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唐镇归心
一支烟还没抽完,一个人突然也靠着城墙,来到了孟遥的面前。
“唐兄,原来你也知道躲出来冒烟?”孟遥伸手举了举手里的香烟示意道。
唐镇掏出一支旱烟袋也举了举,毫无表情地说道:“你们的词儿真多,得想半晌才醒得过味来,吧唧个旱烟叫冒烟,有趣得很。”
孟遥笑了笑,“唐兄不是来跟我讨论抽烟吧,有话请说,我洗耳恭听就是。”
唐镇晃了晃他手中的烟袋,使劲吧唧着嘴巴,有滋有味地吸完一袋烟,这才卷巴卷巴将它重新塞进怀里,挤出一丝笑容盯着孟遥:
“看了你们会飞的铁家伙,还上了你们的山头,现在又看了你们的兵,别的话我不敢说啦。孟兄如果信得过在下,就你我二人,快马两匹,每人一支短枪,出城溜一圈如何?”
这是吃果果的挑战呀,孟遥笑眯眯地扔掉烟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唐镇愣了一下,似乎有点不敢相信。
孟遥瞅了瞅大校场,提高音调道:“唐兄应该见过我的那个小跟班,他一会儿看不见我,找到这里我可就不能奉陪喽。”
唐镇目光一闪,手指塞进嘴里飞快地打出一声响亮的口哨。
不到片刻功夫,一队骑兵卷起尘土疾驰而来。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唐镇勾手便掀翻两人,一扁腿便上了一匹马,随后抓过另一匹马的缰绳,将它使劲扔向孟遥。孟遥探空一抓,一个鹞子翻身也上了马。
“走吧,”唐镇说着,回身恶狠狠地望着目瞪口呆的骑兵们,“你们就在这里呆着,谁敢离开半步,回来格杀勿论。”
孟遥一声长啸,早就纵马飞了出去。
城门的士兵,此刻各由突击营以及新编混成旅分别值守。两边士兵正相互虎视眈眈,忽听一阵极快的马蹄声响,不及细看,就见一骑飞驰而来,接着又一骑紧随其后呼啸而过。
“是营长,天呐,怎么就他一个人?”突击营的两个哨兵面面相觑。
混成旅的两个哨兵也傻了:“唐副官,他怎么一人出城去了呢?”两人相互看看,不约而同地向对面突击营的哨兵望去,却见人家还站在那里,只是不知为啥两人都捂起了耳朵。
今天很冷吗?两人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然后摇摇头:擅离职守那是要砍脑袋的,既然人家都没动窝,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眼见孟遥就要驰入羊尾镇那条官道,而再往前一些,就是新编混成旅被他们戏耍的那片空地。唐镇忽然笑了一下,勒住马头,在战马愤怒的嘶鸣声中,缓缓地从腰间拔出了他的盒子炮。
就在诸葛盾热火朝天地挥舞着手中小旗,一面调侃地望着曹飞彪独唱,耳中忽然滴了一声。他愣了一下,立刻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起孟遥的面孔。
可恶,哪个角落都没有那张让他既害怕又喜欢的笑眯眯的脸。
诸葛盾的汗水哗地一下冒出来,紧接着声嘶力竭地大叫一声:“彪子,别唱了,营长不见了。”
曹飞彪连话筒都没扔,飞奔过来,一把揪住诸葛盾,瞪着他足足有两分钟。
几个连长跑过来,分开两人:“彪子,别愣着啦。哨兵说他们都是一人一骑,刚刚过去不到十分钟,咱们赶快过去。”
曹飞彪眼睛血红地一脚踹在诸葛盾腿上:“抹什么猫尿,快去牵马啊。”
诸葛盾转身过去牵马,曹飞彪早已拔枪在手,迭声支应道:“一连、二连迅行动,在此五百米范围做出战斗警戒,其他连队暂留原地不动。傅晓冲,你赶紧组织一个排随后而来,我和盾子先出城去追。”
两人很快飞马来到城门。
一到城门,曹飞彪也不放慢马,只是轻轻一猴腰,手里的马鞭随即响亮地狠狠抽在了两个哨兵身上。两人不敢躲闪,任由马鞭呼啸而来。
“你们两个混蛋,营长没事则罢,少根毫毛老子回来先毙了你们两个。”
人刚来到城外,一声枪响便晃晃悠悠地传进两人的耳朵。
诸葛盾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惨白:“枪声――彪子,不是营长的枪出的声响,是、是德国快慢机打出来的。”
曹飞彪看都没看他一眼,望着枪响方向没命地抽打着马匹。
两人都是两眼通红,死命地抽打着各自胯下战马。就这样狂奔了半里多路,一声特有的92式枪声响起,他们这才在马上相互看了一眼,忍不住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浊气。
枪声刚一响起,孟遥就感觉脑袋嗡地一声,跟死机了一般手底下想不起做任何动作。直到唐镇的笑声传过来,他才一脸死灰地勒住马头,转身盯着唐镇。
唐镇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地踢踢马肚子,引马走过来。
“孟兄,我忘了告诉你,咱不去羊尾。”
孟遥盯着唐镇手里仍握着的枪,飞快地遏制住了自己拔枪而出的冲动。买糕的,既然从出城都已赌上了,此时拔枪岂不要前功尽弃。好,老子就赌他真想要命一定不会先打老子的脑袋,有这一点足够他咸鱼翻身了。姥姥,这身防弹衣不是号称百米之内步枪都打不穿嘛,这次老子就以身作则了。
孟遥拨转马头,打马走到唐镇面前:“唐兄,你说到哪里,咱就到哪里。”
唐镇看看他,忽然狡猾地一笑,伸手又做了一个你先请的手势。
这姓唐的,摆明是在考老子的耐心和胆量呀。孟遥暗自摇着头,多少还是在心里嘀咕了一下:再次将后背亮给他,这混蛋是不是该满意了呢?
走了一会儿,孟遥实在忍耐不住,头也不回地问道:“唐兄,再往前可就要上省城的官道了,说个准点,我们到底要到何方。”
说到这里,孟遥忽然打个哈哈,回头瞅了一眼唐镇:“这很像一出野猪林嘛。”
唐镇四处打量一番,翻身跳下马。
孟遥坐在马上,盯着唐镇一动不动。
“孟兄,实不相瞒,鄙人是嵩山少林寺出来的,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这个了。”唐镇说着,将枪插进枪套,随即连同整个武装带一起解下,又脱下上装,一股脑地扔在地上。“请孟兄下马,向你请教一下拳脚,不知可否?”
孟遥突然笑起来:“原来是要比武,早说,就不用跑这么远了。不过,这倒是中华英雄的做派,作为现代人,我还是很喜欢的。”
“别说我听不懂的,比不比吧?”唐镇两眼炯炯地盯着孟遥。
“我接招就是,着什么急呐。”孟遥跳下马,抬眼盯着唐镇就是一通猛看。看完,他忽然拔枪在手。
这个举动,实在太过突然,一看孟遥忽然掏出枪,唐镇脸色顿时大变。
“孟兄,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一个小人。”
“是吗――”
孟遥笑眯眯地举起枪,看也不看,挥手就是一枪。
枪声之后,远处传来一声悲鸣。唐镇睁开眼睛,就见一只乌鸦一头栽到树下,同时惊起无数的乌鸦,争相恐后地扑闪着翅膀冲向天空。
娘的,这得有一百多米远吧?唐镇咬着指头,很想过去丈量一番。
孟遥扔掉枪,学着唐镇的样子脱下军装。唯一不同的是,他很认真地将军装整齐地叠在一起,最后又将头盔要在上面,一切看上去井井有条而且显得十足像一个仪式。
做完这些,孟遥这才笑眯眯地伸出手,冲唐镇勾勾手指:“来吧,现在比拳头。刚才一枪,我只是想告诉你,打枪才是我们的本色,拳头嘛,我们只是用来健身的。”
“健身,这是什么,一种新的门派么?”
唐镇说着,突然就觉得一股强劲无比的风刮来。他下意识地一闪,扎起马步就要格挡,一只他很熟悉的皮靴便又迎面踢来。***,动作还挺快。他只好一低头,躲过脚锋,刚要来个罗汉扎衣,就感觉自己脚下一空,扑通仰面倒下了。
“娘娘腔的,你竟然搞偷袭。”唐镇爬起来,揉身就要扑上。
“兵者,诡道也。”
孟遥说着,一溜烟跑到一处很远的小土包上,双手使劲摇晃起来:“sToP,sToP,你别过来,你已经输了。再打,你是少林寺和尚,我肯定是万万打不过你的,咱是智胜。”
唐镇收住脚,瞪着两眼望着孟遥,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家伙,威严起来吓死人,嬉皮笑脸起来,怎么像个孩子?正想着,一阵狂暴的马蹄声传来。两人抬头一看,孟遥便苦笑一声,望着唐镇就道:“唐兄,咱游戏到此结束,咱也该各奔前程了。”
第77章、小兔白白
三人跨上马。孟遥见曹飞彪和诸葛盾都鼓着腮帮子不说话,便知趣地摇摇头,一个人纵马就要向前跑去。
“孟兄,请等一等。”
孟遥扭头一看,不觉得意地用眼睛分别瞄了瞄两旁的曹飞彪、诸葛盾,眼神里分明写着这样一句话:你们冤枉我了吧,好好看看,咱是做正事、做大事的人,一员大将就这么到手了,你们还给我翻白眼就是有眼无珠了。
曹飞彪、诸葛盾只看得面面相觑,挠着自己的头皮,坐在马上直翻白眼。姥姥的,这唐镇不是很牛逼的人物嘛,怎么说跪就跪下了呢?
孟遥跳下马,快步跑到唐镇面前,将他一把拉起来,一脸故作疑惑地说道:“唐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快起来,快起来,男儿跪天跪地跪父母,咱可不兴这个,有啥话起来说。”
曹飞彪听着孟遥一口一个“咱的”,感觉别扭极了,伸手捣了一下诸葛盾问道:“盾子,你给咱说说,这小子什么时候有这口头禅了?”
诸葛盾瞪起眼睛望着曹飞彪:“你还说别人,你不也是咱吗?”
“操,我有吗,我有吗?”曹飞彪抬手擦着嘴巴,气哼哼地道:“什么咱呀咱的,这不是阎老西喜欢的调调吗,我去他个鸟的。”
唐镇爬起来,脸皮到底红了起来,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孟遥生怕他绷不住面子,赶紧看了看仍骑在马上的两人。两人倒也会意,立马扭过脑袋,嘴里装作不经意地得得着,唤马向前走了很远,方才提枪停下,然后警惕地注视着四面的动静。
唐镇扭捏了半天,忽然憋出一句话来:“我、我已经相信徐先生的话了。”
孟遥赶紧点点头,一本正经地望着他。
“徐先生说,说――”唐镇吞吞吐吐地说着,突然一跺脚,撩起眼皮盯着孟遥,啪地一声双腿挺直,举手就是一个军礼:
“这娘娘腔的,还真他娘的折磨人。孟兄,不,营长,请收下咱吧。咱从小站练兵开始,一直到日本陆军学校,咱真的每天都在做梦,有一天能亲眼见到咱中国的兵,个顶个的不比任何人差。看到你们之后,咱才真的觉得咱其实不是做梦,咱中国也有强悍的兵,拉出去,绝对能打胜仗。”
孟遥激动地抓起唐镇的手连连问道:“这是徐先生的话,还是你自己本来就是这样想的?”
“当然是咱自己想的,徐先生的话可没咱这么糙。”唐镇不高兴地应道。
“走,咱上马,边走边说。”孟遥拉起他的手,手舞足蹈地向马走去。
“完了完了,那像个野马一样难训的家伙,真的就要成为咱哥俩的伙伴了。”曹飞彪说着,瞅着城门的方向,眼神忽然变得迷离起来。
“你不高兴,那家伙看上去有些本事呐。”诸葛盾扭头看着曹飞彪。
“高兴个屁,老子好好的一歌,愣是被你小子给搅和了,真不知道你这警卫员是咋当的。”
“咋当的,我就是教导员也没辙呀。”诸葛盾委屈地回头瞄了一眼孟遥。
“你还嘴硬,”曹飞彪想着那个坐在第三排愣愣地瞅着自己的俊姑娘,心里就是一阵痛,恨不得挥鞭抽一下这个一玩就忘形的狗屁警卫员。唉,转头回去,还不知道人家到哪儿去了,连名字都还没搞清楚。
回到大校场,孟遥一看那么多人都坐在那里,个个像木桩一样愣愣地瞅着大戏台,不觉抱歉地冲着前排的一众乡绅们连连拱手。
看见孟遥重又现身,郑敬仁瞄瞄一旁荷枪实弹的战士,这才壮起胆子站起身,不停地擦着脑门上的汗委屈地说道:“孟营长,你到哪里去了,也不跟弟兄我说一声,你看这事闹的,本来是一出很喜庆的事情,现在都快变成全武行了。”
随着他的手指,只见一百来个团丁全被缴了械,一个个惊恐不安地蹲在地上,正眼巴巴地往这里看。
而北洋军那两个连也好不到那里,虽未缴械,但都被老老实实地安置在原地。
“今天谁是连队值日官,给我过来。”孟遥故意怒气直冲冲地喊了一句。
“报告营长,是我。”傅晓冲挺身而出。
孟遥怒目而视,大声呵斥道:“给你十分钟,立刻撤除所有警戒,该放人的放人,该还枪的还枪,该道歉的道歉。同时,立刻恢复原有秩序。”
听到孟遥高声叫嚷,郑敬仁长出一口恶气,又得意地瞅了瞅眼巴巴的乡绅们。
“孟兄,你看这戏班子都已经上台很久了,就等你了,哦――”郑敬仁说着,下意识又看看一直没说话的唐镇,“当然还有唐副官,你看这第二个节目,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开始,赶紧开始,有戏不看岂不是傻子。”
孟遥说着,忽然瞅了瞅两旁围坐的乡绅,嘻嘻一笑又说道:“再说了,我们那些当兵的都扯着嗓子吼了老半天,唱得不好不也有抛砖引玉之苦劳嘛。”
话音未落,他的这句话就引得众乡绅一片叫好。
“哎,喂――”
孟遥正要往前排最中间那张自己的椅子上坐去,一个高挑的女子身影忽然划过他的眼睛。他定睛一看,顿时高兴地朝曹飞彪望去。嗯,这不是那姑娘吗?
