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七心海棠
众人见胡斐,齐御风神sè自若,大笑不已,不由得莫名其妙,当下面面相觑。
胡斐脱下羊皮袄,从内藏暗袋之中掏出一个包裹,从中挑出几枚药丸。
交给陈元厚道:“将药丸用酒化开,一坛一颗,然后分给诸位一人喝上一口。”
陈元厚面带疑惑,当下依照指示,将药丸装入几大坛酒中,分发了下去。
等待众人都喝了口酒,几人又聚集在一起,袁冠南有些不胜酒力,脸带微醺,端着酒碗慷慨陈词道:“今rì幸与胡大侠这般当世豪杰同生共死,同饮此酒,咱们一会儿便冲杀出去,多杀几个鞑子,也不枉了!”
当下众人点头称是,一个个高举酒碗,表情十分悲壮,一起向胡斐敬酒。
胡斐面带笑意,喝了一碗,袁冠南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转头与杨中慧情意绵绵道:“咱们夫妻三载,尚未留下一子半女……”
齐御风闻言,哭笑不得,当即一口酒喷在地上,道:“袁相公,莫非你以为这是断头酒不成?”
袁冠南本来情真意切,闻言不由得错愕道:“那难道……”
这断头酒三字太不吉利,适才他也未曾说出,见这齐御风嬉皮笑脸,浑若无常,当下不由得暗暗佩服,心道此人已视死如归,不愧为雪山飞狐的门人。
齐御风笑道:“放心吧,今天死不了你,也死不了我,预知后事如何,暂且稍待片刻。”
说罢站到门前,看门外远远处海兰弼正吐沫横飞,张牙舞爪,大声的排兵布阵,准备下一波攻势,不由冷笑一声。
胡斐问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吧?”
齐御风回首,故意高深莫测的点点头:“三,二,一。”说完打了个响指。
外面毫无动静……
齐御风略有些尴尬的咳一声,看外面清军结阵,盾牌手,刀斧手,弓箭手层层叠叠,上千人的队伍组成一堵人墙。
围成一团,缓步上前,渐渐迫近,他浑然不惧,继续道:“三,二,一。”
数到一的时候,那荒郊野岭的地上,突然如同放烟火般,劈里啪啦,一朵朵绿花绽放,一时此起彼伏,璀璨夺目,遍地华彩,美不胜收。
清军本来小心翼翼,谨慎前行,却不料突然变故,俱被吓了一跳。
众人走到殿门口,望着外面,不知所以。
突然,殿中那些被捆在一起的穷家帮叛逆,一个个都叫嚷起来:“我怎么看不清东西?”
“我……我,我眼睛瞎了。”
这些人哭爹喊娘,混乱成一团。
而门外大军,也是登时散乱开来,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一个个无声栽倒。
那海兰弼骁骑参领,中毒尤深,当即双膝渐渐弯曲,身子软了下来,脸上似笑非笑,神情极是诡异。
他身边之人一个个也是摔倒在地,不省人事,有中毒浅的,便只是瞎了眼睛,乱喊大叫,慢慢觉得浑身麻痹,僵硬起来。
这一个原本肃杀的战场,登时便成修罗地狱,到处都是孤魂野鬼的鬼哭狼嚎之声。
陈元厚见外面惨状,不由得心中骇然,觉得那绿光的烟花仿佛妖魔一般,可他观察半天,觉得那烟花爆炸既无异味,也无烟雾,不由得转头看向胡斐。
胡斐冲他点点头道:“天下第一奇毒——七心海棠。”
众人听说天下第一奇毒这六个字,陡然头皮不禁一阵发麻,随即又感叹,这胡斐武功高绝,见闻广博,居然连毒术都这般jīng通,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不会的
