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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非     大明小婢txt下载     大明小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五章 死地

    “聂大夫所配的药水真是不错!”

    藤甲之内,那人终于出声,黄偏将战战兢兢的上前正要发问,却见那人取下了头盔,露出年轻而冷峻的面容。

    “原来是你,萧越!”

    黄偏将对萧越也算是印象深刻:此人少年英才,父亲是山东布政使却一心好武,在禁宫射柳时曾经拔得头筹,在京城地面上也屡破奇案,只可惜在上次北丘卫事变中并未料敌先机,只得以原有品阶调回五城兵马司任职。

    “你来做什么?”

    此时天下承平未久,京营将士颇为看不起专门跑腿管地方的五城兵马司,萧越闻言却是冷然无波,“奉圣上之命,前来平定乱局。”

    他倒是干脆,把“协助”一词干脆不提,黄偏将歪了歪嘴唇,“笑话,我们拼死拼活忙了半夜,哪有让你摘桃子的道理?”

    萧越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很干脆的推开了他,黄偏将大怒,却见他引弓搭箭,又是一箭正中锦衣卫的铳手,顿时血花四溅,引起众人惊呼,将整个颓势都逆转过来。

    “这只是你运气好而已!”

    黄偏将讪讪咕哝一句,自己拿起弓箭摆出勇武姿势,却不料一阵弹药射来,吓得卧倒在泥水血污里。

    “黄大人还是暂避吧。”

    萧越的嗓音清冷淡漠,“我所用的藤甲,都是用特殊药水泡过的,坚韧非凡,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二十多名身着藤甲的骑士,开始大规模连射弓弩,将锦衣卫的射手清除!

    大雨倾盆之中,不断有人从二层和三层中箭跌下,泥水混着血污从半空流淌在地上。倒映出艳丽诡谲的光影。

    马匹嘶鸣着,随着骑士们的大获全胜而向前推进,门口的两道防线被连续突破,有锦衣卫的校尉拦在门前,绣春刀的寒光在暗夜中闪烁不定,看在望楼之上的纪纲眼中,却只剩下沉痛凄然。

    短而精悍的绣春刀,并非用于战场上正面厮杀,正如同锦衣卫的军士,并非是专长对战!

    纪纲放下千里眼。沉痛的闭上了眼,而亥时也终于在刀光剑影中结束了。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闪电照亮了他的面容,这个中年男子眉心微颤,好似酝酿着无穷的激愤和隐忍!

    双手紧紧攥着木栏,掌心已经渗出血来;他的理智宛如奔腾翻滚的岩浆,就在下一瞬彻底冲破一切藩篱——电光与火把的双重照耀下,锦衣卫将士被连连砍翻在地,瞬间就被战马践踏成为肉酱!

    他浑身的血脉就在这一刻贲起,纪纲知道自己已经无需再忍了——因为已是退无可退!

    他缓缓睁开了眼。右手伸向腰间拔出佩刀,凝目看去,只见秋水般的刃口冷光流逸——这还是当初朱棣在战场上赐下的!

    纪纲冷然一笑,心中决断已生。下一瞬他纵身一跃,如云鹤青烟一般飞跃而下,落在门口石阶处混账的人群中,顿时寒光闪烁。凛冽杀意席卷四周!

    他的刀法并不狂猛,却迅疾非常,肉眼看去只见一道银光宛如天虹闪电。只听惨叫声连作,顿时便有来攻的官军血肉横飞,倒地身亡。

    他好似天降神兵,将来攻的七八人都制住,剩下的几十人一时被震慑也放慢了手脚。

    “统统退回去,用沙袋堵住大门!”

    纪纲一声沉喝,锦衣卫军士愣了一下,随即迅速后退数丈,原本威严肃穆的衙门前,只剩下纪纲一人冷然伫立。

    “大人!”

    这些前锋的锦衣卫军士见他不动,靠在门边也不肯进入——其中就有李盛,他对着纪纲大喊,却只换来后者冷冷一瞥,“你们想抗命吗?”

    都指挥使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李盛压住满心惊怒,竭力劝说道:“大人,外面太危险了,您还是撤回来吧!”

    北镇抚使刘勉此时也气喘吁吁的从诏狱跑来,趴在墙头冒着如雨弹箭大声骂道:“锦衣卫上下还没死光呢,哪里用得着你跑出去送死!”

    纪纲微微一笑,满染风霜的眼角微扬,显出超越年龄的俊逸魅力,气度斐然之外更见淡定从容。

    “老刘你这是咒我呀,我还没有这么不济呢!”

    纪纲淡然笑言,目光巡视四方,眼神并不凶狠,甚至带着闲适的空渺,不知怎的,触及他目光的将士都心中一震,不敢再抬头直视。

    只有萧越昂然抬头,与他平视对眸——他此时也感觉眼角微微刺痛,那人的目光宛如实质。

    “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啊!我们终究是老了。”

    纪纲轻叹一声,端详萧越的目光带着赞赏,“我知道你,出身书香翰林之家却偏偏投入行伍,英俊斯文容易让小小觑,今日却让我锦衣卫上下饱尝败绩。”

    萧越不卑不亢答道:“愧不敢当,这藤甲能制成,也是多亏了一位良医,并非都是我之功绩。”

    “不骄不躁,日后必定大有成就。”

    纪纲点头赞道,突然手中佩刀举高指向他,“可愿与我一战?”

    锦衣卫那边一阵鼓噪声,那些将士齐声喊道:“大人不可亲身犯险!”

    “你们都闭嘴,退回去把门关上!”

    纪纲冷怒喝斥道,听身后没有动静,“这是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

    众人面面相觑,墙头的刘勉以为纪纲想要拖延时间,眼珠骨碌碌一转,低头示意他们照办。千疮百孔的铜环朱漆大门终于关上,随后响起忙碌奔跑的脚步声。

    这是要跟他单打独斗一决高下吗?

    萧越眼中闪过寒芒,知道眼前这一仗并不那么简单,对方甚至是在拖延时间。

    “你们奉的圣命不是捉拿纪某吗?只要你能赢,一切听凭你意。”

    话已至此,萧越不能再推辞,他跳下马,众人连连退后,为两人空出一片场地。

    纪纲的横刀一闪,宛如妖异鬼魅游走四方,萧越周身笼罩在这份光芒之下,宛如大海中颠簸的小船。

    两人交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萧越就感受到对手的强大压力,但他冷静应对,终于抓住对方一个破绽,长剑直挑过去,却并未遭到意想中的格挡,反而长驱直入,直刺对方的心口——

    这怎么可能?!

    长剑触及肌肤见血的那一瞬,他见到纪纲脸上平静笑容——那是从容赴死的悠然!(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后生

    长剑直刺而入,鲜血四溅喷涌,萧越知道不好,但高手过招实在没有留手的余地,竟是无法收回力道,继续贯体而入!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有一道银光飞入,打在他的长剑刃口,巨大冲击之下,萧越虎口开裂流血,长剑脱手而出,在纪纲胸前拖曳出很长一道血痕,当啷一声落地。

    “住手!”

    一声大喝,穿透雷声与雨点而来,“奉太孙殿下之命,两边都暂罢干戈!”

    太孙?!

    众人听到这一声称呼,心头都是一震。

    萧越回头看去,只见一骑疾奔飞驰而来,雨幕潇潇中显得气势如虹,凛然威仪让人群都不由的分成两边,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得得马蹄声中,那骑士很快就来到长街这头,官衙之下。

    萧越看到他的面容,顿时心头惊愕——

    “是你!”

    “好久不见了,萧家表哥。”

    广晟翻身下马,仍是那般轻佻不羁的模样,看到眼前这一幕惨景,眼角却似有火光流溢。

    他翻手拿出一面金牌,“这是太孙殿下的禁宫腰牌,请萧将军暂时罢手吧。”

    萧越皱起眉,对他这般模样最是厌恶不惯,心中暗忖他为何摇身一变,混到太孙那里去了?

    若是他人贸然插入,以他的刚直不阿,必定毫不犹豫的驱赶,但广晟搬出皇太孙朱瞻基来,却让他不敢以等闲视之。

    这位太孙殿下,自幼在今上身边学习弓马和诗书,还曾伴随他远征蒙古,祖孙二人亲密无间——比起深受忌惮的太子,太孙殿下才是当今永乐皇帝的心头所爱。

    他居然插手今日这棘手局面,实在让人料想不到!

    萧越犹豫了一下,却仍然断然拒绝道:“我奉圣命平乱而来。太孙殿下的意思,恕我不能领受。”

    “太孙殿下又没让你私放钦犯,只是让你静等片刻而已。“

    广晟深深凝视着萧越,又轻蔑的瞥了一眼惊恐不安的黄偏将,话中有话的笑道:“有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迫不及待要杀人灭口了,萧将军自诩高洁,应该不会跟他们是一伙吧?”

    萧越面沉似水,冷然道:“谁是谁非我一概不管,但军令如山。天亮前必须擒拿纪纲回报。”

    “太孙殿下已经前往陛下停驻之处,亲自回报了。”

    广晟冷冷一笑,手中金牌在雨水冲刷下越发熠熠,“他的身家性命都托付在我手中的腰牌上,论起前途,他可比你贵重要紧多了——萧将军又何妨一等呢?”

    见萧越眉头深皱却没有再做声,广晟就当做他默许了,他大步走到纪纲身前,见他胸前鲜血直冒。脸色惨白却仍然以剑驻地屹立不倒,连忙上去要搀,却被纪纲断然甩开。

    大雨倾盆之下,纪纲摇摇欲坠。一双狭长凤眸却是飞扬不羁,越发显得冰寒孤傲,他高声喝骂道:“本座就算虎落平阳,也轮不到你这旗手卫的少爷来可怜施舍!”

    四目相对。他一双黑瞳看似冰冷,最深处却升起了欣慰和信赖的笑意,对着广晟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广晟知道他是为了替自己遮掩身份。让自己这个旗手卫的虚衔能继续存在下去,他心中一痛,却是一个字也不能多说,只能以目光示意。

    广晟打量着纪纲,见他胸前的伤痕并不算深,也没有正中要害,总算略微放下心来,但风雨交加之中,鲜血却一直往外冒,他咳了一声,油嘴滑舌的笑道:“纪都使还是这么威风凛凛,可你这么着,血都快流干了——你要是一倒下,锦衣卫可就是树倒猢狲散了!”

    臭小子,你才是猢狲!

    纪纲知道他是在劝自己治伤,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他一眼,却终究接受了他的好意,冷声道:“拿金创药来。”

    广晟看向萧越,萧越颔首,顿时就有两名军士送上膏药,纪纲接过敷上,又撕下衣角包扎伤口——他久经沙场,手法娴熟精准,一会儿胸口的血就止住了。

    “好大的雨啊,今夜真是热闹。”

    纪纲四顾而望,喃喃低语了一句,随即笑着叫住了那两个军士,“既然用了你们的药,不给你们一点回礼也显得我太过小气。”

    说完,他丢下长剑,伸出了手腕,淡然道:“把我绑了吧?”

    什么?!

    广晟一惊,纪纲双眼一眯,眼中冷光却是瞪住了他,随即催促那两个被惊呆的军士,“怎么,绑人没学过吗?”

    他说着话,瞪着广晟的目光却似磐石般坚定,又像名剑般锐利无双!

    这是他的决定,不容任何人置疑!

    广晟咬着唇握紧了拳头,想冲过去把他打醒,更想跳上马将他劫走……这些激越而危险的设想在他脑海里盘旋不定,却终究狠狠的沉入心底。

    “大人,不可以!”

    见纪纲束手就擒,锦衣卫官衙内发出惊呼反对声,有人挣扎着打开门要冲出来,却又似乎被人抱住拖走,门板砰砰作响,好似有人以头用力磕着。

    纪纲垂眸不语,暴风骤雨中,晶莹水光从他眼角滑过,再抬头时,他却头也不回,提气发声却是对着官衙内众人说的,“你们都给我听着,不许乱动放箭,一起静待圣意裁决。”

    即使身受重伤,即使五花大绑,他仍然站得笔直,冷然好似千年寒冰。

    圣意吗?

    广晟顿时想起他先前所说的:圣意飘渺难测,我们身为凡人,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战斗到底!

    这一瞬,广晟心痛如绞:他明白眼前这个男人,是彻底捐弃了自己的性命和名誉,只为了保全锦衣卫这个组织!