“坐下,谁让你站起来的,请保持安静。”一个战士毫不客气地呵斥道。
“你他娘的,谁让你大呼小叫了?”曹飞彪飞奔过去,一巴掌就拍在他的帽盔上,“没听到营长的命令吗,解除警戒,需要我告诉你什么叫解除警戒吗?”
挨打的战士摇摇头,望着两人,忽然无声地露出一脸坏笑。
“滚蛋,再看一眼我关你禁闭。”曹飞彪作势又要飞脚踢去。
“不要――”
一边正好奇地打量着两人的姑娘,忽然惊叫着,用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曹飞彪,一边还摇晃着两只大辫子冲他直摇头。
“假的,假的。”曹飞彪吓得连连摆手,想安慰人家姑娘一下却又不知从何入手,只急得抓耳挠腮,不由自主地就向孟遥看去。这家伙见死不救,这么破的戏怎么看得下去呢?
姑娘忽闪着两只大眼睛,突然揪起辫子笑了起来:“你怎么看着比俺还胆小哩,嘻嘻,俺庄上的人都叫俺白小兔,说的就是俺胆小。”
曹飞彪长出一口气,喜出望外地盯着人家姑娘:“你、你叫白小兔?”
“嗯哪,俺爷爷说这名字其实也不赖。”白小兔呼呼地转动着两只黑眼珠,在曹飞彪脸上看来看去。
俺的娘也,曹飞彪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有名字了有名字了,再也不用怕找不到人了。今天来的人,大多都是以村庄为姓的。这白小兔,肯定就是离羊尾镇不到五里地的白家庄人氏。嘿嘿,这以后岂不就是近水楼台啦。
曹飞彪想着,忽然抬头瞅瞅远处正摇头晃脑看戏的孟遥。这家伙,总算是办了一件还像点样子的事情。
第79章、小花如云
孟遥不禁勃然大怒,“人呢,她们在哪儿,都给我带过来。”
傅晓冲见孟遥自己吼起来,只好摇摇头道:“营长,你还是自己过去吧。”
走到队伍最前方,只见钱如云一手牵着怯生生的小花,一手拎着一个小包,同样一脸怒容的站在路旁,对问候她的战士理都不理。
孟遥刚一站到她面前,钱如云不仅不害怕,反而冷哼一声故意扭过了头去。
小花则飞快地瞅一眼孟遥,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望着两人五花六道的俊俏脸蛋,有些汗珠子甚至现在仍挂在她们的额头上、衣领中,孟遥心一下子软了。
从山上到这里,早已过上百里地,两人凭着脚板能走到现在,个中艰辛,怕是只有她们自己才能体会的到。也怪自己粗心,当时分兵之时就感觉她们几个人表情不对,真应该让陆涛再加大监管力度。
到嘴的骂人话是出不来了,但这种行为决不能姑息,而且要严惩不贷。
可是,谁来将她们“押解”回山呢?
将手里所有战士都捋了一遍,孟遥忍不住摇摇头。这红区特遣支队可谓一个萝卜一个坑,派谁回去都不可能再返回追上他们。那么,现在只有、也正好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唐镇见孟遥两眼一移过来,马上无声地点点头。
孟遥刷刷地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撕下交给他:“到了山上,你只须将纸条给教导员即可,他自会知道如何处理她们。”
唐镇点点头,掏出枪看了看,然后面无表情地对两女说道:“走吧,你们也都看见了,这队伍里没有一个穿花衣裳的。我不难为你们,你们也乖乖的跟我走,我保证好好地把你们送回去。如若不然,哼哼――”
他说着,忽然抬手就是一枪,一根拇指粗细的树枝便应声落下。
孟遥不觉有些傻了,楞起两眼瞅着他,骂人的话就差脱口而出了。
买糕的,就算他不知道这两个娇娃都喜欢他,他也应该懂得一点怜香惜玉的道理吧?想着想着,他忽然有些后悔让这粗人做了护花使者。
小花头也不抬地伸手扯扯钱如云,然后终于偷眼看了一下孟遥。
就这一道简单的目光,险些就让孟遥冲动地改变了主意。要知道,小花可从来没用这样复杂的眼神看过他一次。
“看什么,准备出。”唐镇吹胡子瞪眼睛的一声断喝,吓了所有人一跳。
连曹飞彪、傅晓冲两人都忍不住摸着鼻子,两眼有意无意地望向孟遥。
孟遥慌忙扭过脸,抓过手里的缰绳将它塞到诸葛盾手里:“去,把我俩的马给她们送过去,咱以后跟战士一起走路。”
“站住,”钱如云突然挣开小花,跳过来张开双臂拦住孟遥:“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带不带上我们?”
孟遥叹口气:“我已经说过了,如云同志,此去千难万险,你们真不行。”
他一边说着,一边趁机将马鞭顺势塞进她的小手中,声调变得十分温柔的低声又道:“回去吧,听话。其实用不了多久,我保证,不管是有了新的根据地,还是转了一圈又回来,明年我一定让你见到我。”
说完,他使劲捏了捏她冰凉的手,抬眼又幽幽地望一眼小花,猛一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我也跟你保证,你听着,只要我不死,你们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钱如云咬牙切齿地说完,忽然提高声音对小花喊道:“小花,你跟不跟我一起?如果你害怕了,你就回去,我一点都不怪你。”
孟遥身形一顿,怔了怔,牙齿一咬,很快就走到了路上。
诸葛盾看了看钱如云和小花,慌忙将两匹马扔给唐镇,双手摁着身上叮当乱响的武器装备,一颠一颠地朝孟遥追去。
傅晓冲叹口气,举手命令道:“全体都有,出。”
等队伍走完了,曹飞彪才站起身,一面拍打着屁股上的灰土,一面无声地盯着唐镇,不苟言笑地说了一句:“兄弟,全交给你了。还有,温柔点,你那双眼睛实在不咋的,夫贵妻荣你总知道吧。”
追上孟遥后,曹飞彪故意用屁股撞撞闷头走路的孟遥,然后点燃一支烟塞到他嘴上。这是两人在后世常做的亲密举动,烦恼时两人就以此取乐。
“营长,侦察小分队已经派出去了,我们什么时候换装。”
这时傅晓冲说着走过来,看看曹飞彪,也伸手抢了一支烟叼在嘴上。
孟遥抬头迷茫地打量着傅晓冲,“换装,换什么装?”
傅晓冲与曹飞彪听了都是一愣,但马上就反应过来,脸上不敢有一丝取笑的痕迹。傅晓冲赶紧从嘴里取下香烟,一本正经地指着走在队伍最中间的辎重连说道:“我们马上就要走出唐县境内,按计划在大联欢之后,为便于隐蔽和行军,全支队应该在今天全部更换行头了。”
“噢,”孟遥拍拍脑袋,“你说的是换装这个时期的衣服和烧火棍呀,那赶紧叫大家都换上啊。买糕的,就是不知道战士们换上这些电影里的东西,脸上都是一副什么表情。走,我们去瞧瞧这个西洋景。”
三人先走到离他们最近的辎重连和警卫连,捂着嘴巴在旁边不动声色地看起来。
做为整个支队后勤保障的辎重连,当然是第一个更换了行头的单位。他们依依不舍地将清一色的o6式滚筒冲锋枪放进大车,然后便你瞅瞅我,我看看他,一个个都露出难看的笑容来。
这些几乎是清一色8o后、9o后的小伙子们,穿上这种民国服饰,还真有些难为搞惯了时髦玩意的他们。
“连长,我怎么看我们怎么都像电视里唱戏的,以后怎么打仗呀?”
“真别扭,这个样子我那个老爹要是看见了,他肯定高兴。”
这些家伙不满地围着辎重连长,还都一个二个的扯着衣裳让他看,惹得这位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连长大人也是一脸的愁容。
“叫春呐,叫什么叫,老子不也一样穿着这身扎人的皮嘛。”
孟遥摇摇头,暗暗招呼着两人,又转到警卫连。
警卫连同样好不到哪儿去,乱哄哄的一窝蜂堵在牛刚面前。不过,他们争论的却是手枪的问题。冲锋枪不能明晃晃地背在肩膀上了,但作为辅助武器的手枪仍然保留,这可叫他们高兴坏了。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有一支本就属于自己的趁手家伙,真要打起仗来,保险系数绝对要比这仿毛瑟长枪更让人放心。
曹飞彪点点头:“这帮小子还行,说的都是正题,还都在点上。”
傅晓冲也点头赞同道:“是呀,平时看不出啥,一较真起来,这一线单位和二线单位立马就分出了高下。”
孟遥抱着两只膀子,眼睛来回在战士身上转悠着。对于身旁这两位左膀右臂的高论,他总是微笑着不予置评。说什么都可以,反正只要他们不说跟老婆在床上如何如何就行。嘿嘿,做梦的话谁都会说。
第80章、触景生情
这天,侦察小分队从前面传回消息,他们已按预定路线提前进入南阳境内。
孟遥拉过地图瞅了瞅,又用红笔从南阳划出一条弧线,箭头方向直指湖北的襄阳。曹飞彪歪头看了一眼,嘴里笑道:“没走几步路,我们又回到了湖北。呵呵,就是不知道那个时空咱们的老空降15军现在都在做啥。是在跳伞呢,还是在搞篮球比赛?”
孟遥横他一眼,将目光盯在了地图上的武当山。
过了南阳,再到襄阳,武当山便近在咫尺。
要不要拐个弯,索性就在八百里武当钻上个十天半月的?那里峰回路转高山连着一个高山,气候多变,草木茂盛,正好可以让战士们兼做一次实战性的短促奔袭。
“营长,再过几年贺胡子就要带着红三军上武当,还结识了最大的武当道长徐本善。看你一动不动盯着看,是不是想提前过去瞅瞅。”
“你不说我倒忘了还有这茬事儿,不过,我主要是想还愿。”
“还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迷信了?”曹飞彪不解地说道。
孟遥提脚便踹了过去:“你个臭小子,什么记性。忘了咱深蓝演习前,战士们都嚷嚷着要上武当山,还说脚动一下就到了,为啥不组织一次全营旅游。我说的还愿,就是指这个。”
曹飞彪两眼一瞪:“那就去呗,还想啥,不就绕了个小弯子吗?离明年五月还早呐,咱们时间上绰绰有余。”
孟遥沉思着:“嗯,过了南阳咱们再议吧。”
由于整个支队行进路线,采取的都是尽可能远离城镇和大的村庄,尽量依山傍水而行,因此除了辎重连要吃不少苦头外,后勤连压力也比较大。原本季旭是申请了的,但后来孟遥还是将他从红区支队名单划去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能把所有原来好用的中级军官都弄过来吧。自己方便了,那边陆涛可就麻烦了。
说起陆涛,孟遥还真有些想念他的这位教导员了。这家伙现在一个人顶在大本营,也不知道还顺利不顺利。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的担子是几个支队中最大的,又要保证基地绝对安全,又要谋展,还要管家长里短,真是够呛。
孟遥很想叫来报务员打开电台,好好跟他聊两句。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在军工厂还不能全面满足需要前,就连这小小的干电池都必须严格控制使用,遑论其他。
不过,老鬼子威廉的交货日期马上就到了。等他从德国采购来的全套水电站设备、燃油以及机床、特种钢一到货,他们的日子肯定就好过多了。
按照三个支队预先的约定,除紧急情况外,每两周他们各自联系一次,通报一下彼此的情况。算算时间,这才过去几天,也不知道唐镇那老小子,是不是已经把那两位小姑奶奶安全送了回去。
孟遥暗自叹口气,不敢再在这个问题上多想。不过,他就是想这样浪漫一会儿也不行了,一个侦察分队的战士风尘仆仆地走了过来。
“报告营长,队长命我向你报告,前方现多股土匪,请求指示。”
孟遥精神一振,起身打开地图看起来。
这就是依山傍水行走的好处。虽然补给起来困难一些,但对于整个支队而言却是大大的好事。总在喊狼来了狼来了,可总不让枪响,时间久了,战士们的那根弦早晚得松。
但明面上,他们还不能公开地与任何派系的军队生火力冲突。那样的话,一来会过早暴露突击营实力,二来必会树敌过众。剩下来,也就只有土匪可以作为战士们最好的练兵场和磨刀石了。而且打掉土匪,还能获得民众拥护。
“回去告诉你们队长,即刻起你部可以启用战术耳麦,直到剿灭土匪为止。另外,抓一个舌头送过来。”
孟遥说着,又对诸葛盾命令道:“去后勤连问问,今晚宿营地在什么位置。”
天刚刚黑下来,一个瘦猴似的土匪便被送了过来。
宿营地被安排在一处山凹间,山洼中央有一个不大的村子,叫朝阳沟,大概是指向着太阳的意思。这倒叫人想起后世曾风靡一时的样板戏《朝阳沟》,当然里面的剧情和这里就风马牛不相及了。而且这个村子很是奇怪,村子很大,但房屋却不多,还稀稀拉拉散布的很远,仿佛家家户户都彼此不愿见面一样。不过山坡上到处都是用茅草随手搭建起来的草棚,倒也方便了红区支队的宿营。
孟遥被安排在一户只有两个老人的人家中。所以晚饭时,炊事班依照他的命令,多送了两份套餐过来。
两个老人直到现在,仍对孟遥他们心存警惕。而且可以明显看得出,这个家很像孟遥那个年代的那种妻管严家庭,老太太把老头管得很严,有时不说话咳嗽一下,老头就会吓得一哆嗦,立马就会把旱烟袋从嘴里取下来。
这家老太太,也是一个讨厌抽烟的人。孟遥观察了半天,有时偷偷背过身暗笑几下,但更多时候,他却是皱着眉头一直望着老人沉思。
这两个老家伙,一下子勾起了他对自己父母的想念之情,压都压不住呀。
“老家伙,吃饭啦。”
热腾腾的饭菜一送到手上,孟遥想都不想端起饭菜,就先弯腰递给了两位老人家。在家时,每逢吃饭,他都会这样喊一声还在厨房忙着的老头或者老妈。
两个老人惊悚地看他一眼,望着饭菜,不仅没有伸手,而且还向后缩去。
孟遥将饭菜放到他们面前,突然歉意地打了一下自己脑门:“哎呀老人家,对不起,是我叫习惯了,对不起呀,我应该喊你们大爷大娘才是。”
说完,他又端起饭菜,笑容满面地递了过去:“吃吧,这是我们自己做的。”
老人对视一眼,然后又一起摇摇头。
孟遥困惑地挠挠头,望着饭菜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们不吃,今晚可要饿饭了。因为他们做晚饭时,被孟遥拦住了。就三根巴掌大的地瓜,放一锅水,然后丢几片不知道是啥的干叶子一锅煮,那样能吃饱肚子吗?
