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如珍
她这话说得诡秘,但萧越却立刻相信了——那花园中如珍的讽刺笑语,庄子上遭遇的男女历历在目,他蓦然警惕道:“难道是太夫人?”
“你也听说了——哎,她真是闹得不像话……”
王氏唱念俱佳,用璎珞流穗的白锦团扇轻摇着遮住了脸,捂着额头似乎是心力交瘁,“论理,我做儿媳的不该说长辈的不是,但她那个样子,哪有半分慈爱?简直是黑眼睛盯住了白银子,一心要把侯府上下多搜刮干净,送给那远在交趾的四弟。”
萧越想起母亲平日的私下议论,心中信了大半,王氏见他神色松动,于是低声叹道:“也是我行事不谨,这才闹出了这事——如瑶这孩子只怕对我误会颇深,也有了心结——这不怪她,只怪我这婶娘做得不好,没能照顾好她。”
萧越又安慰了她一阵,王氏这才略微霁颜,却又笑着问起他的亲事,“你也快二十了,父母定是连连催促,亲戚故旧之间,可曾看中了谁?”
她目光盈盈,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我那孽障如灿年纪还小,正是淘气烂漫之时,就是小了些……”
萧越脸上浮现一片嫣红,眼前浮现的,却是那清丽而端雅的熟悉面容——下一瞬,那沉静柔婉的神色,却突然变得狰狞狠毒,冷冷而笑……
他打了个冷战,下意识的将如珍的面容从眼前挥去,心中却充满矛盾和痛苦——私下相识已经快一年了,偷偷通信颇为投契,他原以为找到了一生的知己,却没想到,伊人却是如此表里不一,让人不寒而栗。
口中宛如嚼了黄莲一般苦涩,他强打起精神。略微敷衍了王氏几句,便借口去找广仁借书,走出了清渠院的回廊。
回廊尽头有个月亮门,门内有新竹一簇,半遮半掩着鹅卵石小径,他匆匆一瞥正要离开,却听到竹丛后面有女子的嗓音轻唤了一声,“越表哥!”
随即,有一双淡粉色莲纹的绣鞋出现在他眼前,一张芙蓉粉面掩映于黑瓦白墙绿竹之间。越发显得清丽可人。
原本他该是欣喜的迎上前去,如今却满心都是针刺般的矛盾,他脚步有些迟疑,却终究走了过去,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给母亲做一件珠攒额勒,有些累了就出来走走,没想到,又让我见着你了……”
原本端庄冷静的如珍,此时眼中闪过快活欣喜的光芒。宛如飞出巢的自由小鸟,萧越心中更加隐隐作痛,突兀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害你堂妹?”
如珍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原本清亮明澈的眸子。这一刻闪过浓黑的阴霾。
“越表哥,你,你在说什么呀!”
片刻之后,她的神色只见惊惶困惑。略微带着愤怒,“这是从哪听来的混账话?!”
“你自己心里清楚。”
萧越见她神态逼真,眼眸之中只见委屈伤心。毫无心虚之色,心中越发起了警惕疏远之心。
“表哥,你是听了谁的造谣搬弄,这般坏我清白!”
她冷静清幽的眉宇间越发见了激愤委屈,扭身要走,“我要告诉太太去,让她给我做主,好好查查是谁!”
萧越的冷然一句,打断了她的步伐,“我在花园里,亲耳听到了一切——包括你对她的怨恨诅咒。”
如珍整个身躯都僵住了,清丽的容颜,在这一刻扭曲痉挛,宛如鬼魅一般!
她的眼中闪过激烈狂乱的光芒,轻声而激烈的喘息着,整个人简直是摇摇欲坠——这次不是演戏,而是真正的喘不过气来!
眼中的光芒黯淡后,那双美丽的眸子便蒙上了一层氤氲雾气,她浓黑的瞳孔呆呆凝视着他,涩着声音道:“越表哥,你……你都听见了?”
几乎是哭腔问出的。
萧越凝视着她,眼中闪过痛心,“是,我在花园里,正好见了你和如瑶姑娘在一起。”
如珍狠狠咬着唇,几乎要滴下血来,她上前两步,似乎要向萧越解释,却在看到他严霜般的神色后突然瑟缩,整张脸因为凄苦不甘而皱成一团。
她神色扭曲着,渐渐转为诡秘的冷笑,转身要走,却又回过头来,凄厉的、哀怨的剜了萧越一眼,低低的嗓音好似从齿缝里迸出——
“你这般嫡出的少爷公子,又怎能明白我的苦楚!”
转身又要疾走,却被萧越一把拉住了袖子,低声吼道:“这不是你心怀恶毒,坑害他人的理由!”
“你又知道什么!”
如珍此时已经豁出去了——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被揭穿画皮,让她一颗心宛如死灰一般,眼中闪烁着憎恶的光芒,“我在这个家里,是被所有人看不起、踩踏的对象,没有任何人可以怜惜、照顾我!我要过得好,不受人欺负,就得变成这样!”
她笑得悲怆肆意,“你以为我跟如灿一样,从小被呵护宠爱,变得刁蛮不知天高地厚?我根本没那个资格!我只有懂事,有心机,才能在太太面前立足!”
“姨母对你也算不薄。”
萧越想起经常在姨母那边看见她,虽然不如如灿一般打扮得尊贵,但姨母也算对她和蔼,看那穿戴脸色,也不像是受了虐待的。
“她对我不薄?哈哈哈哈……”
如珍突然狂笑起来,乐不可支的擦去眼角泪水,一边咳嗽着一边道:“从小就派着嬷嬷在我身边,让我学针线,每天做不出固定的进度就不让我睡,你看我十根指头都有薄茧,这不是学琴所致,而是戳出的死皮啊!”
她咬牙说着,眼中冒出怒火,“从小到大,她对我都是面甜心苦,我都一一忍了,谁让我是庶出的卑贱种子呢——我小心翼翼的讨好、服侍她,只求她将来开恩,给我个好归宿。”
说到这时,她眼波粼粼,看向他的光芒有甜蜜更有哀怨,“可我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狠毒,要把我嫁给寒门不成器的子弟,连一点希望都给我!”
萧越的胸口好似被擂了一下,隐隐作痛又有酸涩,他耳边嗡嗡作响,好半晌才道:“我去跟姨母说……”(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心性
“你要是说了,只怕我立刻就要被白绫勒死,或者送去庵堂清修不得出来。”
如珍狂乱一笑,却是满脸泪花,她眼中闪着莫名的乖戾光芒,低声喃喃道:“我既然没法活了,那就大家一起过不好罢……”
萧越被她这般狠戾的神色吓了一跳,又惊又怒更有怜惜,“就算我姨母苛待了你,如瑶姑娘却是与你无冤无仇……”
“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最恨的人,就是她了。”
如珍的嗓音飘忽空茫,整个人好似在噩梦中呓语,“同样的庶出,为什么她就那么幸运,被嫡母疼爱视作掌上明珠,从小到大被称为大小姐,而我却要被人践踏、冷眼——她凭什么,我又是为什么?!”
她咬牙,唇边一滴血终于流了下来,在雪白肌肤上蜿蜒而下,宛如噬人的妖魅一般,看在萧越眼里,别有一种诡魅的艳丽。
仿佛感受到他目光的异样,如珍一把甩开他的手,不顾一切的飞奔而去,她的发髻被竹枝勾住披散下来,一道流光掉落,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狼狈而去。
萧越俯下身,将那金钗捡起——鎏金镶米珠的小凤钗,不算如何贵重,却是素雅清华,一如她平日的风格。
他伫立在门洞前,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默然无言,心中却是百味翻涌,什么也说不出来。
如珍的真面目,竟然是这样的……这一刻,他似乎是痛心愤恨的,却又有一种别样的心酸和柔软——他就那么呆呆站着,看着她浅紫暗纹的襦裙在日光下反射远去,渐渐模糊——
那是他简单平实、非黑即白的世界中,从未见过的混沌妖异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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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越就这么浑浑噩噩回到家中,连练武场都没去。直接合衣躺下。整整一夜并未合眼,清晨醒来坚持去练习射箭,眼眶下却有一片青黑。
“你这是怎么了?”
母亲王氏对此心疼不已,亲手替他盛了一碗红枣糯米莲子粥,“你就算忙于公务,也不要如此废寝忘食才是。”
她随即又想起儿子是从胞姐家返回的,于是问道:“你这么晚回来,你姨母那边没出什么事吧?”
萧越脸色一僵,眼中更见冰霜之色,周围服侍的丫鬟甚至感觉气氛一冷。他随即端起碗心不在焉的喝了,“没什么,姨母身体一如往日的康健。”
“她那个府上也是尴尬事太多——太夫人又不是亲婆婆,整日里也尽是些算计心思,现在袭爵的也不是亲生儿子,而是那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庶孽。圣上这道旨意还真是莫名突兀……”
萧越手中的动作一顿,沉声道:“这种话母亲今后不要再说!”
萧母吓了一跳,讷讷道:“我当然不会出去嚷嚷,只是自己家说说而已。”
话音未落。却听萧越冷声道:“母亲可曾听说过锦衣卫的缇骑?他们习惯半夜扒人屋顶……”
不用多说,萧母已经吓得脸色煞白,萧越心中更加烦躁,却是放缓了语气道:“最近正是多事之秋。父亲又不在京中,我们都该谨言慎行才是。”
萧母连声答应,却又想起了一桩心事,“你爹忙着在山东做他的布政使。我连你的婚事都没人合计了,再拖下去,你都快二十了。”
她含笑看着出色心爱的儿子。“你可有什么合心意的?这次去姨母那里,可见着了几位表妹?”
她心中是颇为愿意跟姐姐家联姻的,姐夫沈源乃是御前近臣,精通文学参赞枢要,简在帝心非同一般,新封的济宁侯虽然是庶出,但据说有救驾之功,目前炙手可热,这一家的闺秀也在节日宴会上见过几次,各个都是花容月貌姿态不凡。
“如灿这孩子怎样?”
她脸上满是**笑容,不等儿子回答,又自言自语道:“可惜这孩子太过娇惯了,有些刁蛮任性,爆碳一般的脾气,只怕跟你不合。”
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你这次见到如珍了吗?”
萧越本就有心病,听到这名字立刻呛着咳嗽,他干脆放下粥碗,皱眉道:“怎么问起她来了?”
萧母犹豫,终究还是说了,“本来她只是庶出的,照理说是不该考虑她,但我经常跟侯府往来,倒也是看着这姑娘长大的,别的不说,单是那沉稳娴雅的气度就很是不错,再加上她模样也是姐妹中第一等的……”
她的眉头略微舒缓了些,“再说,她同胞兄长如今是正经的侯爷。”
意思是,如珍的身价不同往昔,这桩亲事也不是不能考虑。
萧越的脸色本就异样,听到这话更是沉下了脸——他自小就跟广晟八字不合性格犯冲,彼此都是看对方不顺眼。
广晟这个纨绔偶然救了圣驾,被赏赐袭爵也是应该,但若是要他对他趋炎附势,却是绝对不能!
再想起如珍阴戾偏激的言语,他心头一阵烦躁,不自觉说道:“几位表妹之中,唯有如瑶品性高洁。”
说完他放下碗,起身去骑马上衙,身后留下一头雾水的萧母,喃喃奇怪道:“难道这小子,心仪的竟然是大房的如瑶吗?”