    雷声隆隆,雨声哗然,单调声响中更显出诡异的死寂,这一刻,对峙的两边都陷入了静默,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待一个结果,一种命运。

    而无边的黑暗已经逐渐被雷电驱散,天边隐约有熹微的云光,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走到了尾声。

    ****

    天近黎明,大理寺之内却是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属于主官的书房和起居室早就被小黄门整理干净,又燃起了线香。

    室外风雨未减,室内却是灯光明亮,两人正在对弈,一个是精神矍铄而威严的老者,另一个却是唇红齿白的少年。

    “你这一着,太过鲁莽了。”

    老者淡淡说道,也不知是在说棋,还是在说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催命

    面对那老者淡然无波,看不出喜怒的表情,那少年却不像其他人一般诚惶诚恐,一派轻松的笑道:“阿爷,您曾经说过: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那少年英姿勃发却又儒雅可亲,虽然穿着便服,但周身却透出一种上位者的尊贵。

    “我也教过你快刀斩乱麻。”

    老者淡淡瞥了那少年一眼,“纪纲这个人留不得了,留着他只怕牵扯更多。”

    这个话题让一旁躬身伺候的宦官冷汗直冒,那少年却不见一丝惧怕,反而道:“我知道阿爷你保全阿爹,也是一片苦心。”

    “哼,这个孽障!”

    老者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少年放下棋子就要请罪,老者却挥手阻止道:“此事你不要多管。”

    少年朱瞻基碰了这个软钉子,面上却是不急不躁,两个人手谈了一盏茶的时候,他放下一枚白子,满盘的局面顿时活了起来,“这半边已经尽入我手。”

    朱棣一愣,随即大笑出声,“居然被你赢了。”

    朱瞻基笑着收起两边的棋子,玉石棋子清脆的响声中,他继续道:“我刚才是使诈来着,让您以为我要坚守中央,实则却是在左下角小飞……”

    他看了一眼祖父,意味深长道:“可见真龙天子也有打盹的时候。”

    话锋一转,他又道:“不过,欺瞒使诈只能一时,早晚会被人发觉的。只是下棋可以复盘,人的性命却不能重来。”

    朱棣皱眉,却并未发怒,只是沉声道:“因此你建议留下纪纲一命?”

    “脓包总是挑破的好,我也想知道阿爹究竟涉入多深。”

    朱瞻基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果断。

    “那可是你阿爹,我的亲儿子,查清楚了又能怎样!”

    朱棣凝视着自己最宠爱的孙子。后者抬起头来,清澈黑眸中闪过忧伤,随即却低声道:“可我也是阿爷的嫡长孙,大明未来的继承者。”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眶也慢慢发红,却仍是熠熠迎视着祖父,毫不退让,“若是中间有小人作祟,离间我天家骨肉,那我阿爹岂不是冤枉?!”

    朱棣凝视着这寄以厚望的爱孙。耳边听着他口口声声“阿爹”,虽然话说得狠绝,却仍是在替太子开脱,心中顿时百味陈杂,一种复杂的酸楚和愧疚弥漫在心头。

    他心头火辣辣的,垂眸半刻,终于叹道:“都依你。”

    没等朱瞻基露出轻松神色,他又道:“不过,锦衣卫那边仍然要严查——他们只是皇家手里的刀。若是不是顺手,就没必要委屈自己,太祖皇帝当年也曾经裁撤缇骑。”

    他顿了一顿,想起方才那个薛语所言。“锦衣卫瞒上欺下,多有民怨,况且彼辈好勇斗狠,在京城之中呼啸肆虐。对景儿发作起来,只怕连皇城大内也要受其逼凌。”

    他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却听朱瞻基道:“他们有个年轻将官。姓沈,出身济宁侯府,急匆匆跑到西华门前有急事觐见,被淋得落汤鸡似的……我让他宣完手令就赶过来,阿爷您不妨见见?”

    “是他?”

    朱棣立刻想起了那个端秀美貌的青年,“是他,他有什么急事?”

    随即他又想起红笺所招供的“锦衣卫狠抓疑犯,准备栽赃嫁祸给汉王”,顿时眼中闪过狂怒火光,冷笑一声,“是要来告汉王的黑状吧?”

    他怒不可遏的来回踱步,冷厉眼神扫向一旁的朱瞻基,原本和煦疼爱的眼神也变得有些猜忌阴冷——

    难道连瞻基都参与此事,跟他父亲沆瀣一气,要给汉王栽赃?

    后者感受到他情绪的转变,一时愕然,不知为何他会勃然大怒。

    “宣他进来,朕倒是要好好见识一下,锦衣卫都查出了些什么东西?”

    朱棣的口气轻渺淡漠,却让朱瞻基背上生出冷汗来——这是他真正雷霆大怒的前兆。

    “这人必定是来告你叔父的!”

    朱棣冷笑之下,说起方才听到的一幕,而朱瞻基一颗心却是沉到了底,

    他不由的为广晟担忧起来。

    ****

    广晟打马前来,没等休息就被引入觐见。

    此时以是黎明时分,闷雷和闪电已经停歇,雨仍然哗哗直下,在屋檐下等待了不到一刻,浑身再次湿透。

    进入房内后,广晟依礼叩见,却敏锐的发现气氛压抑凝重,让人喘不过气来。

    “起来吧,你今日前来,究竟有什么十万火急的讯息要说?”

    广晟用眼角余光瞥见,皇帝身旁,正站着那位太孙殿下,他面无表情,瞳仁最深处却闪现一道焦急光芒。

    他皱着眉朝广晟摇头示意,动作微小几乎看不见,广晟心中咯噔一声,藏在袖中的密折捏得更紧,“微臣确实有急情上报……”

    他停了一下,断然道:“有人暗中纠集人手,私铸武器,准备图谋不轨。”

    一旁的朱瞻基听到这里,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他知道广晟最后的底牌,就是那道密折,上面有汉王藏匿人手私造兵器甲胄的详细证据。

    原本这是个大杀器,但他却刚刚得知:有人棋高一着,提前用口供反告锦衣卫准备污蔑汉王,为太子扫清障碍。

    这样一来,广晟手里的证据,就不是什么底牌大杀器,反而是他诬陷亲王的证据,是一道催命符!

    朱瞻基想到这,拼命朝广晟眨眼,指望他看懂自己的意思。

    虽然与这人才认识两个多时辰,对他的才华性情却颇有投契欣赏之意。

    今夜,他原本是在南内的太孙府内跟孙氏小酌,灯下看美人正是旖旎——孙氏是新封的太孙嫔,原本是他母亲太子妃张氏亲自择定的儿媳,选入宫中教养多年,与他可算是青梅竹马,同窗切磋。这么一对金玉良缘,却在正式册立太孙妃的时候平地起了波澜——钦天监竟然声称“后星直鲁也”,朱棣派人去山东地面寻访,斟酌之后决定另立胡氏女为后,原本内定的孙氏便落了空,为了不让她出宫另嫁,朱瞻基费尽心思才让她以选秀的名义留下,费尽周章才为她讨来太孙嫔的封诰。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夜也算是另一种意义的洞房花烛夜,朱瞻基与孙氏私语盟誓,正在说着情话,却冷不妨屋顶一块瓦被揭开,一道人影飘然而入——

    “所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太孙殿下你大祸临头,竟然还有心思儿女情长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救驾

    随着这近乎大逆不道的言语,出现在他眼前的,便是这个美貌更胜女子的沈广晟!

    当时孙氏慌乱正要叫人,朱瞻基却是觉得此人危言耸听,“本殿整日闭门读书习武,能有什么大祸?”

    “我知道太孙的依仗,不在太子,而在今上。”

    事关紧急,广晟也来不及跟他客套,直截了当说道:“即使太子风雨飘摇,您仍然是皇上信赖爱重的太孙,地位可以确保不坠。”

    朱瞻基眉头深蹙,正要喊一声胡说,却听广晟笑道:“圣上曾言:若非有此贤媳佳孙,大儿更是不堪!这话总不会有假。”

    这是朱棣亲口褒贬的话,大内禁宫之语不得外传,这人又怎么知道?

    朱瞻基目光闪动,那人却深施一礼,拿出表明身份的金牌,朱瞻基一下便认了出来,他让孙氏退下,沉声问道:“你是锦衣卫之人?”

    他微微一笑,少年的锐气和矜贵一闪而过,“大祸临头的人是阁下才是,怎么有闲心来我这做梁上君子?”

    “锦衣卫一旦倒下,太子就要坏事,而幕后主使下一个针对的,就是太孙殿下您。”

    广晟微微苦笑,眼中光芒却是犀利无比,“叔叔夺了侄子的宝座,在我们大明可不是什么新鲜事啊!”

    “你好大的胆子!”

    当时的朱瞻基,彻底被这一句惊呆了——他从未见过有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说这种话——如今可还是永乐皇帝在位!

    这一句在他心中引起惊涛骇浪,却也切中他内心最深的隐忧!

    汉王,他的叔父……

    朱瞻基眯起眼,想起了叔父那般英武而桀骜的目光,拢在袖中的双手渐渐紧握成拳。

    “我只能带你去见皇祖父,其余的,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彼此都是聪明人。不必多说,朱瞻基的帮助也仅限于此了,他不能为了援救太子和锦衣卫,把自己也彻底栽进去——他唯一的依仗,就是今上的宠眷。

    天家无父子,再怎样骨肉亲情,也不值得他为此舍生忘死。

    朱瞻基想到这,心中却是一凛——这个锦衣卫的美貌青年站在眼前,即将步入为他预设好的陷阱,朱瞻基焦急。却也无能为力。

    朱棣一双鹰目扫视广晟,唇边的冷笑让人不寒而栗,“哦,你说有人图谋不轨,究竟是谁呢?”

    他眼中的光芒残酷冷冽——只要这个年轻人说出“汉王”两字,取出那份诬陷栽赃的所谓密折,那便是坐实了红笺的口供!

    太子和锦衣卫沆瀣一气,既然要对汉王下手,下一步岂不是要让他这个老父让位?!

    罪无可赦!

    广晟低头垂眸。恭顺答道:“是微臣的上司,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

    什么?!

    这一刻,朱棣霍然睁大了双目。一旁侍立的朱瞻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他禁不住看向广晟怀里:那里不是藏着一道密折,历数汉王各种劣迹吗?

    他连夜奔走,殚精竭虑费尽心血,不是为了搭救纪纲和锦衣卫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祖孙两人正在惊诧。却听广晟的声音稳稳传来,“微臣这几日调查,偶然得知。最近充斥朝野的疑案和流言,都是纪纲一人所为!”

    “所谓太子私造甲胄、意图不轨;汉王桀骜纵容甲士行凶,都是纪纲一人散布,目的是为了让蛊惑人心,制造皇室内乱,而他本人却是跟金兰会勾结,意图谋反弑君!”

    广晟口气急促的说完,重重的磕下头去,“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请万岁赶快移驾,以免不测!”

    朱棣眯起眼,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你的意思是,这些全是纪纲一人干的?”

    “还有金兰会那群逆贼,他们联合设下此局,就是想要取您的性命啊!”

    广晟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眼眶都红了,继续叩请道:“逆贼手中可能有红夷火炮等物,一旦轰击这里就会变成一片火海!”

    朱棣仍然半信半疑,老谋深算的他向来猜忌心很重,对眼前这个纪纲推重的青年才俊,他也缺乏太多的信赖,一时反而不肯离开。

    “万岁,来不及了快走吧!”

    广晟满头大汗的喊道,仿佛是映证他的话,下一瞬,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整座衙门都被震得晃动不已,连地面都颤抖起伏!

    窗外响起连续的倒塌巨响,随即升起浓烟和火舌,有人发出惨叫声,“放炮啦,着火啦!“

    小黄门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朱棣却仍然保持镇定,他正要迈步冲出,下一轮的轰击又至——轰然巨响过后,硫磺火药的味道直冲鼻端,天旋地转之后,连这座衙门花厅也承受不住,墙面倾倒之后只柱断折,顿时便是半边残垣!

    “阿爷,我们快出去!”

    朱瞻基高声喊道,上前一步要搀扶朱棣,不料椽条脱落,连另一面墙都塌落下来,顿时将他压住,粉尘弥漫之下被压得严严实实!

    “瞻基!”

    朱棣长眉抖动,身边的一名武监见状就要冲过去救人,只听又是一声火炮声响起,那人顿时满脸是血,僵直着倒了下去。

    小黄门发出尖叫声,两腿抖成筛糠,朱棣怒发冲冠,却见窗边又是一阵火光冲天,浓烟呛得所有人都咳喘不已!

    朱棣心急爱孙,身边人却是七手八脚要搀他出去,正在忙乱之时,最后一堵墙在火焰熏烤下终于倒了,四周被大火吞噬,渐渐向中心逼近!

    “没时间了皇上!”

    广晟低喝一声,不由分说背起朱棣就往外跑,高温烘烤之下,他的鬓发都微微蜷曲,身上的衣服都散发出白烟!

    一鼓作气把朱棣背了出去,身边跟着逃出的宦官只剩下两人,外面被火势阻挡的侍卫们顿时一拥而上,倒是将广晟挤出了人群。

    朱棣一落地便是猛咳,拉风箱一般喘息着,终于平息下来,却竟然又要冲进火场,“瞻基,瞻基还在里面!”