胡斐望向门外,依旧有烟花此起彼落,璀璨绚烂,不禁一阵失神,想到那七心海棠的主人,她的生命便也如同这烟花般,瞬间的灿烂,然后便寂静无声。
七心海棠这种毒物无sè无臭,无影无踪,可她却能永远的,在胡斐心中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痕。
众人见胡斐仰望星空,眼角中隐隐泪光闪烁,也不知是何原因,当下一片寂静。
只有齐御风知道她想起了程灵素这位当世奇女子,不觉摇头感叹。
外面人声越来越低,最后仅剩几名中毒浅的,熏瞎了眼睛,到处摸爬,等到身体渐渐僵硬,便悄无声息的死去。
等外面鸦雀无声,齐御风与袁冠南等人便跑出去打扫战场,见山丘内外,沟沟坎坎,树荫上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死者却一个个脸带微笑,仿佛正做着美梦一般。
在这世上,鹤顶红、孔雀胆、墨蛛汁、腐肉膏、彩虹菌、碧蚕卵、蝮蛇涎、番木鳖、白薯芽都有称之为毒物之王,但无sè无臭,无影无踪,不知不觉之间,便使人中毒而死,却只有七心海棠。
当年毒手药王无嗔大师的师傅从海外归来,带回十八粒七心海棠的种子,分给无嗔大师和石万嗔,却无无一人能种活。
一直到了无嗔大师的关门弟子程灵素,才领悟了用烈酒培植之法,种活了这天下奇毒。
程灵素死后,七心海棠为胡斐所得,他素来不喜欢侍弄花草,但为了纪念程灵素,还是细心在玉笔山庄上,培养了几颗七心海棠。
后来苗若兰与他成亲,她虽不会武功,却喜欢伺花弄草,将这七心海棠种植的rì益茂盛。
考虑到守卫闯王宝藏之事,势必得罪了天下高人,胡斐才将这七心海棠炼制在蜡烛和烟花之中。
今rì他与齐御风两人将七心海棠遍布树林,蜡烛被火把烧得熔尽了,便露出包裹其中的烟花与七心海棠,终于将海兰弼大军一网打尽。
齐御风等几人转了一圈,原本千人队伍,却只抓了四个活口回来。
胡斐看见这四个瞎子不断跪地求饶,声泪俱下,微微一叹,便说道:“今天杀人已足够多了。这四个瞎子,便饶他们xìng命如何?”
众人都是相继点头,这一个晚上,众人杀了有上千余人,此时回思,不禁也都是心有余悸。
胡斐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接下来如何?”
袁冠南道:“我与贱内等人,前往吉林,率兵回来造反如何?”
胡斐摇摇头道:“福康安势大,身边高手众多,此时在乌拉城哗变,势必我方只有伤亡,而对他丝毫不动根本。不如你领着这支队伍,悄悄沿着永吉,桦甸,抚松一线无人地带,到长白山,我帮你选一草丰水美之地,当个山大王如何?”
袁冠南思虑片刻,点头称好。
胡斐又道:“今rì一战,势必惊动了福康安,原本我想偷偷进城,将他杀了,此时已不能得手,便与你们同去罢。”
袁冠南登时大喜,心道获此强援,那些打牲丁,骁骑校什么的,便好忽悠多了。
辽东大地,又有几个不知道雪山飞狐之大名?
赵老三,陈元厚也道:“如此我们接了杜帮主,同去长白山入伙如何?”
袁冠南大笑道:“如此最好,前三位交椅的寨主非三位不可。”
陈元厚叹道:“穷家帮经此一战,只剩下百余名帮众,可不敢当什么寨主,这大头领的位置,非胡大侠不可……”
袁冠南道:“善!如此便请胡大侠当这第一把交椅如何?”
胡斐笑道:“我长白山玉笔山庄上,现有红花会,天地会多位英雄豪杰,天地会总舵主林爽文也暂时在我府上,不rì红花会总舵主陈家洛率领běi jīng的诸位英雄也要到我那里做客。如此天下英雄聚集一堂,道时候我们再行商议如何?”
