首去查验的,不过你们锦衣卫前后两代指挥使如此情深,我倒也能通融一二,收尸的活就交给你了。”
他轻声一笑,随即翩然而去,只剩下广晟,默默的跪在墙脚尸体前,双手将冰冷的躯体抱起……
蓦然,他发现墙脚的砖缝处,似乎有鲜血淋漓而成的记号!
昏暗一片中,他点起了火折子,匍匐凑到跟前,小心翼翼的看了那一小块血污,再看纪纲身上别无伤口,只有右手尾指生生折断了,皮开肉绽沁出血来。
眼前的线索,是纪纲大人在最后的时刻,折断了指骨在背后写下的——即使那时,他还惦记着锦衣卫,惦记着他这个后辈!
他感觉鼻子发酸,心中无尽的阴霾,却在这一刻破开一个洞来……
墙脚的血痕并不是什么字,而是几个圆圈和线条,如果不仔细看,只怕会误以为是砖块上的划损,但广晟却并不这么认为——纪纲为人机智,他最后时刻留下的,必定是有所暗示。
左边是一个圆圈高悬在上,下面是四四方方一块,他把脸贴在地上,眼珠子都几乎着离,才发现里面似乎有很多用指甲刻下的“人”字形。
这是什么意思?
广晟皱眉苦思一时也不得要领,只得撕下衣袍原原本本的照抄,另一摊却也是画了一个四方形,下面有七个略粗的长条,一段略微停顿,用鲜血画了一个醒目的圆头,这七个长条蜿蜒曲折,交错纵横,却并不似什么路线图,而是短而古拙,倒像是一条条笔直长虫。
这简直像是孩童的信手涂鸦,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
安葬了纪纲已经是半夜时分,广晟一身疲惫回到家中,却是抱着头,蜷曲在床上。
他的脑袋嗡嗡作响,浑身都是酸痛——经过这一天的奔波和噩耗悲痛,他整个人已经乏累极了,却一点也不想入睡。
他眼前平摊着一块衣角,是他从现场抄下的——他这么眼不错珠的看着,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压抑住悲伤,他捉摸不着这其中涵义。
夜近三更,突然窗边传来一声轻微响动,他警惕的一摸枕下短刀,下一瞬却听见熟悉的嗓音,“成嘉,你可回来了。”
是小古。
他松了口气,任凭她点起床前的白底绿瓷灯盏,“你怎么还没睡?”
“我来看看你怎么了——听说傍晚时候你回来了又急匆匆出去,脸色很不好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 解谜
原本黑暗一片的房间,因为她掌中那盏微弱的灯火而缓缓放亮,灯光照得她漆黑晶莹的双瞳里一片担忧,他心头一暖,低声道:“一位尊敬的长辈刚刚出了意外,故去了。”
“原来是这样。”
小古墨玉般的眼眸顿时泛起波光,那般温暖的怜悯、理解和疼惜,让广晟觉得心头的酸涩悲苦,在这一瞬都迸发出来,“现在是夜里,只有你我,想哭就哭出来吧。”
广晟看着她,突然不顾她的一声惊呼,坐在床边抱住了她。
他的头靠在她的怀里,只觉得这单薄的身躯,此时此刻却给了他最大的慰藉。
他没有哭,也没有诉说,只是默默的抱着她,平缓自己的伤口,慢慢放空思绪。
良久,他才长叹一声,脸上略微有了表情,却仍然不愿放开她。
“逝者已逝,他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小古提醒他,广晟低声道:“他的遗愿就是两个谜语暗示,我却猜不出来。”
“哦?”
小古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床上那块衣角,仔细看过之后也是皱眉,广晟道:“好几个人都看过,都是摸不着头脑,谁也不知道这画的是什么。”
第一幅图小古也不明白什么圆圈方块,但第二幅图的那七个略粗的长条,倒是让她有些似曾相似的感觉——
一端带圆头,略粗而纵横交错……她眼前顿时一亮。几乎要跳起来!
广晟也注意到她神色变化,“你看出什么来了?”
“这粗条,应该就是金陵城的地下水管!”
“啊?”
广晟倒是没想到是这个。
没错。就是这个——上次她被那个可恶的锦衣卫神秘高官扣押,金兰会的常六哥就是挖通了这些地下水管,让她从水管里生生挤过去的——那种黑暗、紧窒而脏臭的感觉,简直记忆犹新!