    广晟此时也暗暗诧异——早就听说朱棣偏疼这个孙子,每日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就连饮食起居也是关怀备至,朝野早有传说,若不是看在这位太孙殿下面上,只怕太子也坐不上那位置!(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袭爵(三千字大章)

    皇帝竟然要亲自冲回救人,众人连忙阻止,朱棣也感觉自己年老体力不如从前,但看着冲天火舌,想起被压在墙下生死未卜的爱孙,顿时心乱如麻。

    “还是微臣再跑一趟吧。”

    广晟请缨说道,众人一时愕然看着他。

    此时大火熊熊,飞焰横天蔽地,整座后衙都被燃烧成火柱一般,要冲进去救人,多半是毫无希望还要丢了性命的。

    “只要臣有一口气在,必定安然带回太孙殿下。”

    广晟毅然说道,朱棣早就知道他身手卓绝,闻言心中也是一松,顿时脸色稍霁,“让几个侍卫跟你一起去吧。”

    “只要一人足矣,火场之中人多了反而难以协同。”

    广晟说完,拿起侍卫准备的棉被布帛等物缠在身上,又用水将全身一层层淋透,口鼻处也蒙了块湿巾,又换了厚底长靴,,目光凝视原先花厅所在的大概处所,随即大喝一声疾冲而去。

    众人只见他的身影瞬间被火海环绕吞没,不禁发出一声惊呼,但那身影实在太快,瞬息之间就深入内中看不真切。

    “皇爷,这位小沈大人身手上佳,必定能顺利救回太孙殿下。”

    身边剩下的宦官张铭恩低声说道,朱棣点了点头神色冰冷漠然,一颗心却是悬到了半空中——

    瞻基、瞻基他万万不能出事!!

    他粗粝的手掌攥在一起,只岁月无情,自己已不是当年那个纵马扬鞭,远征蒙古的英武燕王!

    真是老了,若是年轻二十岁,定然能亲自救出瞻基,又何需在此提心吊胆?

    朱棣心中泛起苦涩——这位强大冷酷,好似无所不能的九五至尊。此时跟普通百姓家的年迈祖父一样,只是纯然一颗担心爱孙的心!

    正在这时外圈人声鼎沸,大理寺卿带着一众差役气喘吁吁前来救驾。

    朱棣阴沉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那目光好似要择人而噬,让陈洽冷汗直冒却又不明所以。

    这是个必杀之局,手段狠辣,消息准确——朱棣想到自己不过是随兴夜访,却立刻被人察知,竟然准备用火炮来弑君!

    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

    是大理寺,还是宫里的某些人?

    朱棣阴冷暴戾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掠而过——火光冲破黎明。照出很多人惊惧不安的焦黄面色,唯有站在陈洽身后的那蓝衣书生从容淡定,风华隽秀皎如明月。

    是叫薛语吧?

    如此处变不乱、怡然不惧,倒是颇有读书人的风骨……朱棣对他的印象很是不错,但此时朱瞻基生死未卜,他也没心思唤人来多问。

    景语看着永乐皇帝那般阴沉的脸色,耳畔听到大明的皇太孙陷落在火场,心中快意简直让他想大笑出声——报应,真是报应!

    这种复仇的狂喜只是在心中一闪而过。随即他却恢复了冷静——是谁在远处放炮轰击大理寺?是谁如此大的手笔,来谋刺皇帝?

    绝对不是他主持下的金兰会所为,那是元蒙间谍?是白莲教来京城活动?还是……

    满心狐疑充斥他的心中,任凭他智珠在握。满腹心机,却也是漫无头绪。

    就在他心神恍惚之间,突然听见靠近火场那端传来喧哗欢呼声——

    “出来了!救出来了!”

    景语心头一震,抬眼看时。之间漫天火焰扑腾升高,火堆之中跑出一道身影,臃肿围绕的防护布帛上水汽已经被蒸干。正在熊熊燃烧,整个人好似被点燃的蜡烛一般!

    那人却不顾身上疼痛,背上仍然负着一人!

    “是小沈大人和太孙殿下!”

    侍卫们赶紧冲过去用水和衣服扑灭他身上的火苗,广晟一张脸被熏得乌黑,身上也有多处灼伤,到了此时浑身力气一懈,顿时扑倒在地。

    有人连忙将他背上的太孙解下,这才发现太孙已经被烟熏得半昏迷了,呼吸微弱不稳,顿时又是一阵急救。

    朱棣大步上前接过爱孙,见他面色惨白神情委顿,立刻大喊,“御医,御医呢!”

    有机灵的早一溜烟去把大理寺内值守的大夫请来了,这大夫只是负责犯人的,医术不算多么精通,但此时也干鸭上架了,吩咐众人散开不要挡住太孙呼吸,又给他灌了些醒脑汤药又用艾草熏了,朱瞻基打了喷嚏,终于醒了过来。

    “太孙殿下安然无恙!”

    这一嗓子喊得好,朱棣欢喜得连双手都发抖,高声道:“赏,都赏!”

    此时随侍在旁的张铭恩惯会察言观色,低声笑道:“小沈大人也被烧得厉害,奴婢过去看看,也给他上些药。”

    朱棣此时也恢复了冷静,闻言倒是显得和蔼可亲多了,“你去吧,让大夫有什么好药先拿出来用,御医那边也快去催催。”

    顿了一下,又道:“熬好了药就扶他过来,给朕瞧瞧。”

    他随即也不嫌中庭泥地污浊,居然席地而坐,守在朱瞻基身旁,见他嘴唇干裂,微微开阖却是嗓音嘶哑,不由的心中一痛,低下头俯身道:“你要什么,阿爷都答应你!”

    “阿爷,我阿爹他,必定与此事无关……”

    朱瞻基声如蚊吶,却仍坚持说道:“方才沈大人也说了,这是纪纲跟金兰会的阴谋,阿爹是冤枉的。”

    他嘶声咳嗽,整个胸膛都起伏不定,好似风箱在拉动的声音,朱棣心头一软,连忙阻止他说话,“别说话,御医快来了,让他看看你的喉咙。”

    朱瞻基看着祖父焦急关切的神情,眼中倒映的面庞,仍是如往常那样威严慈爱,却分明看到他耳畔的银发。

    祖父,真的老了……

    而某些人,真的已经迫不及待。

    这些人里,有他的叔父,也许,还有他的父亲。

    但此时此刻,他必须替父亲说话——因为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沈广晟说得对,即使祖父再怎么宠爱他,若是太子不在,连太孙这个称呼,都只是一种笑话。

    “金兰会的逆贼,用火炮这么轰击,是想让我和祖父都葬身火海,父亲素来仁孝慈爱,绝不会如此心狠手辣……”

    他费力翻过身来,凑在朱棣耳边低声道:“您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我也是他的嫡长子,他哪里舍得如此?”

    他本意是为了说服朱棣,太子无辜是遭人陷害,但朱棣心中却有另一种复杂而深沉的秘密,听到他如此说,反而悚然一惊——

    嫡长子!

    若是瞻基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嫡长子的位置,就是他三弟朱瞻墉的了!

    莫非,高炽这个逆子,是想一石二鸟,既让朕这把老骨头归天,又顺利让瞻墉代替瞻基——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想下去,但疑忌的种子却越发在他心中生了根!

    他从来就没喜欢过朱高炽,这个嫡长子,不仅体态痴肥,挽不动弓骑不了马,还喜欢摆出礼贤下士的态度,跟满朝文臣打得火热——从那时起,他就觉得这个儿子,虚伪而危险!

    他也许,早就知道了“那件事”……

    他心中涌起对太子朱高炽深深的厌憎,但看到朱瞻基孺慕企盼的眼神,却又心中一软,一种酸楚混着苦涩泛上心头。

    瞻基他,如此竭力的为父亲说话辩解,他又怎忍心让他痛苦失望?

    这大概就是民间所说的,打老鼠却又怕砸碎玉瓶吧!

    “你好好养伤,别东想西想了……”

    朱棣咬着牙,勉强道:“朕知道太子的清白,不会被小人构陷离间的。”

    他不愿再看到朱瞻基惊喜和欣慰的表情,转头去看别处,正好有人扶了广晟过来,他虽然遍体鳞伤敷了药膏,但双目湛然有神,正要挣扎着行礼,朱棣竟然亲手扶了他起来,随即不等他反应过来,竟然亲手扯下身上长氅,披在了他身上。

    “今日多亏有你,我祖孙才逃了两条命!”

    这话就说得太重了,广晟连忙拜倒,“圣天子有百神护佑,微臣不敢居功。”

    “朕在军中时,对人一向赏罚分明,如今做了天子,难道还会更小气不成?”

    朱棣笑得豪迈,突然凝视广晟,道:“护驾之恩,勇救太孙之功,朕要好好酬谢于你!”

    没等广晟反应过来,他已经吩咐身边内侍道:“传朕的旨意,济宁侯这个爵位,就让这孩子袭了吧。”

    什么?!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是要把拥有承天开国丹书铁券的济宁侯府,交给眼前这个年轻而美貌的少年?!

    广晟也呆住了,他眨了眨眼,觉得这简直像是在开玩笑!

    为了这个爵位,整个济宁侯府明争暗斗闹得乌烟瘴气——大伯沈熙本是嫡长,却因为靖难时那不光彩的笑料往事招了皇帝厌恶,被礼部和宗正寺故意拖延了三年,迟迟不见消息;父亲沈源微有意动,但他身为清贵文臣深谙帝心,知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权衡之后宁可在文官位置上继续发展;倒是王氏夫人,一直有心把这个爵弄给小儿子广瑜,再加上太夫人魔怔一般想替儿子沈轩夺下爵位,这两个女人都是诡计多端之人,内宅争斗日久……但再怎样,广晟也没想过,这爵位有一天会属于自己。(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疗伤

    他只是二房的庶次子而已,论嫡论长论血脉亲近,都不会轮到他——朱棣这道旨意,绝对会让整个侯府炸窝!

    “怎么,你还不谢恩吗?”

    朱棣干咳了两声,似笑非笑的看他,“还是少年人沉不住气,欢喜得傻了?”

    广晟连忙再拜辞谢,“袭爵应是嫡长,微臣只是旁系庶出,与礼不合——”

    话音未落,只听朱棣淡淡说了一句,“朕和太孙的两条命,不值得一个侯爵的酬劳吗?”

    广晟心中一凛,顿时无言以对。

    朱棣的嗓音不疾不徐,却带有一种天然的霸气威仪,“袭爵的恩赐出自于朕,无论雷霆雨露,无论给谁还是不给,都是朕一心而决,其他人就不必太惦记了。”

    这话别有含义,仿佛说的已经不是眼前这事,略微一想就要让人冷汗直冒,广晟见事已至此,也不再多说,只是三拜领受皇帝的旨意。

    此时天光大亮,广晟谢恩起身后,继续谏言道,“金兰会不知从何处弄来红衣火炮,我只怕他们手中仍有弹药,若是继续对准此地,只怕仍是危险万分,恳请陛下……”

    朱棣点头明白他的意思,“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次是朕麻痹大意了。”

    一声令下,顿时所有随从准备开拔,朱棣却并未忘记正事,吩咐广晟道:“明日你来宫中谢恩,朕还有好些话要问你。”

    显然,他对眼前这个“金兰会炮击大理寺”的铁案并不完全相信,对广晟告发自己上司纪纲的行为也多有狐疑。

    广晟点了点头,目送皇帝一行人离去,顿时只觉得心头一松,浑身的力气都在这一瞬被抽空,疲倦的感觉充斥每一寸血肉,他一个踉跄。却被身旁一人扶住了。

    “沈大人小心。”

    那嗓音清朗悦耳,广晟抬眼看时,却见一名蓝衣书生微笑和煦,凝望他的眼神却深不见底——

    “不,现在该称你为沈侯爷了。”

    他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可不知怎的,广晟却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只觉得浑身汗毛竖起,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警惕戒备!

    “尊驾是?”

    “学生薛语,暂为大理寺的一介主簿,今日正巧目睹侯爷的英姿。真是幸会。”

    那人言谈儒雅可亲,却不觉谄媚,但不知怎的,广晟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似眼前这人……极为危险。

    他不愿久留,略微寒暄几句就匆匆离去,只剩下景语看着他的背影,眼神莫测不定——

    这个沈广晟,真的只是运气好救了皇帝祖孙。还是另有蹊跷?

    ****

    天光已经大亮,唐乐院的东角倒座房里,正弥漫着血腥而紧张的气氛!

