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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非     大明小婢txt下载     大明小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一章 作客

    从房间里走出一个个宫女,都是面色苍白心有余悸,看着所剩不多的等待者,却是一句问话都不敢多答,匆匆离开去了别处。

    又过了半个时辰,这六处讯问终于告一段落了,累得腰酸背痛的锦衣卫校尉们纷纷起身,把厚厚一摞的审查笔录给广晟过目。

    广晟翻看着,上面事无巨细的供出了几桩偷窃和造谣、欺凌的事件,甚至有一位宫女还层偷偷跑出去跟一位太监“菜户”厮混,但有用的线索却是一样也没有。

    无数鸡毛蒜皮的事写在纸上,广晟却耐心的一页页翻过,突然,他翻页的手停住了。

    李盛想凑过去看,终究没敢造次,低声问道:“有线索了吗?”

    ‘打扫莲池的宫女抱怨,这一阵池塘边总有人动过她清淤泥的小舟,岸边还有很多脚印。”

    “这也没什么奇怪吧,莲花含苞欲放,有人想采几蕊也没什么奇怪,偷偷乘船去玩也是有的。”

    李盛觉得这简直不算疑点。

    广晟双眸幽闪, 问道:“以前这里有这样的事吗?”

    李盛想了想,“她说以前从未有过。“

    他翻看了下宫女的籍贯经历,“她在这已经八年了,应该不至于大惊小怪。“

    南苑的莲池……

    广晟心中沉吟——夜色笼罩下,那莲湖在不远处发出粼粼的光华,水波平静间或有月光倒影,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稀奇。

    “要派人守着吗?”

    李盛问道,广晟摇了摇头,“太打草惊蛇了。”

    他看了一样宫女们的院落,沉声吩咐道:“就让那个打扫莲池的宫女去盯紧这件事,你替她补个锦衣卫的密探身份——告诉她,如果做得好,我能让她顺利出宫嫁人。”

    “这。可是南苑的宫女啊,我们怎么能?”

    广晟自信断然道:“若是能解除皇上心腹之患,什么僭越之事都可以原谅,反之,我们就等着树倒猢狲散吧。”

    两人靠着腰牌,沿着长长的暗巷朝外走着,夏夜的风拂身清凉,两侧黑黢黢的飞檐与宫墙仿佛接天而立,远处仍然是逼仄曲折看不到尽头。

    广晟站在这阴森寂静的所在,不知不觉间百日的燥热已经退散无踪。

    无尽的压力和责任宛如潮水一般朝他涌来。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头一阵唏嘘,他叹了口气,连脚步也放慢了。

    “大人,你怎么了?”

    李盛的声音,空落落回荡四周,越发显得空寂。

    “我在想……若是指挥使大人还在,只怕这案子也难不住他。”

    广晟口中的指挥使,当然只有一人。那就是身陷囹圄的纪纲。

    提起纪纲,李盛也黯然了,两人都是默然无语,半晌。才听到广晟开口道:“我想再设法去见他一次。”

    李盛吓得魂飞天外,心中酸楚,却仍然竭力劝阻道:“不可如此,你这样做。若是触怒了圣上……”

    广晟又陷入了沉默,李盛心中却更加惴惴不安,广晟的脾气是宁折不弯。他若是有这个想法,费尽心思也要做到。

    ****

    广晟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了,小古见到他又累又饿的模样也吓了一跳,赶紧下厨给他做了一锅鸡蛋姜醋面,又配了切得细薄的镇江肴肉,广晟闻到香味就食指大动,狼吞虎咽吃了三碗,这才去沐浴更衣。

    小古看到他院子里仍然没有丫鬟婆子,几个小厮虽然忠心,但总不如女人心巧伶俐,问起来才知道,广晟坚决拒绝了二夫人给他送来的一批又一批如花似玉千娇百媚的丫鬟美人儿。

    这也算是一号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吧。

    看着广晟疲累的上床沾枕就睡,不一会就发出轻微鼾声,她才回到了唐乐院中,一走进院门就觉得气氛不对。

    “永安公主下了帖子,请我们侯府两位夫人和四位小姐都去作客呢!”

    守在廊下的小丫鬟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雀跃,压低嗓音告诉了小古。

    小古先是一惊,随后便明白了——永安公主必定是知道这这桩亲事,想要当面看看未来亲家和儿媳。

    她想起袁槿说过,永安公主性情良善,抚养他这个来历不明的“庶子”多年,不说视同己出,也是关怀备至,他的亲事,公主不可能不过问。

    她进了正房,却见里面一阵忙乱,清漪碧荷带着一群二等丫鬟,正在热火朝天的替如瑶梳妆打扮。

    “小古你可算回来了,侯爷那边怎样?”

    如瑶一边伸出手腕让碧荷替她戴上十八子碧玺镶玉手串,一边问道。

    听说广晟又在外头忙到半夜才回来,如瑶难掩关切,“侯爷是这个府里的顶梁柱,公务虽然要紧,但也要

    注意休息才是……”

    她又惦记着从嫡母的嫁妆里找两根五十年的人参送去给广晟,顿时又是一阵忙乱,被小古劝住了——

    “东西都是您的,什么时候给也不晚,公主府那边却是宜早不宜迟。”

    经过一番打扮,如瑶越发显得亭亭玉立——一身烟柳色凉缎纱衫,下着浅碧色月华裙,头上绾着别致的朝月髻,只束一条珍珠海棠叶坠带,整个人看来清秀雅致。

    秦妈妈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声叮嘱道:“公主府上规矩森严,姑娘也用不着怕,拜见时候只要记着恭敬中带着孺慕景仰即可。”

    拜见公主的人数都有定例,家中姐妹又多,如瑶也只能带两个人服侍,她指了清漪,却把碧荷留下,又让小古跟随,“你素来机智冷静,有什么不妥还要提点清漪才是。”

    出二门时,如珍、如思已经在轿中等候了,如灿却是迟迟没到,王氏脸上的神色越发不好看,冷声吩咐道:“去个人看看她被什么绊住手脚了!”

    此时如灿终于一溜小跑到了,她微微有些气喘,更衬得一张芙蓉玉面嫣红粉嫩,一双精心描绘的柳眉生生把她显得成熟几岁,原本娇蛮可爱的神色也彻底收敛了。

    王氏看她身上的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对襟褙子,手腕上镶着荷叶滚珠的虾须镯,只觉得过分娇艳浓重,皱了皱眉有心让她去换,看到女儿小心翼翼的笑脸,却终究不忍说她。(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春思

    公主府那几位公子,确实都是一时俊彦,但如灿的心思这么明晃晃表现出来,却是有些蠢笨直接了。

    这孩子简直是聪明脸蛋笨肚肠,算了……只能今后慢慢调教了。

    王氏、陈氏带着四个姑娘乘着轿子出了二门,到了正门侧边又换了车,马车这才辘辘而出。

    不多时就到了公主府,虽然跟广平侯府只是一墙之隔,但宫中赦造的府邸气象森严巍然,却是让刚刚下车的四名少女看得目眩神迷,一时有些呆了。

    前来迎接的是公主贴身的宫女洪姑姑,四十上下面容白皙和蔼,双眼精光湛然,一看就是管家婆的厉害角色。

    她恭敬迎上前来要行礼,王氏等人只敢受她半礼,洪姑姑下力凝神看了几眼四位姑娘,见各个都是如花似玉娇媚可人,举止也还算娴雅,略微放下些心,一边引领她们入内,一边介绍周围景致。

    这一路体面煊赫自不必说,如珍面上不露,心中暗叹如瑶能有如此尊贵的亲事,又自怜身世心中酸楚,暗瞥王氏的目光满含冰冷嫉恨!

    都是这个口蜜腹剑的女人!是她暗中算计自己的亲事,好让自己困顿潦倒,不能向她报复!

    同样的嫡母,她跟如瑶的张夫人太不相同了!

    如珍心中则是纯粹的又羡又妒,灵活目光免不了东张西望,如珍暗暗拉了拉她的袖子,却换来她一个不屑的白眼!如珍目光一冷,再也不愿理会她。

    如思素来畏缩胆小,此时见到大场面不免开始战战兢兢。四人之中倒是唯有如瑶神态自若,落落大方,洪姑姑暗暗点头赞许。

    一行人穿过前院进了垂花门,到了最中央的院子,只见这里气宇恢弘隐隐有几分皇家凛然气势。正堂最上首坐着的便是永安公主,只见她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身穿一件杏色绣遍地绿折枝牡丹的薄缎褙子,下头一条幽华暗绣的襦裙。

    她安然而坐一派娴静,双眸含笑凝视着众人,不等礼毕就赐座, 丝毫不以皇家姿态骄人,就算对着陈氏这种浅薄妇人都是亲切和煦,让人如沐春风,又让四个姑娘都上前来细细看过。笑着赞道:“你们府上倒是风水好,养得这几个孩子才貌双全,我看了恨不得抢过来做女儿。”

    这恭维饱含深意,王氏正要接话,却听她又问道:“哪位是府上的大姑娘?”

    如珍袅娜上前半步,蓦然领悟了话意,臊得面色绯红,心中更加暗恨如瑶。

    公主含笑瞥了一眼她,随即把注意力都放在敛衽行礼的如瑶身上。深深凝视了一会,才笑着问平时做什么消遣,爱看什么书。

    如瑶一一回答,既不过分矫饰。又显得流畅自如,不卑不亢,公主微微点了点头,眼神闪过赞许。又应景问了其他三人几句,各自赏了物件。

    如珍等三人得到的是都是一支玉簪,如瑶的却是一柄乌木镶珊瑚的长柄如意。外加一卷宋朝珍本——竟然是方才如瑶说起的书。

    “这些都是我嫁妆里的物件,平时放着也是蒙尘,你拿去赏玩,也算让它们见了天日。”

    她对如瑶笑容更见亲昵,一旁的如珍目光黯然后低下头去,却是更加阴冷羡嫉。如灿嘟起嘴来,随即想到了什么,却又笑靥如花,她挑了个机会,笑着撒娇道:“听说公主您府上的莲池是‘接天碧映日红’,不知我们这些小辈能有机会见识一下吗?”

    “如灿!”

    王氏皱眉呵斥道,公主却似不以为忤,笑着让一个身着石青锦缎暗纹比甲的侍女带这四位姑娘去莲池边赏景,留下王氏陈氏商议亲事。

    莲池边荷叶清爽悦目,菡萏初绽粉嫩,流水潺潺,暗香萦绕,岸线曲折,不远处有个凉亭,内中似乎有人影闪动。

    侍女把四人带到这里就停下脚步,如瑶微微皱眉——亭子里的笑语似乎是男人的嗓音。

    “这声音,似乎是越表哥!”

    如灿眼前一亮,眼前漾起欢喜雀跃,“他果然来了!”

    他们两人怎么搅合到一起了?

    小古微微皱眉,随即却也明白过来——萧越和袁槿在北丘卫时是同僚,两人因此结识也没什么奇怪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珍听出不对,冷然逼问道,如灿正觉得她最近阴阳怪气,不如往日的柔顺,闻言瞪了她一眼,“表哥昨日来我们府上,正好说起今天也要来跟袁二公子研讨军略。”

    萧越昨天来过?他居然真的没再来找过自己……如珍心中又苦又恨,嘴唇微微颤抖,却是倔强的咬牙不语。

    “既然来了,就去打个招呼吧,青天白日这么多人,也没什么妨碍。”

    如灿笑容明媚,对着一旁的水面仔细侧照了一下自己的容貌打扮,袅袅的走了过去,身后如珍面若冰霜,一言不发的跟上。

    如瑶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但想起凉亭里的正是自己未来的夫婿,脸上也掠过娇羞神色,她想了想,终究还是决定见一面。

    清晨日光明灿,绿树藤萝之旁,有隐隐绰绰的光斑投在凉亭里,显得格外清净安宁,两位青年正在对坐谈论着什么,感觉到脚步声声抬头看时,却发觉来的是四个姹紫嫣红的美貌少女,顿时面露愕然。

    “越表哥,你也来了?”