她一时欢喜,一时却又蹙眉不悦:如瑶她见过的次数不多,确实也是品貌不凡,但她不仅是庶出,嫡母、生母又都早亡,侯府传说她颇为不吉——再加上她那个不靠谱的父亲,根本不是议亲的好人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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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越一天都是心不在焉,到了晚间也并未归家,而是在一间酒馆徜徉颇长时间,心中烦乱不已。
如珍……她心性偏激,到底还要闹出什么事?
姨母真的如她所说的无辜吗?
如瑶……现在的处境如何?
身为官宦之家的贵公子,他原本对这些后宅阴微之事也略有听闻,但真正接触到,却是内心很不平静。
直到月牙初露,他才骑马而回,到了半途,他却不自觉的朝着济宁侯府的方向而去。
发觉之时,已经到了临近的一条巷子里,他找了个空院子栓好马,悄无声息的从侯府侧门翻了进去。
这般大胆的行为,是他从前不敢想象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玉琮
侯府地形对他来说是十分熟悉,他悄然摸到了花园之中,踌躇停住了脚步——这么晚潜进来,是要去看谁呢?
是有嫌疑但态度诚恳的姨母?还是有着双面善恶的如珍?
他的心头一阵烦乱,正要离去,却听花圃后面悉悉索索的声响!
什么人!
他正要沉喝,却反应过来自己也是潜入的,不好声张。
他悄无声息的走近,却见一片繁密的柳树枝条后面,正有两个少女在用小药锄挖着土,准备把一个黑檀木盒埋进去。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终于看清了其中一个少女的面容,竟然是自己白天提起的如瑶姑娘!
月色朦胧下,只见她穿着一身月白袄子镶浅蓝缎面滚边,梳了个简单的弯月髻,显得身如柳枝,风动杨摆,窈窕中更见单薄。
月下柳边,两个少女悄无声息的加快动作,额头微微见汗,萧越心中疑惑:她到底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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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瑶从未有过这么深更半夜偷溜到花园的经历,但手上的木盒却宛如烫手山芋一般,催促她赶紧行事。
堂兄广晟回来后,亲自送来了一个铁箱,以及小古的一封书信,“据说这是你母亲的嫁妆,你还是好好收藏吧。”
广晟毫不在意箱子里到底是什么物件,很是磊落的交给了她,叮嘱她小心后就离开了,如瑶却觉得很奇怪:她跟小古商量过,那些东西是要清点收藏,但没必要带回府里来。
小古是个聪明人,为何要这么做呢?
这个铁箱……她当时晃了晃,发现里面略有动静,秦妈妈却拄着拐杖来了,看到铁箱她面露激动之色。干脆丢了铁箱上前抚摸,“确实是小姐当年陪嫁的工匠手艺。”
两主仆摒退了其他人,让碧荷和清漪守着门,秦妈妈帮着如瑶撬开床下的青砖,拿出一小个包袱,里面琳琳琅琅也放着几件重要家当。
其中有一串钥匙颇为奇怪,打头的是一把精铁铸成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另一把却是一个薄薄的半圆形玉片,看起来有点像像上古时候的玉琮。只是边缘多了些齿锯和纹路,看起来颇为神秘。
“这铁钥匙能开启箱子。”
秦妈妈话音未落,手中生锈的锁孔,已经奇迹般的打开了,里面出现的,竟然是一只漆黑发亮光可鉴人的檀木长盒。
秦妈妈不自觉的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将木盒从中取出,如瑶看到木盒正面也有一道锁孔,却是一条狭长而深的细缝。
她不禁拿起玉片。顺利的插进去,却只占了半幅,木盒也不见什么动静。
秦妈妈怕她倒腾坏了,连忙接过木盒和玉片收好。轻声叮嘱道:“这是夫人留给你最重要的嫁妆,哪怕庄子上那些都丢了,地契都被老爷和钲哥儿败光了,只要有这玉琮在。你就能有好归宿!”
她目光慈爱感慨,看着如瑶的眼神却是别有含义,“这玉琮啊。是一对成圆的,要凑齐那一半,才会有动静——那另一半啊,就是夫人为您订下的。”
如瑶听这话一楞,她也不笨,渐渐的双颊生晕,羞赧道:“妈妈您都说些什么啊!”
“人老了,这话匣子就收不住了。”
秦妈妈呵呵笑着,目光端详着如瑶,越发觉得她笑靥染绯,双眸清澈,宛如美玉明珠一般,“这盒子都出世了,看来那两个毒妇是忍不住要狗急跳墙了,这个侯府眼看是呆不得了,我们也该设法联系姑爷,让他赶紧来提亲了。”
说到这个,如瑶面上难免有些忧色,“袁公子……”
她提到这称呼,面上红晕更盛,声如蚊呐道:“我从来没见过他,更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秦妈妈眉心蹙出纹路,叹了口气——张夫人在时,替如瑶和袁二公子订下亲事,但她去得太早,就让如瑶彻底失了依靠。
论理这未出阁的姑娘虽然闺训严格,但母亲带着去做客交际的机会也不少,两家若是世交,十有**总会有见面的机会,最不济也能透过屏风偷偷瞥一眼。
但如瑶长到这么大了,就一直被困在深闺之中,京城的贵女交际圈中,几乎都不知道有她这号人。
秦妈妈越想越是替如瑶抱屈,嘴上却只能安慰:“世上多少夫妻都是盲婚哑嫁的,洞房那一日才见面,不也是恩恩爱爱的一辈子?况且两家早就订下亲事,姐儿你又如此秀外慧中,姑爷必定一见面就着迷了……”
这话说得如瑶掩面不肯再听,转身到了窗边不肯回头,半晌,才听她低声道:“我总是觉得这事不太妥当——既然两家早就订下亲事,为何平日不见走动来往?就算母亲死后两家关系冷淡,该有的三时节礼也应该不会耽搁——怎么好像袁家从未传来片言只语,也不曾有人来过,该不会……”
她心口砰砰直跳,眼角余光看着秦妈妈那担忧皱起的眉头,却怎么也不忍再说下去。
她虽然养在深闺,却并不是不通世俗人情的娇小姐,世态炎凉也早就从府里众人面上看惯——这桩亲事是张夫人在时订下的,这么多年都杳无音讯,只怕不是出了变故,就是对方不想履守信诺了。
她善睐的明眸中浮现一层阴霾,眉心深蹙却终究没有多说,秦妈妈也猜到了她的心思,急切的反驳道:“这不可能,小姐在世时候精挑细选的姑爷,怎么会背信弃义呢?”
她一急之下,连往日的称呼都说出来了,如瑶暗暗叹息,起身走了过来,拍了拍秦妈妈的手背,安抚道:“您说得对,也许是我太过胡思乱想了。”
“是啊,姐儿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可不能乱说,你啊就安心等着袁家上门提亲吧。”
两人面上都露出笑容,却只是为了安慰对方,心中却都有几分沉重忐忑——这么多年了,袁家到底是什么心思,他们究竟会不会来?这一切都是未知。
秦妈妈眼中闪过坚决之意,却是笑着把话题岔开了,“这盒子可得收好,我虽然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却是夫人如此精心收藏的。”
她蓦然想起自己跟小古的约定:小古会保护如瑶顺利出阁,而拿来交换的,就是这个木盒!(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婚事
她心中颇为矛盾踌躇:这盒子毕竟是张夫人最后的遗物,如此珍视收藏,甚至需要瑶姐儿和未来姑爷两人手中的玉片合拢才能打开密锁,只怕里面的物件非同小可,就这么给了那来历不明的小丫鬟,她真是心有不甘!
但她随即想起小古的神秘莫测,那一夜的恐怖血腥,顿时打了个冷战,一旁的如瑶看她瑟瑟发抖,以为她冷了,亲手拿起一件氅衣,替她披在身上,“夜凉风寒,妈妈还是要小心身子。”
“我还没七老八十呢。”
秦妈妈用亲昵疼爱的目光看着如瑶,却见如瑶又端了杯热茶给她,信手拿起那木盒晃了晃,听来里面略有响动,皱起眉头道:“小古信里说,让我们最好把这木盒埋在后花园的柳树下。”
“怎么也该藏在我们院的花圃里啊!”
秦妈妈立刻反驳,她对小古实在是心存戒备,如瑶略一思索,却摇头道:“接下来,我们院子只怕要被那些人翻个底朝天,只怕未必能保得住。”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情况严重——太夫人和王氏都没拿到关键的财物,只怕两人真要下狠手把地契铺面都夺过来,这院子确实不安稳了。
如瑶坚持要自己去,秦妈妈腿脚不便,就让碧荷跟着,悄无声息的在后花园柳树下挖个坑埋了。
月上树梢,柳条浓密,临水依依,如瑶擦一把额头的汗水,正要收起药锄回院,却听不远处草丛中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她心中一惊,低声喝问道:“谁?”
惊慌之下,脚下踩了个空,险些跌进池塘里,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掌扶住——
“如瑶姑娘。是我。”
她惊魂未定,抬眼看去,却映入一对沉稳柔和的黑眸。
“是你!”
如瑶惊得双眼都瞪圆了:此时已经是三更,四下幽静无人,他居然出现在这!
她脑子反应很快,随即低声道:“你怎么进来的?”
嗓音微带怒意,却也没有大声叫唤的打算。
“我有点事来探望姨母……”
可怜萧越从未撒过这种谎,虽然是在暗夜中,脸庞也发红困窘。
如瑶一听就知道这话不实,但她自己也是偷偷摸摸行事。因此不欲声张,只是皱眉盯着药锄,心中忖道:居然被他看见了,这下前功尽弃,又要换个地方藏东西了。
“惊扰了你,实在对不住……”
萧越也不是笨人,略一思索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身要走,突然又停住脚步。
“庄子那边。你不用担心,那两个丫鬟已经没事了。”
“我听晟堂兄说过了,多谢公子的援手之恩。”
如瑶虽然确定眼前之人并无恶意,相反还古道热肠自愿前去救援弱女。但他终究是王氏婶娘的外甥,因此仍然略存戒心,态度虽然有礼温和,神色却带着平静生疏。
萧越点了点头。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了,“所谓财帛动人心。你自己要当心养病,尽量少出门给长辈请安,实在不得已,也要尽量避开如珍。”
如瑶一愣,眼中闪过感动之色——她看如珍之前跟他相处颇见亲近,他却肯为了她的安危这般直言相告。
“公子,你若真是有心,就该规劝你那好姨母……”
一旁的碧荷气不过插嘴道。
“住口,你真是太放肆了!”
如瑶终于动怒喝斥了她,回过头来却朝着萧越裣衽福了一福,“萧公子,婢女无礼,我在这替她赔个不是。”
她不顾萧越的阻止,又福了身,“公子高义,救了我的丫鬟,也保住了先母的遗物,如瑶铭感五内,实在不知该如何说谢。”
她目光清澈诚恳,再无方才的戒备警惕,反而更添内疚,“方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了公子,本就该好好赔罪。”
夜风吹过,卷起她月白的长衣,裙边的幽兰暗绣也在月华下熠熠生辉,映着她的面容宛如白瓷一般秀丽端庄。
萧越眨了眨眼,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个极为荒谬的错误:他不该凭着第一眼的印象,就认为如珍是个清雅出尘,沉稳内秀的女子——实际上,真正符合这八个字的人,是如瑶才对!