    蓝宁小心翼翼的在棉被中点起油灯,仔细察看着小古身上的伤。

    雪白而光洁的少女身体昏睡平躺。胸前却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箭伤。

    箭翎已经被剪短,但箭头却仍穿透胸骨没有取出。

    她握着匕首,在油灯上细细烧灼,随即对准伤口。却怎么也无法下刀。

    因为伤口太深,太靠近要害了。

    蓝宁的手有些颤抖,突然却有一只手伸出。握住了她汗湿的纤纤玉指。她吓得一抖,那匕首却当啷落下,被另一只玉嫩手掌稳稳的握住。

    “呀,你醒了!”

    她的声音因为惊喜诧异而略微提高。

    “嘘……”

    小古低声提醒道,“不要出声!”

    蓝宁捂住嘴点了点头,悄声问道:“你怎么样,需要给你叫大夫吗,我听说金兰会八爷是位杏林圣手……”

    “不要叫他,不要接触金兰会的任何人。”

    小古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却让蓝宁吓了一跳,惊疑不定问道:“难道他们有问题?”

    小古不置可否,只是低声道:“谁有问题我不知道,但我感觉……大哥的指令别有蹊跷。”

    “什么?你怀疑大哥……”

    蓝宁惊骇莫名,小古摇了摇头,牵动身上伤口,顿时痛入骨髓,“他让我去拦截锦衣卫的暗使,我却觉得,这只是他故布疑阵的一招。”

    她眯起眼,想起红笺跟景语的鬼祟私语,低声喃喃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景语和红笺,心心念念的就是要报仇,尤其是景语,他对锦衣卫,对纪纲本人,宛如着了魔一般的憎恨。

    那样走火入魔的执念,究竟会做出些什么来?

    小古心口越发剧痛,一颗心砰砰直跳,她皱眉捂住胸,发出一声叹息般的呻吟。

    “很痛吗?”

    蓝宁的眉头皱得死紧,“对方身手竟然这么好,能把你伤到如此地步?”

    小古摇了摇头,想起午夜时分惊心动魄的打斗,眉头微微蹙起,“那个锦衣卫暗使是老对手了,他虽然很强,但我也不弱。”

    原本平分秋色的对决,却在间不容发的时刻棋差一着,被对方长箭射中。

    那一瞬,她原本也有机会射出手中银刃,但她犹豫了。

    那个人,不知怎的,给她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那样的雨夜,那样的一个黑衣男子,冥冥中,好似知道对他痛下杀手极为不妥,她犹豫了一下,慢了一瞬,便宣告了落败的结局。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那个锦衣卫的暗使,究竟是谁呢?

    她凝眸不语,胸口的疼痛却让她无暇多想,她决定先把这箭头取出。

    雪亮匕首再次在火上烤过,随即熟练的切开胸口伤口,顿时血如泉涌。

    小古的脸上闪过一道痛楚——亲手切开自己伤口,即使对她来说也是件不小的负担。

    蓝宁倒抽一口冷气,随即却醒悟过来,连忙朝伤口倒入半匙粉末,血奇迹般的止住了。

    “这个药只能维持一刻而已。”

    苗人擅长的是虫蚁之类的秘药,这药就是用某种昆虫的翅膀研磨出来的,能紧急止血,但不能持久,比起正宗医术来说逊色不少。

    如果能请来聂景医治当然更好,可小古如今对金兰会上下都缺乏信任,除了七哥秦遥,她对其他人都有所保留。

    尤其是她重伤卧床的虚弱期,她不愿把伤**给其他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搜检

    小古在蓝宁的帮助下,从镜子的倒映中看清伤口,冷静沉着的剜出箭头。

    虽然已经止血,但切开的皮肉仍然带出少量的血浆,满身满手都是,蓝宁看得心惊肉跳,小古却面无表情,好似切开的不是自己身体。

    当啷一声,箭头被挑了出来,落在准备好的托盘里。

    “终于出来了!”

    蓝宁松了口气,正要替小古包扎伤口,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寂静的清晨里竟然有人猛烈敲打着院门!

    “开门,快开门啊!”

    唐乐院的宁静温馨被彻底打破了!

    蓝宁屏息凝神,只听外面有人去应门,脆生生的嗓音好似黄莺一般,是如瑶房里的一个二等丫鬟英儿,“谁啊,大清早这么敲法是要做什么!”

    “如珍、如灿两位小姐来看望姐妹,哪个作死的婢子敢如此无礼?”

    两边隔着门,就开始锵锵上了,火药味甚浓。

    那英儿被派到这个差事,嘴上本领也不是白给,“两位小姐来访,我家小姐高兴还来不及,但这么敲门可不是贵小姐的做派,别是你们这些小丫头片子拿着鸡毛当令箭,来哄骗排揎我们罢?”

    她认定外面即使真是那二房两个姑娘,也不便自降身份跟丫鬟斗口,谁知下一刻,门外传来一声温柔绵和的女音,似在喃喃自语,“太阳都出来了,如瑶妹妹还在睡着吗?那真是我们失礼了,且等一等吧。”

    哪家官宦小姐这么大清早了还在床上赖着?传扬出去了,只怕这一家的教养都要受质疑。

    英儿听了这话又急又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此时只听有人咳嗽了一声,上去将院门打开了,听起来是碧荷的声气,“两位小姐恕罪。都是奴婢的错,我是听着那敲门声如此凶恶,担心上次那些背主欺主的恶奴们又杀回来了,一时情急才没有开门。”

    只听有人轻哼一声,似乎是娇蛮的如灿,“你的嘴倒是跟八哥一样巧,赶明儿剪了舌头,也能说几国藩话了吧?”

    似说笑似嘲讽,下一刻却听碧荷哎呀一声,似乎是拦住了来人的脚步。“两位小姐去正房,剩下的这些姐姐妹妹们跟我去西厢用茶便是,怎么可以乱闯乱窜呢?”

    “哼,今日既是来拜访,也是来替如瑶妹妹查查,是否有人窝藏贼赃的!”

    如灿刁蛮的嗓音建立略高,连这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如灿小姐这话奴婢可不敢听——我们院里都是清清白白的,哪来什么贼赃?”

    仿佛有人冷笑一声拿出什么东西来,只听碧荷惊呼一声。“这是什么药?”

    “这要问你们了——大清早的,你们的人去大厨房提水拿饭的,不知是谁就掉下了这瓶药,闻着气味不像什么好东西啊!”

    这声音年老狠辣。好似是两位小姐身边的某个嬷嬷。

    蓝宁听了悚然一惊,一摸腰间顿时大惊失色,脸色都变得惨白。小古看得分明,眼中露出几分疑问。蓝宁羞愧低声道:“那是罂粟籽,本来是想在切开伤口时前给你吞下的。”

    这是怕自己昏睡中疼痛,尖叫出声引来注意。

    小古点了点头。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这是惹来了大麻烦。

    外间正在娇声软语的吵闹着,果然如珍如灿两个不依不饶,要搜查整个唐乐院。

    碧荷气得狠了,尖声道:“都是隔房姐妹,居然上门来搜我们小姐的院子,两位小姐好大的威风!”

    “说到威风,我们哪里及得上瑶姐儿?”

    如灿尖声回道,却被如珍机警的接过了话题,“东西是这院子里的人落下的,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的真切,你们中间有人不干不净偷用外头的脏药,还敢拿主子来当挡箭牌,破坏如瑶妹妹的清誉!”

    “来啊,给我好好搜搜!”

    如珍温柔娴静的嗓音中透出一种决然,“若是如瑶妹妹觉得不公平,搜完之后,我们那两个院子也任凭你们搜!”

    随即而来便是一阵纷乱脚步声,以及丫鬟们的叫嚷声。

    那两位小姐那边好似人手占了优势,有能干狠辣的嬷嬷又占了理直气壮的高点,唐乐院众人虽然焦急阻止,却被她们冲了进来,开始到处乱搜,院子里一片鸡飞狗跳。

    蓝宁心中一惊,看着满床的血污和小古的伤体,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这群人要是冲进来,根本来不及掩饰,一切就要暴露在人前!

    蓝宁一咬牙,雪亮匕首带起银丝飞旋,紧紧攥在手中,准备在来人冲入时直接动手!

    小古咬牙,感觉胸口一**的痛楚,竭力支撑起身体,低声阻止道:“不要对普通人下手!”

    “你伤成这样,若是被她们一窝蜂撞进来,我们就走不成了!”

    蓝宁说着,眼圈都红了,眼中升起狠绝光芒,小古低叹一声,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说对——侯府也是武勋出身,外院的家将也是武艺娴熟,这里只要一闹开来,只怕两人就要失陷在这深宅大院里,插翅难飞!

    此时已经有人冲到房门口,猛力拍打着门板,“快出来!”

    门板的震动带来无声的压迫,蓝宁手中的雪刃正要射出,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人开口打断了一切——

    “都给我住手!”

    嗓音清脆柔婉,宛如珠玉落地,顿时满院的嘈杂都停了下来。

    “珍姐姐,灿妹妹,你们来我唐乐院,就是来抄家的吗?”

    小古目光闪动,听出这是如瑶的声音。

    “我这是犯了王法呢,还是私藏了贼赃,劳动你们二房的人青天白日冲进来。”

    隔着一道门板听去,如瑶的嗓音并不大,话里却有凛然风骨,“还是看我这才吃上几天饱饭,觉得不忿想出出气?”

    她冷然一笑,笑声好似寒冬天簌簌直落的雪花,“看这架势,整个侯府你们都可以随心所欲冲进冲出了,这要是传扬出去,人家只怕把整个侯府的闺誉都看低了!”

    “你、你竟敢说我们没教养!!”

    如灿尖声嚷道,脚步声纷乱好似要冲过来打人,但又似乎被谁拉住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遮掩

    “教养规矩不是拿在嘴上说的,而是要看实际行迹!”

    如珍的嗓音不疾不徐,却透着锋芒锐利,“我们本来也没资格多管妹妹房里的事,但瑶妹妹你方才也说了:若是有什么丑事传扬出去,人家不说是谁做的,只会把整间侯府女儿的闺誉都看低——这瓶药不是什么好物件,其中不知有什么蝇营狗苟之事,这起子奴才瞒着你也不知在搞什么勾当,何妨查一查让他们都显形,这样也好保得妹妹你的冰清玉洁!”

    她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院子里顿时陷入了静默,也不知是如瑶在考虑还是动摇。

    房内蓝宁听得心急如焚,只怕如瑶退让一步,真的让她们破门而入搜检。

    忽然,只听有人嗤笑一声,“珍姐姐真是好口才,义正词严说得我都心动。”

    如瑶的笑声转为讥诮,“可惜你不是男儿身,否则可以去入那锦衣卫,指鹿为马什么的真是轻而易举。”

    一旁的清漪也低嘲道:“我们这院子可不小,就怕搜着搜着,就多出些什么来。”

    这话的意思简直是说两人没安好心准备栽赃放点什么,如灿气得大骂,“真是反了,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余地。”

    “灿妹妹还记得我是这里的主子呀!”

    如瑶好似压下了愤怒,柔声细语的笑道:“我这个主子没什么用,让下人也吃了不少苦受了好些罪——但今日,只要我站在这还有一口气在,就不容你们迈过这道门!”

    只听咣当一声,好似是如瑶打破了什么花瓶之类的,蓝宁用指尖捅破了窗纸往外看,却见如瑶站在这道房门前,用身子挡住来势汹汹的仆妇们,手中拿着的竟是锐利的碎瓷片。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瑶妹妹你——!”

    众人大惊,正要夺下她手里的瓷片,却听如瑶冷然道:“里面住的,只是两个粗使丫鬟,不是什么尊贵人物,但再怎样,她们也是我的人,是我的脸面——谁要想朝我脸上踩,我拼着今日血溅当场。也要讨回这个公道!”

    她眯起眼,瞥了一眼两个姐妹,“你们俩今日威风凛凛,逼死了自家姐妹,传扬出去,我倒要看看谁家想要这样的儿媳!”

    这话一出,外面顿时寂静无声。

    小古也趴在窗台上看着这一幕,清晨的日光照在如瑶身上,她那么纤弱的身躯。就这般刚烈坚决的挡在门前,将所有的凶险和灾难都挡在了外头!