    如灿从嗓音到脚步都透着轻快喜悦,双眼熠熠发光,脆生生跟萧越打了招呼,萧越却是一样瞥见了在她身后的如珍,顿时心中百感交集,深深打量了她一样,发觉她脸色略见憔悴苍白,心中有些莫名发痛。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破天荒的对如灿笑了笑,却让她更加激动雀跃,随后萧越替离两边介绍,到了袁槿跟前时,除了战战兢兢的如思,其他三女都觉得眼前一亮——好一个俊逸清隽,气度尊贵的男人!

    如灿笑着取笑如瑶,“瑶姐姐今日可算见着真人了!”

    说笑虽然有些唐突,但并不见太多嫉妒羡慕,她美眸闪闪,看定了萧越,柔声道:“表哥,他们金童玉女这一见面,可是有好些话要说,不如我们走远点,到那池塘边钓鱼?我听说表哥的你上次半个时辰就钓了四条大的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退婚

    如瑶被她说得面上绯色更重瞪了她一眼,“你浑说些什么!”

    众人也唇角带笑看着两人,却也终于明白如灿打扮得这么靓丽出挑,不是对袁家公子有什么心思,而是专程来这见她这位“越表哥”的。

    萧越微微皱眉本来准备拒绝,但看到如瑶和袁槿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尴尬,却还是认真替挚友着想,颔首答应了,一旁的如珍见他对如灿百依百顺,与平日大不一样,心中绞痛不已。

    如灿今日大获全胜,志得意满的看了一样面若冰霜的如珍和呆若木鸡的如思,笑道:“珍姐姐和思妹妹是向来不喜欢钓鱼的,你们不如走远些看看风景——公主府上可算是十步一景,好好欣赏才能领略精髓啊!”

    这话有些颐指气使,懦弱的如思小声答应了,如珍却是咬着牙看向萧越——她不相信,原本对她也是情丝深种的萧越,竟然真的这么冷淡绝情?!

    萧越心中矛盾痛苦,别过头不去看她,竟然自顾自的跟如灿问起姨妈身体,如珍再也抑制不住,一滴珠泪落下,她素来倔强,悄无声息的擦了,挽了如思一起走出凉亭去远处了。

    “越表哥我们也走吧。”

    如灿软缠硬磨拉走了人,凉亭里只剩下如瑶、袁槿以及清漪和小古。

    毕竟是未婚男女,不能一个下人也不在,否则真就成了私会偷情了。

    如瑶虽然有些羞涩,但很快恢复了落落大方,轻轻福了一礼,袁槿连忙还礼,两人分宾主落座,如瑶见桌上仍然有半幅棋局,于是笑道:“袁公子跟萧家表兄居然是旗鼓相当吗?”

    袁槿只觉得鼻端暗香萦绕,眼前佳人确是温婉可人。但他心有所属,却只感到愧疚和为难,“我们只是闲时手谈而已。”

    “我听说用兵者以弈相喻,虽是方寸之地,也见沙场铁血。”

    如瑶言之有物,谈吐不凡,袁槿心中暗叹,两人闲谈几句后,他终于回到了正题,“请问姑娘。你那半片玉琮还在吗?”

    如瑶面上飞霞更红,以为他要谈起婚事,一时羞得不敢再听,却听对面传来突兀一句,“我有个不情之请。”

    她微微愕然抬起头来,却见他皱眉踌躇,终究还是说出了口,“能否请你把它还我?”

    她的脸色,因为这一句变得煞白!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日光照在她失去血色的脸上。她的嗓音有些颤抖,“莫非是觉得我资质鄙陋,要撕毁当年约定吗?”

    她睁大了眼盯住袁槿,唇角死死咬住显得发白。身后清漪也是怒形于色,强撑着没有唾骂这负心薄幸的男人。

    “不,你误会了,是我本人并非良配。只怕耽误了你。”

    小古心中一惊,看向袁槿,不料后者的眼神透过如瑶肩膀。看向的竟然是她!

    他的眼神幽邃浓黑,看到她时眼中闪过一道亮光,随即却低下了头。

    他的神色沉重甚至是苦涩的,嗓音因为纠结为难,略微有些嘶哑,目光却是坚定甚至是平静无畏的。

    他就这么静静坐在那里,雪衣翩然,自苦、甚至是自厌,好似随时准备接受命运对他的颠覆和玩弄!

    小古的心中,莫名升起了这个荒谬的念头!

    “这是为何?”

    她耳边听到如瑶的追问,嗓音不似平日的冷静沉着,而是带着些尖利。

    “因为……我并非是公主的亲生儿子,这侯府的一切,我都没有资格继承,况且我生母来历不明,一介庶孽,实在是辱没了姑娘。”

    “这……”

    如瑶第一次听到这种秘辛,心中不免惊诧,但随即她恢复了平静,“两家订亲之时,母亲必定是问清了嫡庶的,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遵从母亲之命便是,况且……”

    她偷偷看了一眼袁槿——日光照在他的银丝暗纹雪袍上,整个人临栏而坐,风姿仪态实在是清贵凛然,她心跳乱了一拍,却是同样坚定道:“公子英姿勃发,年轻有为,就算不能继承侯府的基业,就算没有天家外孙的荣光,我相信以你的才华也一定能有所作为。”

    袁槿听完这一番话,心中微微震动,抬眼看时却正看入她眼中的情意,心中更加愧疚,却苦于不能说明真相,更加纠结皱眉。

    小古听着两人对话,暗暗喊糟,此时却听袁槿长叹一声,突然站起身来,断然道:“姑娘厚爱,在下愧不敢当,这桩婚事实在是对姑娘不利,我也不愿高攀。”

    说完转身而去,丢下眼中含泪不明所以的如瑶主仆,径自离去了。

    凉亭里陷入死一样的寂静,如瑶呜咽一声,却是连忙用帕子掩住嘴,将所有委屈泪意都吞回心里——即使是在这个伤心的关头,她仍然记得这是在他人家中做客的礼数。

    小古心中恻然,同情之外更是感同身受——作为同样与袁槿订亲之人,她心中有很多隐秘的情绪和疑问,却是一个字也不能跟如瑶诉说。

    此时突然有个侍女跑入,看面容正是引她们来的,她手中端了一个药盅,似乎是要给袁槿喝的,见亭子里没人,心中惊讶之下,脚下一滑,整盅药汤都泼到了小古身上,顿时一股浓烈的药味弥漫四周。

    “你们府上可真是好教养,一个个的……!”

    这下连素来平和的清漪都怒了,觉得这些人合着伙来欺负人的!

    那侍女面露惊慌连连道歉,说要让小古去她房里更衣,如瑶觉得有些奇怪,小古却是立刻明白这有问题,赶紧答应了,“这一身药味实在失礼,回去夫人可是要罚我的。”

    如瑶想想也是,加上方才的打击让她心神大乱,无心多想,于是应允。

    小古随着那侍女走到另一个空无人烟的院落,被她引进一个昏暗的厢房内,果然窗边站着一人,正是方才绝情离去的袁槿。

    小古看到他神色怅然,想起方才如瑶的泪光,心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殿下召见我这小丫鬟,有什么贵事?”

    袁槿身子一颤,低声道:“你非要这么嘲讽我吗?”(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旧缘

    “我哪敢啊,你们皇家的人,不仅狠心,而且手辣,拿我们这些草芥之女垫背……”

    小古眉间浮上冷笑,袁槿眼角闪过一丝痛苦,低声道:“我是怎样的人,你总有一天会清楚。”

    “到底是什么事找我,我家姑娘还在等着呢!”

    “我要设法跟如瑶退亲。”

    他这一句简单直接,小古虽然有心理准备,却也吓了一跳。

    下一句却更加劲爆——

    “你能否从她手里,把那作为信物的半片玉琮,还有那只木盒偷出来?”

    小古眨了眨眼,皱眉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愿意帮你?”

    她似乎仍在迁怒,语气有些不善,“当初就是为了助你藏匿、复辟,我父亲那帮人才订下这两件可笑的婚约——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真正被她这般这般指责,他心中却仍然针刺一般疼痛,他垂眸不语,过了一会才道:“正因为如此,这个错误必须在我手上得到纠正。”

    他看定了她,神色郑重而坚定,“长痛不如短痛,那东西留在她手上只是祸害,只要失去信物又跟我退了亲,将来的一切都不会再牵连到她!”

    小古一窒,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但随即她眼中笑意更加犀利,“当初就已经把我和她牵涉在内了,现在假惺惺否认又有何用?你当初见了我,还是口口声声说是与我有婚约——哦,你不愿连累如瑶小姐,却不怕连累我?果然是做丫鬟的命更贱些!”

    内心深处,她也知道这未必是袁槿的错,但他之前口口声声的未婚夫妻,如今判若两人的拒绝,却让她心头升起酸楚。

    连带着对父亲的怨恨。一起发泄到这锋利言辞里!

    “不,不是这样的!”

    袁槿的眼中哀伤与痛意更重,他凝视着小古,听着这一番话,面色因此而变得惨白,他向要辩白,却又不知怎么说才好。

    半晌,他才开口,嗓音低涩艰难: “当我知道,跟我有婚约的人是你。我心中无比欢喜……”

    小古当时就愣住了——她从未想到,冷峻英华却又不染世尘的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瞬间呆住了,流盼嫣然的双眸之中满含惊诧——人非草木,他之前的举止神情就颇见温存体贴,但没想到,他竟然会有这般直白炽热的心思!

    小古抬着头,露出粉藕般的脖颈,线条秀丽而隽永。过了一会,她才看定了他,轻声而迟疑的问道:“我有什么好,让你一见就如此倾心?”

    “我们不是初次见面。而是很久以前就见过。”

    袁槿的回答让她心头一震,小古睁大了眼,静静瞧着袁槿,只见他眼眸中华彩幽绽。眼中笑意甜蜜而怅然,“你还记得吗,七年前的一个端午月夜。你浑身浴血缩在马厩墙角……”

    这一句一出,顿时让小古浑身僵直,整个人都呆若木鸡!

    “你,你怎么知道?”

    袁槿看着她,唇边露出一道温柔而苍凉的笑意,“因为我就是那夜的蒙面人。”

    小古惊愕的睁大了眼,仿佛从未认识过他一般,清莹妙目熠熠宛如宝珠,久久的凝视着,只听袁槿低声道:“那时候,搜捕建文余党的风声终于和缓了些,我也被广平侯府收留,听说你家中突遭不幸,你被辗转发卖,我费尽心思终于查到了你的下落,我匆匆赶过去,却没想到,撞见的竟然是那样惊人的一幕!”

    他眼中闪烁着激烈光芒,思绪回到了那个时候——

    暗黑的马厩黑黢黢一间,月光照耀下,却是满地鲜红从门缝下流出,空气中除了雨和青草的气息,血腥味浓得吓人。

    他心口砰砰乱跳,一脚踹开了木门,用气死风灯照亮眼前,却见一个庞大的身躯倒在离门不远的地上,手脚抽搐口中微弱哼哼,已经离死不远了。

    灯光照在那人身上,胸前满是刀伤,绸缎袍子裂开,露出淋漓的皮肉和白骨,场面惨不忍睹。

    袁槿忍着恶心走过去,却发觉马厩墙角的稻草堆里微有动静,他放缓脚步,慢慢上前,终于看清了墙角瑟缩一团的小小身影。

    瘦小的少女颤巍巍抬起头来,雪白脸庞飞溅了几滴鲜血,在昏暗中看来格外诡丽妖异,因为消瘦和惶恐,她的杏眸大得惊人,黑瞳深处却是雾气氤氲,不知是被吓坏了,还是在酝酿着别样情绪。

    袁槿一眼看到她,就直觉是“她”,他缓缓走近,柔声道:“不要怕,我不是恶人……”

    少女仿佛被他的声音惊醒,湿漉漉的睫绒微微眨动,下一瞬,她的眼中闪过危险凌厉的光芒,袁槿只觉得眼前寒芒一闪,急速闪身之下,却也被一道钢刃划破了耳根皮肤,顿时有血沁出来!