诸葛盾吧嗒着嘴,忍不住放下筷子说了一句:“营长,你还是自己先吃吧,没准过一会他们就会吃的。”
“过一会,过一会凉了咋吃?”孟遥有些恼怒。
诸葛盾赶紧又挤了挤眼睛。
噢,孟遥忽然会意,连忙端起自己的那份饭菜,坐到离老人稍远的地方,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买糕的,自己这一会智商怎么全没了。是不是人一碰到感情问题,大多都会有一个瞬间死机。
第81章、老人如海
瘦猴子土匪带进来时,两个老人突然站了起来。
孟遥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向土匪瞄去。
不料,土匪见到两个颤巍巍的老人,无动于衷地扫了一眼,轻蔑地撇撇嘴,便将全副精力都集中到了孟遥身上。
这土匪不认识老人,但老人一定与这个土匪有故事。
面对土匪对自己点头哈腰的谄媚相,孟遥立刻做出了保持沉默的高压威势。沉默是金,沉默还是一种最有效的武器。
果然,土匪很快就站不住了,脸上的谄笑也变得越来越干巴巴。
是时候了,孟遥缓缓走到两位老人面前,指着土匪和颜悦色地问道:“大爷,大娘,你们是不是认识他?”
从两位老人一眨不眨盯着土匪看的样子,以及他们眼中几乎就是喷涌而出的仇恨之光,老人与土匪之间绝对不是一般的过节。可惜的是,尽管两位老人两眼都快喷出火来,最后还是在土匪满不在乎望着他们的目光中,紧紧拉着彼此苍老的手,相互搀扶着又坐了下去。
“你,认识这两位老人家吗?”孟遥叹息一声,转而盯着土匪问道。
听到孟遥的问话,土匪这才开始认真打量起老人。半晌之后,他满脸堆笑地车转身,面向孟遥恭敬地回答道:“这位爷,您说的这二位,我没见过。”
孟遥气恼地追问道:“到底是认识,还是没见过。”
土匪慌忙又扭头辨认了一番,方才又肯定地回答道:“回爷的话,小的从未见过他们,这村上,俺倒是来过一些。”
孟遥这时有些明白了。
“说说吧,你的名字,哪里人氏,做土匪多少年了?”
“爷,敢问您是哪座宝山上的迎客松,还是哪个独木桥上的指路灯?”土匪突然弯下腰,样子虽然谦卑,那眼神却是从下往上走上来,让人不觉一阵寒栗。
孟遥盯着土匪,突然不说话了,探出两根指头在桌上有节奏地敲起来。
这土匪居然开始反过来用黑话进攻。黑话,估计整个突击营都没人听得懂。孟遥突然在心里暗暗好笑起来。这土匪恐怕早就按耐不住好奇了吧,瞅他们身上吧,穿的与他们没啥分别,家伙什也都一个模子,但自己怎么就被稀里糊涂被人捉了呢?这杂碎,就让他继续稀里糊涂下去吧。
“带下去,我没有兴趣再问了。”孟遥说着,厌恶地挥了挥手。
“我说,我说。”土匪一下慌神了,挣扎着连声喊道:“我是?木寨二把头,还是寨子里的大师爷,我――”
“给我掌嘴,”孟遥恶狠狠说着,点起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叫你说你不说,我不想听了你又说,真是土匪一个。你不是想探听我的虚实吗?好我告诉你,我们是突击营的,是从2o11年过来的最强悍的威武之师、文明之师。我都告诉你了,这些你听得懂吗?”
诸葛盾还从未见过孟遥这么大脾气,自己闹不清状况,只好叫战士摁紧土匪,一巴掌一巴掌地扇起来。
土匪押走后,孟遥叫来通讯员:“命令三连,明天先拿下这个?木寨。”
第二天天还未亮,孟遥突然被诸葛盾摇醒了。
“营长,那个土匪挂了。”
噢,孟遥坐起身,使劲抹了抹脸,心里顿时有了一丝恻隐之心:“怎么挂的,是不是昨天你下手太重?”
诸葛盾摇摇头,脸上闪过一丝犹疑:“不是,他是被那两个老人活活勒死的。”
“什么,”孟遥吃惊地站起身,“怎么可能,一阵风都能把他们吹倒,你让他们用什么杀人,用牙齿吗?”
诸葛盾突然抬手擦擦额头,小声说道:“真让你猜对了,他们就是用牙齿。”
孟遥忽然闪过一丝不安:“那、那两个老人呢?”
“大爷死了,是在咬土匪脖子时被捏破了喉咙。我们现时,他早就凉了。大娘还活着,但,但――”诸葛盾说到这里,忽然感觉说不下去了。
“混蛋,你们是怎么绑的土匪?要汤圆式、粽子式,你们没学过吗?”
孟遥一边骂着,一边命令诸葛盾带着他飞快地向事地奔去。
老大娘一见孟遥,浑浊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等他一赶到面前,老大娘便吃力地抬起一只手,指着不远处原封未动的那两份饭菜,使劲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来:“谢――谢。”
孟遥的眼泪,不知为何刷地一下就流了出来。
老人家的双手,在孟遥的手心里不停地动弹着,拿捏着,开始变得越来越冰凉。而她的双眼,就像一盏越来越暗淡的油灯,正一点一点地失去最后的光亮。
略感安慰的是,老人家最终在手里给孟遥留下了一样东西。
放下老人后,曹飞彪也把村里的人找来了一些。
“请说说吧,这两个老人与那土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孟遥稳定了一下情绪后,来到几个村民中间。
村民开始时还很害怕,但随着曹飞彪递过来一把银元,再加上他们熟悉的两个老人就躺在旁边,很快就有人打开了话匣子。有人一开头,到后来几乎所有的人都忍不住了,纷纷跳起身指着远山开口叫骂着,一时间竟成了一场声泪俱下的控诉会。
听到一半,孟遥再也听不下去了,忽地站起来向山野走去。
杂碎,***小日本。为什么堂堂中华只要一有这些杂碎掺和进来,中国的大地上立刻就会变得乌烟瘴气,群兽乱舞,连起码的人性都被慢慢泯灭?这才民国几年,又是中华腹地,他们居然都已经渗透到这里,还与土匪沆瀣一气,祸害乡里,真正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些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村民,捧出的是粮食和美酒,这些杂碎还过来的却是刺刀和阴谋。
还有这两位可怜的老人,他们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虽然家境贫寒,可两个儿子孝顺、勤劳,还有一个媳妇是那样温柔善良。可他们呢,那一天,他们只用了半个钟头便摧毁了这原本美好的一切。更令人指的是,他们不仅打死了两个作为顶梁柱的两个男人,还将这家唯一的媳妇当着老人的面,整整蹂躏摧残了一夜。畜牲呀,这些畜生,连刚刚生完孩子的产妇都不放过。
孟遥两眼通红,将一双拳头捏得咔咔直响。他在为自己早上那一丝恻隐之心,感到愤怒和羞愧。
而前面的所谓大清,一直到现在的北洋,他们奉上的是中国百姓的血和肉,换来的却是这些杂碎们更加趾高气扬的为所欲为。这耻辱,绝不叫它再在突击营面前生。
不知何时,曹飞彪默默地站到了他的身边。
太阳缓缓钻出山头,当它终于一跃跳上半空时,三连传来了捷报。
往回走时,曹飞彪突然悲痛地说了一句:“头儿,我很抱歉,我的工作没有做好,这里居然有日本人我都不知道,我请求处分。”
孟遥沉吟了许久,想说点什么,终究还是一声长叹。
第82章、血腥凸现
中午时分,孟遥在牛刚的严密保护下,登上了?木寨。
经过这次事件,多少受到一些惊吓的曹飞彪警觉了起来。在他的一再请求下,牛刚等几位党委成员都同意召开党小组会,少数服从多数,最后通过了为孟遥增补一名警卫员的专题讨论。
为此,孟遥也很无奈。少数服从多数,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大多数情况下,一号大佬如天马行空,尽可在自己一亩三分地纵横驰骋独断专行,风光无限。但有时其他大佬联合起来,他又得服从于他们。有趣的算式。
一应匪众被三连战士划成数十个小圈子,双手抱头,沿一个个圆圈蹲在地上。在他们之外,则有两个更大的圈子,但不同的是,这里的土匪都是跪着的。
孟遥一到,负责行动的傅晓冲便迎了过来。
“营长,小圈子这边是一般匪众,有三百多人。那边两个大一些的,都是头目,不论大小,都集中在那里。”
孟遥点点头,眼睛朝附近的战士望去:“三连有伤亡吗?”
傅晓冲笑了一下:“有几个战士中枪,但他们很幸运,中弹部位都在胸腹。”
孟遥放下心,开始专心致志打量起脚边的匪众。
看了一会儿,他用脚挑起一个不断试图抬头张望的土匪,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是哪里人,为什么当土匪。”
土匪惊慌地瞅他一眼,下意识地答道:“不想种地,这活儿不累人,就当了。”
孟遥哼一声,马上追问道:“告诉我,你想看什么?”
“看、看――”土匪突然说不出话了。
孟遥转过头,指着一个还有些一脸稚气的土匪命令道:“你,站起来告诉我,他在山寨是做什么的,跟你们一样,还是你们都要听他的?”
小土匪唯唯诺诺,半晌不敢言语。
“叫你说你就说,脑袋掉了再说就来不及了。”一旁战士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他是、他是我们这个小队队长。”小土匪终于开口了。
孟遥面色一寒,挥手命令战士:“将他们两个全部押过去,放到大圈子里面。”
小土匪一下子哭了起来,大声叫喊起来:“别叫我过去,别叫我过去,他们会掐死我的啊。”
孟遥向前走了几步,突然提起嗓门高声问道:“你们都给我竖起耳朵听着,知道你们这里有日本人的都站起来,不知道的都原地不动。”
数十个小圈子,居然没有一个人站起来。
“好,你们很有骨气。”孟遥突然冷笑着大声说道:“把他们全部拉起来,乱枪击毙。”
话音未落,呼呼啦啦的人头,几乎全都站了起来。
孟遥数了一下,仍原地蹲着不动的人,居然一个巴掌都不到。
孟遥叹口气,脚步突然有些踉跄。诸葛盾慌忙伸手扶了他一下,却被他眼睛一瞪,吓得赶紧又缩了回去。
来到两个大圈子,孟遥脸色更黑了。
看了好一会儿,他兴趣索然地一挥手,对一直跟在旁边的傅晓冲说道:“不看了,还是让眼睛少点污染吧。也不用找地方了,就在这里,送这些杂碎上路。至于那两个倭寇,先拉出来最后处理。”
傅晓冲愣了一下,瞅着满地的人头半天没反应过来。
曹飞彪、牛刚几乎是同时出手,一个人暗暗踹了他一脚,另一个一巴掌打在他脖子间,异口同声地到:“晓冲,赶快动手呀,没听懂营长的话呀。”
傅晓冲甩甩头,突然抬眼问道:“营长,这全部也包括那些小圈子的人吗?”