    “你——”

    如珍的嗓门发涩,踌躇半晌,却终究没有这个胆子闹大。她叹了一声,攥紧了手里的瓶子,低声道:“瑶妹妹这般偏激左性,我也不便强求。只是这瓶药我要呈给几位长辈,让他们来劝你吧。”

    说罢,福了一礼。拉了怒气冲冲的如灿转身而去。

    唐乐院的人等她们走了,立刻一拥而上簇拥在如瑶身边,如瑶放下那瓷片,疲惫的叹了口气,让她们各自散去,随即敲了敲门。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迎面而来的是蓝宁,神色感激又惶恐,却傻愣愣的站在门口,好似没打算让如瑶进去。

    “小古她,着了风寒起了高烧。”

    她讷讷说道,却在如瑶洞察人心的剔透目光中卡壳,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如瑶微微一笑,目光越过她看向床上的小古。

    房内有些昏暗,床上的身影也有些模糊,但那宝珠晨星般熠熠的眼,却是睁着的。

    她的眼对上她的,深深一次凝望,便似乎什么不用说了。

    “多谢。”

    小古在床上低声说道。

    房内的血腥味混着药味,又被院内的花香和清新气息一冲,反而成为一种蛊惑人心的甜腻。

    如瑶点了点头,以同样的低声说道:“我只能挡住这一回。”

    说完,看也不看蓝宁一眼,转身离去。

    门板关上的声音清晰干脆,蓝宁彻底松了一口气,喃喃道:“多亏了如瑶小姐。”

    随即想起如珍在门外隐含威胁的言语,顿时发急道:“这里也不安全,我们还是快走!”

    “走到哪里去呢?现在是白日,人多眼杂,我带着伤不能行走,你还能背着我飞檐走壁?”

    小古支起身子,费劲喘息道:“你去倒盆水来。”

    蓝宁一愣,小古唇边带起苍白的笑容,“把我身上的血擦一擦,床单就地烧掉——我既然得了风寒,卧床休息也是当然,你小心些,我们能蒙混过去的。”

    话虽如此,她眉宇间仍然带着几分阴霾——这种重伤虚弱的感觉,这种性命任由他人宰割的处境,让她也觉得不安和挫败。

    ****

    “我倒是不知道,哪个大家姑娘会跟个母夜叉一般,冲到隔房的堂姐妹院子里搜检!”

    碧荷仍在咕哝着,看着自家小姐冷若冰霜的脸,却是自动噤声了。

    如瑶端起茶盏却不就口,而是皱起了眉头:如珍如灿自以为抓到把柄,必定不肯干休……这事只怕还有得官司要打!

    “小姐方才真是吓着我了,您是千金之躯,何必跟她们置气,拿自己性命来说事。”

    碧荷又在跟清漪心疼絮叨,清漪却是瞪了她一眼,“小姐做事必有缘故,你那榆木脑袋哪里能明白?”

    如瑶微微摇头,叹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

    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那药必有蹊跷,房门口闹得沸反盈天,却没人出来看个究竟——那时候她便猜出,这药跟房里两人必定脱不了干系!

    而且凭直觉,此时只怕是小古惹来的——她那般神秘能干,智珠在握又算无遗漏,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

    在她身上,只怕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如瑶微微咬唇——从理智上说,她应该不去管这闲事的,明哲保身才是一个闺中弱女应该做的,小古能力通天却又来路不明,贸然帮她掩护,只怕要惹祸上身。

    她应该把她交给长辈或者护院家将的,或者让她自生自灭!

    但是,她终究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用自己性命相胁,保住了那扇门板后的秘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震撼

    如瑶闭上了眼,将幽幽叹息压在心里——人非草木,岂能无情?一直以来,小古帮她,救她,她不能眼睁睁看她被打杀!

    可她们也不能长期留下,必须赶紧转移离开。

    她正在沉思想辙,突然外间传来哄闹声,碧荷跺脚道:“今天真是没玩没了了!”

    随即跑了出去,不多时又跑回来,哭丧着脸道:“二老爷派了嬷嬷和管事来,说要好好审审我们院的人!”

    这是要彻底闹大了!

    如瑶心头一紧,急忙站起身来!

    “太夫人也来了!”

    又有人喊道,如瑶心急之下,险些一个踉跄摔倒,不等两人搀扶,却是自己稳住了。

    ****

    唐乐院中一片萧条肃杀,丫鬟仆妇们都站在廊下瑟瑟发抖。

    “还有谁没到的?”

    太夫人在众人簇拥下来到,顿时跪了一地。

    她手里捏着那装有罂粟籽的瓷瓶,眼中冷光梭巡着,只觉得所有人都有嫌疑。

    “祖母!”

    如瑶匆匆赶来,太夫人见了她,脸色却不复这几日的慈蔼。

    毕竟是少了娘亲教养,连一院下人都管不好……她心中如此想道,脸上就更带了出来。

    刚刚夺去了王氏的掌家权,那两个小的就闹腾出这事,还非要查个彻底——太夫人对如珍如灿固然是厌烦,对如瑶却也只是面子情——只因如瑶是张氏夫人膝下的,而张氏正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先前要不是想捧起她来跟大房那毒妇打擂台,她根本不会替如瑶主持什么公道!

    “把各处房间都打开,让我的人来替你搜搜吧。”

    如瑶点了点头,却又添了一句,“有一两个感染了风寒,还是卧床不起。”

    “这要过了病气可怎么好。你就是心慈手软还把她们留下!”

    太夫人颇为看不上如瑶的“懦弱“,”赶紧挪出去!“

    如瑶低眉顺眼答应着,心中却是松了口气,只盼着小古两人干净离开这是非之地。

    “母亲此言差矣,没查清楚岂能让人离开!”

    说话之间,沈源也赶了过来。

    他今日不当值,听到两个女儿哭诉,拿起那瓶子一闻,就发觉这是罂粟籽,顿时怒发冲冠。

    他此时一身冷肃。对太夫人行礼后哼了一声,“此物是朝廷明令禁止的,家里竟然有人敢用,非得好好查查不可!”

    随即看向如瑶,目光犀利而冷淡,“大侄女,我听说那间房里住的两个染了风寒的,原先是伺候我那孽障的?”

    “是晟二哥身边的人,暂时托给我照应。”

    如瑶暗暗着急。深知这个叔父不是好糊弄的。

    “直接绑了送前院,拷问出口供再送官府。”

    沈源的话冷酷无情,吓了众人一大跳。

    “我想来想去,全家上下只有这个孽障。交接狐朋狗友一大堆,出入烟花之地——服食阿芙蓉禁药也只有他做得出来!”

    这是要不由分说定了次子的罪!

    如瑶深深皱起眉头:她早就听闻这位叔父对广晟冷漠苛刻,此时听来,简直是要给儿子硬套上罪名。置之死地而后快!

    顿时就有如狼似虎的外院管事和仆妇冲进去,要把人拖出来!

    如瑶上前阻挡,近乎哀求道:“只当为侄女留点体面。这样把人拖出去,流言蜚语之下我要怎么做人?”

    “瑶姐儿,你心软受那孽障的迷惑怂恿,留下了这等奸猾奴婢,这是我做叔父的对不住你——你放心,等到了衙门上,必定只说是他身边人,不涉及你这未出阁的弱女。”

    沈源的话说得慈祥,态度却很坚决,房内发出蓝宁的惊呼声,如瑶着急正要冲进去,却被仆妇们拦住寸步难行。

    正在闹个不了,突然有沈源的身边亲随大荣气喘吁吁跑了过来,“二老爷,不、不好了!”

    他跑得喘狠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双目凸出满面惊惶,整张脸都扭曲狰狞起来。

    沈源眉头一皱正要发火,又有太夫人身边的蔺婆婆疾步如飞,人未到就尖着嗓子,“太夫人,圣上有旨!!礼部和太常寺的都来了!”

    太夫人听见礼部和太常寺,心中顿时一震,只觉得喘不过气来——难道是那事终于有了结果?

    “是袭爵的诏令下来了?”

    蔺婆子哆嗦着点头,笑得却是比哭还难看,一眼望去好似枯井里的老精怪,“是下来了,不过却是让……”

    “圣上下旨,让广晟少爷袭了这爵!”

    这话一出,整个庭院里都是寂静无声,好似晴天里一道霹雳,又像百日里窜出个妖怪,把众人都吓得呆若木鸡。

    太夫人的整张脸都在颤动,眼角的细纹纠结成一团,那目光简直是狰狞可怕,“这、这怎么可能?!”

    她嘴唇抖得都要说不了花,指着蔺婆婆骂道:“你这个老货简直昏聩了,这种没凭没据的谣言都当真!”

    蔺婆子哭丧着脸,知道这趟差使简直是倒霉催的,“不是谣言,是真的!”

    一旁那个大荣添了一句,“宫里的天使还在等着呢!”

    太夫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顿时引起丫鬟们的惊呼搀扶。

    这个爵位……她心心念念,等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轩儿能回来袭爵!

    可如今,皇帝却把它赐给了那个不起眼的小畜生!

    她紧咬着牙关,眼中的光芒让所有人而不寒而栗!

    那是极度震惊失望后的怨毒!

    “太夫人这是欢喜得被痰迷了心,快扶她回去歇息吧。”

    如瑶微微一笑,上前吩咐道。

    一旁的沈源也是愣住了,但他毕竟胸有城府,虽然心中惊疑,但终究还是没有失态。

    “皇上的恩典……”

    他的嘴里好似含着一颗苦果,却是一个字也不能抱怨。

    目光闪动之间,他深吸一口气,把所有情绪都压下不提,淡淡催促道:“快些把这两人处理干净了,你们都跟我一起去跪迎旨意。”

    如瑶只觉得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有目眩神迷之感,但心中却是大为快慰,她上前一步,似笑非笑道:“二叔,这两个可是新侯爷身边的人!”

    “我还是他老子,连几个奴婢都管教不得?!”

    沈源再也忍耐不住,怒声低喝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花前

    “君臣父子是世上至理,在父子前头还有君臣二字呢。“

    如瑶嫣然一笑,却是比刚才更有了底气,“侯爷今日得了赐爵,您就这么大张旗鼓的抓人,知道的是要赞您严父苦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晟哥哥不孝呢!这个罪名我们府上都承担不起。”

    她的笑意甚至带着几分俏皮调侃,噎得沈源一阵光火却是没法发作,正在这时,只听有人柔声道:“说起来,这后宅的事,老爷您确实不该管。”

    回廊那端,王氏款款而来,穿着仍是简素,面容虽然清瘦但神色不见憔悴,“这也是我这个母亲眼力不好,让这些刁奴贱婢糊弄了孩子。”

    她不是被禁足了吗?

    如瑶正在疑惑,姚妈妈笑眯眯说道:“太夫人已经审清楚了,这全是小古这丫头胡编乱造嚼舌头,挑拨两边主子生了嫌隙,于是让夫人出来,好好管管这些糟心烂污事情。”

    如瑶目光冰冷看着她,姚妈妈却是得意洋洋,带着人三两下就把门撞开。

    外面的光线直泻而入,躺在床上的少女黑发如云,散乱在枕巾上,头朝着内里看不清表情,那棉被却似乎在瑟瑟发抖。

    “把这被子和好衣服首饰都剥了,把人丢到后街上去,捡个老光棍白送了。”

    姚妈妈笑着低声吩咐——她想起那天自己灰头土脸跪肿了膝盖,就恨得牙痒痒!

    因为这股恨意,她甚至不用小丫鬟,亲自动手——刚刚拽到小古的头发,突然被一道巨大的力道将整个人都踢飞开去!

    一道挺拔高硕的身影站在门口,挡住了大部分光线——

    雪青色缂丝莲纹锦袍显得有些凌乱,袍角上甚至溅着星星点点的泥浆焦黑,显然主人是风尘仆仆疾奔而回!

    广晟冷冷的看着躺在地上哀嚎的姚妈妈,漆黑瞳仁之中燃烧着炽烈怒焰。端秀绝丽的面容让人看了心颤——

    “你这是自找死路。”

    平静的语气却似酝酿着无穷风暴,在他身后,沈源和王氏急匆匆追了上来,沈源冷哼一声,刚说了一声“住手”,只见眼前银光一闪,广晟竟然拔剑出鞘,将姚妈妈的一只耳朵割了下来。

    银光一闪,鲜血飞溅,王氏一句尖叫喝斥还没出口。就被一滴血污溅到了雪白脸上,而飞在半空中的那耳朵,却巧巧落到了她脚尖。

    即使是擅长阴谋诡计,王氏也是出生诗书官宦之家,哪曾见过如此血淋淋的场面,她顿时俯下身,拼命擦着脸干呕。

    “你这畜生真是大逆不道!”

    沈源又惊又怒,看着手持绣春刀、长身玉立冷然轻笑的广晟,这才发现这个从来都是纨绔荒唐的庶子。如今已经是这般强大而危险!

    自己这是麻痹大意、养虎为患啊!

    “我只是对恶奴略加薄惩而已,她又不是我父母和君上,何谈什么大逆?”

    广晟微微一笑,绝色容颜更显轻嘲。“父亲这句话,若是被前头钦差传扬出去,只怕满朝都要笑话儿子,拿一个跋扈老奴当做爹妈一般敬着。连自己身边人都护不住。”

    沈源气得太阳穴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发黑,只是喃喃“畜生大胆”。广晟微微一笑,大步流星走进房内,借着昏暗的光线细细打量了小古,随机不由分说的连人带被打横抱起,昂然朝外而去。

    金灿日光透过窗栅、门框、屋檐,一重重的照在人身上,又一重重的退散在身后,他抱紧了她,走得很快却又丝毫不见颠簸。

    暖融融的日光刺得眼皮微微发涩,整夜的负伤煎熬、惊心动魄之后,小古只感觉整个人好似散了架,懒洋洋的不想再动。

    她嗅见他身上的味道——那是彻夜激斗的汗味混合着雨水沥干的感觉,却因为混合烟熏檀香味,并不如何难闻,反而让人心生安稳。

    “少爷,你还没去沐浴更衣吧?”