    那少女瞳孔凝缩为两点,宛如受了惊吓的幼兽,挥舞着锐利的爪牙,显得既柔弱又危险!

    袁槿没有在意自己的伤,平静的停在原地朝她摊手示意,“放下短刀,我是来救你的……”

    屋外一个炸雷,他似乎听到少女低喘一声,双手微微发抖,却仍然不肯放下武器,她就那样绝望而警戒的持刀缩在墙角,而袁槿也不逼迫,就那样静静的等待。

    手中温暖的灯光照亮了他的眉眼,那样温和疏朗的笑意,渐渐让少女放下心防,她手一松,当啷一声,短刃落地。

    袁槿松了口气,正要伸手把她拉起来,却见她神色突变,手中凭空闪现一道绕指般的银光,朝着他激射而去!

    袁槿的武艺由广平侯亲自教导,也算上佳,此时因为太近又是措不及防,根本来不及拔剑,颈部寒风一闪——凛然死亡之意从未如此接近!

    他闭上眼,那灵蛇般的疾风擦着脖子朝后,下一瞬却听身后有人惨嚎一声,扑通倒地,愕然回头去看,却见那身躯庞大的中年人脖颈处被银色丝线紧紧缠绕,终于彻底断气!

    少女剧烈喘息着,再次脚软跌倒在地,此时外面隐约有人声喧哗,似乎远处有人听到了声响被惊动,袁槿心中焦急,一把抱起少女,不顾她在怀里拳打脚踢的挣扎,急声道:“我们赶紧离开这!”(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追忆

    心急之下,他将人像麻袋一样抗在肩上,正要离开,却感觉她在摸索挣扎,愤愤之下在她身上拍了一记,“再闹就要被发现了!”

    “你混蛋!”

    少女尖叫道,嗓音满是羞愤,袁槿一愣,这才发现自己拍的竟然是她的臀,顿时面红耳赤,期期艾艾不知该说什么好——这少女虽然才十来岁,但已经出落得楚楚动人,显出美人模样。

    “还愣着做什么,把我衣服里的火折子拿出来!”

    少女分无可忍吩咐道——她因为被抗在肩上不能动弹,袁槿虽然不知其意,却也只能抖着手伸入她衣襟之中。

    隔着一层薄薄的亵衣,只觉得触手温润,他从未有过这般经验,心口又开始砰砰直跳。

    “用稻草覆盖尸体,然后把他的酒倒在尸体上,点燃火折。”

    少女喘息着说道,袁槿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却踌躇着没有动静,少女怒道:“男子汉大丈夫,就这点胆子?”

    “你这样伪装现场是不成的。”

    他低声道,嗓音却带着难掩的沉郁,“死后再被焚烧的尸体,与被火烧死的人有一点差别,就是他们的鼻子。”

    他干脆把人放下,小心翼翼的用稻梗通了使者鼻腔,又用火折子熏烧稻草,把黑色粉末碾碎了细细灌入鼻腔。

    “被烧死熏死的鼻腔都有燃后的烟灰,不把这个补上,仵作一验就会发现。”

    他嗓音带着些难以觉察的悲怆,手上动作不满,却有些颤抖——难以忘记,那紫禁城里冲天的火焰,那死后口鼻满是烟火灰烬的焦黑尸体……

    他摇了摇头,将一切过往都压在心头,又观察死者伤口,在胸口多放了些稻草。“幸好刀伤没有入骨,否则又要露出破绽。”

    少女被他这一通说,脸上微染霞赧,知道自己鲁莽有错,却也开始信任这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你真是来帮我的?”

    “如郡,我是……我是你父亲的挚友之子,你可以称我为世兄。”

    提起父亲,少女双眉一轩带上怒色,想要发作却强行按捺。低下头幽幽道:“居然还会有人记得我的死活?”

    “我正是为救你而来!”

    他坚决断然的承诺,伴随着重新扛起少女的举动,引起一声惊呼,两人一起从窗口跃出,身后抛下的一团火光,准确命中尸体,很快燃烧起来,不多时便是火光冲天。

    同样的一幕也回荡在小古的记忆之中。

    在被抄家之后,她因为景语的暗中设法。得以在一家慈和良善的人家为奴,母亲病逝后,景清刺杀朱棣功败垂成,景语也生死不知。

    随后的三年。日子过得平静而焦灼,她学会了母亲所教的苗疆毒虫和迷药,原本学着好玩的易容术也逐渐娴熟,突然有一天。主家也遭人陷害丢官,只得散尽奴仆回了老家,身在贱籍的她。被另一家伯府买下,充作了养马的粗使奴婢。

    管理马厩的是内院一个管事的胞弟,身躯庞大贪酒好色,不知怎的却盯上了她,设下圈套在这一夜将她关入马厩。

    他靠着身材优势将她扑倒,不顾她的反抗,用袖子沾着酒水擦干净了她的伪装,看到她白皙秀丽的面容后喜出望外,当时就脱了裤子要行那奸淫之事,却被她用匕首刺在胸前,刀刀入肉见血陷入昏迷,而她也被他临时的凶力掐得浑身瘫软,加上第一次杀人,顿时意识昏沉,缩在墙角。

    是那蒙面少年的一句关切询问,才让她神智恢复过来。

    他说,他是专门来救她的。

    他毫不畏惧她手中的凶器,仍然笑得温暖。

    他竟然把她当米袋一样扛着走!

    他居然懂得火烧尸体的仵作诀窍,巧妙伪装了现场!

    ……

    这一切,都是她记忆中难以磨灭的珍贵影像,即使是现在,她仍然清楚的记得,他带着她跃出窗户时,身后那火光冲天的景象。

    代表着噩梦的马厩被烧成残垣,也意味着她的人生重新陷入了跌宕混乱。

    ……

    此时此刻,两人对视而望,彼此眼中都是波光粼粼,难掩激动唏嘘。

    “没想到,竟然是你!”

    她的神色彻底和缓下来,唇边微微勾起两道梨涡,似浅笑似轻嘲,“那一次真是多亏了你相救。”

    “是我,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找你!”

    袁槿看着这熟悉的清亮杏眸,唇边苦笑也转为宠溺和无奈,“我救了你出来,你却很快趁乱跑走了。”

    当时她用衣角替他擦汗,他口鼻之中却感觉一阵异香,随后就神思模糊,最后看到的,是在蛛网密布的小巷中飞奔而去的倩影。

    她飞奔之下,系发的红绳散落飞扬,在熹微的黎明天光之中映出旖旎嫣红。

    她一边跑着,一边手忙脚乱的系上……他就那么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仓惶而去的狡猾小骗子,直到不支昏睡。

    小古这听到这般指控有些心虚愧疚,支吾道:“我当时急着要去跟人会面。”

    她眼珠一转,巧言令色道:“只要有缘总会再见,我们这不是又遇上了?”

    只是时间飞逝,已然过了八年。

    “后来,你就加入了金兰会?”

    面对袁槿的问话,小古点了点头,袁槿眉头皱得更深,“你又何必趟这浑水!”

    这是什么话!

    小古不服气,正要反驳,却听袁槿沉声道:“金兰会的大哥行迹诡秘,心思难测,你最好脱离这个组织!”

    这次换小古咬牙为难了,她轻声道:“你知道吗,他也曾经跟我有婚约。”

    ——只是那张庚帖,被他用火烧成了粉碎。

    面对袁槿愕然的目光,她解释道:“是我母亲临终前订下的,可惜,这只是一个虚幻的安慰而已。”

    她讲述了那病榻前的一夜——那也是景家父子默默赴死前,她最后一次看到景语!

    “你还惦记着他?”

    袁槿敏锐发现了她的情绪。

    “不,我早已经对他失望。”

    小古只觉得眼角有些酸涩,却逞强没有去擦,“他有什么企图我不想管,可是金兰会的大家,还有我们救出的女眷孩童们……”

    她心中矛盾沉痛,一时说不下去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撞破

    袁槿低声叹道:“终究是我们皇家内斗阋墙,却害了这么多人。罢了,你若是不愿走,就尽量离他远点。”

    语意殷切,却是关切无比,只因为在很久前的那一夜,他的一颗心就已经失落了。

    那个暗夜,她手刃那禽兽的时候,瑟瑟发抖却强撑着的神情,深深打动了他。那般孱弱害怕,却混合着果断坚决的狠厉,构成了一种奇异魅惑。

    他凝视着她,平静无波的眼神下藏着怜惜与愧疚,“若是有机会,你带着金兰会那些老弱妇孺,尽量离开吧。”

    这种滔天真相,千钧责任,根本不该跟她扯上干系——这么多年来,他不曾给过她呵护照顾,却也不能眼睁睁看她也踏上这皇权争夺的尸山血海。

    他又拜托小古一事,“想办法说服如瑶小姐解除婚约吧,把我说成十恶不赦的坏人也行,总之,让她死心就好。”

    他看着她,目光带着忧悒,微微一笑之后,却是无尽豁达光明,“从此之后,你们都将彻底解脱了。”

    小古心中咯噔,觉得有些难受,于是转移话题,“你也想开启那只木盒?”

    问出这个问题,她自己也觉得有点傻——那东西就是人家兄长建文帝留下,用来压制、剿灭朱棣的!

    谁知袁槿的回答却与她所想不同,“我要把这些东西彻底毁掉!”

    “啊?”

    面对小古的惊愕,他叹道:“我对皇位没有任何热衷——为了这张龙椅,流的血已经够多了!”

    身为众位遗臣苦心造诣、偷天换日保下的正统血脉,他竟然有如此念头!

    小古震惊之后,对他的胸襟更加感佩——为了争夺这天子之尊的名位,做侄子的建文帝翻脸无情,削藩逼死好几位叔伯和堂兄弟;做叔父的朱棣干脆兴起大军刀兵厮杀——然而眼前,却有这样一个人。彻底放弃了这种野心!

    “其实如果可以,我希望用这木盒换来当今天子的大赦天下……“

    小古身子一震——袁槿的念头,竟然与自己不谋而合!

    “但是他若是知道了我的存在,只怕要寝食难安,更加暴虐的追杀、株连。”

    袁槿叹息一声,“因此,我只能毁掉它,这样,天下百姓就终于能太平过活了。”

    这样的想法,这样的气度。让小古百感交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这一生所遇到的男人,各个都是胸怀抱负,立志高远要建功立业,有的要封侯领军,有的要做天下名臣,有的要报仇雪恨……可只有眼前这人,却是真心诚意在怜悯那蝼蚁一般的苍生,希望他们能安生过日子。

    这样的人。也许天生不是什么帝王之材,也没有什么高志野望,但他的本心本性却最是难能可贵!

    小古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却将一切感佩赞许都藏在了心中。

    她转身要走,却被他拦住了。

    “还有事?”

    她不解的问道。

    他凝视着她,目光明灿晶莹,却又似蕴藏着无穷的深邃情愫。“还有一件事……就是你的庚帖。”

    他从怀里贴身的锦囊中取出一小块大红洒金纸——岁月流逝已经有些泛白,却仍然珍而重之叠得整整齐齐。

    他牢牢的握在手中,面容上泛起一丝绯色。“这庚帖是你父亲给的。”

    那个混账……

    小古顿时又恨得牙痒痒,一把夺过那纸片,“如你所说,这事本来就是个错误!”