孟遥盯着傅晓冲,半天没说一个字。
在孟遥一双从未见过的目光逼视下,傅晓冲突然觉得慌神了。他喊来三个排长,刚说两句,就现自己的嗓子也抖得十分厉害。
可是,在他布置完任务之后,三个排长也愣住了,面面相觑着半天没挪窝。
这时,孟遥终于叹口气,走到他们面前,回手指着山下说道:“知道朝阳沟为什么房子那么少,草棚却很多吗?知道他们这里为什么都是老人和孩子,却很少有壮年男子和妇女吗?一个村子,稀稀拉拉,见不到一头猪,一只鸡,就像一个死村庄。你们不知道。再走一百里,几乎所有的村庄都是这个朝阳沟的翻版,满目萧条,叫人心痛。你们不知道。”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给你们英雄的三连十分钟时间,十分钟之后,如果你们不解决问题,我带着警卫连亲自上。”
孟遥说完,大步流星地向一旁走去。
刚走到一半,那个小土匪突然没命地跑过来,一把就抱住了孟遥的腿,痛哭流涕地喊道:“大哥哥饶命,饶命大哥哥,我是前几天才被他们捉上山的。我家就在二十里外的老虎沟,要是不信,你们到了那里再杀我也不迟。”
“营长,”牛刚在后面喊了一声。
“头儿,就留一个吧。”曹飞彪也闷头说道。
孟遥低头看了看小土匪,一把将他拽了起来:“听着,不许再哭,更不许再冲人下跪。从现在起,你暂时先跟着我。”
不一会儿,第一声枪响在孟遥默默的等待中,如清新的雨点钻入每个人的耳中。随着这声枪响,枪声骤然激烈起来,噼噼啪啪就像过年的爆竹,清脆悦耳。可惜没有一支烟花。孟遥抬头望向天空,蓦然现天空竟有无数的雨点,开始纷纷扬扬地飘下。
回到朝阳沟,孟遥仿佛终于有一股恶气从胸腹间释放了出来,还未到村口,便一屁股靠在了路旁的一块大青石上。
“你过来,告诉我你叫什么?”孟遥叫着小土匪,开始在兜里摸烟。
“覃五柄。”小土匪还是不敢太靠近他。
“勤务兵?”孟遥突然笑了一下,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算了,我也不问你那几个字是怎么写的,以后我就叫你勤务兵吧。”
“哎――”看见孟遥的笑容,覃五柄马上愉快地答应道。
孟遥掏出烟,一个东西突然被带到了地上。覃五柄立刻抢上来,一把抓到手上将它捧给了孟遥:“大哥哥,你的东西掉了。”
“还挺机灵,”孟遥看看覃五柄,嘱咐道:“以后别大哥哥大哥哥的,叫营长。”
说着,他接过东西一看,原来是大娘交给他的东西,外面还包着一层干树叶。解开一看,孟遥忽然大惊失色地站起来:“彪子,牛刚,你们快来看,这是婴儿的头吗?”
两人跑过来一看,点点头:“好像是的,如果是小孩,头比这黑。”
覃五柄壮起胆子凑过来,突然指着又黄又软的毛,一脸焦急地东张西望起来:“营、营长,俺们快去村里这户人家找找,他们肯定藏了一个小娃娃在屋里。”
“快――”
孟遥说着,率先冲了出去。
(周末加更)
第83章、为了孩子
跑到老人的屋子,孟遥一脸忧色地转了一圈之后,突然举手示意众人安静。大家屏住呼吸,侧耳聆听了好一会儿,孟遥方才放下手,失望地巡视着四周吩咐道:“大家分头行动,一个个去找,不要放过一个角落。”
找了一会儿,覃五柄忽然叫了一声:“我知道了,营长,地窖,地窖。”
孟遥二话没说,一头撞了出去。
地窖在中国农村非常普遍,但具体在房前还是屋后,很多地方并不一样。而且挖法、构造和用途,也都各不相同。有的地窖,人下去前,必须要搬开盖门,通风半天,还要丢进一根火把帮助排气,如此才能进入。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即使有婴儿,他们找到的时候也凶多吉少了。
覃五柄到底是本地人,不到两分钟便找到了地窖入口。
几人合力挪开盖门,覃五柄又自告奋勇地抢先就要跳下去,孟遥连忙一把拉住他,认真地问了一句:“等一等,你们这儿的地窖,不用排气吗?”
覃五柄摇摇头:“营长,我不知道你说啥,但每次我都是一开门就下去。”
这下孟遥放心了。放开手,他开始充满期待地等着覃五柄的声音穿上来。
“营长,还没找到。”
“营长,什么都还没有。”
“营长――”
早已听得十分不耐烦的曹飞彪,探进脑袋吼了一声:“我说你这个小混蛋,羊拉屎呐。找到再叫,别一会挤出一坨子。”
突然,覃五柄的脑袋从窖门口冒了出来。
“营长,营长,还活着,快,把俺提溜上去。”
覃五柄一上来,孟遥还来不及细看,便一把将他怀里抱着的包裹接过来,心里怦怦跳着低下头望去:只见一个粉嫩嫩的婴儿,紧紧闭着两眼,既不哭也不叫,就那样无声无息地躺在包裹里。
孟遥探了一下鼻息,果然还有微弱的气息。
“快,叫医护兵。”他一脸张皇地说着,突然反应过来,拔腿就向后勤连跑去。因为人数缘故,医护排被安排在后勤连那里。
闻讯赶来的医护兵,在半路接到了孟遥。他一接过去,便将包裹平放,迅打开急救箱,又毫不客气地命令包括孟遥在内所有人退后,开始和助手一起检查婴儿的生命体征。
这是第一步,不管是谁,也不管多么高明的医生。
孟遥紧盯着医护兵的表情,直到看到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的一颗揪着的心才稍稍松懈了一些。
终于,医护兵重新包起了婴儿,将他搂在怀里走了过来。
“怎么样?”孟遥焦急地看着他。
医护兵皱着眉,先是不断摇头,然后又是一阵的沉吟:“营长,我还不敢下结论。如果吴院长在这里,她应该能马上给出医学意义的意见。”
孟遥不悦地瞪他一眼:“废话,直接说你的判断。”
“通俗的说,这孩子目前脱水严重,身体机能已经严重失衡,需要立刻采取干预措施,补水,补糖,而且还要吸氧。在此期间,我们只能一边观察,一边祈祷能有奇迹生。”
“你这还叫通俗,”孟遥心里一沉,“一句话,这孩子还有救没有?”
“有,但是条件不具备。”
“什么条件,说了再想。”孟遥已经很不客气了。
“我们没有奶,这孩子必须马上进食。我们没有氧气袋,这孩子呼吸已呈衰减态势。这孩子还需要特级护理,一个极度安静、温暖环境。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这孩子还需要母爱,用母爱去唤醒他求生的本能。而这些,我们都没有。”
话说到这里,几乎所有人都绝望了。而孟遥,别说去抱孩子,就是看他一眼的勇气此刻也没有了。是呀,医护兵说的这些,他们都没有。
这时,覃五柄忽然走上来,怯生生地拉了一下孟遥的衣角:“营长,把小娃娃给俺吧,俺兴许能救活这个娃娃,只要你不害怕俺还是个坏人。”
孟遥转过身,一下子眼睛瞪得老大,不觉间又惊又喜。
医护兵瞅了瞅覃五柄,见他一副山里人打扮,不由得点头说道:“营长,也许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土办法,反正死马当做活马医,不妨让他试试。”
孟遥狠狠瞪了一眼医护兵,马上冲覃五柄问道:“你先说说你想怎么办,只要你让孩子好起来,你以后不仅不是坏人。而且只要你愿意,我马上给你办手续,特招你入突击营。”
覃五柄突然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两只脚丫子在地上相互搓着:“俺得回庄上,不是俺有办法,而是俺奶奶有办法,俺以前见过她怎么摆置不行了的娃娃。”
有门。孟遥听到这里,突然找到了一种感觉。那就是这孩子,肯定能活下来。
“彪子,不,牛刚,你赶快带领一个班,骑上咱所有的马,由覃五柄带路,跟医护兵一起火把孩子送到他奶奶手上。”孟遥两眼亮晶晶地说着,亲手将包裹里的孩子抱给牛刚。“你们先行一步,我处理完一些事情,随后就赶过去。”
牛刚一走,孟遥便杀气腾腾地命令傅晓冲,将两个特意留下来的倭寇押了上来。
也许知道自己刚刚犯了错误,而且绑着的反正又是异族,傅晓冲未等战士动手,便亲自上前,一人一脚将两个倭寇踹翻在地。
两个倭寇一个狗吃屎,顿时啃了一嘴的泥巴。
他们爬起来,刚想破口大骂,孟遥一挥手,几个战士便三下五除二地将早已准备好的乱草塞进了他们的臭嘴。
买糕的,老子听见那鸟语就不舒服,岂能让你张嘴就来。
孟遥使劲掏了掏耳朵,盯着两个倭寇看了半天,突然一伸手,从腰间拔出伞刀,闪电般地割断了他们的裤带。
只见哧溜一下,四根又短又粗的大腿光溜溜地暴露出来。
两个倭寇吓得一哆嗦,条件反射地一下子夹紧了自己两条丑陋的大腿,惊慌失措的样子,再也没有了刚才趾高气扬的劲头。
孟遥使劲吐了一口唾沫,厌恶地扭开了目光。
半小时后,两个倭寇的脑袋摆在了两个老人的墓前。
本来孟遥在出刀割断裤带的瞬间,心里是有一个十分恶毒的念头,就是他要把两个倭寇的小**剁碎了,烧成灰,然后让他们自己吞下去。最后,再让他们跪在老人坟前,挑断他们脚筋,让他们血流成河,让蚂蚁、蚊虫叮咬,吸食。这样放上一夜,如果他们还阴魂不散,第二天再如法炮制,直到他们彻底滚回他们自己的地方,如果他们也有灵魂的话。
然而,在内心做了无数次挣扎之后,孟遥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相信后世有无数中国人都看过那样的图片,那些至今历历在目的屈辱地死在日本人手下的中国人的样子,别说罄竹难书,就是再用汉字复述一遍,每一个字都会淌血,每一个字都仍在瑟瑟颤抖。
让那些日中亲善的鬼话,见鬼去吧。
两个倭寇是死了,但整个过程却深深地刻在了每个人心中。
是的,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仪式,整个过程孟遥没有说一句话,每个人没有说一句话,但整个过程就这样成为一个深深烙印,永远留在了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望着孟遥踽踽独行的背影,曹飞彪、傅晓冲等人不禁相互默言相对。
仿佛就是一夜之间,孟遥变了,变得血腥,冷酷。但他错了吗?
这个问题,没有人知道。
第84章、是个女娃
?木寨被一把火烧了。财物倒收获不少,尤其是土匪窝里的东西,看不上眼的他们也不会兴师动众去劫掠,因此大多都是好货。这让辎重连所有人都看的直吐舌头,脸上不觉更加悲苦。
对于普通财物,孟遥原本是想按照惯例分给村上,但一看村里不过数十口人,且都是老弱病残,分到一半,他便让人打开了电台。
陆涛在那边还以为生了什么大事,等听到是叫人去运东西,顿时就在心里乐开了花。现在他这山上,别的不敢说,人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他还跃跃欲试,很想当一次运输大队长。
“遥儿,你是安排后卫连等着我们,还是全支队也不动?”
“全支队不动,正好也连续行军了好几天,就休整两天吧,顺便也等一下过来拉东西的队伍。”
孟遥知道陆涛心思,所以很快又说道:“涛儿,要不这次你亲自来吧。”
“我正是这个意思,正害怕你反对呐。”
陆涛哈哈大笑起来:“知道为什么我想亲自带队去吗,原因有三。这第一个嘛,当然是想你了,去了咱俩又可以唠唠嗑。第二个嘛,顺便给你汇报一下我作为你的训鸟人工作成绩,你的金丝雀都顺利回来了,啊这个,你可以放心了。第三个嘛――”
“通讯时别开玩笑,”孟遥突然打断陆涛的话,“你在根据地查查,有多少正在哺育期的妈妈,挑两个过来时带在路上。这一百多里不长,但都是山路,所以你尽快动身吧。”
陆涛这次听出了孟遥的声音有气无力,不觉紧张起来:“孟遥,老实告诉我,你没参加战斗吧,战士们有伤亡吗?”
“战斗零伤亡,其他见面再说。”孟遥说完,匆匆收了线。
陆涛在那边疑惑地看着电台,半天都没缓过神。这小子,怎么突然像改了一个性子似的?不过很快他又笑起来:不行再把钱如云带在路上,让这小两口再小别胜新婚一下。
这边孟遥收了线,便交待了傅晓冲两句,带着曹飞彪和诸葛盾,沿着覃五柄说的路径往他的家赶去。
快到时,覃五柄在两个战士陪同下,在半道上迎上了孟遥。
“小孩子怎么样?”孟遥迫不及待地问道。
覃五柄一下子咧开大嘴,挖着指甲缝里的黑泥笑了起来:“俺早就说了,俺奶奶出手,保准能有办法。”
孟遥一拳打在覃五柄身上,“你个臭小子,以后是我的人了。嗯,勤务兵。”
覃五柄疼得直吸溜,而且马上愁眉苦脸地说道:“我倒是想跟着营长,你们看着好威风。可是,可是俺还没跟俺奶奶说呐。再说,你不杀俺了吧?”