他心中暗叹,此时却是别有酸涩滋味,朝着如瑶略一点头,留下一句保重,就匆匆离去了。
月光隐入云层之中,树梢的叶片飒飒作响,如瑶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沉默了。
“姑娘,这个人可靠吗?他毕竟是……”
碧荷心直口快,问了出声,如瑶从沉默中醒来,断然点头道:“他应该是个诚实可信的君子。”
碧荷有些不服,嘟囔道:“没想到二夫人的亲戚,竟然也有好人。”
她眼珠一转,又问:“那我们还要挖出来换个地方再埋吗?”
如瑶摇了摇头,“他以诚信对我,我不该对恩人横加猜疑。”
“要是被挖走了怎么办?”
碧荷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却见如瑶转身而去,不由得急急跟上,两人身后的柳树下泥土湿润长满杂草,看起来与寻常没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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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明,日光照亮了花园之中的池塘粼波,假山上的白石也显得透亮,两道儒服身影出现在花园里,口中吟咏背诵,彼此之间互相问答。
“广仁世弟,你这一篇策论开篇就是不凡,只是略有小瑕……”
广仁专心致志听着对方剖题,心中却感佩不已:原本他少年中举,饱受师长亲朋的赞誉,虽然没有因此而得意自满,终究还是对自己颇有些期许,但这几日与这位薛语世兄同学切磋,却终于让他明白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经史子集,此人无一不通,随便什么冷僻的典故都能信手拈来,对历年考官喜好的八股文章也是谙熟得头头是道,更兼为人温雅风趣,和煦可亲,与他对谈真是受益匪浅。
广仁这才明白为何父亲对此人如此推崇,不禁笑着问道:“所谓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薛世兄家中可定了亲事。”
薛语略一踌躇,叹道:“原本倒是收了一家的庚帖,可惜,造化弄人,那女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好逑
见他黯然神色,广仁自动猜测,替他补完了下句,“真是红颜薄命,让人唏嘘。人世如此无常,世兄还是看开些吧。”
他话锋一转,又继续道:“世兄长我五岁,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这次下场十有**能够高中,可曾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
论理,这些是该父母长辈操心的,但薛语父母双亡,也没有什么太近的亲族,因此这一问并不算出格。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世兄可曾有中意的人选?”
薛语闻言苦笑后叹息,“为兄痴长你几岁,却是出身清贫又一事无成,在京城又全无根基……”
“所谓英雄不问出身,又有诗云: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世兄何必如此过谦?”
广仁沉吟半晌,才将父母托付的问题说了出来,“我家中也有几位姐妹,都是爱好诗文的,平日里也略同翰墨丹青。”
少年人有些调皮的朝着薛语眨了眨眼,其中意思立刻让薛语诧异,随即摇头不已,“怎敢高攀侯府千金,不妥,这实在不妥!”
“若是能得你这位东床快婿,父亲一定大为快慰,再不用对着我吹胡子瞪眼了。”
广仁半是玩笑半认真的露出一个嫉妒的表情,薛语被他逗得笑出了声,虽然没有回答,却也不见拒绝之色。
广仁一看有门,含笑继续道:“我有五位姐妹,如瑶擅琴,如思擅长书法,如珍妹妹喜欢的是棋弈,更做得一手好针线,至于我同胞妹子如灿嘛,她喜欢的是……收集画卷。”
他这话说得有些亏心,前几人可算是才艺拔萃。唯有他亲妹子如灿却是素来娇惯,虽然喜欢丹青绘画,却都不能坚持苦练,只是日常喜欢收集些赏心悦目的。
薛语微微而笑,整个人宛如晨曦般隽永明华,眼中的光芒却是深邃幽然——
“琴乃古之君子,相如与文君一首凤求凰,可算是夫妇和鸣,岁月静好,不知是否有幸认识如瑶姑娘?”
薛语吃了一惊——隔房的如瑶在他印象中极为单薄。似乎是个沉默寡言的少女,甚至有些病弱不足,没想到薛语竟然真要与她结识?
薛语看到了他脸上的惊讶,含笑道:“乍听这里有琴友,不免有些技痒,倒是我唐突了。”
“这倒也不是,我家不是那种腐儒的家风,要想见一面倒也并非难事。”
广仁凑近他,低声道:“你刚来我家。有些事可能还不太了解——本来这家中的爵位是归我伯父袭的,这样算来如瑶算是府里女孩中身份最贵重的,但伯父行止有些……不得圣上喜欢,礼部迟迟没有回应。如今我弟弟广晟意外成了侯爷,大伯父受了刺激越发颓唐,那院子里天天在闹,只怕也顾不上如瑶妹妹了。”
因为涉及长辈和家中秘辛。因此他语多保留,但薛语是何等人物,立刻听明白了——大老爷沈熙看样子是没了希望。破罐子破摔了,成日就醇酒美人干脆享受人生去了,什么儿女亲事,干脆丢在一边不管了。
广仁也是生性仁厚,不愿意说大房的是非,但这话的意思也很明显了:大房目前不仅失势,而且亲爹极不靠谱,若是真有意与如瑶结秦晋之好,只怕对薛语的前途有害无益。
薛语不仅失笑,“见都没见过,你就替我考虑选个好泰山了,我只是想以琴会友,还并不敢有此绮思呢。”
“那倒是无妨,我现在就去请来如瑶妹妹,我们在前面亭台赏景论琴,又轩敞又风雅,岂不是人间乐事?”
薛语暗暗赞叹广仁设想周到:他作为兄长在场,就避免了私会之嫌,又在四面见光的水边小亭里,完全不会有流言蜚语传出。
广仁说着就离开了,薛语一人坐在亭中,独自品尝小厮斟来的香茗,临水看石,晨风轻拂,实在是别有一番惬意。
他眯起眼,似乎极为放松,心中却是思绪飞快:东厂和锦衣卫的竞争,这个月就要有个结果,谁能抢先查清案情,谁就将是皇帝最信赖的心腹。
而皇帝最关心的,就是这只红笺提到的神秘木盒。
世上存在这只木盒,里面藏着建文帝的讯息,这个消息是他故意让红笺招供出来,让皇帝得以知晓。
这是个香饵,能吊着皇帝的胃口,赋予他更大的权力去查案,而他本人,也对这个诱饵志在必得。
父亲在赴死前曾经跟他提过这个木盒——能让朱棣死无葬身之地!但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却让人明显感觉到其中大有隐情。
这个木盒,由张家保存着,归为了张夫人的嫁妆,却被如郡抢先一步拿到手……
如郡,他心中默默念着伊人的闺名,心头一阵迷惘——并非是痛恨,也不是爱恋,而是一种隐秘的钝痛。
他与她,终究是无法相爱相守,而是彼此猜忌,渐行渐远。
他心头郁结,只觉得日光透过水波反射出粼粼金光,双眼有些刺痛,薛语黯然闭目,鼻端漂浮的茶香,此时也失去了况味。
远处传来人声笑语,似乎有多人的脚步声走近,他缓缓睁眼,一眼瞥见迎面而来的一男三女,顿时身上一震!
只见广仁当先而来,身后跟随的是一名妙龄少女,着浅蔷色遍地缠枝纹绸袄,下边暗银刺绣月华裙,纤腰盈盈,沉静而婉约——她身后跟着的两女丫鬟打扮,正捧着一具焦尾古琴,其中一人竟然是……如郡!
薛语睁大了眼,死死盯住了她的倩影,目光专注仿佛贪婪,却是又欣喜又震惊:她不是在庄子上吗,怎么突然回了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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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眼光直勾勾的,好吓人……”
碧荷在小声嘀咕着,“他该不会对小姐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小古车嘴角微微扯动——她倒是心知肚明,景语直勾勾盯着的人应该是自己,而不是如瑶。
乍然撞见,她也是颇为惊奇,不过想起之前广仁说的“考前寄住在侯府的年轻举人”,她眉头深蹙,感觉分外棘手。
景语竟然也住到了侯府,他究竟想做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前尘
景语目光灼灼,牢牢盯住了小古每一个神情,见她皱眉,心中不知怎的,更添了几分苦涩,却终于回过神来,彼此见礼认识。
薛语为人温文儒雅,谈吐又是风趣诙谐,倒是很快就跟如瑶相谈甚欢,两人就琴道九音的“奇、古、透、静、润、圆、清、匀、芳“谈得热络。薛语邀请如瑶弹奏一曲。如瑶大方答应了。
琴声响起,却是《十面埋伏》的铮铮之音,激昂宛如金石错裂,沙场鏖战。随即琴音转为悲怆决绝,顿时显示出英雄末路,败亡惨烈的意境,薛语原本还在惊叹她的技巧娴熟,此时却是心中恍惚,不禁面色变得惨白。
小古在旁静静听着,看到他神色有异,心中暗忖:他大概是,想起景伯父临走前的情形了……景清也是精通琴艺之人,只怕临走那天不能明说,只能以琴声明志,也是跟爱子最后的诀别了。
她心中刺痛又酸涩:那一场诀别,只怕当时的景语年少不谙世事,根本不知道这是最后一面了,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生最大的痛楚!
一曲终了,薛语半天才回过神来,神色有些空茫,却还是恪守礼仪大加赞誉,却总是透着心不在焉的味道,、在如瑶身后侍立的碧荷撇了撇嘴,悄声跟小古做了个口型:“一看就是口是心非!”
小古却也有些茫然,被她扯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此时薛语凝视着她们主仆,目光却是穿透如瑶停留在小古身上,“抱歉,琴音入心,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
如瑶见他眼眸带着水光,神色尚未平静,心中暗暗称奇:之前觉得他为人处世圆融而和蔼可亲。此时此刻却是带着真性情了,显然是触景生情。又想起之前他说父母双亡,不由的生起了同病相怜的感受,与他对谈也少了几分持重生疏,更觉得这是难得的知己。
薛语似乎与她相谈融洽,目光却始终牢牢停留在小古身上,碧荷此时也感觉到了,心中暗暗奇怪。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一个多时辰了,广仁看看日头。觉得也到复习的时候了,于是就岔开话题,建议两人继续回去写一篇策论互相点评,薛语答应了,起身时却是嗤啦一声,半幅衣袖被柱子上的铜钉撕开了。
“这可怎么好?”
他皱眉不已,广仁正要说回去让仆妇缝补,话到嘴边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与如瑶相会本是光明正大,此时却是撕裂了衣服回去。只怕要惹来闲言碎语,对彼此都不好。
景语突然起身向如瑶作揖,“能否请姑娘借我一位巧手的丫鬟片刻?”
如瑶正要答应,却见他似乎是随手指了一人。正是小古,“就是这位吧。”
如瑶目光闪动,心中怀疑,却没发现什么蹊跷。只得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急着回去温习功课的广仁也跟着走了。凉亭里只剩下小古与景语两人。
“你为何要想方设法住在侯府?”
小古率先开口问道。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盒子是由张夫人保管的,她们这边必定知道些什么。”
景语说完,目光幽邃看着她,反问道:“你的伤还没好透,为什么急着回来?”
没等小古开口,他露出一丝冷然笑意,“你是担心那盒子被我劫走吧?”
小古皱眉,却是倔强的抿唇,“东西已经在我手上,我何必担心?”
“是吗?”
景语端详着她的神情,突然笑道:“就算盒子在你手上,但你无法打开锁孔,又有什么用呢?”
他的嗓音清朗,却带着莫名的魔魅,“张夫人的手上,必定有钥匙之类的物件,这个东西,很有可能在如瑶姑娘手上。”
“所以你才刻意接近她?!”