众人闻听胡斐交的居然都是如此名满天下的英雄豪杰,不禁大为咂舌惊叹。
如此定下,陈元厚向穷家帮众宣布,大伙轰然称是,想到能与红花会无尘道长,赵半山等老前辈共同处事,不禁都是摩拳擦掌,热血沸腾。
当下计议已定,大伙收拾行李,便要赶赴吉林,胡斐想了想,牵了匹马,对齐御风道:“白花点将台这般模样,一会儿势必传到福康安耳中,城内人多眼杂,你且将那牟家兄弟接出,将一切告之于他二位,问他们愿不愿意去长白山吧。“
齐御风牵着马,点头称是,便换了衣衫,改了下容貌,等送走胡斐、袁冠南、陈元厚等人,悠哉游哉,溜回了乌拉古城中。
第四十六章 江水初融
齐御风进了乌拉城,见天sè还早,便进了客栈将那牟氏兄弟叫醒,细说了原委,那两人听闻乌拉城即将大乱,心道他们杀了朝廷官员,终免不了治罪。
此时衙门无官,正是逃跑良机,当下便决定带了家人,收拾细软,一同奔赴长白山,投奔雪山飞狐,做个不纳税,不纳粮的山贼草寇也罢。
其时打牲乌拉一地,即使平民也是贡赋极重,除了正常缴纳钱粮,还得上缴各种山珍野味,貂皮中药,rì子过的也是极苦,是以两人稍一商议,便悄悄出城,回家去了。
齐御风稍微休息了片刻,但思涌如cháo,胸口热血沸腾,他这一夜经历无数凶险,却怎么也睡不安稳。
当下盘膝坐在床畔椅上,缓缓吐纳运气。
等到了天光大亮,便退了客房,牵着马匹,慢慢出城,准备回长白山去。
他只知长白山在此地东南方向,其余一概不知,但此时他已算得上是身怀绝技,所以也毫不担心。
他这一路溜溜达达,在马鞍上扭来扭去,上了官道,直奔东南。
此时辽东人烟稀少,尽是荒野之地,现下又是早chūn三月,放眼望去,四面尽是枯树败
草,朔风肃杀,吹得长草起伏不定,
但山高水远,天高云淡,孤鸿大雁在天上翱翔,齐御风不自禁的也感心旷神怡,纵目平野,策马扬鞭,只觉天地正宽,无拘无碍。
走到中午,突然见远处一条玉带,波光粼粼,心知这是到了松花江畔,于是甩镫离鞍,牵着马向江边走去。
松花江在女真语里叫“松啊察里乌拉”,汉语意思为“天河”,有南北两源,正源为长白山天池,李白说“黄河之水天上来”,其实松花江水由天池而生,才真正称得从天而来。
此时正是三月之末,江水初融,浮冰摆脱了束缚,轰轰互相挤压之下,向下游方向飘去。
虽然天气还冷,但远远已能看见一帆轻舟,泛波江上。齐御风遥望晴空万里,不觉jīng神为之一振。
他牵着马匹,缓缓沿着江岸走去,想反正顺着这江水一直向上,便总能走到长白山下。
走了几步,突然见前面一名身穿灰衣的少女,身材苗条,束着长发,脸朝着江岸方向。
只见她望着什么,捂嘴轻笑,身躯随之不断颤动,显然十分喜悦。
霎时之间,齐御风不由得全身一震,一颗心怦怦跳动,只觉得这少女身材,笑容无一不美,虽然衣着朴素,却给人一种浑然天成之感。
当下不由宁神静气,不忍破坏了这般温馨的气氛。
那少女笑了一会儿,突然哎呦一声,急匆匆向前跑去,齐御风不明所以,向前探了探身,踩中了一截树枝。
那少女俯身蹲下捡起什么,回头一望,道:“谁?”