“你奶奶那里我去说,”孟遥不歇气地朝前奔着,“至于要不要杀你,那要看你是当逃兵还是当好兵。”
覃五柄的这个庄子,看上去可比老人的村子大多了。而且人也很多,他刚走到村口,呼啦一下就被人群围住了。还没反应过来,一杯杯水酒,一个个鸡蛋,不要钱似的一下子堆满了他们的怀抱。
“覃五柄,这怎么回事?”孟遥奇怪地看着他们,一时有些懵。这覃五柄莫非看错了他,他不是讲这里也被?木寨祸害得不轻吗?
覃五柄赶紧跑上来解释道:“营长,这事都怪俺。俺跟他们说,俺不是跑回来的,是营长把俺救下来,还灭了?木寨。所以,他们一听说营长要来,一早就全跑到村口侯着你了。他们说啥都不行,非要感谢一下你帮俺们除了祸害。”
孟遥打量着老老少少一群人,果然现根本就没几个青壮年。
这时,牛刚也闻讯赶过来,凑在孟遥耳畔小声介绍起来:
“营长,那个冲咱直笑的老头就是这儿的族长。他们这个庄子几乎都是不出五服的同宗,媳妇则来自很多地方,但也有几个人数少一些的外姓,都自愿定居在这里。营长你看,几千号人的大庄子,如今就剩下这两百口子了,可怜呐。”
孟遥吓了一跳,扭头看着牛刚:“这么多人呀,你什么意思,莫非?木寨土匪都是这里的人?”
牛刚慌忙摇头道:“那倒不是,是这族长厉害,很早就让人都跑去出了。”
孟遥端详着族长,一伸手握住他。还没说话,族长就激动的先颤抖着胡子,一脸感恩地凝视着孟遥开了口:
“听五娃子说都喊你营长,这娃不懂事呐,能灭?木的人那都是大英雄,能随随便便就叫一下营长了事?可、可老朽见了你也没主意了,喊你大人吧,那真要辱没你的名声,喊你老爷吧,你又这么年轻――”
孟遥急忙拦着他,“大爷,你千万不要伤这脑筋,我们不兴这个。我叫孟遥,是突击营营长,所以你叫我孟遥,或者喊我营长,随便哪样都行。”
“这、这怎么行呢?”族长犹犹豫豫着。
“行,完全可以的。”孟遥说着,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那、那就先村里去,听你要来,俺们把藏下的米酒、鸡蛋都挖了出来。你可要答应大伙,在俺们这儿多待上两天。”族长说着,拉起孟遥就走。
一到覃五柄家,他奶奶便一脸笑容地从里屋走出来,将孩子抱到孟遥面前。
孟遥小心翼翼地打开襁褓,看到一张粉嘟嘟的脸露出来,还极不情愿地打了一个大哈欠,忍不住就凑上去亲了一口。这小家伙,面色红润多了,呼吸也很顺畅,哪像刚开始见到时奄奄一息的样子。医生的话,有时根本就信不得。
“娃,俺能也喊你一声娃吗?谢谢你救了俺五娃子。”覃五柄奶奶忽然笑眯眯地望着孟遥说道:“对了娃,你知道这小娃娃是男娃女娃不?”
哎呦,孟遥一拍自己脑门,瞧这事闹的,连人家是男是女都还没搞清,就先喜欢得跟自己亲生的一样,真让人见笑了。
“是女娃,将来长大了肯定能跟你亲。”奶奶一脸向往地说道。
这奶奶真是岁数大了,竟然还能想这么长远的事情。孟遥突然不好意思再抱着小女娃了,一脸尴尬的,却又不知该将她递给谁。
“来,我也抱抱这小家伙。”曹飞彪心领神会地伸出手。
“你――”孟遥不放心地瞅着他,一直不敢松手。“你行不行呀,看你毛手毛脚的,别吓着孩子。”
曹飞彪接过襁褓,揶揄道:“行了吧,还没正式叫你爹哩,这就护上犊子了。”
孟遥提心吊胆地瞅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一件事,连忙招呼着诸葛盾:“别只顾看热闹呀,快,把带来的礼物送给奶奶。”
诸葛盾指挥着两个战士,将一个箱子抬进来。
覃五柄奶奶眼睛根本就没瞅什么箱子,连连摆着手嚷道:“娃呀,你们出门在外的,俺一个在家的老太婆,可不敢要你们什么礼物,拿回去,拿回去。”
孟遥笑了笑,伸手拿出一瓶罐头,用瑞士军刀麻利地打开,然后又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的汤勺,往嘴里示意了一下,然后将它递给覃五柄:“现在我给你第一个命令,喂奶奶吃。”
为了不让自己孙子为难,奶奶只好闭着眼睛吃了一小口。
突然,***眼睛睁开了,使劲咂摸着嘴里的味道,夺过汤勺反手就往覃五柄的嘴里喂了起来:“五娃子,你吃,你吃,奶奶尝一口就行了。”
孟遥摇摇头,伸手又拿起一瓶,笑望着目瞪口呆的族长:“大爷,把这东西都分给大伙吧,请大家都尝尝。”
第85章、意想不到
等了一天,估摸着陆涛他们应该在半路上了,孟遥便决定派一只小分队沿原路过去接应一下。正与曹飞彪、牛刚他们商量着,远远的天空突然就响起了一阵阵熟悉的轰鸣声。
孟遥惊诧地抬头望去,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的难看。
其他人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也不觉长叹一声。
没这么得瑟吧,这才多远的路呀,屁大点的物资,用得着动用直升飞机吗?
只有覃五柄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地睁大眼睛,嘴里大叫着“雷公雷公”,慌不迭地就要往林子里钻。曹飞彪一把揪着他的衣领,用力一丢,将他扔回到了孟遥脚边。
奇怪的是,从机舱里走出来的却是谁都没想到的人:雷万里,何刚。在他们后面被螺旋桨巨大的风刮得东倒西歪的,竟然是周芳雨、白晓丽两个女将。
诸葛盾一见是白晓丽,顿时激动地忘乎所以了,大喊着向她跑过去。
白晓丽皱着眉头,使劲冲着诸葛盾只摇手,嘴里不断做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的口型。还好,这小子在最后关头领悟了,收住脚站在了那里。
等刘纯刚也从驾驶舱走过来,孟遥一脚便踹了过去。
“你个混蛋,谁让你动飞机的?你这一来一去不打紧,多少燃油就这样被你小子这一嘴喝光了。”
“营长,要骂就骂我吧。”白晓丽说着,突然哭了起来。
孟遥心里突然跟着怦怦乱跳起来:“出什么事了?”
雷万里赶紧走上前,沉重地说道:“报告营长,今天一大早钱如云突然又不见了,我派出公安部队找遍了所有单位,都没看见她。我估计她可能又跑了,而且连枪、行李也没带,所以我们就擅作主张,开着飞机沿路找了过来。”
孟遥怔了怔,半晌才问了一句:“她一个人,还是又拖上了小花?”
“这次是她一个人。”雷万里答道。
孟遥略微松了一口气,转头望着白晓丽:“你哭哭啼啼的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白晓丽吓得一低头:“这些天她一直缠着我,不小心就把路线图给了她。”
“你、你胆子也太大了。”诸葛盾一听,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指着她浑身直抖。
孟遥瞄了诸葛盾一眼,没有点破这小子的鬼把戏。两人现在也算难得一见,就成全一下他们吧。
“雷万里留下,有什么责任以后再说。诸葛盾,你带其他人到宿营地,让大家休息一下吧。”
诸葛盾答应着,领着众人走了。
只有周芳雨一动不动,仍站在原地瞅着脚下出神。
“你怎么不走,跑了半天还不累吗?”孟遥说着,有些不敢看她。
“我关心一下同志,可以吗?”周芳雨头也不抬地来了一句。
孟遥不敢再搭腔,转而望着雷万里继续问道:“教导员呢,你们为什么一路都没有现他们?”
雷万里在两人斗嘴时就转过了头,孟遥一问,他急忙又转过头答道:“我们看见了教导员,但他怕耽误时间,没让我们下去接他。”他说着,忽然有些焦急地瞅了一眼周芳雨,“周博士,你要休息一下吗?如果不累,我们还是赶快沿着你划定的区域,再去寻找吧。”
周芳雨点点头,“我不累。你说得对,我们这就出吧。”
“不用了,”孟遥一伸手拦住两人,“什么都不要做了,现在听我的命令,向后转,跟我一起回宿营地。”
孟遥的决定,也不是没有道理。与其这样大海捞针,还不如守株待兔。反正钱如云逃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死活都要跟孟遥在一起。既然如此,那就等她自己慢慢寻找过来吧。当然,孟遥肯定也要从此留心沿途给她一些标识了。
一到宿营地,周芳雨就被襁褓里的婴儿给吸引住了。
两分钟后,襁褓就到了她的怀里。
孟遥独自又在山顶站了一会儿,将走过的村庄和山路,重新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最后实在想不出钱如云会从哪里出现。举着望远镜一个人又徒劳地四处望了望,这才悻悻地回到了人群中。
此刻,周芳雨已从诸葛盾嘴里掏出了所有的事情经过。
孟遥一过来,她便抬起头盯着他说道:“真没想到,这才几天不见,你就当爸爸了。不过,这个名字我很喜欢。孟点点,真好听。”
孟遥下意识地看看孩子,伸出一根指头就要去摸她,却被周芳雨毫不客气地挡了回去:“喂,以后不许瞎摸,尤其是不能用你的脏嘴亲她。她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自我免疫系统还没建立,你那些亲昵动作还是免了吧。”
“我是她爸爸呐,”孟遥愕然地看着一本正经的周芳雨,恼羞成怒地擦了擦嘴巴。买糕的,自己的嘴巴成了人家眼里的脏嘴。
正在这时,孟点点突然依依呀呀地摇着两只小胖手,一下子抓住了孟遥的手指。说来也奇怪,这才两天时间,小家伙似乎已经习惯了孟遥的味道。只要他一过来,她就有兴奋的反应。也许,这也和孟遥这两天一直抱着她有密切关系吧。
“哦哦,叫爸爸。”孟遥得意地瞅了周芳雨一眼。
周芳雨一下子愣了,怔怔地望着孟遥,不知为何突然沉默了下来。
过来很久,她才一脸绯红地低着头,扭扭捏捏地说道:“把孩子给我吧,我、我太喜欢她了。”
“你想当她妈妈?”孟遥随口说完,突然觉得不对劲,急忙闭嘴。
“我还没想结婚呢,当谁的妈妈?”周芳雨站起来,脸上红得比天边的晚霞还要鲜艳。“再说了,你一路颠沛流离南征北战,怎么能把孩子带在身边。”
孟遥马上说道:“这个我早就想好了,让陆涛先给我带着,回来再还我。”
“不行,他一个男人懂什么。这孩子我要定了,谁都抢不走了。”周芳雨说完,抱着孟点点就跑了。
陆涛带着运输队,直到第二天才与孟遥会师。
他一听孟遥有了孩子,二话不说,拔腿就朝周芳雨跑去。在他做出了无数保证之后,周芳雨才将孟点点交给他,自己又站在旁边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弄得陆涛胡乱瞄了两眼之后,便落荒而逃。
不过有一点还好,他居然真的找到了两个哺乳期的妈妈。这下,孟点点终于又有母乳可吃了。
第86章、兄弟情深
谁都没想到,这次缴获比他们刚来落脚牛头山时的第一次缴获,竟然少不了多少。牛头山三个山寨抵不过一个?木寨的富庶程度,由此可见?木寨对方圆百姓的搜刮有多厉害。这也从侧面又一次证明了了龙啸天,的确是那个时期国民革命军的本色。
作为教导员在部队转了一圈,陆涛很快就从战士的口中知道了?木寨事件始末。尤其是可怜巴巴的傅晓冲,围着他一直喋喋不休的忏悔,让他一下子意识到?木寨事件还远远没有结束。不行,姑且不论这次对土匪的血腥镇压是对是错,这个事件的阴影决不能再让它蔓延下去。
“晓冲,我要对你提出严厉批评。”
陆涛刀子般的目光,不禁又让傅晓冲想起了那天孟遥看他的眼神。这两道几乎同出一辙的目光,一下子让肠子都悔青了的傅晓冲,突然才脑海深处再次划过一道疑惑:难道,这次他真的做错了吗?