    她小声问道,却换来他一个白眼,“我本来倒是想去,听见某个小闯祸精有危险,就一身臭汗赶过来啦!”

    小古故意皱起鼻子轻轻抽动,“哇,果然很臭!少爷你是跌进污泥沟里了吗?”

    广晟微微挑眉,不确定道:“真的这么熏人?”

    他的眼中闪过懊恼微羞,却在看到她唇边揶揄笑意时知道被骗,顿时气结,伸出手来就挠她痒痒,“好啊,都骗到我头上了!”

    他抱着她走的是抄手游廊,曲径通幽,周围只见花枝婆娑不见人影,显得幽静而恬美——人都在前院忙着接待天使,剩下些也都慑于刚才那一幕不敢跟随。

    两人低声说笑,好似共同呼吸在彼此唇齿间,那般久别的默契和亲昵,却是让小古心头一颤——什么时候,她跟这位少爷如此熟稔了?

    好似不知不觉间,就彼此谈笑不忌,彼此关怀惦念……

    “怎么了?“

    仿佛感到她微微失神,广晟凑近她的额头,担忧皱眉问道:“你真的病了吗?可请过大夫?”

    他霸道的用自己的额头贴上她的,眉间的川字却是蹙得更深,“是有点发烧——”

    下一刻,他眯起了眼,嗓音变得危险而敏锐,“你的身上有血腥味!”

    “你受伤了吗?!谁干的!”

    他把裹着被子的小古放在梅林下的石桌上,直接动手就要拆开被子看个究竟——

    “别、别动!”

    小古羞恼惊叫,心中却是咯噔一声——虽然伤口处理过,但一旦打开仍然瞒不过人!

    “你给我住手!”

    啪的一声,他的手被狠狠拍开,广晟一愣,随即眼中浮现委屈光芒,水光润泽更衬得他面容如玉。

    “为什么不能看?”

    还为什么!你这个登徒子!

    小古狠狠白了他一眼,双颊因为羞怒而染上薄晕,“不许看就是不许看!”

    “可你受伤了啊!圣人还说事急从权呢!”

    他睁大了眼,越发委屈的控诉,甚至带上了三分撒娇意味。

    这家伙还娇羞上了!

    小古哼了一声,别转头,感觉到广晟蠢蠢欲动的手劲,冷声强调道:“不许打开偷看!”

    “你到底是怎么了?”

    她也是遮遮掩掩不让看,他越是焦急担忧。

    小古一咬牙,一句谎言脱口而出,“我们女人每月都要那啥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同心

    她双颊更加绯红,目光羞恼简直可以杀人。

    “啊?”

    广晟听到这意想不到的回答,顿时愣住了。

    一种可疑的绯粉色从他脸上蔓延,连耳根都显得微红,他有些手忙脚乱,结结巴巴词不达意,“哦、哦,原来如此。”

    小古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没穿帮,但随即却因为自己编出的这个借口而懊恼不已!

    再抬头时,看到这向来爱臭美的孔雀男变成了呆头鹅,心中的怒气这才略微松缓下来。

    “你……不要紧吧?”

    广晟憋了半天,冒出来一句,“那你要不要喝红糖水?我听说可以用玉缎和棉芯来做那类物件——”

    居然懂得这么多!

    小古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少爷你这是从哪学来的?”

    “就是上次去万花楼,他们不许我喝酒,我就跟姑娘闲聊——”

    倒霉实诚的广晟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我当时有伤在身,可是什么都没干。”

    “这意思是说,你没受伤的话,是要好好跟姑娘们看星星看月亮促膝谈心了?”

    小古的眼刀一闪,让广晟觉得舌头都短了半截似的,没等他反驳,那丫头就连珠炮一般道:“都谈到这么私密的话题了,少爷还真是受欢迎。”

    这口气……不知怎的,带出些娇蛮酸味来。

    广晟大汗淋漓,突然觉得自己理屈词穷,他干咳一声,脚下步子加快了,“我得赶紧送你回去,前头宣旨的还在等着呢。”

    小古瞟了他一眼,只见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疲倦,心中一软。那些带刺的玩笑话就没有说出口。

    “你这几天还好吗?有没有受伤或是累着?”

    她柔声问道。

    广晟一时不能习惯她的温柔语气,面上绯红又起,心中却是又暖又甜。

    别人在意的是他突兀得到袭爵,今后荣华富贵前途可期,只有她,记得问一句“可有受伤累着?”

    这几日时局动荡,宛如无地漩涡一般将他卷入,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他终于挺过来了,也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无数奔波于凶险泛上心头。万千感慨,却只化为淡淡一句——

    “我没事,你别担心。”

    他的眼眸晶莹闪动,清澈而放松,宛如最神秘温柔的墨玉,蛊惑着她,她却从中看到一种隐忍的痛楚。

    他的笑意温柔和煦,不知怎的她却读出了哀伤的意味——在这一刻,他好似传说中瑰丽神秘的妖兽。静静袒露着自己肚皮上的伤口。

    只有在她面前,才会露出这份脆弱和痛苦。

    广晟把头靠在她的肩窝棉被处,闭上眼,低声道:“我只是有点累了。”

    这一场。他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可这份救驾大功背后,却是指挥使纪纲的身陷囹圄。

    怎能眼睁睁看着这位如父如兄的上司被问罪凌迟?

    锦衣卫这条大船,该怎样在接下来的风浪中保住自身?

    这些念头纷杂而来。所有的痛苦、愤怒、甚至恐惧,在这一刻都被他驱散摒除,耳边只有少女的清脆一句——

    “平安回来就好。”

    是啊。平安回来就好——留得有用之身,未来才有无穷可能!

    嗅着少女的发香,广晟心中的不安焦躁逐渐沉淀下来。

    平安回来就好……小古却是微微苦笑:少爷,你可知道,我险些就不能活着回来见你!

    想起那暗夜长街的激战,那神秘暗使的惊天一箭,正中胸前的剧痛……小古不由的打了个冷战。

    若是我无声无息的死在那里,眼前这人该多么着急啊!

    “冷吗?”

    他掖紧了被子,加快了脚步。

    “不,我只是庆幸。”

    “庆幸此时此刻,大家都是好好的。”

    小姑由衷的说出这一句,憔悴面庞上绽放出一道微笑,却是让广晟莫名觉得美而不祥。

    好似禁苑之中的昙花,绝美而旦夕消逝。

    他甩了甩头,把这种荒诞的感觉丢弃,直接抱着人回到了自己院子。

    ****

    小古静静躺在床上,衾被都是丝绵柔缎,厚实暖和熏过了香的。伤还没好正该休养,她却是睁着眼毫无睡意。

    耳畔鼓乐之声大作,院外隐隐传来欢声笑语,喜庆而热烈。

    刚刚那阵云板声响,是排了香案在迎接天使宣旨,如今大概是大摆筵席接待上门庆贺的宾客。

    有小厮几个在门外廊下议论这次的盛况热闹,小古只听其中一个道:“各家勋贵都是亲自前来,就连英国公家都来了两位侄少爷……马车和仪仗从人们都排出两条街开外了,这场面我还是头一次见过!”

    “别说是你,就连我爹跟了老侯爷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公侯大人们如此赏脸——除了这些勋贵爵主,据说连几位文渊阁学士都派人送礼来贺,这些清贵文官可很少卖这么大的脸面!”

    那人啧啧惊叹,“我们这位广晟少爷,这下算是飞黄腾达了!”

    “那几位学士也许是看了二老爷的面子……”

    这人很快遭到反驳,“上次二老爷升了官,也没见他们有这么热络!”

    又在那热火朝天的说起广晟袭爵的原因,“宾客们都传遍了,是晟少爷忠勇果敢,立下了救驾大功,据说是把皇上和太孙都从火场里救出来,迟了就要被反贼的火炮轰着了。”

    什么?!

    小古心头巨震,什么反贼的火炮,救驾之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她蓦然从床上起身,却因为失血过过一阵晕眩。

    难道是他?

    她的眼前,瞬间浮现了景语冷然含笑的面庞。

    这一切,真是你布局的其中一环吗?

    她心焦不已,却无法从内院离开去查个清楚。

    正在这时,她听到另一侧的窗棂,有人轻轻叩动了三声。

    “是谁?”

    她警惕的直起身子!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叩动三声,寂静一片中显得格外诡秘怪异。

    小古一摸怀里却是摸了个空——随身的短刃已经藏起来了,她拔下发间铜簪,蹑手蹑手走到窗前,猛然打开朝外刺去——

    手臂被人及时挡住,眼前出现的熟悉面庞却是让她一楞——竟然是袁二袁槿!

    他的脸靠得很近,眼角横曳的刀痕触目惊心,犀利眼眸看向她,“别动手,是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暗战

    “你怎么来了?”

    小古问出这句立刻觉得自己多此一问,身为广平伯袁家的二公子,年少有为的千户大人,这么热闹的袭爵筵席,他怎么会不来呢?

    袁槿看着她,嗓音是少有的急促凝重,“出大事了,金兰会和你只怕都要遭殃!”

    小古心头一震,“怎么回事?”

    “你藏匿那些罪臣女眷的地点,已经泄漏了。”

    袁槿的声音低沉,听在小古耳中,却好似霹雳巨响一般,“怎么会?”

    这个地点非常隐秘,都是小古通过自己可靠的下线张罗的,平时也不惹人注目,就连金兰会那边的兄弟姐妹,她都没有告知具体地点,怎么会泄漏出去?

    “五城兵马司的钧令已经发出,一个时辰后,官兵就要过去查抄逮捕,必须赶紧把人转移了!”

    耳边传来袁槿严峻急迫的警告声——他是公主与广平伯之子,在军中也有一定的人脉,这样才能得知这类绝密情报,趁着今日袭爵庆贺急急赶来通风报信。

    加上上次的事,他已经几次三番施以援手了——他出身煊赫,父亲在五城兵马司掌着兵权,母亲更是朱棣亲生的公主,为何要趟这浑水?

    小古抬头看向他,只见他俊眸若朗星,熠熠光芒却是不容错认的焦急,疏朗眉宇却因为此事而深深蹙起,仿佛酝酿着复杂而凝重的风暴。

    他从窗边一跃而入,拉了小古的手,也不避讳,直接道:“我带你去那!”

    他的手劲强而有力,一扯之下拉动小古胸口的伤处,顿时让她脸色一白。

    “怎么了?”

    他发现异状,随即拉开她胸襟的衣带,惹起她压抑的惊呼。“你做什么?”

    “你受伤了?”

    看到贴肉的白色绷带和淡淡血色,他瞳孔一缩,原本冷峻漠然的神情,此时平添一种怒戾,“谁干的?”

    “别管这么多了,救人要紧!”

    小古迅速收拢衣襟,又罩了一件外穿的黑色氅衣,把垂腰长发三两下打理成一个圆髻,正要走却又心生踌躇:就这么离开,只怕少爷要担忧着急找人。于是让袁槿藏好,唤来门外小厮请来蓝宁。

    “我有急事离开,少爷若是问起,就说我去城郊亲戚家住一晚,今天是他的好日子,若是为了我跟二老爷吵闹起来,反而不美。”

    彼此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这个时候还出去必定是有十万火急的事,蓝宁目光闪动。看向无风自动的帷幕微微诧异,却没有点头答应,“你还有伤,我替你去吧。”

    “这事你也替不了。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小古苦笑着朝着帷幕一瞥,却见床边的帷幕下露出一双男人的银缎军靴,不由的扶额叹息:这位大爷连基本的藏匿都没做好!

    没等蓝宁继续说下去。只见帷幕之后身影一闪,拉着小古便从敞开的轩窗跳了出去。

    ****

    男人身手高强,即使带了一人。仍是风驰电掣的从屋檐踩过,离开了内院范畴。

    外院的几个花厅之间,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袁槿带着她闪到柱子后面,避开了半醉的几个来客,随即穿了几道庭院和角门,来到一个偏僻角落,那里有袁槿的小厮正在等着,解开手里包袱,里面是一套小厮的服饰。

    “先将就装扮成我的下人离开吧。”

    袁槿说完,就装作不胜酒意的模样告辞,原本也没什么波折,谁知身后传来一声朗笑,“酒还喝尽兴,袁千户怎么提早退席了?”

    这声音……简直不能再熟悉!

    就是她家这位孔雀男的少爷!