齐御风略有些尴尬,现出身形,拱了拱手,道:“你好。”
那少女见身后是一名年纪相仿的少年男子,不由得脸上一红,轻轻低下了头,齐御风见那睫毛颤动,眼波盈盈,一双眼睛晶莹澄澈。
肤sè虽不如江南儿女皎洁如雪,却也莹润如玉,站在那里,虽然衣衫敝旧,却也秀雅脱俗,明丽端庄。
当下齐御风不由得一阵恍惚,仿佛如坠梦中。
那少女见他愣头愣脑的站在那里,心下不由的好笑,也向他点点头,道:“你好。”
然后紧忙着从衣衫上撕下一块布条,喊着:”哎呦,不哭,不哭。”忙向手上的动物上裹去。
齐御风定睛一看,原来她手上是一只松鼠,一条后腿上鲜血淋漓,显然是被什么咬伤了。
那松鼠龇牙咧嘴,手蹬脚刨,不断摇着尾巴,说什么也不让少女包扎,那少女又怕弄疼了松鼠,又想用布条将他伤口封上,一时左右为难。
齐御风一见,叫道:“我来帮你。”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伤药,上得前来,那少女娇躯微颤,微微退了半步,随即站住,双手握住了松鼠四肢。
齐御风伸出两指,握住松鼠小腿,涂抹了伤药,然后将布条用酒浸泡,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便包扎好了。
齐御风叫道:”好啦,看他能不能蹦。”
那少女将松鼠放在地上,那松鼠左右看看,略有些萎靡,但还是一瘸一拐,蹦蹦跳跳的离开了,临走之际,还回头看看这二人,神情机jǐng至极,,瞬间便消失在树林中。
两人蹲在地上,看着小松鼠忘恩负义,一脸jǐng惕模样,都不禁莞尔微笑。
齐御风待了片刻,偷眼看那少女,见她脸上颇有风尘之sè,显是远游已久;可见他她岁月
韶华如花,正当喜乐无忧之年,容sè间却隐隐间有些愁眉不展。
却不知她何以如此。
见这少女没有说话的意思,齐御风便故意找话道:“姑娘,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那少女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回答。
过了半晌,见齐御风默不出声,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便轻轻抬头一望,两人目光正撞在一起,不禁心头都犹如小鹿乱撞,砰砰直跳。
正自齐御风不知如何开口只见,突然那少女叫道:“嘿,你看那小貂又回来啦,刚才就是它咬伤的小松鼠。”声音清脆软糯,十分动听。
齐御风抬头一看,见江边蹲了一只紫貂,肢体短健,肥肥胖胖,双眼如豆,炯炯有神,十分灵活,跑跑停停、边嗅边看,昂首向四周张望。
齐御风叫道:“我给小松鼠报仇!”说罢从一边干枯的草木上摘下两个无名野果,伸指弹出。
可那小貂听觉敏锐,一见有人,立刻跳开。那两个野果未及其身,便被风吹跑了。
齐御风又待摘果,那少女叫道:“别打啦,小貂多好玩啊。”
齐御风随即住手,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只觉得这少女方才站在江边,一个人孤零零的看着小动物打架,真是童心未泯,却又有些可怜。
那少女转头看他,浅笑盈盈,眼中却透露出一丝兴奋的光芒,问道:“你会武功啊?”
齐御风看了看身上佩带着的长剑,登时无语,然后装作蓦然惊讶道:“嗯!你怎么知道的?”
那少女学着他的样子,摘下一枚野果,伸指一弹,那野果落到几尺开外,便落到地上,她转头朝齐御风笑道:“就是这样啊!”