    袁槿的目光闪过一丝哀伤,静静站着并没有阻拦躲闪,任由那半旧的庚帖落到她掌心,狠狠攥成一团,好似他的心也被揉成这般狼藉。

    “姻缘之事,贵在两厢情愿。”

    他凝视的神色似伤感又似惆怅,让她心中一动,莫名的没有把庚帖撕成粉碎,他再度上前一步,突然靠近她,将一个物件挂在了她脖颈上——

    “这个玉佩,你仍旧戴着吧。”

    温润柔滑的触感,熟悉的形状,正是她之前一气之下丢还给他的那随身凤佩。

    他靠得极近,男子带着热意的气息轻拂在她耳边,明明已经挂好,却偏偏近乎环抱她双肩,久久没有放开。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微微一惊,随即抬起头,看入他的眼神。

    “这玉佩既然已经送出,我就不会再收回。”

    他看着她,眼中情意深深,浓得化不开,纠缠入骨,“况且它跟那玉琮不一样,没有什么机密可言,只代表纯粹的心意。”

    鸳鸯之盟,一双两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只是纯粹的他和她,曾经可能拥有的那段姻缘。

    看着她吃惊、手足无措的表情,他微微一笑,眼底闪过一道萧索落寞,随即恢复了翩然的完美姿态,放开了手,退后两步。

    “时间不早了,让那侍女替你更衣吧。”

    两人对视而立,此刻心情却是各自复杂,小古浓黑的眼睫颤动了下,随即恢复了冷静,“你也要千万小心。”

    她敛衽一礼就此告辞,心事重重的两人都没有听到,后窗那边传来微弱的一声轻响。

    ****

    如瑶提着裙摆快速疾奔,脚步踉跄近乎狼狈,好似身后有什么恶鬼在追她!

    她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心头仍是砰砰直跳!

    她躲在后窗底下,眼睁睁的看到了那一幕——跟她有婚约的未婚夫婿,竟然亲密的拥着她的丫鬟小古,将一个玉佩挂在她胸前。

    虽然光线昏暗,但他眼中的熠熠深情,却是不容错认!

    何等让人惊诧,让人愤怒!

    如瑶脚下一绊,终于摔倒在地,她感觉心头乱跳,浑身软绵绵的,似乎失去了一切的气力。

    她捂住脸,无声的啜泣着,只觉得心头好似破了一个洞,强烈的疼痛和羞辱让她一时茫然了。

    她之前并未见过袁槿公子,要说情根深种也绝无可能,但这么久以来,秦妈妈和嫡母留下的心腹,就在她耳边灌输了无数遍:侯府虽然苛待她,但她未来的夫婿,是才貌双全的大家公子,只要熬到她长大了可以出阁,她就能跟夫婿琴瑟和鸣,过上幸福和美的日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差错

    可以说,这桩婚事,代表的不仅仅是个戏文里的才貌仙郎,而是她对未来生活和希望的全部憧憬!

    可是现在,这个憧憬,这个少女时候的梦,已经彻底破碎!

    只留下镜花水月的残片,在心底变成碎渣,狠狠的刺出血来,仿佛在嘲笑自己的愚蠢和不幸!

    “他们两个,怎么会……”

    她哽咽着,心头愤怒与悲伤翻涌,却终究慢慢恢复了冷静,站起身来发现自己形容狼狈,强忍着心绪到了树丛背后,重新收拾了一下,正要离开这个伤心地,却发现远处传来尖叫声——

    “不好啦,我家姑娘落水了!”

    这声音有些熟悉,仿佛是哪位姐妹身边的丫鬟,如瑶心头一紧,赶紧循着声音跑过来,却见一处西湖石砌成的涌泉深池里,如灿正在水中央快要沉下,一旁她的丫鬟正在尖声喊叫,却已经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如瑶虽然跟如灿关系平平,与她母亲更是针锋相对,但此时却不能见死不救,她没学过游水,连忙四处环顾找寻物件把她救上,心急火燎之间看到一段半长的竹竿,连忙上前拽过,伸到水里递给如灿,大声喊道:“灿妹妹你快抓紧!”

    如灿似乎也是吓呆了,随着水波载浮载沉,就是不去接那竹竿,眼看着人越发往下沉,如瑶心急如焚,咬牙跳入水中,冒着被涌泉冲走的危险去接近她!

    几次险些被冲走,她终于涉险来到如灿身边,一把扯住她的衣摆正要往后拖,谁知如灿却伸手胡乱挥舞,攥住了她的手腕死也不肯放。

    如瑶被纠缠得不能动弹,眼看两人都要沉下,她灵机一动用竹竿狠狠的戳了如灿一下,如灿吃痛果然放开了些。她顺势用竹竿再推,把如灿从最深的水涡处推了出来,狠狠的被暗流冲到了岸边。

    而如瑶自己却被水涡卷了进去,晶莹水柱宛如雨幕一般,在岸边观赏想必是景色宜人,此时却成为催命的阎罗,如瑶被呛入不少水,眼前都逐渐模糊,突然,有人大喊着跑了过来。噗通一声跳下水来,飞快的朝她游来,一把抱住了她!

    强健有力的男子臂膀环保着她,保护着她凫水,终于脱险上了岸。如瑶不断咳嗽着,睁开眼一看,抱着自己的竟然是萧越!

    她心头一惊,想要推开却发觉手脚无力,此时萧越也发觉窘境。连忙放开手,让她自己平躺歇息。

    “就是这里,我家姑娘就是在这落水的!”

    似乎是另一个丫鬟的嗓音随着人声脚步声快速接近,萧越想要放手。两人**搂抱的场面却已经被来人们看在眼里。

    “呀,越少爷,是你救了我家姑娘啊!”

    那丫鬟刻意做作的高嗓门一路而来,等到看清眼前两人的时候却是彻底愕然。张口结舌了,“这,这怎么是如瑶姑娘!”

    她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更加尖利。随即看见一旁同样**却面色铁青、咬牙不语的如灿,顿时吓得消音。

    来的人除了如珍、如思,还有闻讯而来的袁五和袁七两位公子,此时他们看到这一幕,都觉得尴尬无比。袁五倒是知道轻重,连忙叫下人去送如灿、如瑶去靠近的林中精舍歇息,命人取来干净衣裳和姜茶,又派人唤了家中大夫,袁七却是个调皮口无遮拦的少年,想起方才年轻男女亲密相拥的一幕,嘿嘿一笑道:“这真是天赐的好姻缘啊!”

    “你胡说些什么!”

    袁五虽然温和,听了这话也怒了,狠狠瞪了袁七一眼,“那是你未来的二嫂!”

    “什么二嫂,我才不承认呢!”

    袁七正是满身反骨,叛逆无比的年纪,加上看到这几天家里的闹腾,更加为袁槿抱不平,“就凭十多年前儿戏一样的约定,就要二哥跟她结婚,这是凭什么!二哥根本不想娶她,父亲还狠狠的使了一顿家法呢!”

    他狠狠瞪着湿漉漉远去的如瑶,嘴巴更加犀利毒辣,“她嫡母生母都早早亡故了,亲爹是个破落户,济宁侯府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哪里配得上我二哥!”

    袁五听着这一番话又气又恨,他身子文弱,顿时咳嗽起来,“你,你太没规矩了!”

    他毕竟是隔房的,性子又柔弱,不能立刻拿起家法来教训这小子,袁七看到堂兄被自己气成这样,冷哼一声总算闭嘴了。

    他们兄弟站得稍远些,这一番话虽然压低了嗓门,但如珍等人却也听了大半,顿时脸上很不好看——毕竟是同一家的姐妹,如瑶被人这么挤兑看轻,还辱及他们府上,如珍如思等人都好似芒刺在背,偏偏又不能发作!

    无论如何,如瑶跟袁家有婚约,却在他家掉入水中跟其他男子有了肌肤之亲,这事说出去总是个绝大的话柄!

    袁槿此时已经赶了过来,听人禀报这一场混乱脸色也更加冰寒,他不是笨人,亲自察看了现场,又将几个丫鬟请来盘问一通后,心中有了端倪。

    “这可不是单纯的落水!”

    他低声说道,一旁的萧越换过衣服,听到这冷冷一句,顿时心头一震。

    “如灿姑娘的两个丫鬟还真是分工明确,一个在岸边尖声喊叫,另一个绕了个大圈请大家来。”

    袁槿目视萧越,似笑非笑道:“还偏偏在你射箭练习的林子附近。”

    萧越不是笨人,略一思索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之前他是跟如灿一起钓鱼的,但由于如珍那事始终是心事重重,意兴阑珊。原本很爱缠人脾气刁蛮的如灿,这一回却是意外的通情达理,建议他去练习一下弓马射箭,还笑着说“出出汗心情就好了,我自己在附近观景就好。”

    他还以为这个娇蛮傲慢的表妹终于懂事了,没想到,她居然设计了这么一整盘计划!

    如灿落水那一幕正在自己练习的林子附近,丫鬟光是叫喊不救人就是想把自己引来,然后另一个丫鬟去喊来众人,则是为这一幕做个见证——男女相拥铁证如山,加上又是姨表至亲,传扬出去以后,他势必只能娶她为妻了。

    只是没想到,平空杀出一个如瑶,不知真相的她拼死救了如灿上岸,自己却沉入水中,正好被闻声赶来的他救起!(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章 娇宠

    “萧兄还真是抢手啊,让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贵女为你费心设计!”

    袁槿苦中作乐,干脆打趣萧越,却惹来后者的冷冷白眼,“我跟如瑶小姐是清白的,只是为了救人才事急从权……”

    萧越以为他在意自己的未婚妻,急忙辩白这是意外,谁知袁槿却是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反正已经被大家看到了,你不如……干脆娶了如瑶吧。”

    “你说什么……那是你未婚妻!”

    萧越彻底震惊了,握紧了拳头险些要揍他。

    “那是父亲一意孤行订下的,我不想耽误人家好好一位姑娘。”

    袁槿暗忖:如瑶勇于救人,必定品行上佳,越是这样,越不该拖人家下火坑。

    萧越眉头皱得死紧,“可我……”

    他想说他喜欢的是如珍,可话到嘴边却犹豫了——自己真的喜欢如珍吗?

    第一眼见到如珍时,她处乱不惊,冷静娴雅,在如灿的刁难下宛如空谷幽兰,让他一见倾心。

    随后一年多的鸿雁传书,两人仿佛有了同一个秘密,那般心心相印,默契甜美,让他以为找到了此生的知己挚爱。

    在他心目中,如珍是沉静善良,温婉可人的,但他从未想到,她竟然拥有他无法发现的另一面——那狠毒阴冷,性子偏激的一幕,让他心中那美好形象瞬间崩塌!

    他爱的,究竟是如珍,还是他心目中自我美化的那个温婉佳人?

    “别犹豫啦,如瑶姑娘真的是才貌双全,心地良善——听说她堂妹对她态度很是恶劣,危急关头她居然还愿意亲身涉险去救她。”

    袁槿对如瑶虽然没有男女情爱,但真的印象不错——在尔虞我诈暗斗不已的大宅院里,这样心思清明又不失良善的女子。绝对是不可多得。

    “再说,你和她**的被撞见,虽说是救人,女子的名声也难免有瑕,你们也算是隔着房的表亲,亲上加亲不是更好?”

    袁槿见他表情松动,趁热打铁道。

    此时公主那边也听到这边出事,派了洪姑姑前来,袁槿只得丢下若有所思的萧越,前去给母亲请安。把事情说清楚。

    “怎么好好的会出这种事呢?”

    公主听了眉头郁结,很是不悦,斥责那几个得用的侍女,“你们是怎么待客的,竟然让贵客掉进水里!”

    简直岂有此理——一旁的王氏心中已经是怒不可遏:她好好一个外甥,竟然跟如瑶这丧门星沾上了关系。

    她生性多疑,此事又发生在公主府上,不由的心中暗自猜测:会不会是公主府上有人搞鬼?