    小古简直要头疼欲裂,手心冷汗直冒,毫不犹豫的,她闪身躲到了袁槿的小厮身后。

    只听脚步声有些拖沓,广晟走到了袁槿身前,带来一阵浓郁酒香,“莫非是酒菜招待不周,还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他好似是喝了很多酒,嗓音不如平时的清冷淡漠,反而带着一种肆意轻狂,茫然而笑之下更显得面若桃花,简直让周围男人都偷偷咽了口口水。

    袁槿却是面色若常,“侯爷言重了,我刚刚得知家中有急事,这才不得不跟您告罪,提前离席了。”

    “嗯……那好吧,你且先回去吧。”

    广晟醉眼朦胧,笑着挥手道,袁槿转身要走,却又被他拉住了手臂。

    “我有一句话忘了叮嘱你……“

    众目睽睽下,广晟冷然一笑,,眼角眉梢染了了一种魔魅,靠近他的面庞,却是引起一阵低低的抽气声。

    两个男人,各自端秀英俊各具神采,如此暧昧的贴近,几乎靠在一起,这场面不仅不雅观,而且还容易引人绮思。

    广晟靠近他耳畔,低声道:“袁二郎,你千万,千万别打我家小古的主意,否则——”

    他打了个酒嗝,原本闪亮而认真的双眸开始混沌,脚步又有些打飘。

    “侯爷的话,我记下了。”

    袁槿静静答道,回以冷然一笑,唇角的弧度让人不寒而栗。

    “好了,你去吧。”

    广晟挥手,看着那一行三人离去,突然身子一震,又喊道:“等一等!”

    这是又怎么了?!

    袁槿眼中升起不耐,勉强回身要问,却见广晟又走了过来,突然一把抓住他身后的“小厮”,目光朦胧的问道:“这是谁?”

    小古被他的铁掌牢牢抓住,顿时更加头痛,低下头作畏缩状,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不露出任何破绽。

    广晟茫然的眨着眼,水光莹润的眼中,所有人影都映出重重叠叠的两个,让他看不真切,“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侯爷这是喝醉了。”

    袁槿不动声色的挡在小古身前,沉声道:“醉得连人都认错了,还是该回去好好歇息。

    广晟困惑的睁大了眼,努力想看清眼前那人——不知怎的,他的心头总是模模糊糊浮现小古的面容和身影,“嗯,确实很像……”

    “小古,你、怎么会在这?”

    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正要再上前去拉她的袖子,却反被袁槿挽住了手臂,藏在袖中的左手悄然用力,点在了他的睡穴之上。

    酒气混合着睡意,终于让他眼中的神采黯淡,渐渐闭上了眼。(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逃亡

    “来个人扶侯爷回房歇息。”

    袁槿冷然说道,等广晟的小厮出来接手后,一拉小古转身出了侯府。

    长街上夜凉如水,无云的夜空星辰闪烁,显然明天是个大晴天。

    街角仍然排满了下马车,零星的下人正或蹲或坐等候着。长街那头,鼓乐丝竹之声仍是隐约可闻。

    小古与袁槿坐在马车里,她端详着内部精美的湘绣靠垫、四角丝带上垂挂的明珠,感觉广平伯不愧是皇帝的宠臣和女婿,家底绝对比济宁侯府要厚得多。

    马车疾驰而去,小古却是忧心忡忡,她看了一眼袁槿,低声问道:“知道是谁泄露出去的吗?”

    “据说是一个女人招供出来的,是你们金兰会的人。”

    小古瞬间想到了红笺,难道是她?

    她把这些事情前后连起来想了下,越发觉得很有可能是她。

    但就算真是红笺,她也不知道那个确切的藏匿地点!

    去过那个地方的,只有二姐和秦遥。

    但是他们两人,却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做的。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小古苦思不解,一旁的袁槿低声道:“我一得到消息就来找你了,若是我直接去,只怕她们不肯信我。”

    小古看向他,“为什么你要帮我?”

    袁槿一愣,随即却是微微苦笑,“我家两个弟弟都上了你们的贼船,我若是撇清,岂不是对兄弟不义?”

    “这个理由很牵强。”

    小古盯着他每一分的表情,低声说道。

    以广平伯袁家在皇帝那里的荣宠,就算真有子弟跟金兰会搅合到一起,只要及时告发说是年幼无知被蛊惑,保下一条命是绝无问题的。

    看着小古怀疑不信的目光,袁槿微微一笑。眼中波光晶莹,轻轻撩起她一缕鬓发,用发钗重新挽了,低声道:“若是我说,对你是一见倾心,所以才愿意出手相助,你信不信?”

    小古皱起眉,拔下那支银钗,亲手重新绾了,略带嘲讽道:“千户大人。我觉得……”

    “嗯?”

    他目光炯炯,兴味的看向她。

    “我觉得你比我家少爷喝得更醉,说的醉话也更好笑!”

    她挑眉说完,那人却没有动怒,反而唇边露出一道神秘笑意,“是真是假,我会让你了解我的心意。”

    小古似笑非笑的瞪了他一眼——她才不会相信,这个男人是被自己迷得神魂颠倒,这才愿意尽心尽力帮助反贼的。

    他必定别有目的。

    两人各怀心思。不一会就到了那家棺材铺背后的另一条街巷。

    “马车不要再靠近,否则会被人盯上的,若是再闹出什么事来,你们府上又要有麻烦。”

    袁槿知道她说的是袁五私下藏匿王霖的事。一边扶她下车,一边苦笑道:“五弟是三叔的遗腹子,太夫人一向疼他,又常年闭门读书。这才纵得他这般不知世事又胆大妄为。”

    他叹了口气,感慨道:“五弟对王霖情深意重,为了他什么都肯做。”

    “但他险些拖累整个袁家获罪。”

    小古对袁五颇有意见。虽然袁五是为了帮助金兰会的人,但是将心比心,这么不顾家人的行为,却是非常自私任性。

    “我很羡慕他。”

    袁槿又叹了口气,眼神复杂而悠远,“他能够不管不顾,顺从自己的心意做事,而我却不能。”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小古无法理解他的思维,不过这一家三兄弟的秉性各有古怪,她也不以为意。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悄然进入棺材铺后院,对了暗号,顿时就有守门人把密室打开。

    密室里空气混浊,很是拥挤,好些人正在熟睡,却被这门口的一道灯光照醒,睡眼朦胧的打着呵欠。

    “快醒醒,赶紧出来。”

    小古冷声说道,顿时把众人的睡意吓走,昏暗的灯光照耀下,众女的脸色都显得青白不定,茫然不知所措。

    “十二姐姐……”

    小安从简陋的木床上跳下,俏丽的瓜子脸上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早熟,“是出什么事了吗?”

    小古俯身替她扎好长发,挽成一束盘在头顶,“我们要立刻转移。”

    密室内的人闻言更加骚动,有些胆小已经簌簌发抖。

    “是朝廷要来抓人了吗?我真是命苦啊,早知道就不要逃出来,如今也好好在军营呢!”

    说这话的就是那个不受人待见的阿琼,她拍着大腿干嚎道:“你们这群逆贼把我们也拖累了,将来菜市口杀千刀也有我们的份啊!”

    凄惶粗俗的喊叫声划破了暗夜的宁静,惹得旁边众女也要悲声大作。

    “住口,你是要把所有人都引来吗?”

    小古皱眉,压抑怒火冷斥道。

    “那又怎样,跟着你们担惊受怕四处逃窜,还不如死在这呢!”

    阿琼不算不顾的撒泼,小古的身影闪电一般掠出,等她反应过来,冰冷的手指已经掐住了她的咽喉。

    冰冷毫无感情的目光冷冽瞥过,让她心头一凉,随即却被人捏开了嘴巴,丢进了一颗黑色药丸,强制吞咽之后,咽喉火辣辣的刺痛,格格作响却又发不出声来。

    “这药能让你做一天的哑巴,要是继续吵闹把官兵引来,我只好给你配真正的毒药了。”

    小古的声音不大却满含冰冷,扫过众女,暗含警告道:“赶紧撤离,如果继续磨蹭落到官兵手里……”

    她没有再多说下去,但那种现实可怕的阴影却宛如三尺利刃,悬在众人头顶。

    接下来没人敢再闹,顺利在一盏茶的时间内收拾齐整开始离开。

    曲折狭窄的街巷中,昏暗的气死风灯在风中摇晃不定,地上堆满了箩筐杂物,看起来黑魆魆的一片,越发显得鬼魅阴森。

    女人们挽紧随声小包,手拉着手,放轻了脚步急促的朝前走,其中大部分还裹了小脚,更显得步履维艰,踉跄缓慢。

    突然前方闪过一团黑影,有人吓得魂飞魄散就要尖叫,一旁的小安眼疾手快,跳起来捂住她的嘴,不顾她呜呜挣扎,低声道:“那是一只猫而已。”

    小古站在前头用手里的角灯照亮拐角,果然一团毛茸茸的猫影直窜而去,还传来一声尖利喵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婚约(3000字大章)

    暗夜的猫叫宛如婴啼,听起来格外渗人,有女人吓了一跳又松懈下来,脚下一滑又崴了脚。

    小古只觉得头疼麻烦不已——这还不如上次把人迷昏,藏在铠甲箱子里偷运出去简单方便呢!

    但她也只能耐着性子上去搀扶,低声安慰道:“别怕,马车就在前头。”

    前头的大街已经清晰在望,袁槿的身影站在那里翘首等待,他的朱**车后面,一溜跟着的是七辆简陋破旧的马车。

    另一条身影闪进巷子,虽然高大粗壮却又宛如灵猫敏捷,“十二姑奶奶,我来了。”

    说话的正是郭大有,小古离开侯府前,让蓝宁放信鸽召唤了他。

    两人见面顾不得寒暄,略一点头就要把人带上马车,而就在他们走出小巷的那一瞬,小古只觉得背后疾风袭过,她直觉的低头一闪,冰冷刀锋擦着脸颊而过!

    另一道刀锋闪过,郭大有没有防备,顿时被砍中胳膊,他痛哼一声,另一手成拳轰开对方,只见右臂上血如泉涌,伤可见骨!

    面对他们的袁槿露出震惊神情,拔出佩刀飞快的跑了过来——两边相聚不到十丈,眨眼之间已经冲到了跟前。

    小古被一个黑衣蒙面人逼得左支右绌——她背上负着一人很是累赘,擅长的轻盈敏捷身法不能奏效,反而被对方以快打快钳制!

    对方的高强身手出乎她的意料,下手狠辣招招毙命,一时之间她陷入了危局,下一刻,袁槿冲到了跟前,寒光一泓之下拔出了长刀,及时挡住了这一下!

    黑衣蒙面人冷哼一声,弯刀一闪。内家真力浑厚,袁槿竟然被他震退三步,虎口出血险些兵器脱手!

    小古没及反应,那人又追上来拦住她的脚步,刀光风声呼啸在身旁,小古浑身寒毛都战栗而起——这人好厉害!

    她心中暗惊:这样的高手世上罕有,必定不是无名之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伏击偷袭?

    不太像朝廷的人,但又是哪一边的势力呢?

    虽然心中狐疑,但她面对眼前刀光。还是只能奋力应付,眼角余光示意倒地的郭大有:赶紧把女人们带走!

    巷口狭窄,三个人拼杀挪移,刀光剑影满罩住这方寸之地,但只要逃出十步开外,便是广阔的大街!

    郭大有捂住伤口,拉起缩在巷子里抖成一团的一个女人,嘶声喊道:“跟我来!”

    话音未落,又一个黑衣人冒了出现。弯刀一横,顿时让那女人发出一声尖叫往回逃窜!

    “救命,杀人啦!”

    她的尖利喊声,划破了暗夜的宁静!

    “你们一个个都休想离开!”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沉声说道——他的嗓音也是平板诡异。不知怎的小古却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附近民居好似被这边的激战惊动,窗前亮起了灯火,远远还传来犬吠人声!

    小古一咬牙,长袖一甩。顿时飞出一只精致细小的瓷瓶,落在地上摔成粉碎,顿时一片蓝色荧光弥漫而起!

    这蓝色荧光乃是蓝月凤碟翅膀上的磷粉制成。混合特殊的药水碾成粉末,可以溶解于空气中,造成大雾一般的效果。

    蓝色荧光四散弥漫,顿时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诡异的蓝磷闪光之中,袁槿与黑衣人都不能视物,刀刃乱挥之下不时发出撞击声,渐渐的偏离原地!

    小古眯起眼,一把拉住郭大有的右手,低声道:“一个拉一个,跟我快走!”

    郭大有立刻明白意思,左手拉住那个瑟缩的女人,低声重复道:“一个拉一个赶紧撤离!”

    女人们哆嗦着哭泣不敢上前,小古低喝道:“快啊,再胆小就只有死在这!”