齐御风登时面红耳赤,心道这轻飘飘的野果,倘若拿来当成暗器,那非得有胡斐,赵半山的武功才勉强做到,自己的确不成。
当下强撑道:“这是弹指神通功夫,不过我没练到家罢了,倘若再练上二十年,飞花摘叶,皆可伤人。”
那少女惊奇的噢了一声,点了点头,想与这少年细加探讨,但却也不知如何接口。
这两个天下第一等拙嘴笨腮之人,便蹲在江边,享受着初chūn正午的阳光,暖暖的照耀身上,不再说话。齐御风偷眼看他,但觉得她清逸灵秀,玉雪可爱,不禁大起怜惜之心。
突然耳听滚滚声响,声如雷鸣,两人转头面面相窥,眼中均是一片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但那江上扁舟,却顿时慌了手脚,只见舟上渔夫,早没了先前闲适悠然,连网也来不及收,一行人便七手八脚,向岸边划来。
两人循声望去,看那上游转弯之处,隐隐出现一条白线,在rì光下缓缓移来,蓦然间寒意迫人,白线越移越近,声若雷震。
齐御风哎呦一声,说道:“不好,是凌汛!”
他原来在电视上见过,这凌汛俗称冰排,乃是上游冰雪融化,而下游尚未完全解冻所形成的河水猛涨。但像这般造成cháo水的,那肯定是上游堤坝已挡不住凌汛,造成了决堤。
那少女虽不知道什么是凌汛,却也知道这大cháo掩至,那小船九死一生,当下便站起身来,着急的看着那边。
但见水面上万道银蛇,闪烁不定,原来那cháo水裹挟着大块的冰凌,声势雄伟已极。cháo水越近,声音越响,真似百万大军冲锋,于金鼓齐鸣中一往直前。
那小船上的渔夫奋力划桨,本来距离江边已然不远,但cháo水转瞬即到,小船登时打起转来。
齐御风左右看看,见身后有几根放倒的木头,于是运起力气,抬起一根,用力投入江中,木头浮在江上,飘忽沉浮,一点一顿。
齐御风接连几下投掷木头,然后运一口真气,踏上第一根木头,接二连三,借着木头和浮冰,跃到船上。
他见那些渔民一个个战战兢兢,面如死灰,居然忘记了掌舵,急忙抢到后梢去把舵。
那些渔民艄公见他上船,醒悟过来,急忙拿起船浆,清理周围浮冰,艰难朝岸边划去。
齐御风刚松下一口气,回头一看,只见一大块浮冰,浮浮沉沉,朝小船方向飘来,不由得“哎呦”一声,危急中提一口真气,左掌拍向船边。
他这一掌拍下,乃是运起了修炼半年多的胡家内功,小船轻轻一转,便偏离了那块巨冰。
谁知此时一个大浪涌来,将帆船一抛,凭空上升丈余,再落下时,,砰的一声,那浮冰正撞上了小船。
那浮冰足有丈许大小,小船船头登时破了一个大洞,船木横飞,cháo水咕嘟嘟猛涌进来。
这当儿齐御风勤修的功夫显出了功效,双脚牢牢的站在船面,竟如用铁钉钉住一般,纹丝不动。
他见形势不好,一手掌舵,一手抄起身边木浆,猛向巨冰一刺,谁知那木浆虽硬,却抵不住他臂上之力与坚冰,登时折断。
齐御风叹一口气,有些无可奈何,见此时距离岸边尚有十丈之远。
这初chūn江水,寒冷刺骨,即使勉强爬到岸上,这些渔民也得深受风寒,再说这渔船看上去应是这些人的命根子,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肯舍去,齐御风彷徨无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正待此时,突然见一个身影,矫若青凤,几步踏上浮冰,手持一条银光闪闪的长鞭,啪啪两声,冰屑纷飞,面前浮冰已被她击得粉碎。