    这个念头一旦生起,她越想越有可能——如瑶这种自小丧母、父亲又胡混的小妮子。根本不是儿媳的好人选,公主若是想让这桩婚事作罢,又不能损害侯爷的面子,就只能如此这般……

    她心头一亮。自以为想明白公主的心思了,于是笑着对永安公主道:“这都是这几个孩子淘气的缘故,公主不必怪罪这些姑姑,如瑶那丫头自小就三灾五难的。大约是她命理不好总是容易冲犯什么,等回去给她到庙里问问,找个大师开解一下。”

    她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若有若无的说如瑶“命不太好”,今后若是要退亲甚至有了意外,也能圆说过去。

    永安公主虽然不是七巧玲珑心,但也不是笨人,听这话就有些不对,却是笑了笑没接茬,只是吩咐左右拿了上好的补品和药材送去给如瑶、如灿两人,让她们回去好好养养,又让洪姑姑把看守涌泉和庭院的仆役都拖出去打了二十板子。

    “是我们府上看管不严,这才让几位小姐受了惊,公主让奴婢走一趟,向侯爷致歉。”

    洪姑姑满脸是笑,另坐了一辆车随着她们回了侯府。

    到了侯府,王夫人满面严霜,叫了如珍如灿如思去自己上房,没等她们喘息,就怒喝一声,“给我跪下!”

    如灿心中有鬼,惊魂未定又遭此一喝,顿时吓得一哆嗦腿软,如珍脸色铁青默不作声跪了,剩下一个如思最是懦弱,根本摸不着头脑也乖乖跪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给我老实说!”

    王夫人怒喝一声,如灿心中又怕又羞又愧,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王氏眼风一扫,却正好看见娇惯的小女儿眼神飘忽躲闪,她心中咯噔一声,遣散了其余两人,逼问道:“你这孽障,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如灿哭得上气不接不下气,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好好的一场谋划,没想到却闹成这般田地,她毕竟年纪还小,此时已经六神无主。

    此时姚妈妈悄无声息的进来,到了王氏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王氏眼中怒光一闪,一抬手狠狠掴了如灿一掌,“你这个孽障!”

    如灿从未见过母亲这么愤怒痛切的眼神,一时吓呆了,连脸上的火辣肿胀都顾不上。

    “你……你怎么这么蠢呢!”

    王氏简直要背过气去,她自诩聪明能干,百伶百俐,却生出这种蠢到家的女儿来,“你的两个丫鬟已经全招了!”

    “啊,她们竟然敢……”

    如灿正要怒骂,看到母亲燃烧着怒火的眼睛顿时气馁,捂着脸乖乖缩在一边。

    “你居然在公主府上设计你表哥,还是这么拙劣的计谋——你以为大家都是傻子不成!”

    如灿被母亲如此痛骂,面上下不来,嘤嘤哭着,王氏只觉得头疼加烦躁,尖声喝道:“你还有脸面哭,既然要做就做得密实些,你居然让如瑶阴差阳错代替你被救,闹出这种乱子来——如瑶可是公主未来的儿媳,她若是下定决心要查个彻底,别说是你,就连我们侯府的颜面也要荡然无存!”

    如灿听了这话不服,哽咽道:“说了半天,母亲竟是惧怕公主!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呀——若不是你不肯去帮我向姨妈提说,凭两家的至亲关系,我跟表哥根本是顺理成章!”

    王氏听她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举手又要打她,看着她闪着泪花的眼和红肿脸颊,却又实在狠不下心,“都是我宠着你纵着你,才让你如此娇蛮无知!”(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迁都

    她说着嗓音也哑住了,手臂有些颤抖,如瑶从未见过母亲如此疲惫软弱之态,从地上起来抱着她的膝盖,哭着认错,王氏也心软了,抚着她的头发,低声道:“你喜欢你越表哥,我也看在眼里,只是这婚姻之事不能由女方一头热上赶着,我几次向你姨妈提起口风,她一开始倒也赞成,后来就开始推脱——显然是回家问过你姨丈或是越哥儿的意思了。”

    她看着女儿痛苦懵懂的双眼,硬着心肠道:“虽说是亲戚,但强扭的瓜不甜,这次又出了这种事,只怕你的念想越发不成了……”

    见女儿又要嚎啕,她冷声道:“你哭也没用,好好给我收敛改了这性子,不然今后还有得亏吃!”

    她想起这一团混乱,心头也是一阵阵烦躁,来回踱步面色冰冷,一旁的姚妈妈知道她心意,低声道:“要不要等老爷回来,由他亲自去向公主陪个不是?”

    王氏咬唇不语,半晌才道:“先静观其变,不要着急承认。”

    “可是只怕公主怪罪……”

    王氏摇了摇头,“她就算怀疑,也未必有确实的证据说是灿儿做的。”

    只是她心中不免也有些担心——那毕竟是公主未来的儿媳妇,现在弄得她跟一个外男**在水中搂搂抱抱,还让一群人看到了,这么丢了公主的颜面,只怕她未必肯干休!

    想到这里又是深恨——如瑶这小丫头摇身一变,竟然跟公主之子有婚约,张氏生前一声不吭,却居然给自己的庶女寻了这么好的一桩归宿。

    王氏想起那个美貌雍容然而早亡的妯娌,唇边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张氏就是不折不扣的蠢女人,居然真的对一个庶女挖心掏肺,大费周章的为她寻来这么个如意郎君!她还真把如瑶当亲生的了!

    一旁的如灿早在姚妈妈搀扶下起来了,见母亲若有所思。以为她还在担心公主怪罪,于是咬牙恨声道:“其实公主对如瑶也是面上情,那个袁二公子更加对她没什么喜欢在意,母亲你想啊,当时自己未婚妻落水还被其他男人救了,他一点也不着急愤怒,居然扯着萧表哥去一旁说话了——无论多么铁的兄弟,这种事还是膈应的吧?说不定啊,他根本不愿意遵从这个什么鬼婚约来娶个破落户的女儿!”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眼珠一转道:“我们要不要去试探一下袁二公子的态度?如果他真的不想跟如瑶成亲。又何必死皮赖脸缠着人家,早点解除婚约,还能博得公主的欢心呢!”

    她心中早就对如瑶有这种飞黄腾达的好运气满是嫉恨,现在若是有机会毁了这婚事,她再情愿不过!

    王氏被女儿说得有些心动——她本身也不愿如瑶能攀上这样一门好亲事,之前为了张氏留下的钱财,彼此之间几乎是撕破脸了,如瑶这个小妮子肯定心里记恨她,将来若是有机会。只怕还要报复回来,现在就斩断她这条青云路更好!

    她沉吟片刻,准备让姚妈妈去一趟公主府。

    ****

    公主府那边,也正在谈论这件事。

    永安公主用了膳。缓缓喝完一盅汤,这才对坐在下首的袁槿问道:“今日总算见到了如瑶姑娘,可谁知却出了那种事。”

    见袁槿默然无语,她眨了眨眼。轻笑道:“那是你未来的小媳妇,你怎么连个笑脸都不见?”

    袁槿沉吟片刻,觉得在公主这边略微吹些风声也好。“我觉得,这婚事有点不合适。”

    “你是嫌弃今天这事?”

    公主的脸沉了下来,“你可不是那种冬烘迂腐的人啊!”

    “不是,礼有经亦有权,这个道理儿子还是懂的。”

    “那是为什么,你父亲给你订下这婚事有什么不妥吗?”

    公主晶莹美眸闪过诧异,猜测道:“难道是那家姑娘有什么不对?”

    “绝对没有。”

    袁槿绝不想让人对如瑶的品行有所猜疑,坚决否认后,皱着眉吞吞吐吐,“就是觉得,跟她实在不投缘……”

    公主脸色明霁,恍然笑出了声,用和蔼打趣的眼光看着他,“你跟她不投缘,那跟谁投缘呢?你有什么心上人吗?”

    袁槿的眼前,瞬间浮现那俏丽慧黠的双眼、千变万化的容貌——以及,那暗夜中脆弱迷茫,却又狠厉魅惑的风华……

    公主看到他脸颊升起一道细微的嫣色,顿时笑着用团扇敲了敲他的头,“看你笑成呆头鹅,就知道必定是有了。罢了,你若是要解除这桩亲事,我就为你设法吧,不过这毕竟是你父亲订下的,他如今人远在北平……”

    广平侯袁容身为皇帝亲信,被派去北平居然逗留了这么久?

    面对袁槿疑问的目光,永安公主唇边带起一道亲昵甜蜜的笑意,“你父亲这个人,做事最是认真,父皇派他去丈量土地和勘查地形,他非要事必躬亲,这么着费的时间就长了。”

    她轻启朱唇,低声对袁槿道:“你应该也听到风声了吧,父皇有迁都的意思呢!”

    什么?!

    袁槿瞳孔微微收缩,面上却禁不住露出愕然来。

    “父皇多年在北平戍守,已经习惯那边的气候地形了,再加上金陵这边的皇宫被焚烧得散乱瑕疵,早就有回北平的意思……”

    这些都是宫中禁语,公主也不欲多说,把话题转回婚事来,“总之你父亲一时半会还回不来,我也没法越过他,替你把这桩婚事给推了,况且人家姑娘好好的也没做什么错事,贸然退亲那是毁人名节,太过缺德……”

    公主沉吟难以决断,袁槿深知她生性温柔和善,很难做出有效的决断来,这次也不是求公主来解决问题,而是给她一个心理准备,方便将来行事。

    趁着父亲……广平侯不在家,赶紧把这桩婚事了结,否则他一旦回来,肯定要坚持履约。

    公主说了会话,有些疲倦了,袁槿送她回到寝房后,看了看时辰,决定前去赴约。(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 皇权

    万花楼内别有乾坤,庭院深深,却是一色的粉白花瓣,开到最盛时悄然凋零,飘摇着落下,拂了人一身清幽香意。

    青衣小帽的侍童前头带路,袁槿一路走在青砖铺就的九曲回廊上,只觉得耳边隐约有丝竹之声,却并不显得靡靡**,而是清丽婉转、一派文采风流。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惆怅东栏二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有人斜坐廊下的长椅,手执书卷曼声吟咏,雪青衣袍拂在栏杆上,姿态甚是闲逸。

    仿佛感受到袁槿的脚步声,他嗓音一顿,声调截然不同——

    “白发将军亦壮哉,西京昨夜捷书来。胡儿敢作千年计,天意宁知一日回。列圣仁恩深雨露,中兴赦令疾风雷。悬知寒食朝陵使,驿路梨花处处开!”

    这两句铿锵可见金戈铁马之音,豪迈激越气吞霄汉,最后两句蕴含的深意却让袁槿脚下一顿。

    虽然同样是咏梨花,这首却是宋时武钜率军抗击金兵,收复洛阳,陆游陆放翁听到消息激情所作,最后两句预想来年寒食节,祭扫宋先帝陵墓的使者,将通过梨花盛开的驿道而到达洛阳——这样的典故,听在袁槿心中却是一动。

    “所谓诗以言志——这最后两句,是否说中了你的心思?”

    那人看到袁槿,不紧不慢的站起,却是风度翩然,让人见而望俗,“袁二公子,或者该称你一声——朱允燝殿下?”

    最大的秘密被瞬间道出,袁槿心头狂然一震,手掌已抚上腰间佩剑,这文士打扮的青年却是淡然一笑,不见丝毫惊惧。“真是失礼,忘了自我介绍——在下薛语,曾经的姓氏,却是姓景。”

    他看着袁槿的瞳孔最深处,微笑道:“家父景清。”

    袁槿心头一震,端凝的黑眸闪过一道恍然之光,再看向景清时就多了几分亲近信赖,“原来是忠良贤臣之后!”

    他想起当年旧事,对着景语一揖及地郑重行礼,“我家亏欠景先生良多!”

    景语似乎惊讶了一下。没想到这位流亡在外的皇嗣竟然如此平易真实,随即却站起身来受了这一礼,没有回避,“我父亲一心匡扶大明正统,赤诚之心可昭日月,倒是值得你这一揖!”

    随即亲手扶起袁槿,两人分宾主落座。

    此时此地却是闹中取静别有洞天,眼前茶壶冒着热气,廊下花瓣飞舞草木繁密。袁槿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却对金兰会的掌控力暗自心惊——万花楼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青楼,却俨然是他们的心腹场所。

    而眼前这位出自景氏的金兰会会首,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心思和目的?