“你不仅作为一个正处于战斗状态的连队主官,而且还是整个行动的负责人,居然能对上级命令消极抵抗,心存疑虑,其危害性有多大,你想过吗?我告诉你傅晓冲,别以为打土匪就不是战场。只要突击营一出,战场便无处不在。战场纪律你是知道的,战场瞬息万变,你也是知道的。所以,作为教导员以及党委成员,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将建议给你一次严厉处分。”
傅晓冲马上一挺胸,心悦诚服地喊道:“教导员,请你别说了,我接受任何处分。”
陆涛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起身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放缓语气说道:
“我可以从当时的情况看出来,孟遥对你真是宠爱有加。还记得我们老团长是怎么对待那个一营长的吗,换了是他,他会像孟遥一样在当时的演习战场给你十分钟吗?你呀,孟遥这么维护你,你竟然连最起码的服从上级听指挥这个原则都不肯给他,你叫我怎么说你是好。”
两人边说边走,转了一圈却没见到孟遥。一问,才知道他带着诸葛盾、覃五柄等几个战士出去散步去了。
陆涛颇有深意地瞅了一眼傅晓冲,突然面露忧色地叹息一声:“这哪是去散步去了,明明就是借故去找人。唉,是我大意,又让那个小姑奶奶跑了。”
不过孟遥很快又回来了,而且正四处找陆涛。
两人一碰头,陆涛这才笑着,结结实实地给了孟遥一拳。这一下,才算两个伙计真正见面了。
“陆涛,有个事我先给你说一下,办完我俩再聊。”
孟遥说着,拉着他就往直升机走去。陆涛过去一看,好嘛,机舱里已满满当当坐满了人。而周芳雨正在其中,凝神望着孟点点,真像一个称职的妈妈。
“陆涛,孟点点你也知道了,我想飞机不能久留,不如就让她跟周芳雨他们一起坐飞机回去吧。你就辛苦一点,等物资全部妥当,再亲自押着回去吧。反正你这个运输大队长,已经做定了。”
“这事还用给我商量吗,你一个人定就行了。”陆涛不以为然地说着,探头逗了一下小家伙。
“那好,我们走吧,我有话跟你说。”孟遥拉起陆涛就走。
周芳雨突然在后面叫了一声:“喂,这以后真的不知道何时再见了,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走?还有,孟点点你放心吧,你回来我一定交给你一个漂亮女儿。”
陆涛等人一听,赶紧拔腿就走。
姥姥的,谁说这个女人天生就是冷美人。就是冷美人,那也得看是对谁。
孟遥揉着鼻子赶上来,脸上居然红扑扑的露出羞赧的神情。陆涛、傅晓冲对视一眼,不禁暗自感叹:穿越是见不到爹娘了,但却有一个天大的好处,那就是你想喜欢几个女孩就喜欢几个女孩。若放在后世,早他娘的改上军事法庭了。
傅晓冲看看两人,又冲诸葛盾挥挥手:“营长,教导员,你们要谈话,那我们就先走了。”
陆涛等傅晓冲他们走后,叹口气:“遥儿,很抱歉我没看好钱如云,对不起。”
孟遥摆摆手:“咱俩就别客套了,再说这事谁也拦不住。”
两人默默坐了一会儿,突然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还是咱俩在一起的感觉好,啥话不说心里面也很宁静。”
“对了,对那个老族长的话,你是怎样考虑的?”陆涛突然看着孟遥问道。
“老实说,还没想好。但有一点,我们也不能遍洒妇人之仁。”孟遥说着,眼含深意地也盯着陆涛反问道:“你呢,是不是已有个什么初步方案?”
“是呀,根据地很快也要面临再次扩容的问题了。”陆涛幽幽地说着,忽然抬起手指着近处的朝阳沟,以及模模糊糊的老虎沟。“这两个地方其实位置十分理想,如果不是和根据地相隔一百多里地,我们还真可以考虑一下移民问题。”
“如果徐栋梁小组一旦开展工作,陆航大队顺利成军,你觉得如何?”孟遥目光灼灼地问道。
“有空中走廊保护,距离当然就不再是问题。”陆涛说着,突然沉思起来。
孟遥像是自言自语地又说道:“而且看问题我们不能只看表面,现在这两个村庄的确都是老弱病残,到根据地只能靠我们养活。但如果将他们的家庭联系起来,几千号散布在各地的子弟们,却又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陆涛点点头,忽然做了个握手的动作:“这么说,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摁,就这么办。”孟遥伸手握住了陆涛的手。
松开手,陆涛脸上突然严肃起来:“孟遥,移民的事说完了,下面我也说一件事。”
“你说,”孟遥也严肃地看着他。
“关于?木寨事件,我建议以营党委名义通报全军,对傅晓冲做出撤销其三连连长一职的处分,并记大过一次,保留其列席党委会候补资格。而且我希望,这个命令这次要由我签。”
孟遥惊讶地站了起来:“陆涛,这个处分分量有多重,你知道吗?”
陆涛笑了笑,伸手硬生生将孟遥拉下来:“你先坐下,听我说完。”
“这个处分命令公布后,估计你们也应该跃进到千里之外了。这个节奏,我会掌握的。然后你再找个理由,由你建议,任命傅晓冲为红区支队政治部主任,负责政治思想工作。当然,这个命令这次就该由你来亲自签。”
孟遥听到这里,突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陆涛,半晌都没有再说话。
“怎么了,是不是怪我多事,给你找了一个婆婆。”
孟遥忽然一勾腰,紧紧拥抱了一下陆涛:“你这个家伙,谢谢你,好兄弟。”
陆涛推开孟遥:“得了吧,回去我还得帮你养女儿,娘的真像上辈子欠你的。”
孟遥跟着笑了一下,正色道:“这个事我正要给你说,以后我的工资你就都交给那个谁吧,让她自由自配。当然,两个奶孩子的妈妈,一定要给人家报酬。”
该说的话终于说完了,陆涛看了看远处热火朝天相互取闹的战士们,起身说道:“好了,遥儿,咱俩也去跟战士们热闹热闹,然后又该告别了。”
“你等一下,还有一个事――”
孟遥说着,突然双手蒙着脸,瓮声瓮气地说道:“陆涛,我可能出问题了,这些天老是有许多张人脸在我眼前晃悠。而且,我总在想?木寨的那个瞬间,那些土匪,到底是不是该杀?还有,傅晓冲有了处分结果,那我呢?”
陆涛呆在原地,半天一言未。
孟遥以为陆涛悄没声地走了,抬头一看,就现他仍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瞅着自己。
直到这时,陆涛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要不你回去问问咱爹咱妈?”
“什么?”孟遥一时没听懂,正要再问,陆涛转身就走了。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很抱歉你要找牧师,我不是。你要找心理医生,我也不是。所以,抱歉,这一切谁都帮不了你。”
然而,他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气急败坏地抓起一块石头就砸了过来:“我告诉你孟遥,别他娘的跟老子装可怜,没用,那几千个战士也不答应。”
第87章、风云再起
陆涛走了,带着他满载而归的运输大队,绵延数里消失在山路间。在此之前,他再也没有跟孟遥说一句话。
随着陆涛转走的,还有这两个村庄的数百老弱病残。
望着突然空无一人的村庄,孟遥的心,也突然变得空空荡荡。
“走吧,我们也该上路了。”
孟遥亲自在一棵醒目位置的树上做了一个标记,最后心有不甘地眺望了一番,这才在诸葛盾、覃五柄的注视下,默然踏上了下一个征程。
下一站直取南阳,然后就进入湖北。
要说这个时期,完全算得上是一个相对平稳的阶段。他们就像行走在历史的夹缝中,恰好卡在第一次直奉战争结束,两个最大势力集团都需要苟延残喘一段时间,方能重整旗鼓再战。而北伐还没有足够力量拉满弓弦,甚至还需要等到冯玉祥国民军联合奉系郭松龄部展开“倒奉运动”的历史契机。因此,突击营此刻做如此大范围运动,北向蒙古,南向广州,危险与麻烦都是最低时期,时机把握真可谓恰到好处。
可偏偏这时候一个钱如云小小的棋子,打乱了孟遥的方寸。
临时动议去武当山显然就不行了,这以后只有按预定线路图运动,且行动还不能过于迅,方有可能让钱如云循着踪迹找到他们。
如果干电池生产线早日上马,那么突击营的战区单兵通讯系统就可以随意使用。到那时,给这位小姑奶奶先配备一个,就再也不怕她玩什么失踪游戏了。看来,找机会还得催催那位梁大教授,尽快完成他的小组建设,以便能早日进入到华文哲科学院开展工作。不然,老是这样束手束脚的,真是有种满嘴是牙无处下口的愤怒和无奈啊。
孟遥一路的沉默无语,却苦了傅晓冲这个带班值日官。陆涛的谈话,虽然解开了他心头的疙瘩,可这不知不觉都走了快一个星期了,营长为什么还是一路都不愿多说话呢?
所以,这天一开拔,他就找了个理由远远地跑到最前面的先锋连。
昨天曹飞彪就去了先锋连,说是便于直接指挥和联系处于整个支队前沿的侦察小分队。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耳朵和眼睛,的确倒也马虎不得。至于作为中枢的支队指挥部,则远远地拉在了后面,几乎与后卫连尾相衔。反正还有牛刚在那里坐镇,又有警卫连不离左右,他们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曹飞彪看见傅晓冲一个反应,果然正是他预料的那样,一张嘴就笑了起来:“怎么晓冲,你小子也学会躲闪战术,跑到这儿来享清闲了?”
傅晓冲哪有心情开玩笑,叹口气与他并排走在一起。
曹飞彪只好干笑一声,转而望着前方道:“昨天行军4o公里,遥儿说快了,今天咱们是不是就控制在25公里之内就行了?”
傅晓冲低头想了想:“平均2o公里,三个月之内就到可到达南方,我看行。”
曹飞彪也掐着指头算了算,点点头:“那时也不过早春三月,时机正好。”
傅晓冲却马上又摇头道:“其实咱们还是应该快一些,赶在春节前到南方最好,那样留给我们的时间更充裕。”
“算了,这样也挺好。”曹飞彪拍拍傅晓冲,“谁知道那个大小姐,能演这一出呐。”
“抛开理智而言,其实我还是蛮理解这位大小姐的。”
“哦是吗,你小子是不是眼热了,也开始春心萌动了?”
两人正说笑着,突然同时耳朵猛地跳了一下。两人一愣,几乎同时举起手,整个连队便戛然而止,随即下意识地展开了战斗队形。
两分钟后,这种沉闷的声音,再次鼓荡在两人耳膜之上,两人这才慌了。
“不好,这动静是从后方传来的。真是奇怪的声音。”
“鼓声,敲锣声?嗯,沉闷的声音好像是牛角出的?”
两人同时拔出手枪,同时撒开两腿向后狂奔起来。
这边现动静之后,孟遥那边最近的三个连队早已被滚下的巨石,拦腰堵在了一处狭长的山谷间。
在经历了短暂的慌乱之后,三个连队迅构成了防御态势。
“营长,问题比较严重,我们好像被人包了饺子。”
牛刚在三个连队之间布好阵地之后,很快回到了孟遥身边,脸色白地望着被巨石堵住的谷底,迅在地图上指了一下:“我们现在在这里,炉子沟。前面的连队,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慌什么,”孟遥不满地瞥一眼牛刚,隐蔽在一块巨石后迅向四周的山顶看去。呐喊声、喇叭声倒不小,可人呢,影影绰绰的,都躲着不出来。
这说明什么?
孟遥放下望远镜,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这时,后卫连以及第九连几位连长、指导员借着巨石、大树掩护,陆续向孟遥靠了过来。
“营长,我们所处位置非常不利,是不是组织一些短促突击,先夺取一些关键性的高地再说?”
“不要轻举妄动,再等等对方有何反应。”
孟遥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块石子在巨石面上画起来:
“你们看,被封堵位置,上下树木均被人为砍伐,所以巨石可以畅通无阻滚落。而这里,我们虽然所处地势极为凶险,一着不慎,很有可能遭遇巨石灭顶之灾。但同样的,这里上下巨树参天,沟壑密布。对方除非强攻,才能辅之以巨石助阵。所以我判断,对方绝不是什么正规军队,也无意于消灭我们,极有可能又是一股或多股土匪,在此拦路抢劫,因此才会采取这种围困的办法。”
“又是土匪?”
“如果是土匪,那他们得多少人才敢懂这个心思呀。”
“是的,如果没有数倍于我们,他们是绝对不敢懂这个歪心思的。”孟遥点点头,很想笑一下,但却现自己怎么都笑不出来。买糕的,玩鹰的要叫鹰叼了,这以后也就不要再在这世上混下去了。
“就怕他们跟我们干耗下去呀,营长,敌高我低,我们耗不起啊。”九连长不甘心地仰望着山顶,更有些不放心地晃了晃手中的破枪,“这家伙也不行呀。”
“那也得耗下去,我警告你们,谁都不许轻举妄动。”
孟遥说着,故意吊起眼睛望着他的这些部下们:“这还要打鬼子呐,一个小阴沟就弄得你们神经兮兮的,咱15军老空降突击营的威风都哪去了?”