小古怒目瞪着他,“你离她远点!”
“你这是吃醋了吗?”
景语突然问出了这一句,小古一阵羞愤,正要反驳同吃,却见他双眸认真的看着自己,好似在急切等待这个答案。
“你是在为我吃醋吗?”
他再次问道,炯炯目光凝视着她,好似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殃及无辜!”
小古心中刺痛加剧,却仍是冷冷说道。
“为了你的报复,你的血仇,已经有这么多人被你拖下水了,如瑶姑娘为人不错,在这个家里孤苦无依,你别把脑筋动到她身上!”
景语目光一黯,闪过痛楚之色,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莫测,“她手中有钥匙,怀璧其罪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就算打开了那盒子,又能怎样呢?建文帝在的时候就输给了自己的叔叔,现在都是生死不知,就凭他的一个木盒又能做成什么呢?”
“这些也是我想知道的,如郡,别以为这事与你无关,你父亲跟这个木盒,只怕也有些牵连。”
景语的话让小古心头一紧, “你说什么?!”
她回过头来揪住了他的袖子,“把话说清楚!”
“我先前在大理寺发现了你父亲私下跟朱棣来往,还送去入城的情报,但我但是就觉得蹊跷,你父亲跟我爹是多年密友,而我相信我爹,不会轻易看错人。”
“我又通过东厂,查到了另一些秘密资料。”
“东厂?!”
景语看到小古奇怪的目光,微微一笑道:“我如今是东缉事厂的军师,这点特权还是有的。”
“那是朝廷新的鹰犬衙门吧,想不到你居然这么手眼通天!”
小古很是吃惊,却见景语看着她,别有含义的说道:“我去做东厂军师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不止东厂,连锦衣卫那边,弄不好有我们都认识的老熟人呢!”
小古正要追问,却听景语已经轻描淡写的揭过了这个话题,回到了胡闰身上,“你父亲当年,原本是被朱棣当做功臣厚待的,所以在你记忆中,你们府上是在永乐二年才被抄家的,那些真正站在建文帝一边的,早在永乐元年就全部被杀被流放了。”
小古默默点头,没有反驳——她当时年纪还小,后来懂事了算算日子,确实是如景语所说。(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情敌
“你爹给朱棣暗送情报,后来果然受到了回报和重用,但不知为何,短短的一年过后,朱棣突然暴怒,以建文帝党羽的名义将你爹凌迟后悬尸示众,这般怒不可遏的劲头,只怕个中内情别有蹊跷。”
小古惊愕,心中思量后却也觉得景语分析精准,但她心中的谜团却越发浓厚——她的生身之父,到底是忠是奸呢?胡闰到底是犯了什么罪,才引动朱棣的雷霆怒火?
“我设法找到了你家的一个老仆,他被卖到了崖州,他回忆说,你爹当时在书房跟人密谈,确实也提到了那只木盒。
又是这只神秘的木盒!
小古只觉得如坠云雾,却也无暇去多想,只是沉声问道:“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把盒子拿出来。”
她直视景语,声音低沉而坚定,“也许你说的都对,我爹确实也跟这木盒有关,但是……我不能再让你把整个金兰会拖进危险之中!”
景语的脸色变得严峻,他的目光凝视着她,温柔渐渐变为冷峻,“你拿着盒子,是想奇货可居,去跟朝廷交易?”
两人彼此默契,十有**都能猜到对方的心思。
“也许吧,但我不太信任朝廷,也不想冒险,因此不会贸然行事,而你,却太狠,太急切了。”
小古毫无惧怕的对视着他,看着他因为沉痛而暗沉的眸子,突然心中痛切,低声道:“阿语,你醒醒吧……为何要这么魔障,为何要急切的报仇?”
“因为我已经忍得太久了。”
景语低声说道,那一刻的凛然杀意,让小古脊背生寒。
“你不肯给我盒子也罢,有钥匙在手。我仍然占据主动。”
他的目光恢复了淡然,却让她更加不安——那份平静背后,似乎是雪山崩塌般的惊悚。
“你匆匆赶回,身上却别无长物,那东西藏在谁那里,只有两个人选。”
小古心头一紧,只听他继续道:“要么是新任的济宁侯,要么,就是这位如瑶姑娘。”
他的目光恢复了那种森然幽黑,话中有话道:“你若是把东西交给济宁侯。必定要后悔莫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古又惊又怒,心中咯噔一沉,隐约有些不好的联想,“难道你想对少爷下手!”
她瞪圆了的杏眸里满是猜疑警惕的光芒,景语心头一阵难受,酸意上涌,他禁不住冷笑道:“别把你家少爷想得太好了,他并非善类,你还是小心为妙。“
那一日东厂大典之时。上门挑衅的锦衣卫新任都指挥使,虽然以金丝软罩覆面,看不清究竟何人,但他心中却隐隐有个猜测。只是现在没法证明罢了。
“他是怎样的人,我看得很清楚!”
小古断然摇头,却更引得景语心中怒意,唇角更显酷狠线条。心中暗暗发誓,定要揪出那人的真实身份,证明自己的怀疑!
景语凝视着小古平凡而微黑的面庞。好似要透过这层伪装,看到从前那玉雪可爱的小小女童,心中酸涩苦痛却是更加翻涌,情绪激越之下,他跨前一步,似乎要将她搂在怀里。
“放开你的手!”
一声冷喝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挺拔轩昂的身影,小古蓦然回头,顿时惊喜交加,“少爷!”
广晟疾步而来,眼中闪着森冷煞意,周声寒气几乎可以冻住湖面,他上前来一把拎起小古,挡在身后,沉声斥道:“让你养好伤再回,你怎么不听。这么匆忙就跑回来!”
貌似严斥,却满含着关心,而且色厉内荏,根本不能让小古害怕,看到他及时赶到,不知怎的,心头一阵轻松下来,眼波里微微带着笑意,广晟皱起眉瞪了她一眼,眉宇间也是一片宠溺。
见两人眼神交会颇有默契,那么并肩站着轻声低语,景语整个心都坠入了万丈冰潭之中——他眨了眨眼,只觉得自己孑然一身,无边的孤寂萧索。
“见过侯爷。”
他轻轻一揖,态度漫然潇洒,仿佛没有看见对方眼中的怒火,反而火上添油,“这位姑娘是来替在下缝补衣服的。”
广晟立刻回头瞪了小古一眼,示意“回去再收拾你”,随即冷声道:“府里真的待客不周,竟然让贵客连个丫鬟都用不上吗?”
“沈大人和广仁贤弟都极为好客……”
景语微微而笑,仿佛是在故意刺激他,“只是这位姑娘蕙质兰心,亲手缝补,意义格外不同。”
小古躲在广晟背后,只感觉他挺直的脊背不断冒着寒意,听着这话怎么都是别有用心,却听广晟冷哼一声,昂起头以睥睨之姿扫了他一眼,“你眼光倒是不错,只可惜,跟东厂那群公公在一起呆久了,即使得见佳人,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这话太损了!
小古胆战心惊又哭笑不得,几乎要掩面而逃了——一少爷果然狂傲不羁,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她偷眼瞥去,只见景语眉梢眼角带出似笑非笑,却让熟悉他的人心中战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不是靠着一柄短刀就能抢到手的——这是山贼的手法,我辈读书人实在不能如此粗蛮。”
短刀?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广晟目光一闪,看向景语的眼神更加犀利幽暗:难道已经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侯府以武勋起家,不是口诵子曰诗云就能得到丹书铁券的——要想拥有一个人,也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行。”
“沈学士若是听到这句,不知该作何感想?”
“我祖父若是泉下有灵,想必也会赞同——这里毕竟是侯府,不是学士府邸。”
广晟言下之意,丝毫不怕得罪自己父亲,也是警告景语不要妄想搬出沈源来压制他——他与沈源实在是毫无父子亲情,又何必装什么慈父孝子来恶心人。
两人一者试探,一者猜疑,彼此目光碰触之下,火星四溅却又暗潮汹涌。
“那个,少爷……”
小古打破这无声的对峙,正要开口圆场,却被广晟挡在身后,沉声吩咐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毁婚
小古略一犹豫,却见对面景语拿起破损的衣袍递了过来,一笑宛如春风拂面,唯有瞳孔最深处有着哀伤之痛,“相逢便是有缘,一切拜托姑娘了。”
广晟劈手去夺,谁知景语手腕一翻,极为灵巧的躲过,另一手化掌成刀,凌厉切向他的手腕,两人连番交手之下,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
一只纤细的素手伸出,接过了衣裳,小古清冷的眸子凝视着景语,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别开了头。她默然在凉亭石凳上坐下,掏出了腰间荷包,取出随身的针线。
“你还真给他补衣啊!”
广晟大为不满,眼神中写着不满甚至嫉妒,但小古低着头没有看到,他干脆凑到她耳边,轻声抱怨道:“你都没替我补过衣袍呢!”
这小子何德何能,能享受你这般温柔的对待。
他笑声嘟囔着,宛如怨夫一般,却受到小古无奈的白眼一枚——你不说是锦衣玉食,也算是有专人伺候的,什么时候要穿带补丁的衣裳了。
一旁的景语盯着小古穿针引线,唇角微微勾起——她还是在意着他的。
随即看着两人凑近低语,心绪又转为郁闷晦暗,冷厉目光盯牢了广晟,后者感受到不善的注视,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随即竟然挑衅似的,掠起小古的一缕鬓发,亲昵的替她挽在脑后。
景语死死盯着他的手——如果眼光能化为利剑,广晟的那只手只怕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小古有些窘然,将广晟轻轻推开,三两下针走如飞,便缝好了衣服破洞,转手递给景语,却是深深看入对方眼眸深处,“公子下次务必小心。不要再惹出这种麻烦了。”
这是最后的恳求和告诫,她看到他微笑着叹息,便知道自己的诚心劝说,再次付之东流了。
“世事弄人,有时候,人生就跟这件衣袍一样,时常变得千疮百孔,还得含笑披在身上。”
这是他的无奈与坚持,温和平静然而带着淡淡的骄傲,绝不妥协。
即使是伤了她。伤了自己的心,也仍然如此。
小古睫绒微微颤动,心中又酸又痛又恨,她不再迟疑,转身离去,强忍着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广晟神色莫测,只觉得两人的对话别有玄机,他狠狠瞪了薛语一眼,转身急急追上了小古。
水边凉亭恢复了平静。只留下景语静静伫立,目送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眼中闪过复杂幽冷的光芒,一瞬之后却也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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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中午。小古应付完广晟的问东问西后,终于能喘口气,吃一顿还算可口的饭菜。
广晟似乎起了什么疑心,不断追问她跟景语的关系。终于把她问烦了,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幽幽道:“我们从小青梅竹马订下亲事如胶似漆难舍难飞。现在他终于找到我这名未婚妻了。”
广晟彻底被逗乐了,笑得直不起腰来,“没想到你还挺有编故事的天分,是那些民间话本看多了吧。”
他笑着凑过来,不顾她的皱眉抗议,在她耳边轻声调侃道:“真要演青梅竹马从小定亲,也该是我来演未婚夫,哪轮得到这小子!”
他的声音很低,在她耳边吹气却是暖暖痒痒的,“你跟他眉来眼去,我很伤心,很难受……”
说着不顾小古的白眼,竟然得寸进尺的抱住了她的肩,“我需要安慰……”
柔声细气几乎是撒娇,白皙面容精致宛如玉瓷,简直看不出是平时威风凛凛的侯爷!