    “今日一见殿下。果然是龙章凤姿,气度非凡。”

    景语好整以暇的夸赞道,表情却很是自然,并不现出半点谄媚。

    “只是这大好江山握在逆贼之手。殿下又有什么打算呢?”

    袁槿心中微微警惕,“命数该然,如今局势已定。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有隐姓埋名过日子罢了。”

    这倒是他的真心话,却换来景语一声不以为然的轻笑,“殿下此言大谬不然——若真是想隐姓埋名一辈子,广平侯又何必假托外室之子把你带回家中教养,又为何培养你文韬武略让你加入军中崭露头角?”

    袁槿心中无声的叹息,目光却仍然是澄澈清明,“这是侯爷厚爱,而我却受之有愧。”

    “那当年秘密盟约的几位大人,就这么白白死了吗?他们的遗志,你还记得吗?”

    景语石破天惊的一句,让袁槿眼睛睁大,只见景语长身而起,看着庭院里的花瓣凋落,神色由悲凄转为凛然,“你准备这么辜负他们的苦心造诣吗!”

    袁槿身子一颤,眉间浮现矛盾挣扎——锋芒与隐忍在心中瞬间厮杀了千百回,恍惚间,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低沉而暗哑,“就算我还活着,又能怎样呢——继续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皇帝梦,拖更多人下水?重启战端让无数生灵涂炭?”

    渐渐的他心思清明,抬起头看向景语,“先生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这一生亏欠了许多人,再也不忍、也不能继续欠债下去了。”

    他又是深深一揖,站起了身来要走,却听身后幽然传来一句——

    “就这么走了,你一辈子也别想娶到你心爱的女人!”

    袁槿脚步一顿,背对着他看不清景语表情,只听他冷然道:“再这么下去,如郡她迟早是广平侯的人,你拿什么去跟他争?”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袁槿微微嘲讽道。

    景语眼中闪着复杂难 懂的幽光,似在说给他听,又好像在自嘲,“所谓成王败寇,你甘心这么一辈子蹉跎,混个锦衣玉食倒是不成问题,但有那么多支持你们懿文嫡长这一系的,却是流放发卖,生不如死,像如郡这样成为婢妾,任由主家玩弄的可不止她一个!”

    袁槿双拳紧握,想起当初看到广晟霸道而强势的将如郡搂在怀中,心中顿时泛起酸楚愤怒甚至沉痛之情——那个男人根本不能给她正妻的名分,这样只会辱没了她!

    景语指着前院高楼亭台,那边依稀飘来靡丽乐声,“前院有好些女孩都跟如郡身世相似,却堕入风尘迎来送往——你还想她们继续过着这样的生活吗?当年若非我暗中布置,如郡她十有**也要落到这样见不得人的去处!”

    “我们金兰会,多的是这样的可怜人,朱棣一日不死,你一日不能夺回江山,我们就只能继续过着生不如死的暗黑生涯。”

    他的声音沉稳入耳,却让袁槿生出一身冷汗来,他站在原地没有回头,半晌才道:“为了救一群人,就要掀起战乱让更多的人死去——这样是真正的大义吗?”

    “但你若什么也不做,就等于直接放弃那群人——你刚才说亏欠我们景家,你错了,我父亲是心甘情愿赴死的——你亏欠的,是幸存的如郡和其他所有人!”

    景语的话宛如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他身上,袁槿快步离去,藏在袖中的双拳却是攥得很紧!(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锦衣

    而他身后的景语盯着他的身影,低声道:“看来我们这位殿下,实在是宅心仁厚——这是最要不得的!”

    他端起已经微凉的茶盅,一饮而尽,轻轻挥袖,那瓷盅就落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必须尽快下一帖猛药,时间已经不多了……”

    此时院外飞来一只信鸽,咕咕叫着落到他脚边,他取下铜环上的纸卷,展开用茶水涂在上面,便显出了字迹,看完后他微微一笑,将纸卷放入竹制手炉下的炭火里,渐渐化为灰烬。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红笺。”

    他的笑容清朗而和煦,如日光一般明媚灿亮,眼角却闪过让人不安的狠厉。

    ****

    大理寺狱中,纪纲仍然坐在那简陋的一张木床上,眉头却皱得很紧,“你不该来。”

    站在他面前的人一身便服却是器宇轩昂,俊美宛如美玉明珠,正是他属意的锦衣卫新任指挥使,广晟。

    “如今那位薛主簿高升去东厂了,大理寺这边略见放松,我才得以进来。”

    “我这次来,有事欲向大人求教。”

    广晟又向前两步,以低不可闻的声音问道:“皇宫南苑里有什么不寻常的秘密?”

    “皇宫是在洪武皇帝手里建成的,真正的秘密,只怕只有皇族最紧要的那几个人知道。”

    纪纲略微沉吟了一下,“不过我们锦衣卫也负责监察宫中,好些宫中老人落在我手上,临死前都供出了一堆秘密。”

    “我记得有个上了年纪的哑巴宫女就是在南苑的,她因为偷盗要被处死,她抱住我的腿,在泥地里画了一幅奇怪的图。”

    广晟听得入神,纪纲笑着看了他一眼。“那幅画很奇特,在一片潦草的宫殿下方,她画了很多绕来绕去的线条,我本来以为是蛇,可最后根据她的比划示意,终于知道,这是宫殿下的密道。”

    “密道?”

    “对,大概是在洪武皇帝建造皇城的时候,就已经秘密设下了。”

    当年朱元璋建造皇城时花费不少,险些连国库的银子都不够了。民间至今还流传“沈万三捐钱造了半个城”的传言,虽然不尽可信,但靡费巨大却是可见一斑。

    纪纲话锋一转,“当年建文帝在大火中失踪,有人也猜测是从这密道逃走的,今上花了不少功夫把那片瓦砾堆都翻了个底朝天,却没发现任何入口。”

    “真要有什么密道,也是建文帝那一系的才掌握秘密,毕竟他们是正统的嫡长。”

    纪纲的话让广晟心中略见几分端倪。却陷入了更大的迷雾。

    为何替代红笺的尸体上会有南苑铜缸底部的压痕?

    真正的红笺去哪了?

    貌似平静的南苑,究竟隐藏着什么?

    他压下心中念头,跟纪纲说了最近动态,纪纲点了点头。“这个薛语非池中之物,是我当初大意了。”

    他轻声叹道:“陛下是不想一直用锦衣卫这把刀,于是造了个东厂出来,从此之后。不再是一家独大。”

    声音之中,颇见萧索之意,时光荏苒。这位当年手握凛然权柄的强人,此时此刻也如此寂寥地感叹一个时代的终结。

    “所以你必须抢在前头破案,让今上能够安心。”

    纪纲看着广晟眼角的疲惫之色,也觉得有点棘手,“就算有密道,应该也只有掌握方法和机关诀窍的才能开关,连今上都没找得出来,只怕你短短时日也查不到什么。”

    纪纲见广晟神态沉稳,丝毫不见失望急躁之色,暗中点了点头,“我所知道的关于南苑的传闻就这些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我准备在南苑之中广泛筛查可疑人物,每个人都要详细查验来历背景和亲朋关系。”

    这个方法虽然看似寻常,但天下间的事只怕认真,广晟若真能抽丝剥茧的下苦功夫,有疑点的人早晚会露出行迹来。

    纪纲欣慰的点了点头,突然又想到一事,凝神思索一会,突然问道:“南苑那帮宫女的来历,有几个倒是不太寻常。”

    “我记得是永乐七年的时候,有几家勋贵献女入宫,都封了妃嫔的为份,其中尤其以张娘娘身份最为贵重,今上也因此册封她为贵妃。”

    纪纲所说的张娘娘,正是本朝勋贵第一的英国公张辅的妹妹,也是先头的河间忠武王张玉之女,张玉在东昌之战中为营救朱棣而死,张辅占领安南改为交趾,四次平乱可说是忠勇双全。

    “张贵妃带进宫几十个婆子丫鬟和工匠仆役,有些暂时使不上的就分散各处,其中有几个**岁的小丫头,因为年纪实在太小,陪嫁的时候只是为了喜庆的吉兆,所以本来是养起来的,后来不知道是闯了什么祸受了罚,就被贬到南苑去了,现在算算年纪正是妙龄。”

    纪纲做锦衣卫指挥使多年,宫中的情况也浸润颇深,这么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他竟然也记得。

    这居然又扯上张贵妃和英国公了?广晟觉得宫里的水实在很深。

    “当然,也不是说这些小丫头一定有问题,只是记起来这事,跟你提说一二。”

    纪纲说完,看了看铁窗边泄下的微弱天光,“你在这逗留得太久了,赶紧离开吧。”

    广晟的脚步却没有移动,神色之间难掩担忧关切,“大人千万小心,谨防有小人落井下石暗算,我也已经设法派人潜入大理寺——”

    话音未落,就被纪纲狠狠瞪了一眼,“你这是自作聪明,赶紧把人给撤回去!”

    “可是……”

    “没有可是!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怕我中了暗算或是受了折辱,但今上不是蠢人,明的暗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我,我不会有事的。”

    纪纲唇边露出微讽的冷笑,“除非他要我死,其他人动不了我。”

    广晟听到这也觉得无法反驳,于是只能匆匆拜别离开了。

    幽深的狱室里,纪纲看着他远去的轩昂背影,一抹笑意转为苍凉平静,“不过,他取我性命的这一天,也快了。”

    他留在这个世上的时日,已经无多,只希望这小子能真正继承他的衣钵,并且发扬光大,让锦衣卫之名永远不坠……这样就够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暗害

    小古觉得这几天如瑶的情绪很是异常。

    她一个人静静坐在房里,屏退了连大丫鬟在内的所有人,幽幽的一想就是半天,连吃饭起居都是懒懒的。

    小古看不过眼,亲自给她斟了一杯茶,递给她时,却发觉如瑶的眼神有些奇怪,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有些渗人。

    她大概还在为那天的事伤心难过吧?

    一个大家闺秀,在大庭广众下落水,被隔房的表哥救起,**衣衫轻薄的搂抱在一起,虽然大家都知道是为了救人,但总也对名声有所妨碍——况且,这是在未婚夫家里,而袁二公子对她也很是冷淡生疏。

    小古对如瑶心生怜惜,更有一种同病相怜的秘密藏在心头,于是她竭力开解,陪她说笑,但如瑶的情绪却更加低落。

    秦妈妈看了心疼不已,看如瑶整天关在房里,恨不能让她出门散散心。

    机会倒是很快有了,太夫人一年一次都要去城外的灵谷寺上香,为在外征战的七老爷祈福,这对她来说是非常郑重的一件事,府里上下要花好些心思功夫去准备,每次去都是浩浩荡荡前呼后拥,不仅要关了寺门专门接待,还会给寺里施舍大量的银钱。

    今时不比往日,广晟已经袭了济宁侯的爵位,虽然他暂时没空来细细理过府里的庶务,但财政大权却已经捏在他重新委任的大管家手里,下面的管事虽然没有动,但账上的银钱就这些,谁想大肆铺张都必须上报知道,连一次提钱的额度也有限制。

    总而言之,太夫人虽然尊荣不变,但想跟过去那样呼风唤雨随心所欲,呵呵。那是不能够了。

    先前太夫人喜欢一群小辈簇拥着她讨好说吉利话,还得是她看得顺眼的,能跟随她去寺里进香的那更是殊荣,这次她还想拿腔拿调,但广晟淡淡一句,“都是府上的姑娘,带谁不带谁又是何必呢,我们家还差那点钱和人手吗?”

    太夫人虽然气得眼睛鼓鼓,但也只能偃旗息鼓了——经过跟账房几次明暗交锋,她也吃了不少暗亏。深深知道男人们都是在外办事的,女眷们足不出户,想要拿捏只怕不容易。

    暂且让你先得意几天……等你议亲的时候,这事就攥在我手里了,一定要给你娶个“好媳妇” !