听到孟遥这句话,所有人不觉表情一松,随即都在嘴里施施然嚷道:“营长,真打起来你再看吧。主要是这被人俯视的滋味,弄得人心里毛躁躁的。有本事他们冲锋一下瞧瞧。”
“这就好,你们赶紧回去,掌握好自己的队伍。尤其要告诉战士们,除非出现集团冲锋,否则不要开一枪,一切听我的命令。”
几个连长一走,孟遥背过身悄悄抹了一把额头。
真是一手的汗呀,背心也透凉透凉。可这汗能让他们瞧见吗?买糕的,这次如果能囫囵个出去,老子先要把那个狗屁侦察分队长抓起来,关他个几天几夜再说。
第88章、初识农会
此刻,作为分队长的岳军,刚刚被几个农民打扮的人,从深达三米的陷阱中提溜出来,然后深一脚浅一脚被人前后挟持着,来到了一个络腮胡子面前。
由于事突然,他一脚踩空,掉下去就被摔晕过去。
直到现在,他才有机会打量一下周围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人。看完,岳军不由在心底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这次,算是栽到姥姥家了。一帮子农民,手持红缨枪,尽管这红缨枪让他颇有好感,各个腰里都还插着一支旱烟袋。就是这样的一帮人,居然把自己当野猪一样地给逮了回来。
“不服气是吧,那好,把他们都带上来。”
岳军睁开眼,不觉更是苦笑到了极致。十二个兄弟,一个不少,全被捆得结结实实地推了过来。
“先认识一下吧,我叫王忠秀,是中原农会的负责人。”
一个略显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边说边指了一下端坐不动的络腮胡子,“这位是中原红枪会当家的樊仲惟,另外几位是各地分会当家的。”
“农会?红枪会?”
岳军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冷静地暗淡了下去。
这红枪会听营长讲过,他们当家的不是那个国民党龙啸天吗?他去了广州,不是又交给了那个黑皮吗,怎么突然又出来一个樊仲惟?还有这农会,怎么会跟红枪会搅到一块?
“我们介绍完了,现在就请你们说说,你们哪位是头头儿?”
岳军看了看伙伴们,朗声说道:“我。”
王忠秀看了看他,点点头,然后冲樊仲惟一笑:“当家的,既然人家大小也是个头头,你看――”
“松绑,看座。”樊仲惟果然也不含糊,眼睛眨了一眨,马上就喊了出来。
岳军揉了揉两个手腕,扫一眼队员们,随即大喇喇地坐了下去。
“你们为什么突然灭了?木寨,还带走了附近两个村子的百姓?”樊仲惟盯着刚刚坐下的岳军,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岳军抬起眼睛,毫不畏惧地说道:“很简单,因为他们是勾结日本人的土匪。”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哪条路上的?”
“这个嘛,”岳军笑了笑,认真地说道:“很抱歉,我无可奉告。”
“看你们这架势,很像要东征西讨似的,这么多人,准备干什么去?”
“无可奉告。”
“最后问你一次,你们的大头领在哪儿,前面还是就在被我们包围的这一小股队伍里面?他叫什么,多大年龄?”
岳军再次笑了一下,耸耸肩膀:“别问这些,问了也白问。”
樊仲惟闭上嘴,冷冷地盯着岳军,一只手随即挥了挥。
两个彪形大汉咧咧嘴巴,从后面的座位上一闪而出。两人一边走,一边解开身上的黑大褂,露出一疙瘩一疙瘩的肌肉。走到一半,两人被寒冷的山风一激,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两人吸溜一下鼻子,互相对视一眼,突然一左一右挥拳砸在了岳军的脸颊。
“噗――”
岳军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还未反应过来,两边肋骨传来的巨大疼痛使他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一头晕了过去。
“住――手”
战士们一起鼓噪起来。
话音未落,两个大汉突然一手揪住一个战士,将他们挤在一棵大树上,拳头如雨点般毫无章法地乱打起来。不到一会工夫,两个战士便无声无息地垂下了脑袋。
“够了,够了――”
王忠秀冲起身,几步奔到两条大汉之间,试图阻挡两人。可惜他的力气太小了,被大汉轻轻一推,便被挤了出去。
这时,岳军苏醒过来。他一看见两个不成人形的战士,不觉两眼通红,噗地一口便将满嘴的血水吐向了两个大汉:“两个没卵子的黑猪,来爷爷我这儿,冲当兵的有什么本事。爷爷我是当官的,哈哈,虽然有时我也很恨当官的,但你这两个黑猪肯定不懂是啥意思。来,让爷爷告诉你们是咋回事。”
两个大汉闻言,果然像两条黑猪哼唧哼唧地晃了过来。
“樊当家的,你这可就出了我们的计划了。”王忠秀不顾一切地跑过去,张开双臂护住满脸是血的岳军,直视着端坐不动的樊仲惟喊道:
“如果你还遵守只要枪不要命的计划,我继续支持你。如果你在这样闹下去,只要有一条人命不保,我可有言在先,不仅要全部带回我的农会自卫队,还会动整个农会的人跟我一起走。”
樊仲惟阴森着脸,突然冲两个大汉大喊一声:“你们这两个猪,还不快快退下。”
王忠秀这才一拱手:“多谢当家的。”
樊仲惟冷哼一声,盯着岳军两眼闪烁不定地道:“这人一问三不知,你又生有一个婆婆心肠,接下来怎么搞,你说。不过我也有言在先,搞不好或者拿不到东西,一切由你负责。”
说完,他通通通地走下来,甩手走了。
王忠秀愣了愣,叹口气,慢慢转过身,望着岳军直看。
“这位兄弟,对不住了,这不是我预想的那样。但咱明人也不说暗话,这么跟你说吧,我们是志在必得,你们手上的所有装备,包括枪支、弹药等等,都必须全部交给我们,我们则保证毫无损地让你们安全离开。”
岳军一听,顿时裂开一张血盆大口笑了起来:“你们要这玩意干什么,不就几条破枪吧,搞这么大动静。”
王忠秀一脸诧异地看看岳军:“破枪?你们一千多条枪,会是破枪?”
岳军不说话了。***,他们原来早就摸清了整个红区支队的人数,显然跟着他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看来,他这个所谓优秀侦察员算是做到头了。
“怎么样,这位兄弟一看就是个明白人。你看这样好不好,”王忠秀循循善诱道:“你点一下头,我马上就去找当家的,你指定一个机灵点的人,叫他回去见你们当家的。只要你们一放下武器,我们立刻让开道路。”
岳军抬起头,突然揶揄地望着王忠秀:“你说你是农会的,我怎么越看你越像克格勃呀,棍棒加胡萝卜,你觉得我会听你的吗?”
“克格勃,胡萝卜?”王忠秀一听就愣了:“这、这都什么东西?”
岳军扭过头,口气突然变得十分冷淡:“不管你刚才的举动是真心还是假意,谢谢你。至于其他的,就请你不要在费口舌了。”
王忠秀盯着岳军,半晌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他忽然轻笑一声,伸手在岳军肩上拍了拍:“兄弟,我听出来了,你好像听说过农会,但又好像对它很有误解。对此我就说两句吧,农会是我党在人民大众之间开展工作的一件利器,是我们联系群众的最直接的一个桥梁。也许你认为我们的党现在还很弱小,但我坚信――”
岳军忽然扭过头,冷冷地望着王忠秀,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头:“很可惜我看到的是,你们现在正和红枪会一起打家劫舍。我也不妨告诉你,我也有个党,可惜不是你说的这样。”
“你――”
王忠秀顿了顿,赶紧收住了口。好险,差点一激动就说出了党的秘密。这个秘密,在革命成功前是绝不可说出去的。他想着,轻轻按了按岳军,随口说道:“好吧,既然这样,我们改天再谈。这样的大事,也的确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
第89章、胸有城府
中午时分,山谷两边的山顶上,从浓密的树林里升起了无数的炊烟。
“***,他们倒过得挺滋润的。”一阵阵饭香飘过来,牛刚使劲吸着鼻子,恶狠狠地往自己嘴里塞着干粮。
孟遥慢慢嚼着干粮,羡慕地望着覃五柄:“你慢点吃,在你手上的没人抢。”
覃五柄嘴里呜呜着,又想点头又想摇头。这东西这么好吃,为啥营长他们都一个个皱着眉毛呢?要知道,闹饥荒他吃树皮时才是这样的表情。
“唉,这还要等到傍晚,真把人急死了。”
诸葛盾捂着上衣口袋,一脸无奈地靠在巨石后面,两眼无光地瞅着天空。三个被堵上的连队,近四百号人,只有他的单兵战区通讯器配有一块干电池。其他人的都被集中在前面的辎重连,包括他们的标准配置――冲锋枪、手雷、弹药等,都不在手边。真要打起来,这手里的烧火棍但愿不要卡壳才好。
孟遥勾手给了诸葛盾一巴掌。在他严厉的目光下,诸葛盾只好打起精神,尽量让自己的脸上变得若无其事起来。
现在,就看外面曹飞彪他们的应变指挥能力了。
如果全部打开辎重连,许多东西还是够他们好好玩一把的。
当然了,这种等待也不能一味的消极等待。他要做的,先是要保证他们零伤亡,然后静静的耐心的等待对方出招,等待外面战友们的出招。同时,他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时间。如果等到今天黄昏,双方都还没有任何动静,那他就只能自己出招了。
孟遥抬手看时间的时候,覃五柄忽然探出手胆怯地拉了他一下。
“营长,俺、俺吃完了。”
“嗯,吃饱了吧?”
“吃饱了。俺、俺想――”
“想啥,啥都别想,闭上眼睛休息。”
“营长,俺吃饱了。”
“我知道。”
“俺想,俺想出去。”
“被人家围上了,你能到哪儿。”
孟遥说着说着,忽然心里一动,不由得扭头去看覃五柄,才现他也正眼巴巴地瞅着自己。这家伙,莫不是在动什么小脑筋吧。
“覃五柄,你到底想干啥,一句话说清楚。”
“是,营长,”覃五柄猛地站起身,学着其他战士模样举手就要行礼,吓得孟遥急忙一把将他摁了下来。“营长,俺是本地人,钻树林是俺的拿手好戏,俺可以钻出帮营长瞅瞅。”
“现在还不是时候,”孟遥沉吟地看着覃五柄,心里很是快慰道:“用得着你,我会考虑的。”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突然从谷口巨石阵传过来。
随着众人惊异而又充满期待的目光落处,只见一股巨大的浓烟腾空而起,无数崩裂的碎石打在树干上,出叫人联想的蓬蓬声。可惜的是,爆炸虽然响亮,巨石却像一个个沉睡的大胖子,仍在床榻上纹丝不动。
“唉呀,整的跟蚊子咬似的。”牛刚气得一拳砸在地上,“这个曹飞彪,怎么就这点本事,咱带的炸药不少哇。”
孟遥没有说话,而是竖起耳朵向两边的山顶望去。
恰在这时,就像孟遥会遥控一样,山顶上忽然爆出一阵阵骚动,就像有一只猛虎闯入羊群那样,猛虎走到哪里,哪里就轰然一声,出一声又一声惊恐的叫喊。
而这种鼓噪,又像波浪似的,一波又一波地传递到孟遥耳朵中,让他一下子变得笑眯眯起来。
“你这个牛刚,什么脑子,未免太小看彪子了。”
孟遥说着,笑眯眯地示意牛刚:“把你的望远镜打到最高倍数,再仔细瞧瞧,咱们的那只可爱的小蜻蜓,总算被他们放出来去遛弯喽。”
牛刚举起望远镜看着,忽然嘎嘎地怪笑起来:“营长,咱们现在该联系了吧?”
“不急,不急。”孟遥忽然轻松地重新靠在巨石上,摸出一支香烟在鼻子上贪婪地嗅着。“让他们好好表演一番,看看老子不在旁边,这些家伙都会弄些什么样的三板斧。”
牛刚放下望远镜,郁闷地与诸葛盾对视一眼:弄了半天,这四百号人马都跟着在这儿瞎担心了半天,敢情营长这是在锻炼他们这些部下们呀。
“越来越狡猾,越来越城府。”诸葛盾贴着耳朵跟牛刚说了一句。
“去,你小子可是营长最贴心的呀,乱讲什么。”牛刚一巴掌拍了过去。
孟遥哪里知道,此刻一个人早已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乱窜着,短短半天光景,他的头也乱了,军容也不顾了,两个嘴唇还瞬间起了两个火泡。这是急火攻心的缘故,可换了谁,也一定会好不到哪里去。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最后三个连被人拦腰切断,最要命的孟遥居然还在里面,这还了得。
想一想吧,孟遥手上都有什么?
突击营标配武器,在辎重连保管着。电台,没有。单兵通讯器材,摆设。弹药,每人一百子弹,手雷没有。唯一能说得上的,就是标配防弹衣还在每个人身上穿着。
对方是什么情况?
五千多条人枪,这还是曹飞彪半小时前传回来的数据,而且无人轻型侦察仪还在山顶来回飞着。人太多,分散面积太大,估计人数还不止这些。更重要的的是,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对方至少已跟踪了数日,并早早就在他们的必经之路埋伏了重兵。这是有备无患,与偶然遭遇可就是天壤之别了。
“拉警报,给我拉警报!”