小古忍住冲动,才没把这个吃豆腐的登徒子一脚踹飞!
被他哀怨的占了好些便宜,广晟还涎着脸得寸进尺,却被胆战心惊的小厮打断了——他面色变得铁青,整个人好似没吃到鱼的大猫,怨气冲天。
两人低语了几句,他的眼神一振,似乎有什么急事,吩咐了她两句,就匆匆外出了——看那神色,似乎有什么棘手之事有了着落!
小古耳边这才清净下来,吃完饭后,本想整理一下行李包袱,想了想又决定去如瑶那一趟。
她来到正房廊下时,正是午后,明媚而略微燥热的日头照在庭院里,看门的小丫鬟脸上都是一层薄汗,坐在小凳子上昏昏欲睡,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看看,发现是她,笑了下随即又去梦见周公了。
小古轻巧走近门廊,正要开口,却听房内有人在急声交谈,似乎有所争执,她心中一动,干脆绕到后窗那一侧无人的地方,用手指拨开些窗纱,偷偷往里看去。
“瑶姐儿,你怎么这么苦命啊!”
只见秦妈妈坐在书桌旁垂泪不已,突然一拍桌子,怒声道:“他们休想这么赖掉婚约,如此高门显贵,竟然背信弃义,连说出口的承诺都要吞回!”
“妈妈稍安勿躁,不要心急。”
如瑶坐在书桌正中的座椅上,面色清冷如水,眼角带起严霜,“事到如今,急也没什么用了。”
“我怎么能不急呢?!这桩婚事出了岔子,我就是到九泉之下,也没法向小姐交代啊!”
秦妈妈急得又要落下泪来,恨恨道:“我看到了这玉片就想到了另外半片,反复惦记着你这桩婚约,于是悄悄的去了广平侯府,想要去拜见侯爷。”
她回忆当时的场面,郁郁寡欢道,“我拿出了小姐在世时的书信,那门房总算替我去禀报了,却把我引到一个偏僻院落之中,几个管事逼着我我交出另一半玉片。”
她越说越是气愤,“这是婚约的信物,哪能这么鬼鬼祟祟的索要,我反问婚约到底什么时候履行,他们居然矢口否认有这桩婚事!”
“他们要这玉片,是想存心毁灭证据赖掉啊!”
秦妈妈说着悲从中来,“我可怜的瑶姐儿,自小就是风雨不断,原以为能苦尽甘来,没想到这家竟然要毁约……小姐,你睁眼看看,你的掌上明珠竟是受人欺负啊!”
她哭得声嘶力竭,如瑶也受了影响,拿着帕子默不作声,半晌才道:“我们这一房多年沉寂萧条,我又没有长辈庇护疼爱,广平侯府势大显赫,他们想要另择婚事也是人之常情。”(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隐情
如瑶嗓子有些嘶哑,显然也不好过,却还要劝着秦妈妈,房里气氛凝重而悲怆,小古在外面听着,心中也是颇为感慨。
正在此刻,突然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小古把身形掩住,只见碧荷从外面一路冲了进来,喜气洋洋的喊道:“小姐,大喜了……”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秦妈妈正在伤心,闻言不悦的低喝道,却见碧荷完全没有理会她,只是满脸激动的高声道:“小姐,听前院的婆子们说,广平侯袁家来提亲啦——是为您而来的!”
这一句石破天惊,让原本伤心沉郁的两人都惊呆了,连窗外的小古也极为震惊!
“你,你说什么?”
秦妈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攥住碧荷的手腕,尖声问道:“你是说袁家来人,向瑶姐儿提亲了?”
“是啊,秦妈妈,千真万确!”
碧荷喜不自禁,很是响亮的回答了她。
秦妈妈又是震惊又是奇怪
“袁家来的是谁,谁在接待客人?”
秦妈妈又是震惊又是诧异——袁家态度冷淡,男女主子一个也不出面,让一群管家来索取玉片想把自己打发了,怎么才半天时间,立刻变了态度,如此殷勤的上门来提亲?
“好像是广平侯亲自来了。”
碧荷的话更加让她激动不已——广平侯亲自来拜会求亲,这是多么大的面子!
可之前的鬼祟逼迫又是怎么回事?
她心中又是惊喜又是担忧,却听碧荷又道:“我们侯爷亲自迎了出门,听说与广平侯相谈甚欢呢。”
“那就好,那就好!”
秦妈妈一颗心更加笃定,脸上笑容几乎要挂不住——婚事本该是女眷之间来往密谈,但广平侯尚的是永安公主,公主是君。轻易不能下降臣子宅邸,因此这事就只能让广平侯亲自出马了,济宁侯府这边去接待的当然也该对等。
广晟跟如瑶关系不错,又最是疏朗豪爽的性子,有他出面,那些后宅女人的手腕根本不够看——这下不仅是秦妈妈,连如瑶的脸上也冰霜融解,露出嫣然浅笑来。
碧荷上蹿下跳去打听了这么多,早就口干舌燥,房内一时安静。只听到她端起茶杯的碰响。
小古藏身在窗下,莫名感觉心头有些异样——袁槿曾经信誓旦旦与自己有婚约,但他跟如瑶,竟然也有从小订下的亲事。
两件婚事,一个是玉佩为表记,另一个是却是半圆形玉片一人一半——袁家的玉器还真是不少,动辄拿出来作为信物。
她的眼前浮现袁槿冷峻却又深邃的目光,那般灼然殷切的光芒,直视着她。润物无声的关怀与帮助……这一切,是因为心悦于她,或是因为那飘渺久远的婚约?
将来的某一天,他也会这样对待如瑶吗?
她不由的摇了摇头。将这些混乱的思绪都甩去,却听房内秦妈妈正在合什感谢上天,“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广平侯府是何等显赫的人家,他们是真心要娶我过门吗?这其中该不会有什么蹊跷?”
如瑶高兴过后。未免有些担忧,秦妈妈也收敛了笑意,叹道:“若是夫人在时。只凭他们首鼠两端的表现,这桩婚事就要重新合计一番——但如今,那些龌蹉小人正等着从我们这挖一块肉下来呢,现在是在谋算钱财,只怕接下来就要把瑶姐儿当货物卖了。”
“妈妈!”
碧荷见如瑶面色煞白,身形摇摇欲坠,尖声抗议秦妈妈道:“你也太危言耸听了。”
“我在这侯府也二十多年了,主人家是什么秉性,还会不知道吗?太夫人和二房那个毒妇夺了你的嫁妆,为了堵住你的嘴,必定要把你远嫁出去……”
秦妈妈神色有些凝重担忧,咬牙道:“或是给年老高官做填房,或是嫁给那些行为暴虐不端的,这样的事,她们做了可不止一回!”
“太夫人跟前原本有四个庶女,现在除了五姑太太,其余都远在千里之外,这两年已经连续传了两次丧讯了。”
秦妈妈轻描淡写的一句,彻底让如瑶一颗心沉到了底,一个踉跄之下,反而站稳了身子。
“妈妈的意思是,广平侯府的这桩亲事,已经是最好最妥当的了?”
秦妈妈点头,看向她的目光柔和而哀伤——明明知道这孩子是受了委屈,却只能劝她接受现实,接受目前最好的一个归宿,“至少广平侯府不会对您有任何企图。”
广平侯是今上的宠臣,战场上的骁将,又是驸马之尊,家底丰厚,自然不会把如瑶的嫁妆看在眼里。
“小姐您生得才貌双全,袁二公子若是见了您,必定会喜欢上的。即使那侯府里有人对您不满,您只要沉住气,慢慢收拢了丈夫的心,就能站稳脚跟。”
秦妈妈想起先头张夫人的悲剧,深深感觉要在后宅中立于不败之地,就必须把丈夫哄住或者攥在手心,如瑶是个外柔内刚的秉性,长期相处水滴石穿,她不信那袁二公子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她去侯府的时候细细打听过——传闻中,这位公子虽然性子冷了些,却很是洁身自好,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应该是位可靠的夫婿人选。
“妈妈说的这些,我都明白——若是能脱离沈家这个泥淖,我一定会好好孝敬公婆,服侍夫君。”
如瑶微微笑着,眼波流转看着秦妈妈和碧荷,“到时候,你们跟我一起过去,我给妈妈养老。“
“瑶姐儿……”
秦妈妈感动,房内的气氛变得略微轻松,小古不愿再听,转身要走,突然心中咯噔一声,想起了一个可能——
袁家先是拒绝承认婚事,接着却是忙不迭上门求亲,他们所图的,只怕不是人也不是财物,而是……那半个玉片!
两个玉片合起来,能够打开那只木盒!!
小古身子一颤,眉头皱得死紧——难道袁家也对这只木盒有兴趣?
他们怎么会知道、参与这个秘密的?
整个事件……好像越来越神秘而复杂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允燝
“那时正是靖难事变分出胜负的时候,侯爷带着大军进驻都城金陵。”
袁槿目光幽幽说道。
小古敏锐的发现,他提起广平侯袁容的时候,略微迟疑,称呼的不是父亲,而是侯爷。
漫漫长夜里,他的声音宛如冰泉下的暗流,缓缓而来——
“他私下与你父亲胡闰,还有张夫人的伯父有一场秘密会面——他们彼此交换了信物,订下了这样奇怪的两桩亲事。”
明亮的灯烛照耀下,袁槿的面容却浸润在书柜下的昏暗里,一片晦涩沉重,“也就是在第二天,我被父亲抱回了广平侯府,他对公主——也就是我的嫡母说,我说他跟外面歌女生下的,生母微贱,而且刚刚身亡,所以把我抱回来来抚养。”
袁槿嗓音平静轻柔,却仿佛在叙说着一个绝大的秘密,在小古心中引起万丈波澜!
袁槿竟然是庶出的,而且是广平侯袁容跟歌女所出?
小古皱起眉头,直觉这里面大有文章。
“侯爷向来不好女色,与公主可算是情爱笃厚,这一出让公主措手不及,两人冷战了许久,但公主毕竟心肠软,为人良善,终究还是接纳了我,让我跟七弟一样养在膝下,时时关爱。”
小古能感受到,袁槿说这番话的语气是诚挚的,并非冷嘲热讽,看来永安公主确实对他相当不错。
这涉及到他身世的秘辛,说出来确实让人吃惊,但跟刚才那怪异的亲事连起来,却让小古悚然一惊!
袁槿……他是在七岁时被抱回来的!
广平侯说是他一夜风流后的庶子,但如果,他是在撒谎呢?
袁槿……他的身世,到底有什么惊人内幕?为什么胡家和张家心甘情愿把嫡长女和外甥女嫁给他?
小古的心里充满了疑团,此时。袁槿走近了她,凝望她的眼神满含深意,却又柔和亲昵,“你带在身上的玉佩,自己没发觉有什么异样吗?”
小古心中一紧——那玉佩透雕凤纹,看款式质地都非同一般,她曾经偷偷去查了下,只怕,只有宫中和王府才有这种做工!
“那玉佩是一对的,是宫里的巧匠打造。每一个皇室嫡枝都会在出生时蒙赐,将来向王妃下聘时,带凤凰纹的就是由王妃佩戴,象征夫妻一体,同心白首。”
袁槿的声音缓缓传来,听在小古耳中,却好似晴天霹雳——因为极度震惊,她脑子昏沉一片,眼前白光闪烁模糊!