    太夫人是这么想的,王氏何尝不是,但她这一阵被亲女儿胡作非为搅得头疼,又一心要对付如瑶,加上广晟在外奔波办事很少回来。所以暂时没起什么冲突。

    “上什么香啊,只怕佛祖这么多年来听的都是她如何祈祷让我们这些人死绝了,倒霉完了,好让她宝贝儿子回来袭爵吧。可惜啊,这下鸡飞蛋打了,佛祖根本没庇佑她,她倒还有这闲心!”

    王氏一边看着姚妈妈带着丫鬟们在整理明日去上香用的衣服首饰。一边斜倚在贵妃榻上嘲讽着她那个婆婆——爵位都飞了,她讽刺婆母也就不再避讳。

    “再怎么说,爵位都是在我们这一房。那小子虽然桀骜,但也不能不认我这个嫡母,这是礼法名分,他也违背不得,至于太夫人可就不一样了,又不是他亲祖母,只是个继室,要告什么忤逆不孝也没什么人听吧!”

    各家勋贵官宦家里都难免有这些事,一个作为继室的祖母,自己也有亲生儿子,还要在不是亲生的孙子府里作威作福,这传出去也是没底气的,倒是王氏,广晟就算再恨她,也没有不敬嫡母的道理,因此王氏自觉比太夫人底气要足,不再谨言慎行,敢于半公开的奚落她那个继婆婆了。

    “这次四位小姐都要去吗?”

    “都去,我那威风显赫的侯爷儿子说了,也让姐妹们散散心透气。”

    王氏说起这个有出息的庶子来,还是又酸又恨的亏了一句,随即她向姚妈妈使了个眼色,后者让丫鬟们退下,王氏才低声道:“人都安排好了吗?”

    “我那远房侄子亲自去办的,绝对妥帖,您放心吧。”

    姚妈妈神情诡秘,凑在她耳边更加低声道:“人手都是城外山上找来的,都是些流民,平日里还经常打劫山里猎户,手上都有把子力气和功夫,他们都是单身汉子,事情完了以后直接往皖南的深山老林里一跑,谁都休想抓住!”

    “也别闹得太大了……”

    王氏目光闪动,想起一事更加叮嘱道:“直接动手就好,千万不许他们做那禽兽之事——都是一个府上的姑娘,若是瑶姐儿受了污辱,她其他堂姐妹也别想有好名声!”

    姚妈妈答应道:“那是当然,我们又不是那等没规矩的人家,总是一家子骨肉,若不是如瑶姑娘太不识相,您又何必出此下策!”

    “还是我们老爷要做清官啊,若是肯外放江南盐政这类,哪里还愁什么十万雪花银!”

    王氏有些怏怏不乐,但终归还是知道轻重:沈源如今在皇帝身边做翰林学士,正是养望的好时机,那三位杨学士早期也是干的这份活,家中清贫几乎要老妻亲自下厨呢!

    所有,如瑶的那份财产至关重要,必须落在她手上——这次她派姚妈妈去公主府也是试探口风,看看那边对如瑶是否还重视,若她真是合了公主和袁家的眼缘,她就不能用这种手段了!

    谁知真是天赐良机,公主那边似乎对瑶姐儿很是淡漠,姚妈妈跟那位洪姑姑套了半天近乎,还拐弯抹角攀上了亲,那洪姑姑说,袁二公子似乎另有心上人,公主总是以他的意思为主,所以对如瑶也没什么太大执念。

    退亲是对济宁侯府名声有妨碍的,外界也会传得难听,如果如瑶不幸出了意外,那才是真正的两厢合意——王氏如此想着,眼中闪过一道凶光。

    ****

    第二日济宁侯府门前车辆纷纷,人马簇簇,太夫人乘了大轿,各位女眷都在几辆翠盖珠璎八宝车、朱轮华盖车上坐了,后面还跟着四辆青布油蓬大车,里面坐的是下人。

    前头全副执事摆开,广仁和广平两人骑马在最前头引领,好不俊俏神气,引得路旁的小家儿女都盯着看个不停,心中暗暗称羡。(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章 签文

    到了庙里用过素斋,太夫人去跟主持论起了佛法因果,几位夫人被安置到厢房休息,如灿闹着要去看看周围景色,如珍等人都泱泱提不起兴致,却也没说什么跟着走了。

    小古怕出事也跟着去了,寺里小沙弥领头,后山果然风景幽美清静,也没什么危险,一群人赏玩过一阵就回来了,正好那边太夫人从禅房里出来,神色似喜似忧,也不知道主持到底说了些什么开解她。

    但凡这种高僧大德都很是圆滑,不过分谄媚却也要不动声色的跟权贵们打好关系,但也不能掺合各种阴私事体,因此打起机锋来都是似是而非,偏偏太夫人这种却好似久旱逢甘霖,听得津津有味。

    主持引了这些女眷一起去殿上三跪九叩求了签,到如瑶的时候签筒摇了半天都出不来,好不容易掉出,却竟然是两支,一支摔在小古脚跟前,另一支落在如瑶裙摆上。

    小古捡起自己跟前的那支,看见上面竟然是一道“姜太公渭水垂钓”,诗云:鲸鱼未化守江湖,未许升腾离碧波。异日峥嵘身变态,从教一跃禹门过。

    她也没放在心上,随意拿在手中,却见如瑶跪坐在地上,茫然看着自己的那支签,蹙着眉头有些失神。

    小古凑近一看,是个中平签,是“廉将军思用赵人”,上面写着:奔波阻隔重重险。带水拖泥去度山。更望他乡求用事。千乡万里未回还。

    这些话听起来就不太顺遂,但也毕竟不是下签,小古见如瑶心事重重,伸手就要将她搀起来,“侧厢那边大家正在解签,我们也过去吧。”

    下一刻,她的手却被如瑶拍开了!

    如瑶近乎警慎防卫的缩回了手,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于是有些疲倦的抬起头,低声说:“我有些累了,这就过去吧。”

    小古觉得她有些阴晴不定,倒也没放在心上,两人到了大殿侧厢,太夫人那边已经解完了签,看神色似乎喜色更盛,却又在纠结什么。

    王氏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也无从得知她抽了什么签,她娘家也是名儒之后。对这些鬼神之说也不算热衷,只是服侍婆婆来凑个热闹罢了。

    如珍仍然是那么沉稳娴雅,站在嫡母身后服侍着,似乎对签文并没什么兴趣,倒是如灿凑在解签的居士那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轮到如瑶时,那居士道:“这签文虽然看似不顺遂,颇多波折艰难,但毕竟是中平之相。凡事必须谨慎,常常反审一己之进退。心存恶者得祸,存直者即可获福。”

    他抬头看了看她的眉目五官,皱眉道:“眉间隐见黑煞。似乎最近会有血光之灾。”

    “这,这么怎么好!”

    一旁的碧荷闻言惊慌,不由拔尖了嗓子,正在门槛外观赏放生池中鲤鱼的如灿如珍等人听到这边动静。不由得侧过头来窥探这边动静。

    碧荷压低了嗓门,低声问道:“这可怎么办,有破解的办法吗?”

    “就看女施主平日是否积攒福缘了。”

    这答案虚无缥缈。比不回答还要让碧荷心慌无神,如瑶虽然也脸色不好,但终究还是起身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看天意吧。”

    碧荷紧紧的追了上去,小古眼见如瑶的情绪怏怏,正要跟上设法开解,却被那居士喊住了,“这位姑娘,你手里的签也拿来吧。”

    小古这才发现那支签被自己带出来了,连忙放在桌上转身要走,“我不是什么姑娘,只是个下人,就此别过吧。”

    她匆匆而去,背后只听那居士沉声道:“这签相当不凡,寓意凡事进退待时,不可轻举妄动。动则凶,静则吉。”

    小古微微一笑,并不把这话放在心上——任何时候,长者和智者语重心长的劝说都是这一套:韬光养晦,忍耐静待,一动不如一静。

    可真要什么都不做,任由自己的人生被人随意主宰、拨弄,这绝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到吃斋菜时,大家都觉得美味清淡,唇齿留香,加上不是正式的家宴,于是也说笑两声,只有如瑶低着头默然无语。

    “瑶姐姐倒是抽到了什么上上签,也给我们见识一下吧!”

    如灿恢复了精力又开始蹦跶——她对上次萧越抱着如瑶上岸的事情颇有芥蒂,却从来不反省自己的过错,只是将尖酸刻薄全发泄到了如瑶身上,“瑶姐姐有才有貌,还有那么多了不起的嫁妆,只可惜啊,袁公子对你那么冷淡,我未来的姐夫还不知道是不是他呢!”

    她抽了抽了鼻子,装作天真无邪道:“听说五不娶中有有丧妇长女这一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若真是这样,瑶姐姐可就要糟糕了。”

    王氏怒不可遏,沉声喝道:“你这说的是什么疯话!快向你如瑶姐姐道歉!”

    “本来就是嘛,如瑶姐姐贸然跟男人搂搂抱抱的,我听人说果然是丧妇长女无教戒……”

    如灿小声嘀咕着,王氏气得发抖,蓦然站起身来,咬牙道:“越来越没规矩,回府里再好好给你算账!”

    她对着如瑶满脸是和蔼愧疚,“瑶姐儿别见怪,这孽障最近不知道在发什么疯,听了些下人没规矩的议论就胡说八道,等回去再让她好好给你赔罪!”

    如瑶面色苍白,不顾身边碧荷怒形于色,冷然起身道:“婶娘这话我不敢当,灿妹妹的话简直不像是个侯府千金,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人家议论的不仅有我的闺誉,还要议一议灿妹妹的教养了!

    说完直接转身朝着外间走去,一餐饭就这么不欢而散,王氏眼中露出一丝精光和得逞的笑意,却是假装着急发怒,冲着如瑶骂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简直要气死我——回去路上你跟如珍她们一车,不许再去吵闹你瑶姐姐!”

    如灿很是委屈确不敢顶嘴,心里很是不甘——来的时候她是跟如瑶一车的,如珍和如思一车,虽然没人规定,但都是遵着嫡庶来的:如瑶虽然是庶女,但她已经在张氏那边过了名的,就身份来说又是长房,如灿虽然不喜欢她,但也不得不承认,比起跟那两个小妇生的坐在一处,还是跟如瑶一车更显得自己体面尊贵。(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 掳人

    于是回程路上就是如瑶单独一车,其余三个姐妹挤在一起。

    随车的只能有一个丫鬟,如瑶想也不想点了碧荷,小古看着她盈盈上车的身影,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大轿和车子辘辘而去,下了坡道再过不久就要看见官道,小古心中略微放松了警惕,此时突然前面传来惊呼声!

    她不顾周围丫鬟们的诧异眼光,将头伸出帘子外,只见打头一辆车宛如脱缰的猛兽一般横冲直撞,越驰越远,车厢东倒西歪似乎无人驾驶,周围跟着的下人小厮都发出尖叫声!

    是如瑶单独乘坐的朱璎华盖车!

    小古心中一凛,趁着车上众人向外张望不知所措的时候,侧身弓腰从车厢一侧的窗边滑了出去。

    此时山道上已经乱成一团,惊慌失措的人群跑着追赶,人喊马嘶好不热闹,她飞身纵掠而去,袖中银光一闪割断了一匹马的缰绳,骑了上去狠夹马腹去追赶那疯狂的马车。

    她骑术一般,但拼了命的鞭打和强行驾驭,终于逐渐拉近距离,只见那马车的速度也渐渐慢下来,那爬在车辕上的两个大汉终于控制住了疯跑的马车,一人骂骂咧咧的把已成尸体的车夫踢了下去,其中一人弯腰进车厢极为粗鲁的抓出主婢二人,却好似被什么刺中,暴跳如雷的拔刀要砍。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道银光划破长空,直射而去,那人一个鹞子翻身,千钧一发之际居然躲过,看起来身手不差!