    小安咬着牙冲上前,作为关键链接的第二个,女人们总算勉强成了一长条,跟着小古快步而逃。

    那两个黑衣人感觉到杂乱的脚步声,惊怒之下朝着这边冲回,袁槿以一敌二战态激狂,却始终落在下风,不一会,三人的战团就重新回到了这里。

    “我说过,谁也不准离开!”

    黑衣人长刀凌厉,挥向近在咫尺的小古——因为巷口逼仄,小古身后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她退无可退又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利刃逼近眼前——说时迟那时快,袁槿飞步一跃,挡在了她的身前,黑衣人的弯刀宛如毒蛇之信,一下戳中了他的胸膛!

    “袁槿!”

    小古惊得肝胆俱裂,眼睁睁的看着刀尖刺入,下一刻就要血肉四溅——然而让所有人震惊的是,刀尖似乎被什么硬物挡住了,竟然没有伤到袁槿。

    只听当的一声,似乎有什么配饰一类的东西落在地上,闪着玉莹光芒——此时蓝雾已经消退不少,黑衣人咦了一声,眼角瞥见那物件,突然身上一震!

    正在激战之中,他居然俯身捡起了那枚玉佩!

    等他看清玉佩的样式,顿时整个人身躯一震,看向袁槿的眼中闪现强烈异常的光芒,“这玉佩哪来的?”

    “还我。”

    袁槿冷然一声,手中长刀横挑而去,黑衣人不知怎的,再没了方才那种刀刀杀机的凶狠,反而似乎有所顾忌,一味闪避。

    “这玉佩是你的吗?”

    刀光闪闪之中,他重复问道,显然很在意这玉佩。

    小古凝神去看那玉佩,觉得那轮廓好似很熟悉——她顿时想起自己匣子里藏着的那枚,也是自小戴在身上的。

    似乎很相似……

    情况紧急也不容她胡思乱想,她迅速带着女人们冲到了马车跟前,扶着她们迅速上了车。

    郭大有单手挥起了长鞭,当头的两匹马一声长嘶就要飞驰而去,小古却站在原地,看向身后——袁槿想要夺回玉佩,与黑衣人缠斗片刻,却不得要领。

    此时袁槿的车夫大喝一声,甩出手中长鞭,宛如灵蛇一般缠住黑衣人的手,他吃痛之下微微一送,那鞭梢就卷起玉佩飞旋而回,平安落到了车夫手上。

    这般神乎其神的手法,让小古双眸一凝——袁槿的车夫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下人,毫不显山露水,竟然也是一个高手!

    此时袁槿的马车也动了,驶过她身边时,一阵疾风吹去,他轻舒猿臂将她拉了上来,身后黑衣人紧追不舍,但终究赶不上马车,过了一阵总算被甩脱。

    小古整个人都松懈下来,耳边只有两人略微急促的喘息声,以及车轮滚动的声响。

    “这次真是连累你了!”

    她看向他胸前衣服的破洞,难以想象方才的惊心动魄,犹豫半刻,终于还是问了,“那枚玉佩……”

    袁槿看向她,昏暗的车厢里只有一盏煤灯,照得四角垂落的明珠光晕柔和,“这玉佩,你应该再熟悉不过。”

    他打开掌心给她看,果然跟小古藏在匣子里那块一模一样,螭龙透雕,一派端严高华之气,旁边米粒大的篆字殷红剔透,小古只认出一个“敬”字。

    看着她诧异的眼神,袁槿目光深邃,唇边带着淡淡笑意,“这玉佩是一对,乃是我们当初订下婚约的表记。”

    婚、婚约?!!!

    小古睁大了眼,整个人在这一刻已经吓傻了。

    她眨了眨眼,半晌才回过神来——这人是在说什么疯话!

    看着她眉宇间的震惊和愤怒,袁槿好整以暇道:“这是令尊在我们幼时订下的亲事,那时候下定的礼物里就有这一对玉佩,是他亲手为我系上的。”

    小古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那句“令尊在我们幼时订下的亲事”好似晴天霹雳,在她耳边回荡咆哮——

    这怎么可能!!

    她狠狠瞪着他,却看入一片含笑的黑嗔深海,“玉佩是自小就随身带着,你应该有印象。”

    确实如他所说,但并不意味着这代表着什么婚约!

    看着她冷笑不信的表情,袁槿叹了口气,从贴肉的香囊里掏出一张叠成方胜的小纸片,展开递给小古,竟然也是一份八字生辰庚帖。

    看着属于自己的熟悉八字,小古的眉头皱得很紧,这份庚帖确实是自己的,仔细端详那字迹,果然跟记忆中胡闰的字迹相同。

    真是他写的!

    小古想起那个称作父亲的男人,心中便升起复杂纠结的怨恨——他苛待自己母女在先,居然还莫名订了下这什么鬼亲事!

    真是混账……!

    她握紧了拳头,原本对袁槿印象不错,此时此刻看来,他那张带着伤痕的冷峻容颜,却是说不出的可恶,“什么婚事之类,我从来没听过,袁二公子你不可胡言乱语!”

    “是不是胡言乱语,你我心知肚明——这桩婚约实实在在存在过。”

    袁槿见她这般如临大敌的反对,唇边的笑意不禁淡了下来,眼中的光芒闪过一道黯然。

    “如今我父母双亡,只能任凭你天花乱坠胡编了——光凭一份庚帖和两个玉佩,又能说明什么呢?”

    她想起胡闰那个渣爹,心头恨意就化作怒火上涌,“更说,就算真是我生父写的那又怎样?他这种人也配决定我的婚事?真是笑话!”

    见小古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冷笑模样,袁槿也不禁心中微怒,冷峻面容上更加凝肃,“怎可如此忤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毁婚

    “忤逆?哈,看来你是真不知道我爹是个怎样的人啊!”

    小古的美眸因愤怒而灿亮,“我爹那个人最是虚伪无耻、薄情寡义,他把我卖给你,换了多少钱?”

    袁槿看她神色激动怨愤,皱起的眉头微微松缓,“你爹对你很不好?”

    “袁二公子,你对我、对我家到底了解多少呢?这样居然也敢跟我订下什么婚约?”

    小古冷然一笑,袁槿却是欲语还休,好似有什么复杂的内情。

    “我们的婚约,是两家在燕军南下时仓促订下的。”

    袁槿唇角扬起苦涩的笑容,整个人好似陷入了无边的黯然哀恸。

    想起那时候金陵城的兵荒马乱,政权变幻,小古也默然了,出乎意料的没有再牙尖嘴利。

    “那还是建文四年的事情……”

    袁槿轻轻叹息,说出那个被视为禁忌的年号——那也是建文皇帝朱允炆执政的最后一年。

    “那时候我还在你家花园里见过你一面,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他凝视着小古,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那时候,我偶然看见你手腕上有这颗朱砂痣,便记在心里了。”

    小古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朱砂痣,根本就是她手腕上那处旧伤形成的红色伤疤——那是小时候她被如笺陷害,推到池塘里划破留下的。

    上一次,如笺就是凭着这个伤痕认出她的身份的,没想到连他也是同样……

    袁槿凝视着她,想起那一日晨间,在平宁坊遇到她时的情形——

    北风呼啸的青石长街上人烟少见,白色的冰霜在屋檐化成水滴,落在窗前的红梅花蕊上,淡金色的暖阳照在那纤瘦娇弱的身影上——那少女低着头。好似在追着被风刮跑的头绳。

    他的心弦莫名一动,好似受了什么蛊惑,下得马来,替她捡起那段莹莹红头绳,递给了她。

    “多谢你。”

    她伸手来接,他的目光落在那雪白素婉上,那一抹嫣红记号,跟他记忆之中的瞬间重叠——他激动得浑身血脉贲张,一把抓住了了她的手腕!

    竟然是她!

    竟会是她!

    那个曾经与他订下婚约,缘悭一面的小小少女!

    这是怎样的巧合与缘分?

    “你姓什么?!是哪家的?”

    他的问话快而干脆。离奇的重逢让他几乎怀疑自己在梦中!。

    她好似被吓坏了,使劲挣扎一下,他却死死抓住不肯放手——

    “请问……这位姑娘你到底姓氏为何?出身哪家?”

    他怕自己抓疼了她,放缓了语气执着追问着。

    她的害怕疏离,让他的手掌一僵——晨间的日光照在两人身上,少女清澈晶莹的瞳孔之中,倒影出他激动的面容:一道长而醒目的疤痕横过眼角,显得格外狰狞!

    那一刻,他无比痛恨自己半毁的容颜。

    袁槿回想起那一幕时。心中最深的角落仍是隐隐作痛——世事难料,人事已非,只怕他带给她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喂,你怎么了?”

    身边之人的轻喃低语,让他从回忆中醒过神来,他凝视着她。无声一笑,“贸然出现我这个未婚夫,倒是把你吓着了。”

    这都是胡闰那个混蛋渣爹干的好事!

    小古狠狠腹诽。但终究还算理智,“听你说来是家里订下的,既然如此,我不怪你。”

    她抬眼看他,虽然有些难堪,却终究把话说明白了,“但这桩婚约,我觉得不能算数。”

    看着他手里那张写有自己生辰八字的庚帖——微微泛黄的纸叶,被折成密密的皱痕,却是保存得很好很用心。

    “这张庚帖是家父胡乱给出,如今大家都有了新的身份和生活,就不必留着了。”

    她伸手要拿回,却被他的手掌一挡。

    “不必。”

    他的嗓音低哑,引起她双眉紧皱,同样低声道:“我坚持。”

    她的眼对上他的,浓若点漆的双眸之中,燃起决然的抗拒火焰,“我根本不会遵从我父亲的什么婚约!”

    “这点,我刚才已经知道了。”

    他平静看着她,神态稳如磐石,“可我觉得,这个婚约没有废止的必要。”

    这人……真是油盐不进啊!

    小古气结,皱眉低吼道:“可我不愿意!”

    “你不愿意的原因,是恨你父亲,还是觉得我不堪相配?”

    他凑近她,在宽敞车厢里将她堵进角落的阴影里,“婚约是结两姓之好,可真要在一起的却是我们,你若是因为对父亲有恨而迁怒于我,这岂不是因噎废食?”

    噎你个头!简直是歪理邪说!

    他呼吸间的热意熏染出清雅的焚香,沉默而侵略的弥漫渐染,小古眉头皱得更深,“对我来说,你只是个陌生人。”

    “俗话说,一回生,而回熟,算起来,我们这已经是第五次见面了,那也算是熟透了。”

    袁槿看似冷峻寡言,居然有这种诙谐幽默,更加让小古恨得牙痒痒,她按捺不住胸中怒火,高声道:“我不会嫁你的,你死心吧!”

    “我这人生性执着,绝不轻言放弃。“

    “你……混蛋!”

    小古看着他微微热烫的笑容,恨不能拿起锦垫来扔过去——

    “你到底喜欢我哪点,我下回改了还不成吗?”

    袁槿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收敛了笑容,他仍然维持冷面形象,“我喜欢的,就是你这种凶巴巴的拒绝,你若是愿意改,我更是欢喜万分。”

    小古简直气得眼前发黑,正在此时,车窗外有人微微叩动。

    “是谁!”

    两人近乎同时冷声喝问道。

    弹墨莲花纹的垂帘被揭起,露出郭大有微带尴尬的神情,“你们两位吵得还挺厉害哈……”

    关你什么事!

    迎接他的是两人同时的黑脸瞪视。

    郭大有骑在马上,一边追上马车的进度,一边笑得更加微妙,“呵呵,打扰你们真是抱歉,不过前面快到目的地了。”

    小古直起身子向外看,只见暗黑熹微的天光尽头,重重树影里露出了飞檐一角,黑瓦白墙显得宁静安详。

    “这是……”

    袁槿从来没来过这陌生地方,略带好奇的打量着。

    “俗话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里就是整个京城买卖人口的官牙所在。”

    小古唇角抿起,嗓音冰冷微微带着讥讽。(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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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婢介绍:
她是谁? 是朱门深宅中平凡呆憨的小婢女?是深夜提灯埋尸的义庄仆役?是青楼楚馆中面带黑痔的鸨母?是秘会中杀人不眨眼的十二娘子? ——我并非有千面,而是代替万千冤魂而活。 他又是谁? 是侯府高门的纨绔庶子?是被内宅阴谋围绕,丧母恸哭的无助少年?是追捧戏子,拥男抱女的荒淫嫖客?是位高权重,从不公开露面的锦衣卫秘使? ——一旦习惯黑暗,便会成为君王手中的刀,刀钝之日,便是我的死期。 他们的邂逅,是宅斗?是朝争?是情爱?是深仇? 两个双面男女的啼笑因缘,一段大明朝“史密斯夫妇”的谍中谍传奇。大明小婢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小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小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