眼前这人。这手拿玉佩,与自己订下婚约的,竟然是……
恍惚间,她听到自己干涩嘶哑的发问。“你是建文皇帝的皇子?”
“不,我是懿文太子所出,名唤朱允燝。”
小古瞳孔一缩,整个人好似连呼吸都停止了。
仿佛是过了一瞬。又似乎是无穷的呆滞和震惊,她终于明白过来。
建文帝朱允炆这一辈都是火字旁,因此他名唤允燝。而在软侬吴语的方言里,“槿”与“燝”读音相似,因此袁容给他起这个名字,看似是按袁家“木”的排行,实则却是暗示了他原本的身份。
她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激越情绪,抬眼看那人,却见他风华清隽却又不失刚毅挺拔,眉宇间却有着淡淡的忧悒倦意。
心怀着这样可怕的秘密,怪不得他很少有笑容,整个人宛如万年冰冻的雪峰,那般崖岸高峻,难以接近。
那抹倦意宛如宿命中带来,却在凝视她时渐渐笑开、变淡——
她心中突然一簇邪火升起,尖声问道:“我跟如瑶倒霉催的,被卷进这破事里——因为这玉佩,你就认定彼此有婚约,那么如瑶姑娘呢,你把她当做什么了?!”
她眼角冷冷瞥了他一下,嗤笑道:“你还真打算两女兼收啊?”
“是我对不住你们,让你和如瑶姑娘幼时就被卷进这些腥风血雨。”
他的声音缓缓响起,熠熠双目宛如苍穹中最亮的星辰,眉宇之间一片坦荡浩然,“我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一着不慎就是千万人头落地,血流漂杵。因此前日,如瑶姑娘身边的妈妈来我们侯府重提婚约,我立刻示意管家设法让她打消念头,只可惜……”
他摇了摇头,有些苦涩的笑道:“侯爷耳目众多,听说了这事,训斥了我一顿,今日立刻去你们济宁侯府正式商量婚事了。”
小古目光霍然一闪,她自然不会认为广平侯袁容是诚实守信的君子,他这么急着上门,只怕目的不是如瑶,而是那半片玉琮。
“你可知道,若是退掉如瑶小姐这门亲事,她们主仆只怕宁可毁了那信物,也不会让你得着的。身为懿文太子的遗孤,你不想除掉朱棣,重新夺回皇位吗?”
小古看着他,目光流转,问题却是犀利而直接。
袁槿俊眉微皱,没有正面回应小古,只是低声道:“我对如瑶姑娘,只有愧疚之情——这些凶险的事与她无关,她若是嫁我,只是白白耽误终身。”
小古见他神色虽然哀伤纠结,但眼神坦荡清亮,渐渐有些心软,但想起自己那桩亲事,却又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你怜悯如瑶,却把我当冤大头不成——口口声声说我们之间有婚约!”
下一瞬,她看到他眼里的光芒黯淡下来,那份笑意收敛,化为无尽苦涩,“对不住……”
“你没有对不住我的,是我那个混账父亲!”
小古气得胸膛起伏,想起胡闰竟然这么把女儿卖给皇家,她就怒意上涌,眼前一阵发黑。
他苛待她们母女,对她这个女儿视而不见,纵容红笺欺凌她,居然还恬不知耻的把她的未来给卖了,任意操纵她下半生的命运!
简直是……
小古咬牙不语,冷笑着抬起头看向他,语气有些激动不稳。“这两桩所谓的婚约,到底代表着什么秘密?”
她又不是天真懵懂的闺中弱女,真以为长辈们是在乱点鸳鸯谱——在朱棣大军破城之际,胡闰和张紞甚至是张家都把幼女许给这位侥幸逃出的“殿下”,必定有重重内幕!(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皇脉
面对她的逼问,袁槿目光一凝,清俊面容宛如蒙上了一层阴霾悲痛,“这几位都是朝廷肱股之臣,当时商议之下决定共保我这名皇嗣,毕竟我是懿文太子一脉,从法理上算是嫡枝正统的唯一根苗了。”
建文帝朱允炆自有数子,但全部被朱棣关押在凤阳故里的高墙之中幽禁,那里驻军三千将圈禁地团团位住,任谁也是插翅难飞,近年来听说内中死的死疯的疯,宛如阴森鬼蜮一般——所以,正统嫡长一脉幸存逃出的,只有他一个了。
“订下婚约后,他们又歃血盟誓,决定抛却性命,去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的眸子闪烁生辉,沉默半晌,好似不知道该怎么说,小古心中惊疑,追问道:“什么样的大事?”
袁槿摇了摇头,“我当时还年幼,很多事情,张尚书他们都是背着我商议的,我只听到他对侯爷说,“累你做这程婴义行,好好将这孩子养大。”
这是赵氏孤儿的典故啊……小古目光一凛,却听袁槿继续道:“他对令尊则说了一句——为了匡扶社稷剿灭逆贼,委屈你自诬声名,以身投敌……”
他的嗓音变得痛苦低沉,“后来,张尚书宁死不降,全家满门被灭。”
他所说的不多,但小古心思如电,想起先前自己父亲“暗通朱棣出卖朝廷”的证据,几番联想之下,心中顿时明白了大半:胡闰、张紞等人暗中设计要保扶朱允燝,剿灭朱棣,为了这个计划,胡闰假装与朱棣勾结暗送情报,为了博得他的信任,甚至假戏真做出卖建文帝这边的情报,甚至被大理寺关押审讯。
刚入金陵城的朱棣立刻放出了胡闰。还准备大加重用——这个计划的开端,可说是毫无破绽。
“后来呢?”
小古不禁追问道。
袁槿目光凝重却又清澈,他缓缓摇头道:“其中曲折我也不知,我只知道,他们最后功败垂成。”
小古目光幽闪,心中好似有一条无形的线索,将这些一鳞半爪连起来——胡闰的计划,肯定是彻底失败了,他也因此暴露,在永乐二年突然被抄家灭族。朱棣狂怒失去了理智。甚至将他的尸体剥皮实草,做成皮囊挂在宫门顶端。
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
小古看向袁槿,后者背对着她,嗓音低哑干涩,“胡先生殉难前,接过了我作为聘礼的这对玉佩——这也是我身份的证明,过了两天,他把龙佩送回到了广平侯府,父亲……侯爷让我好好珍藏。他说,这一对玉佩象征着我的身份真相,而合起来的两面玉琮,则是蕴藏着一个绝大的秘密。”
他整个人浸润在光暗之间。身形宛如冰雕一般,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这个秘密,与胡先生他们的计划有关——只要时机得当。就能彻底剿灭朱棣这个逆贼。”
能将一位英武强干的皇帝置之死地,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广平侯袁容本是朱棣的爱将和女婿。是极为倚重的心腹,为何他愿意跟这些建文旧臣站在一边?
胡闰等人已经功败垂成,袁容为何还是相信,这个计划能顺利实施?
这对玉佩和整片玉琮,到底意味着什么?
胡闰和张紞通过这种隐晦曲折的方式让东西重新回到“袁槿”的手上,又是在期待什么样的奇迹?
小古仍然觉得迷雾重重,很多关键要点时隐时现无法连起。
她因为听到这种秘密,心中涌起无尽的惊涛骇浪,略微整理了下心绪,她不由的冷冷一笑——胡闰和张紞等于是拿她和如瑶作为效忠这位皇子的依据和筹码,真正关键的不是婚约,而是那代表约定的信物!
她跟如瑶,是真真正正的牺牲品!
胡闰……她已经彻底不愿喊那个男人父亲了——他自己愿意去殉死也就算了,现在连这种杀头凌迟的买卖,也得拖上她。
危急时候,他为什么不把他心爱的红笺来填这个坑?!为什么偏偏是她?
胸中怒意上涌,她拿起自己的那块玉佩,朝着袁槿狠狠的丢了过去,“还你!”
袁槿伸手一接,掌心牢牢握住了那份冰凉细腻,他看到小古眼中的冷笑,耳边听她道:“东西还你,我们从此再无关系!”
她转身要走,袁槿的眼中闪过痛意哀色,想要伸手去阻拦,却终究停住了身影,孑然一人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
窗棂的木格震动后又关上,房内恢复了安静,卷起的一阵风将蜡烛吹得明灭不定,袁槿唇边的笑意无尽苦涩,却渐渐转为豁达轻松——
“我早就知道,你若是知晓真相,必定要恨我。”
他微微苦笑,眼眸宛如晶玉明珠一般,“但我对你,却不仅仅是玉佩盟约的羁绊,而是……”
暗夜里,他站在那里,宛如一尊寒玉雕成的人像,只有那一双黑眸之中,蕴藏着太多深邃的感情。
僵立半晌之后,他才从书案上拿起一份名帖,雪白的笺纸上写了寥寥几行,是邀请他两日后去万花楼赴宴,署名是一个极为简单、毫无官职头衔的人名:薛语。
这个人名很是陌生,袁槿拿到手的时候原本是不予理会的,可信笺的最下首,却端端正正画了一簇兰花,几笔颇得丹青之妙。
这么多年啦,袁槿对金兰会颇有了解,看这簇兰花葳蕤生姿,开有九瓣,就知道这是金兰会大哥的徽记。
袁槿的双眸微微收缩,露出警惕的光芒。
这是个非常危险的邀约,去,还是不去呢?
他指尖摩挲着信笺,陷入了沉思。
****
夜凉如水,月轮在云霾里时隐时现,远近的房屋街道黑黢黢一片,小古在屋檐下身形宛如鬼魅,心绪激荡之下越发疾步如飞。
虽然早就知道生父对自己母女薄情冷酷,但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临到危急关头,却记得她才是嫡出长女,真是讽刺得让人想大笑一场!
她怨愤之下发足狂奔,痛快出了一身汗,眼前已经出现了济宁侯府的熟悉轮廓。(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 谎言
天边露出几丝鱼肚白,黎明的凉风吹在身上,她停住脚步,略微恢复了几分理智。
她去袁槿那里,是为探查他跟如瑶的婚事,如今一切真相大白,却反而惹得她怒气上涌,将自己的玉佩丢给了他,要了断这荒谬的所谓婚约。
如今怒火消散,她皱了皱眉,觉得自己有些鲁莽了。
但后悔也来不及了,况且那玉佩在她来说,实在是烫手山芋,看了就要生气上火。
她草草擦去易容妆扮,回到如瑶的唐乐院后座自己的房内,吱呀一声推开了门,却发觉房内有人!
她吓了一跳,顿时攥紧袖中暗刃,下一瞬她看清了对方的面目,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拍了拍胸做心有余悸状,嗔道:“几日不见,少爷你这是要吓死我!”
“这真是恶人先告状,我忙了几天回来,第一个就来探望你,没想到居然房里没人——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呢!”
广晟坐在窗边的方椅上,说话之间,正眺望着远处的天光云影,暗黑一片之中,他的眸子闪闪发光,宛如星辰一般。
“还有,我说过私下不必叫得这么生疏,你又忘记了……”
他站起身来,昂然走向她身边,一身雨过天青色的素纱长袍,微微一笑,那容貌就让小古心神荡漾。
接下来的问话却让她的心突然一紧,“深更半夜,你去哪了?”
真是上山多终遇虎,夜路走多了撞见鬼,她有些迷惘傻愣的眨了眨眼,低下头,一副不知该如何说好的模样。
广晟反而更有了兴趣,凑近她脸庞,不知怎的。却嗅到一种似曾相识的袅袅暗香。
这是……
他蓦然双目圆睁,这是那个数次交锋的金兰会女匪独有的气息!