    那银光回旋闪跃,灵动诡异,天马行空毫无轨迹,那壮汉被刺得来回闪躲。险些摔下马车,那拿刀的同伴也吃了一惊,砍断两匹马的辔头让它们脱离,马车终于停在了一处松柏林前面。

    小古收回银刃,本人也终于赶到,见如瑶主婢缩在车厢里,虽然面色苍白但没见有什么血迹伤痕,心头一松,她双脚在马镫上一点,纵身而起宛如一朵轻云。下一瞬就到了两人眼前。

    其中一人抬手要砍,被她手持短刃杀得连连后退,落了下风。

    却见另一人猿臂一捞,将如瑶劫持在手中,刀尖对着咽喉,对着她威胁道:“快给我束手就擒,否则我杀了这小娘们!”

    小古心中怒极,凌厉眼风扫过,空气中一声轻响。那短刃从半空中飞旋而过,银丝上的利风擦着那人的脸庞而过,顿时沁出一道血珠来。

    那人心中惴惴,却被激得更加凶暴。手中长刀也握得更紧,在如瑶脖子上划出一道血口子,鲜血蜿蜒而下,格外触目惊心。

    “快丢下兵器走过来。否则我就动手了!”

    为了表示他不是虚言恫吓,他手中用力,如瑶痛得发抖发出一声呻吟。

    小古冷然瞪视着他。身姿凛然,下一刻,她清脆的声音响起,“你可以杀了她,但我绝对不会丢下兵器。”

    啊?那人措手不及,根本没想到是这种回答。

    “我跟她只是主仆之义,没必要为她殉葬丢命,抛下兵器就是自找死路,你以为我会心软上当?”

    她目光稳如磐石,幽黑双眸没有一丝软弱,熠熠闪动之间更见残酷果断,“你动手吧,等你杀了她,我会杀你为她陪葬的。”

    这话掷地有声,让那人心头一沉,不禁起了寒意,纠结之下反而没有立刻下刀。

    就在这一瞬,小古扣在袖中的发钗疾射而出,正中他的小腿!

    他身子一歪失去平衡,就在这一瞬,如瑶狠狠咬了他的手背一口,那人哀嚎一声被甩开,如瑶挣脱了束缚正要朝车里躲,却听小古喊了一声,“快跳!”

    周围都是草丛树木,幽深看不清楚林子深处,如瑶心里有些害怕,却见地上那匍匐着要抱她的脚,另一人也返身冲了过来,她情急之下提起裙幅纵身一跃,却惹得一旁的碧荷一声尖叫也跟着跳了下去。

    车上顿时空旷不少,车辕上的那人跳下去要追,却感觉后心疾风一凉,险而又险的避开了银刃,地上那人却忍着痛用刀扫向小古的下盘。

    小古的身法轻灵飘逸,毫不费力的躲开,银刃再闪之下脚下的伤者顿时被刺入心口,抽搐了两下就咽气了,而另一人却追着如瑶主婢二人朝着林子深处而去,远远只能看到三个身影。

    小古匆匆赶去,却见两女锁在一颗松树所在的岩后,那人正要伸手去抓,她银刃飞出,下一瞬却感觉一股异样的香甜味道!

    香味入鼻暗知不好,整个人已经瘫软在地,眼前一阵模糊,但似乎看到银光一闪,冲着她而来。

    已经顾虑不到生死,眼前一片白茫茫,随即她听到兵器打斗声、带走如瑶时的尖叫声。

    她抖着手伸出袖子捂住口鼻,袖内深藏的药粉让她缓缓清醒,过了一盏茶时间略微恢复过来,却看到碧荷正跪坐在她身旁,用帕子替她擦着脸——小古这才发现,自己的领口和衣袖都被那歹人的长刀砍破,而他本人也倒在不远处的泥地里。

    “姑娘被劫走了……另一个人杀了那恶贼!“

    她说得颠三倒四,如瑶一眼看到那壮汉的尸体,见伤口直中心脏开出很深的血槽,心中一凛,”是另外有人劫走了她?”

    碧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急火燎要她去救人,小古却看着那致命伤口皱起了眉头——这恐怕不是普通匪徒能有的兵器!

    先前这两人大概是王氏或者太夫人的手笔,虽然凶徒精悍但拿的也只是普通钢刀而已,而这伤口却显示另一波人来历蹊跷!

    是谁要掳走如瑶?

    想要退亲的袁二?小古立刻推翻了这个猜想——袁槿绝对不屑这种下作阴微的手段。

    她咬住嘴唇,眉头皱得更深,叮嘱碧荷留在原地等待救援,随即一言不发骑马去追。

    日光暖融融的照在身上,金灿灿刺眼,脊背上微微沁出汗来,痒痒的好似蚯蚓,她却浑然不顾,一心挥鞭策马追了过去。

    不远处出现了岔道,小古勒住缰绳,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瓷瓶,残余的一点药粉洒出,很快就有蚂蚁聚集,随后朝着其中一条蜿蜒爬去。

    就是这里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章 获救

    小古心中略松,赶紧掉头继续追,又过了一刻钟工夫,却听见不远处隐约传来惨叫声。

    她心中一紧,快马加鞭而去,现场却发现几滴血痕,不见人也不见尸体。

    她不死心的将瓷瓶最后一簇粉末刮下,却再无反应,蚂蚁们原地绕着圈觅食,再也不能为她指路。

    人竟然追丢了?

    她压下满心震惊和焦急,仔细察看,却是毫无任何端倪,好似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

    搜寻之下一无所获,她只能回去找碧荷,侯府的人终于跟了上来,乱糟糟的在四处搜查,小古冷眼看他们专心致志,心中却是惊涛骇浪——到底是谁从中插了一手?

    王氏也跟着车来到了林子里,用帕子捂着脸哭道:“我可怜的侄女,到底是谁这么歹毒!”

    她心中也是颇为奇怪:她派的那两个人只是装作盗匪,准备把如瑶劫远些就一刀砍死,这么干脆利落,她名下的财产就全归入囊中——什么劫走不见,这种事根本就是蹊跷加反常,绝对不是她的人所为!

    好好一个大家闺秀被劫走失踪,这清白名声肯定好不了,这关系到整个侯府的名誉,她哪会出这样的馊主意——如瑶要是名声臭了,她女儿还待字闺中,也免不了受影响。

    下人从林子里搜出另一具尸体,王氏看到自己派的两个人都死了,心中更加确信出了岔子,脸上的焦急也由三分变成十成十了!

    太夫人年老体弱,这次算是她带着孩子出门进香,遇到强盗杀人还可以推卸责任,一个大姑娘失踪了,做婶娘的难辞其咎啊。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侯府下人们点起松明火把在找。却又不敢唤来官兵,林间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火光,略带压抑惊悚的呼喊声,如此闹了大半夜,也毫无头绪。

    路旁的茶铺已经被侯府派人包下来了,碧荷蜷缩在角落愁眉不展,小古在一旁蹙眉沉思。

    “你当时怎么能那么说——根本没把姑娘的性命放在心上!”

    碧荷的声音略带尖锐,怒眼瞪着小古指控道,幸好铺子前面也乱糟糟的没人注意到。

    一天的疲惫和惊慌,让她几乎崩溃。眼中满是不谅解,“要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都是你害的!”

    “我当时要是丢下兵器,大家都得死在那——你没看出来,一开始那两人一心要取你们性命吗?”

    小古看在她对主忠心不贰的份上破例解释了一句。

    “那也可以略微拖延一下啊……”

    碧荷不甘心的低喊道,突然外面人生喧闹,有人急匆匆跑进来,喜气洋洋的大喊道:“如瑶姑娘找着了!”

    什么!两人一起站起身来往外跑,到了茶铺外。果然见到如瑶坐一匹马上正在被人七手八脚的搀扶而下,一旁牵马站着的那人竟然是……萧越!

    “姑娘,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碧荷哽咽着扑上去,主婢二人相拥而泣。如瑶这才发现双腿疲劳僵硬已经不能动了,显然这大半夜她被劫持也吃了不少的苦。

    小古上前去扶她,一阵忙乱之下却感觉一旁的萧越正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她。

    小古心生警兆,却也无暇多管。也想问问如瑶到底经历了什么,一行女眷搀扶着进入茶铺店内,只留下萧越一人站在门外。双眉因为激动、惊疑不定而微微颤动,笼在袖中的双拳紧握!

    他眼前还浮现刚才那一幕,出来迎接搀扶的那个小丫鬟,似乎是叫做小古的,破裂的衣袖随风晃动,衬里上绣着一个兰花的徽记!

    他绝对没有看错,那是金兰会的秘密记号!

    ****

    茶铺后方的简易房舍里,一盏油灯下主仆三人正在说着话。

    “原来如此,是萧越少爷救了姑娘啊!真是上天保佑!”

    听完如瑶讲诉经过,碧荷拍着胸口心有余悸,一旁的小古却是目露异色,若有所思。

    根据如瑶所说,突然出现的神秘人将挟持她的那个壮汉一击即中杀了,趁着小古昏迷飞速离去。

    “那人没有坐骑,但背着我仍然在平地疾步如飞,我只感觉一阵风驰电掣,眼前景物就在向后,似乎跑出去很远。”

    “我当时非常害怕,知道离你们越来越远了,心里只是想着,拼着一死也不能让他把我带走,于是我左思右想之下拔下头上的簪子。”

    如瑶拿出袖子里血迹斑斑的檀木簪,“这是母亲从张家带来的,那边靠着海,时常有倭人来滋扰,女眷为了护身,都会在妆匣或身上放一支这样特别尖利的,母亲笑着说,这簪尖能划破数十层桑皮纸,比起刀刃来也不差太多。”

    “于是,我趁他背着我,就用簪子刺中了他的背上,他痛得发狂叫了一声,把我丢在地上,我趁机从半山腰滚了下去。”

    如瑶娓娓道来,虽然说得平淡,但其中的惊心动魄也让人恻然。

    “我滚下了山,好些荆棘藤枝划破了身上,我护住头脸好歹落到了地上,没想到那人竟然也追上来了——他受了伤速度略微慢了些,我拼命跑,他也一路追。不知道跑了多久,前面出现了几个人影,我心一横高喊求助,没想到竟然是萧公子。”

    “他带着几个亲兵是来打猎的,这才因缘际会救了我,那神秘人站在不远处看了一眼,还是飞快跑掉了,萧公子的亲兵去追也没追上,不知到底是什么来历——接下来,他就送我回来了。”

    全部经过讲完,如瑶面上又出现了苍白倦色,碧荷拉着小古正要告退,却被如瑶喊住, 留下了小古。

    房内陷入了沉默,气氛似乎有些凝重僵滞,小古正要向她解释加道歉,谁知如瑶却是硬撑着起身,向她郑重其事的行礼。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小古闪身避开不受。

    “这是谢你救命之恩,我看得真切,那两个歹人是真要杀我们俩的,若不是你赶来救人,只怕就真的没命了。”

    如瑶花容惨淡,却强撑着一抹笑意, “你的救命之恩,我铭记于心,将来若有一日能够报答……”

    “姑娘你言重了,做下人的救援主人家都是本分,哪里提得上什么恩?”(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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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婢介绍:
她是谁? 是朱门深宅中平凡呆憨的小婢女?是深夜提灯埋尸的义庄仆役?是青楼楚馆中面带黑痔的鸨母?是秘会中杀人不眨眼的十二娘子? ——我并非有千面,而是代替万千冤魂而活。 他又是谁? 是侯府高门的纨绔庶子?是被内宅阴谋围绕,丧母恸哭的无助少年?是追捧戏子,拥男抱女的荒淫嫖客?是位高权重,从不公开露面的锦衣卫秘使? ——一旦习惯黑暗,便会成为君王手中的刀,刀钝之日,便是我的死期。 他们的邂逅,是宅斗?是朝争?是情爱?是深仇? 两个双面男女的啼笑因缘,一段大明朝“史密斯夫妇”的谍中谍传奇。大明小婢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小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小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