陆涛挥舞着两只手臂,声嘶力竭地高喊着。在他近乎疯狂的拳打脚踢之下,机要员、各级参谋以及警卫战士,跌跌撞撞地四处奔跑着,直到一声尖利而刺耳的啸叫响起来,他们才无助地停下脚步。
“呜呜――呜呜――儿儿儿,呜――呜”
在根据地宁静的天空下,人们第一次听到了这种传说中的恐怖之音。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揪心地侧耳聆听着绞人心肺的啸叫,一时不知生了什么大事。
很快,陆涛的声音在喇叭里响了起来:“命令,全体指战员一级战备,等候指令。命令,连以上指挥员立即集合,五分钟后在营指召开紧急会议。”
第90章、空降兵动
周芳雨听到警报,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到了孟遥和他的红区支队。她推开电脑,只匆匆地摁了一下关机按钮,便向战区通讯研究室门外冲去。冲到半路,只见华文哲也一头从对面的科学院撞出来,疾步如飞地狂奔。她犹豫了一下,忽然身形一拐,又返回研究室,探手抱起墙角小床上的孟点点,这才又返身跑去。
赶到营指,屋子里早已人头攒动。白晓丽、季旭、何刚、雷万里、刘鹏、李建坤以及盼弟等人,都肃穆地望着一个作战参谋,专注地听着他的介绍,没有一个人坐到椅子上。
“情况就是这样,现在请各位长就座。”作战参谋说着,探头看了一下窗外。“教导员刚去了陆航大队,马上就回。”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呀。”白苍苍的孔学孟喃喃着,一屁股坐了下去。
不一会儿,陆涛带着刘纯刚气喘吁吁地走进来。
来不及落座,陆涛便望着白晓丽命令道:“打开电台,这两天24小时都要保持通讯畅通。另外,立即联系蒙古支队,将情况通报给高志远主任。”
“教导员,咱们一边开会,一边叫刘纯刚先过去吧。”季旭性急地叫起来。
陆涛一脸晦气地看看刘纯刚,向他努了努嘴。
刘纯刚连忙站起来,大声说道:“报告各位长,刚才教导员已经专门提出这个问题了。我也恨不得能马上就飞过去,先把营长从包围圈就上来。可各位也知道,咱们就这一架直升机,还是轻型侦察型号,它的飞行距离只有23o公里,所以――”
周芳雨听到这里,忽然把头深深地扎进了孟点点的襁褓里。
“教导员,高主任联系上了。”白晓丽走过来,将通话器递给陆涛。
陆涛刚把它拿起来,高志远的声音便传了出来:“你这个陆涛,怎么还像姜太公似的稳坐钓鱼台,赶快行动呀,一边行动一边再想嘛。”
“老高,曹飞彪传回来的信息是他们有五千之众,而且孟遥他们是被分割包围,这情况你了解吗?”陆涛说着,两眼下意识地向众人看去。“有一点我还没跟大家通报,孟遥手上,现在都是这个时代的武器,跟他们没有代差优势。”
高志远在那边一下子沉默了。
就在这时,盼弟忽然冲起身,连椅子都被她带倒了。
“教导员,你们几个先讨论着,我先带一点人往那边赶,赶一点是一点。雷万里,张疤子,你们两个跟我走。”
正说着,小花突然从门外冲进来,一脸通红地拉着盼弟说:“姐姐,我也去。”
“胡闹,”陆涛一掌拍在桌上,圆瞪双目喝道:“你们都给我坐下,警卫员,谁敢走出这个屋子,不管是谁,立刻抓捕。”
“无组织无纪律,这些年你们的红星学校白上了?”陆涛余怒未消地说着,然后威严地扫视着其他人:“现在,我先说说我的方案,如果大家没有意见,立刻行动。”
“刘鹏――”
“到,”刘鹏站起身,如意料之中地望着陆涛。
看着胸有成竹的刘鹏,陆涛明显犹豫了一下,但他很快甩甩头,仿佛要为自己鼓劲似的,又是一掌很响地拍在桌子上:“老虎不威,飞禽走兽都以为我们是病猫。我决定了,伊尔出击,空降兵出击,还我以本来面目。”
“教导员,我们太爱你了。”凡是战斗连队的连长、指导员们,突然一个个情不自禁地站起来,冲着陆涛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当天空再一次飘满怒放的伞花,那将是何等的壮观和激动人心啊!
“陆涛,这个问题不是开玩笑的,你确定吗?”高志远突然又说话了。
华文哲也站起来,郑重地盯着陆涛,一字一句地道:“教导员,在我们还未完全展起来之前,就贸然以空降兵方式出动,这可是孟遥早就定下的几个不能逾越的红线之一,事关组织原则和科学规律,你可要想好了。”
陆涛点点头,一面沉思着,一面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臂:“一切责任由我承担,我是教导员,有这个权利。现在,请大家举手表决。”
望着一脸沉思而又一脸沉重的陆涛,连长们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右手。
身为席飞行员兼飞行大队长的刘鹏,也在第一时间举起了手。
接着,特战大队长何刚默默地举起了手。孔学孟、盼弟、华文哲、白晓丽、季旭、李建坤等人,也都纷纷庄严地举起了自己的手。最后,吴美娟看了看抱着孟点点埋头不语的周芳雨,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陆涛,默默地举起了右手。
“老高,”陆涛操起通话器沉声喊道。
“我同意,但我保留意见。”高志远说着,明显叹了一口气。
陆涛又望向周芳雨,嘴动了动,扭过头刚要大声宣布结果,周芳雨突然站起身,一手抱着孟点点,一手举起了自己的右掌。
“好,全票通过。现在,我命令――”
陆涛说着,将脸庞转过去,热切地望着与这次行动最密切相关的几个人:“何刚以及各位连长、指导员们,立即回到各自单位做好一切战斗准备。”
“刘鹏大队长,三百公里对伊尔有问题吗?”陆涛接着将手重重地放在他的肩上。他知道,这点距离对刘纯刚是个问题,对刘鹏同样是个问题。而问题的关键,却是一个嫌长,一个又过于短暂。
刘鹏摇摇头,目光坚定地说道:“放心吧教导员,技术问题由我负责,你全心全意指挥作战就是了。”
“谢谢,”陆涛伸手握着刘鹏的手,“不要心疼那点燃油,马上又会有的。”
“我们什么时候出?你知道的教导员,这点距离,我们十分钟就飞过去了。”刘鹏说着,突然目光一寒:“我希望,歼2o战机同时出动。”
“你先等等――”
陆涛低头看看手表,随即叫过白晓丽:“你马上通知曹飞彪那边,暂时停止一切行动。一小时后,由他们动十分钟的佯攻,声势尽量弄大一点。十分钟后,必须立即准时撤出战斗,迅向山谷两翼运动,做好反包围圈的合拢态势。”
说完,陆涛这才重新看着刘鹏,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和我想到一块了。这次,我们不仅要解围,而且更要以雷霆万钧之势,彻底摧毁这些乌合之众的精神世界。不飞则已,一飞冲天。就让这次的空降行动,作为突击营在这个时代的第一次华丽亮相吧。”
刘鹏反手紧紧握住陆涛的手:“教导员,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战鹰只有翱翔在天上,它的翅膀才不会生锈。”
“是的,”陆涛目光炯炯地望着远方,“一小时后,我们准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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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美人美人
当曹飞彪再次手扶耳麦,低头用明码呼唤孟遥时,他的手,是跟着他的嗓子同步在抖。这种颤抖,很像打摆子,局部带动全身,最后整个身体就像电击一般。
就连最普通的战士都看出来,曹飞彪这是一半担心,一半激动。
担心的是,营长他们被单独围在后面,直到现在还没有联系上,可以说是生死未卜。激动的是,作为曾经的天之骄子,他们终于又像从前那样在蓝天之上,如无数朵盛开的鲜艳而骄傲之花,一边绽放,一边快如雷霆与闪电,快地切向敌人的咽喉。
虽然他们知道,这次从天而降的,是他们后方的战友。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看到那些在梦中反复出现的伞花,那就跟他们跳下来一样值得高兴。
傅晓冲也在呼唤,不同的是,他是仰望着天空在一声声呼唤。
“营长,营长,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营长,你快说话呀,营长,我求求你啦,快打开频道吧。”
战士们也都紧紧攥着手中的钢枪,默默注视着他们的连长焦急的呼唤,一起在心里暗暗使劲。
其他各连的主官们,一手握枪,一手不停地看着手表。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流淌过去。
“彪子,时间到。”辎重连长作为预备队,被指定为最后的掐表人。他的声音响起,便意味着总行动的开始。不管他们有多少无奈,他们都必须停止一切活动,迅按陆涛总指令开始佯攻。
傅晓冲将手一抬,命令身旁通讯员:“信号枪。”
现在,他们只能用这最原始的办法,希望孟遥他们能看到。
几乎与此同时,曹飞彪将一只手用力向下一挥:“起爆。”远处巨石阵便又一次出一声震天的轰响,碎石乱飞中,密不透风的巨石阵终于露出了一道微笑的缝隙。
一排全副武装的战士,丝毫不顾危险,攀上巨石,一个个奋力往石缝中钻去。
曹飞彪、傅晓冲最后瞥一眼石缝旁的一排战士,举起手枪,异口同声地怒吼着:“吹冲锋号,突击营的战士们,全体都有,跟我一起冲啊!”
在一声声嘹亮的军号和此起彼伏的呐喊中,红枪会众一时间懵了。
这天底下还有这么不怕死的人,大几百人就敢不要命地往数千人冲来?
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
他们的心理防线突然在瞬间崩溃了。当第一个人瞪着两眼,像见了鬼似的狂叫一声,扔下手中的长枪,转身向后狂奔,第二个、第十个、第一百个人,便像感染了瘟疫一样迅向一千个、三千个人蔓延开来。
眨眼间,多达六千之众的红枪会包围圈,迅向四周溃散而去。
然而,就在这时,满脸络腮胡子的樊仲惟带着一帮手下,一字排开,冷冷地拦住了众人的去路。跑在最前面的会众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排快枪便劈头盖脸地打在了他们身上。
“啾啾,劈啪――”
随着这一声声枪响,一声声惨叫开始回荡在所有人的耳中。
“啊――”
“啊啊――”
犹如排山倒海的人浪,一刹那间停在了樊仲惟面前。
“再跑呀,你们一个个像土鳖似的,再跑呀。”樊仲惟挥舞着手中的镜面匣子,盯着众人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冷冷地对着仍在冒烟的枪口,噗地吹了一口。
“哎快看呐,他们、他们居然又跑回去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数千颗脑袋顿时齐刷刷地向后望去。望了好一会儿,不知是谁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樊仲惟纳头便拜:“大王威武,大头领是天神下界,您老人家一出来,便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地滚回去了。”
顿时,呼啦啦一下子跪倒了一片。
樊仲惟也愣了,眨巴着两眼,勾起脖子怔怔地瞅着数也数不清拱起的屁股,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还是身旁的师爷突然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他才恍然大悟地拍拍后脑勺,哈哈大笑起来。
“他娘的,好玩,真他娘的好玩。”
一直跟在樊仲惟身后的王忠秀看到这个景致,不觉也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外国的大胡子叫什么马的,他不是告诉我们说,这世界只有唯物主义才最接近真理吗?可眼下生的事情,又怎样解释呢?
他呆呆地望着樊仲惟的背影,突然恍惚起来:这家伙,莫非真有神助?
就在王忠秀胡思乱想中,遥远的天际突然响起一阵阵沉闷的雷音,就像压满了粮草的大车碾过泥泞的小道,轰隆轰隆的不绝于耳。
“他娘的,这青天白日的,打的是什么雷呀?”
樊仲惟骂骂咧咧地仰起脖子,盯着天空寻找起来。
此刻,刘鹏也咧开嘴巴笑了一下。不同的是,他的目光是俯冲式的,聚焦在一抹遥远的天地相连处。歼2o战机驾驶舱内闪烁的指示灯微弱的光亮,映衬着他两片坚毅的嘴唇。两分钟,一分钟,就要到了,就要到了。
刘鹏在心里念叨着,将目光定格在雷达屏幕上,一只手伸向了射按钮。
“教导员,教导员,请再次确认,请再次确认。我即将抵达目标空域,火控雷达业已锁定指定区域,请确认,请确认。”
这次呼叫,刘鹏没有按惯例出战斗请示,而是罕见地一再提出了请求确认的明码呼叫,其实是大有原因的。他的任务就是对地攻击,需要在极短时间内为空降梳理出一片相对安全的地域,然后进行战场遮断。
如果对方也有战机,那么对地攻击之后,他就必须立刻转入到空中保护任务当中,为地面部队提供绝对的制空权。而现在他只需轻轻一摁,在出第一波次攻击之后,让战机在尽量小的作战半径内绕回来,再出第二波次攻击之后,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可是他知道,在他的手指下,被关着的是一群何等惊人的猛兽。它们一旦冲出藩篱,下面的生灵就不是一个、而将是像麦子一样被成片成片地收割。
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演习啊。
刘鹏手指微微颤抖着,耳中忽然传来了陆涛同样无奈但却坚定无比的命令:“美人,美人,我已经确认,我已经确认。命令,准时攻击,准时攻击。”
“嘟嘟嘟――”警告声忽然犀利地啸叫起来。
这一次,刘鹏再没有丝毫犹豫,果断地完成了一系列动作。
这就是一个优秀飞行员所必须拥有的基本素质。他可以多愁善感,可以心有恻隐,但当那个时刻来临,他就必须放下一切杂念,去完成他必须完成的一切。这世界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善与恶,有的只是一颗向善或者向恶的人心。他只要努力过,寻找过,这就够了。
在剧烈的大爆炸降临之前,战机如闪电一般在山顶之上一掠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