下一刻,他轻舒臂膀,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不顾她的挣扎,仔细凑到她耳畔、腕间嗅着,弄得小古面红耳赤,
他一把攥住小古的手,力道之大让她皱眉,“你遇到谁了?她有没有对你怎样?”
只要一想起那诡计多端。狡诈狠毒的女贼,他就感到不寒而栗——在监狱中,他明明稳操胜算,却被她摆了一道,连累纪纲都坠入那连环局中;那一夜隔着长街屋脊与她交手,他明明射中了真人,却在一阵迷雾后消失不见!
这个女人让人心惊胆战,她若是知道小古正是他的软肋……
广晟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想下去。却见小古仍然一副傻呆呆的模样,茫然的睁大杏眸不知所以,他略微压下烦乱心绪,沉声道:“把你今晚干了什么好好说说!”
“我、我……”
小古瞄一眼窗外飞过的叽喳麻雀。突然好羡慕它们长了翅膀。
她急中生智,憋出一句,“我是替如瑶小姐去偷看新姑爷的。”
“啊?”
广晟再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仔细想想白天来的访客。自以为明白了她的心思,瞬息之间脸色变黑瞪着她,“就为了这个你居然彻夜没回?”
“是啊是啊。那位袁千户府上有我一个旧时的姐妹,我在那一边嗑瓜子一边打听,不知不觉就过了宵禁的时间了。”
“因此你就住在哪里了?是在丫鬟的房里吗?”
广晟目光犀利,眉头深深皱起,小古硬着头皮低声道:“是啊。”
反正广平侯府的粗使丫鬟她也掌握了几个,若真要对质她也不怕——只是,少爷怎么偏偏问得这么详细?
她心中也提起警惕,越发小心,只听广晟继续问道:“那是几个人一起的?”
“是跟四五个姐姐一起谈天说地,她们非要留我一起睡下了。”
小古偷眼看去,只见广晟面沉似水,双眸幽邃得让人心惊,不知在思索什么。
是跟好几个女子一起睡了大通铺?
这么说,这身上的微弱香味,是沾惹的别人的?
难道说,那女贼易容藏身在广平侯府中?
广晟眉头皱得更紧,只觉得这有些棘手:广平侯是皇家驸马,又掌握兵权,是京城一等一炙手可热的煊赫人家,他的府上,不是可以随意搜查的。
“少爷,我都是跟几位姐姐在一起的,就是为了打听那位袁少爷的性情人品,我错了,不该乱跑还留在人家府上。”
小古很是诚心的忏悔,踮起脚尖轻轻的往外挪,却遭到广晟冷然一瞥,“给我站住!”
小古乖乖的站住了脚,低下头做悔过模样,却更让他又好笑又好气,用手指敲了下她的额头,双目熠熠的问道:“你没见着那个袁二郎吧?”
提起这个名字,他脸色仍然有些不虞——先前在北丘卫中,那厮竟然敢抓着小古不放,举动多有轻薄,还跟他起过冲突,虽然不算大的过节,但想起这人来还是觉得一阵厌烦。
“当然没有!”
小古撒谎都不带眨眼的,恨不能变出尾巴来摇摇,指天发誓没跟这些外面的男人牵扯不清,“袁千户是何等身份,怎么会让我这不起眼的小丫鬟见着呢。”
“倒也是。”
广晟对广平侯府的规则排场还是颇有信心,但想起堂妹如瑶就要嫁给那个冷眼看人的嚣张小子,他心头就有些不痛快,“如瑶堂妹才貌品行都是上佳,怎么许了这个冷面阎王?”
“这是张夫人生前订下的。”
小古想起这件事,心头就是一阵隐痛和恼怒,说起话来也不免带了出来,“纵然我觉得不妥,但如瑶和秦妈妈都觉得这是桩好姻缘。”
“哦?你觉得袁二哪里不好?”
广晟这倒有点惊异了——虽然袁槿跟他并不投缘,但为人秉性还是知道的,家世才干也算出众,不是那种夸夸其谈好色无能的纨绔,广平侯府上也还算清净,没有太多复杂的内宅倾轧。
小古不能直说,只能绞尽脑汁找了个理由,“他跟如瑶姑娘从未见过面,性子又那般冷清,只怕将来未必能琴瑟和谐。”
“这你倒是想多了,我虽然讨厌袁二,但他家的家风却是出了名的清正,不会妾室通房弄了满院子的,如瑶只要不是个傻的,都能好好待他——男女之间,只要一方有心,还怕他不变成绕指柔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印记
广晟说着,目光就似笑非笑的盯在小古身上,后者发觉他眼神别有意味,眼风如刀似的剜了他一眼,却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威慑,反而让他笑意加深,更添几分贼胆。
他轻轻走到她身旁,半是撒娇玩笑,半是认真的抱怨道:“我为你整夜担心,你却跟别人同床共枕!”
眼中却闪过一道犀利的波光——一定要好好查查广平侯府,那里面弄不好真藏着金兰会的贼人!若是让小古跟她们多来往,难保不出岔子……
这种怨夫吃醋的模样让小古气结,她咬牙皮笑肉不笑的,“那少爷你想怎么样呢?”
“又叫我少爷,不是说过了吗,叫我成嘉。”
他蹭到她身畔,不动声色的揽了她的腰,口气却愈发惫懒耍赖,“做人要公平,是不是?下次节辰,你也要陪我一整夜,倒是不需同床共枕,就我们两个去看灯会,别的什么人也不带!”
倒是挺会顺势而上啊……小古正要答应,却听广晟自言自语道:“听说灯会上有种桂花酿,小娘子们喝了都是吐气如兰,热情爽朗的向意中人吐露爱意,我们要不要也去试试?”
试你个头啦……给三分颜色就开染房的家伙!
小古翻了个白眼给他看,甩开他的手就气呼呼往外走,身后传来爽朗醇厚的笑声,显得分外得意。
广晟看着小古的背影,心里好似猫抓一般,得意之外更觉得甜蜜,正要追出去,却听门外有人禀报,“李总旗来了。”
他目光一凛:李盛这个人知道分寸,若是没有急事,是不会擅自来府里见他引人疑窦的。
果然。李盛是装扮成店铺掌柜进来的,他行礼后单刀直入,“您吩咐的老仵作已经请来了,他看过尸体后,确实觉得有些不对。”
他压低了嗓音道:“尸体确实有被水泡肿的痕迹,虽然已经及时晾干,皮肤却有些不正常的白。”
“被水泡过……”
广晟皱眉——这意味着什么呢?
“还有,仵作重新检验,在她脚跟后侧发现了这样一个图案,似乎是长时间挤压在皮肉上留下的红痕。”
李盛在拿出一张纸。纸面上描了一小块模糊的图案,好似是瓦当和城墙上的那种篆纹,看起来极为模糊,广晟看了半天,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个图案查了吗?”
“我们的书吏翻遍典籍,这似乎是皇宫之中才允许使用的,但瓦当和城墙上都比这个要小,没有这么大。”
李盛的话让广晟眼前闪过一道灵光——皇宫!
这桩离奇的刺杀案发生在宫门前,死者在宫门前气绝倒地。随后被宫内的武监仔细搜查后,送到了城郊的殡村里——按道理来说,她是没有来得及接触宫里的一草一木,就已经被杀了。
但他上次查到。尸体胸口平整无暇,完全没有他在车上刺入胸中的细针孔洞,也就是说,这尸体根本不是红笺。而是被人掉包了!
而这具尸体,身上却竟然出现了宫内建筑上才有的压痕!
难道是……
广晟霍然起身,沉声道:“我们再去看看那具尸体!”
说完。带着李盛匆匆起身而去。
***
日头高照,带起初夏的暑气,殡村密室中的冰块也在快速融化,变成一盆盆水。而平榻上的尸体已经渐渐露出灰败之色,四肢也开始绵软膨胀——保存了这么多天,已经快到极限了。
空气中满是浓烈腐味,混着香料简直让人要呕吐,众人以袖掩住口鼻,纷纷皱眉,却无人敢退后一步。
因为锦衣卫的新任指挥使,正全神贯注的在尸体跟前仔细查验。
广晟全部的心神都聚集在这尸体上,好似感觉不到鼻端的臭味,他仔细触摸死者的脸部肌肤,在与额头和耳廓交接处终于发现了破绽,他用刀轻轻挑开一点,顿时尸臭味更浓。
诡异的寂静中,只听哧啦一声,一张薄如蝉翼的面部皮肤被撕了下来,这赫然就是一张红笺的脸!
众人心中惊悸,不禁后退一步,广晟不顾手上鲜血淋漓,凑近看去,只见下面的肌肉五官都沁出脓血来,昏暗中看来愈发狰狞。
这层面皮似乎与肌肉不太妥帖,广晟仔细观察,却反而觉得这简直是鬼斧神工——这一层虚假的面容,竟然是生生缝到尸体上的,却连针脚都无法发现!
多日的**衰烂,这才露出了些微的破绽,否则一开始的仵作不会全无觉察。
人皮面容下的那女人,五官分辨不出真实长相,却是跟全身状况一样,长时间浸泡引起水肿。
广晟转而去看那脚跟的肌肤,感受那块淡得几乎看不清的压痕。
这个图案印在脚跟只是很小的一角……他看了白纸上描摹复画的,闭目测算,半晌才道:“这个图案大概圆形,方圆好几丈。”
“那岂不是比磨盘还大?宫里哪有这样的家什啊!”
李盛失声喊道。
“你们仔细想想,哪里曾经看过这样的图案——还有,为什么是在压在尸体的脚跟?”
“除非是她长时间踩在上面,因为死后血液停滞,才会留下这种痕迹。”
众人对这种现象疑惑不解,广晟苦思之下,干脆起身朝外走去,“我去宫里好好看看!”
众人大惊,待要阻拦,他已经去得远了。
****
午后的日光更加炽烈,宽阔宫道上人烟稀少,偶尔才见到个把行色匆匆的内侍。
广晟缓缓行走其上,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砖石条板,甚至连地基碑文都不放过,蹲下身仔细端详,倒是把迎面走来的张公公吓了一跳,看清人影后,他一溜烟跑了过来,“指挥使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你在哪里见过这个图案吗?”
广晟把那张纸递给他,张公公看了又看,面露难色,“有点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
“再仔细想想!”
张公公被如此疾喝,心中虽然不快,但看到广晟阴云密布的脸色,知道兹事体大,倒也没有跟他计较,冥思苦想之下,嗫嚅道:“我恍惚记得,以前做小太监的时候见着好几次,但后来升至皇爷身边侍奉,就印象淡薄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缸底
也就是说,他做小太监的时候经常接触这图案,流光一瞥没有放在心上。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张公公皱眉不语,像他这样有身份的宦官内侍,轻易不愿吐露自己的过往生涯。
广晟俊眉一敛,冷然道:“张公公你在圣上身边最是得用,想必是身家清白,为人忠勇果敢,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过去吧?”