形状简直一模一样!
广晟也升起同样的记忆——那个狡诈的金兰会十二妹逃走的时候,就是从这些陶瓷水管里溜走的,事后为了修缮这些,工部还好一通埋怨。说好些都是前朝的遗留,修起来非常困难,为了去协调弥补此事。他还跑过一趟工部,看过实物呢!
“原来如此,我怎么没想到……!”
他失声喊道。
“我记得这水管因为制造精巧花费不低,也不是全城都铺设的。而是只有七条跟皇城、官衙相近的街道底下才有——金陵从前称作建康的时候。大致布局都没改变,因此前朝的那些陶瓷水管本朝也只是略加修缮,没有大改!”
他思绪宛如破闸之水,顿时灵感滔滔,指着粗管上头的四方形说,“那这就是整个金陵城了!”
既然四方形是京城,那第一幅图也解开一半了——那四方形里面刻满“人”字,更印证了这一点!
“第二幅是说金陵作为京城。下面铺设的七道陶瓷水道,而第一幅。上面是个圆圈,下面是个城市——这是什么意思呢!”
广晟思绪转得飞快——在城市上空的圆圈,不就是太阳吗?下面是京城……
此时此刻,他耳畔传来一声细微的喃喃:“是上日下京——是个‘景’字。”
他眼前一亮,却发觉那嗓音低哑有异,抬起头看时,却见小古面色发白,狠命咬着唇,神色变幻不定。
“对啊,就是个景色的景字!”
广晟大喜之下抱起她转了一圈,却发觉她神色恍惚,非常不对,于是诧异道:“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吗?”
伸手要摸她的额头,却被小古轻轻躲开了,她垂下脸,低声道:“是啊,刚刚用脑过度,有些累了……”
是一个景字,难道跟景语有什么关系?!
她心中惊疑不定,神色之间有些茫然。
广晟皱眉,焦急催促道:“你白天要忙着照顾如瑶,晚上又来我这,怎么能不累——你赶紧回去睡吧!”
小古应了一声,浑浑噩噩朝着窗户走,却被他喊住了,茫然回头,却看入他疲惫满布血丝,大大明灿的笑脸——
“你的贱籍我已经找到办法给你脱去,等这次事毕,就是我迎娶你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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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句回荡在耳边,甜蜜而掷地有声,却又引起她心头重重的隐忧愁思。
小古想起夜里那一幕,手中的针线无意识的停了下来。
广晟以前也说过要娶她,但她都是付之一笑——热恋时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这世上从来都不能十成十当真的。
但这次,他却这么郑重的说,找到办法给她脱籍了,之后不久就要迎娶她。
这样的郑重、坚决,这样的痴心……
她唇边微微带出一丝笑意来,却很快湮没不见。
这样的允诺,她怎么能接受,又怎么敢接受?
想起自己的身份,这步步惊心的任务和使命,她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凄然——时间地点和身份都不对,他的许诺,注定要被她辜负。
又想起昨夜解谜的过程,她心头悚然一惊——那些谜语都是谁出的,第二幅是陶瓷水道已经够让她吃惊,第一幅竟然是个“景”字?
景语的景!
唇边掠过这个字,她的心口猛然一缩,弥漫着不安的预感——广晟说的逝去长辈是什么人?这个景字,真的指的是景语吗?
这样说来,广晟每日在外忙碌,又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她思绪纷乱,直到碧荷叫她这才醒觉。
“小古你绣的这是什么啊?都是一团乱线。”
碧荷惊叫起来,随后看到上首的姑娘也是绣得一团乱,气馁道:“你们都恍恍惚惚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么好的料子和线都白白浪费了。”
如瑶低垂着头,总是蹙着眉,放下针线,突然道:“我想去后街的云阑庵给母亲上柱香。”
希望母亲能够保佑她得到一心人,婚姻顺遂,还有,祛除她身边不安分的人们,不要再来害她、欺她、辱她……
“姑娘怎么昨天没提啊,今天突然要用车轿……”
碧荷看到她黯然低沉的神情后,自动消音,乖乖去问了。
反正云阑庵不比上次那个郊外的灵谷寺,它只是个小小的庵堂,就在侯府的后街上,供奉的就是侯府还有隔壁襄阳侯这两个府上的女眷牌位,几乎等于家庙一样,从侧门转过去,只要一刻钟的时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