这话听着诚挚,实则却是隐含威胁——张公公面上怒意上涌,却终究还是开口了,“奴婢以前做的活计可多了,先是做外殿的执扫粗使,大风雪天还得洒扫擦地,后来又调去茶房,再后来总管太监见我机灵,就让我去御前伺候。”
广晟脚步匆匆,一言不发离去,身后张公公望着他的背影,心中隐觉不妥,终究还是急急跟上了。
外殿宫阙分外三座,台阶廊道对称而曲折,蜿蜒向外显得庄严雄伟,广晟沿途仔细观看,身后不远处跟着满心疑云的张公公,看到有宫女太监围观,立刻毫不留情的驱赶。
不知不觉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日头渐渐西坠,广晟却是一无所获——他连茶房的壁炉都撬开看了,完全没有看到那个图案。
那么大一团的图案,怎么会找不到呢!
每日宫中来往众多,怎么会都视而不见呢?
他心中疑窦更深,却不见烦躁,反而心思更加冷静缜密。
夕阳渐渐染红天边,金色余晖照耀了整座云台,张公公上前来,低声劝说道:“已经酉时了,朝房再过一会就要关闭,大人您也不便久留……”
广晟点了点头,沿着云台的阶梯缓缓走下,脑海里却仍然在不停思索。他的眼神无意中瞥见一片金光粼粼,凝神看时,却是甬道两旁放置的几口鎏金大铜缸!
这种大缸有一人半高,又被称之为“吉祥缸”、“太平缸”,通常设置在殿前两列,因此又被称之为“门海”,寓意“以水克火”,借此祈望皇宫大内不要发生火灾。
这些大缸由十几个内侍专门负责管理,每天从井内取水,一担一担把缸打满。冬天还要在缸口上加盖。外层包上一层棉外套,甚至要点燃炭火,昼夜不熄保持水面不冻。
他心头一震,凝神看着这四只大缸,突然灵光充满脑海,下一刻,他疯魔一般跑到大缸旁边,不顾张公公的呼喊阻拦,他抓来一架矮梯爬了上去。把头伸过缸的边沿,看向里面——
水波粼粼,夕阳晚霞下漾起点点光斑,而透过无波平静的水面。他看到了缸内底部的图案——
一个完整的圆型图篆,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像分列四方,云纹古朴厚重。
他拿出怀里的纸片,终于对上了图案的一角。
一切都明白了!
那具伪装成红笺的尸体。是被丢在某一口大缸中浸泡了许久,由于每日只会有挑水的内侍例行爬上来,所以整整一天之中。根本不用担心被人发觉!
尸体就是这样被丢入、蜷缩在底部,由于上方石炭圈的压力,脚跟靠在缸底,这才印下了那个模糊的压痕。
广晟目光幽闪,突然一把抓住张公公,追问道:“这样的大缸一共有多少口?”
“三百多口。”
这个回答简直让人绝望——三百多口的大缸,要查到那一天才有头绪?
幸好张公公还有下文,“虽然有三百多口,但这种精铜鎏金的实在不多,只有三十多口,其余都是青石大缸和铁铸的。”
广晟松下一口气,随即却一把攥住他的衣领,“一口一口带我去看!”
“这,宫门都快要下钥了。”
张公公劝阻,却听广晟冷笑一身,低声道:“如果拖过一晚,贼人湮灭了证据,这个罪责我们锦衣卫可承担不起,公公深受皇恩,其中分寸一定会斟酌。”
张公公只能满口答应,广晟让他集中了几十个小太监,去三十多口缸前放光了水,用印泥在纸上拓了底部图案,一一拿来对比。
四处传来奔跑和忙乱声,在这逐渐暗走静谧的天光下,显得分外怪异。
不远处的墩台高处,朱棣一身细布葛袍,灰白头发用白玉簪随意一束,静静看着这一幕。
“皇上,如此扰乱宫廷实在不成体统,要不要去让他们停下?”
身畔传来新任的东厂督主安素的恭敬嗓音,朱棣摇头,冷冷瞥了他一眼,道:“这孩子虽然鲁莽,但终究是忠勇果敢,勤于任事。”
这话听在安素耳中,却宛如晴天霹雳,他浑身出汗,慌忙点头,却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宫里的体统,难道大于朕的安危性命,大于朕想要查的要案?”
这一句更让安素惶恐不安,正要谢罪,却听朱棣冷哼一声,:“你出去这半个月,声势倒是很大,满京城都知道多了个东厂,满朝文武都尊你一声厂公,倒是挺威风啊!”
他话锋一转,看向安素的目光宛如冷电利剑,“可你到底做了些什么?案子有什么进展,金兰会的贼人到底抓住了几个?”
安素吓得抖成了筛糠,咕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急切分辩道:“是奴婢做事不力,没给皇爷长脸,实在是罪该万死……”
“好了,你起来吧,好好去看看人家沈指挥使是怎么做的,也照样学学。”
朱棣的一声吩咐,安素如蒙大赦,心中虽然把广晟恨之入骨,面上却唯唯答应,急匆匆退下去了。
朱棣独自一人站在高台之上,看着底下众人的忙碌,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朕的眼光,终究不如惟仁啊!他看中的后生晚辈,资质确实不错。”
张公公此时已经跑回来禀过,此时他拿了一件外袍替朱棣披上,轻声劝道:“皇爷恕奴婢插句嘴——安伴伴虽然才干平庸,但胜在忠心啊,非那些外朝文武可比。”
“你说得倒也对,这世上的鹰犬,听话才是第一,何必要他们英明神武呢,这不是抢了文臣武将的饭碗吗?”
朱棣嗤笑一声,却见底下有好些小太监纷纷向广晟禀报,似乎结果已经出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南苑
“这小子目前看来也算忠心——他跟家中父母亲长都是不睦,除了忠心事君,只怕也没第二条路走了。”
“就怕他学了自家师傅……”
张公公不知是在替皇帝分忧,还是在替广晟上眼药。
朱棣突然淡淡瞥了他一眼,“听说你跟他父沈源颇有交情?”
张公公也吓得魂飞天外,慌忙跪地,“皇爷明鉴,奴婢跟沈大人以前在燕王府潜邸时,经常共事也算熟识,但奴婢知道勾结外臣是死罪,绝不敢犯!”
“只是说笑而已,你又何必如此惊慌,起来吧。”
朱棣似乎并不在意,张公公一头一脸的冷汗,却是不敢擦,只是跟朱棣一起看着下面的动静,再也不敢多言。
****
广晟接过各张拓印,跟自己手中的比对后,眯起眼端详着细微的差别。
即使是同一批烧铸的大缸,多年使用之后,因为水纹动静,日晒雨淋,缸底的图纹也会有细微的差异,没有两只是全然一样的。
广晟对比之后,终于发现了一模一样的图案,一问地点,竟然是出自南苑!
他心中一惊——南苑乃是皇宫最偏僻的一角,住的都是些获罪为奴的宫人,或者是贬谪冷落的宫妃,平时也没什么人愿意去那。
但,另一个巧合和疑点是,那晚出事的西华门,距离南苑只需要穿过一个拐角的甬道,就可以从一片竹林和矮丘间穿行到达。
广晟带着人旋风一般的赶去了。
南苑虽然地处偏僻,却也并不如何荒凉。
幽深曲折的巷子环绕宛如迷宫,粉墙略微剥落失色,青砖却仍然沉厚凝重,琉璃瓦在日光下熠熠发光,越发显得四周沉寂无声。
广晟他们这一行人长驱直入,也没什么人过来接待盘问。只有几个老太监坐在墩台上,懒洋洋晒着太阳,远远的瞥了他们两眼。
广晟与众人几步来到仪门前,果然两口鎏金铜缸安然分列两旁,锦衣卫的一个校尉爬了上去,再次用印泥拓了下来,广晟确认果然分毫不差!
尸体果然曾经被放在这个缸里!
也就是说,偷换尸体的人很有可能就在周边出没!
广晟示意大家散开搜寻,但正殿前的这一大片却是空荡荡的,每日都有人清扫。就算真有什么线索也早就被清理干净了。
他眉头微皱,沿着后面的甬道一直走,眼前却是一片尚算完好的小院,他正要上前,院子里却出现了一名四十上下的女官,她身着宫服,看到锦衣卫们闪亮的飞鱼服,有些吃惊,但还是上前来阻拦了。“各位大人,这里面是宫女们的住处,你们不便入内。”
这话让这一众儿郎都停下来脚步,有些为难。广晟微微一笑,眉目之间风华隽丽,倒是让那个女官都呆了一瞬,“宫里女眷的住处。我们当然不便随意搜查,不如姑姑陪我进去看一趟,也算尽了职责。”
女官勉强答应了——估计也是因为南苑这边实在没有什么权势人物。惹不起这群锦衣卫大爷,若是换了张、王两位贵妃的殿院,只怕没这么容易。
院落重叠而套,里面住着的都是身着青绿宫衣的花季少女,突然见到有男人进入,都躲在垂帘和柱子后面偷偷观望,倒是没人敢窃窃私语,显然规矩教得不错。
广晟带着手下锦衣卫军官们目不斜视四下搜查,没发现什么可疑的,想要分开一个个询问,那女官却面露难色推三阻四,广晟一个眼风瞥过,顿时有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校尉上前将她拖开,其余的人喝令宫女们排成六列,进入六个房间单独讯问。
宫女们都没见过这阵仗,有抖成筛糠的,有顿时哭出声的,还有想要跑进房间躲闪的,顿时整个中庭乱成一团。
“再有躲闪哭喊,就只能把你们作为乱党的同谋了。”
广晟这一句是提气说出的,周围这些宫女都听得真切,眼见这群锦衣卫如此胡作为非也没有内侍公公们来阻拦,顿时心生绝望,小声啜泣着乖乖听命了。
李盛却有些惴惴,在广晟身旁压低了嗓音道:“虽说是为了查案,但这总是皇城内宫,有些太过张扬了,传进万岁耳朵里,对大人您颇为不利啊。”
广晟脸色清漠,连眉梢都没动半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若是不能破案,就算把我们夸出花来,锦衣卫也得关门裁撤,若是能顺利破案,就算我们再跋扈些,圣上也不会降罪。”
“可得罪宫里这些人,只怕有心人再添两句是非,朝臣恐怕要弹劾我们跋扈……”
“锦衣卫若是跟文臣一样讲究气节和谦恭,圣上才会真正不悦——你见过哪家鹰犬是这个性子的?”
广晟脸上露出讥讽之色,这一句却是让李盛无言以对。他转身正要绕到后殿去看看,突然轻咦了一声——转身回眸,皱眉看着整齐排成六列的宫女,好似要在她们中搜寻什么。
“大人,怎么了?”
面对李盛的询问,广晟眉头皱得更紧,目光晶莹却是凛然生威,在人群中逼视梭巡着,宫女们发出一阵惊呼,各个想要躲闪却又怕触怒了他,顿时队伍有些混乱。
他方才转身那一刹那,明明有一道阴冷晦暗的目光,从宫女队伍里偷偷看他,在他背后形成一种奇异的感觉,宛如芒刺在背,顿时让他警觉!
究竟是谁?!
他目光巡视,却又找不出异状,上前几步要看得真切,却又引得啜泣声变大。
李盛眼看这又要闹起来了,也觉得摸不着头脑,惊讶之下也在四处看有什么异常,然而在两人四目之下,却都是各个如花似玉的纤纤少女,眼花缭乱之下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广晟微微抿唇,终究还是离开了,但那惊鸿一瞥却让他肯定并非错觉——宫女之中,一定躲藏着什么人!
盘问工作漫长而繁琐,直到夕阳西坠,天色彻底暗下,屋檐、回廊和庭院各处点起了灯,庭院里的队伍仍然在缓慢向前蠕动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