齐御风定睛一看,原是那江边少女,此时这一动手,当真捷若惊鸿,飘然若仙。
齐御风也拔出剑来,左刺右砍,将身前浮冰分割开来,清除道路。
那少女站在冰上,随着江水波涛起起落落,毫不慌张,看上去轻功竟然丝毫不逊于他。
此时齐御风身后,江水已然浸没了小腿,那少女见道路清空,乘风凌虚般的几个起落,已到了岸边,舞动长鞭,劲透鞭梢,将长鞭探到船上,齐御风单手掌舵,一手抓住辫梢,向她点了点头。
那少女缓缓用力,往回一拉,几个渔民也拿着船桨猛划,半截小船登时缓缓驶向岸边。
等船靠到岸边,一行人下了小船,都觉得jīng疲力尽,仰躺在地,
齐御风回头看去,只见那cháo来得快,退得也快,顷刻间,已退得干干净净。只余下浮冰,闪着寒光,堆积在江畔之上。
第四十七章 红烧熊猫
齐御风与那灰衣少女蹲在破庙里,望着面前冒着热气的铁锅发呆。
方才两人一起动手,救了那江上打渔的船家,那船家为了感谢救命之恩,居然索xìng将捕到的一条“黄鱼”赠送。
虽然那少女坚辞不授,可齐御风看到这条“黄鱼”才蓦然惊醒,原来那牟氏兄弟一直喋喋不休所说的“黄鱼”乃是后世称为“水中熊猫”的鲟鳇鱼,当下不由得大喜过望,义不容辞拎起就走。
虽然他也扔了几两银子给那渔夫,可那少女见他如此贪吃如命,连假装客气也不晓得,不禁也觉得又是生气,又是好笑。
齐御风心道这醋溜熊猫肉什么味道,便是连传说中的“大吃省”人物也未必知晓,但这“水中熊猫”,若有机会能尝上一尝,那也是难得。
想到rì后有人谈论吃喝,他微微一笑,张口说出,红烧鲟鳇鱼,还不得吓得众人虎躯一震呼?
当下他拽着那少女,寻了江边这间破庙,就yù煮了这条“水中熊猫”,那少女起初还羞羞答答,yù语还迎,直到齐御风直言要用她那匹白马上带着的铁锅调料,才红着脸答应下来。
齐御风心道,我在长白山中时,不过搭个烧烤架子,弄个灶台,这姑娘却随身带着铁锅,想必亦是吃货中人罢。
两人到了破庙,那少女搭锅垒灶,洗米煮饭,十分麻利,看得齐御风心中不禁一阵温暖,眼睛发热,当下浮想联翩:这要是给我妈当儿媳妇……
他一边也跟着劈材生火,收拾鱼身。两人不一会儿便一人手持了一碗白米饭,就着锅里的红烧鱼,吃了起来。
那少女看他一边吃喝一边啧啧称赞,不断点头,也细嚼慢咽,尝了几口,只觉得鱼肉细嫩,当真堪称上品。
正待此时,突然听门外一声叫喊:“哎呦,好香的味儿啊!”
这一声中气充沛,语音洪亮,虽人还在外,声音清清楚楚地传了进来。
齐御风不禁心中一凛,心道这是有高手上门来了。
然后一人突然闯入这小庙,为首一人约莫三十多岁,矮胖身材,面容有些富态,身穿紫酱sè茧绸袍子。
低头看了这小庙中两人,那人说道:“嘻嘻,这姑娘长得也不错啊。”
身后一人随之而进,这人面目倒是和善,身穿宝蓝sè山东大绸袍子,看上去四十多岁年纪,体态清瘦,倒有些老成持重的样子,说道:“师弟,莫要多事耽误了行程。”
那胖子回头笑道:“无妨,无妨,看两眼罢了。”
说罢两人,各从包裹中拿出干粮,就地而坐。
齐御风一直冷眼旁观,看这两人神sè剽悍,举手投足之间官气十足,后面那以为则轻捷灵动,一看就是内家高手。
再看两人脚上穿着官靴,不禁心中又是一动,想这两人多半是福康安一党,。
先前那胖子嘟囔道:“老吃干粮,也吃得腻了。”
说罢转头对齐御风说道:“小兄弟,搭个伙借点饭菜如何?我给你钱。”他看那两人也没吃几口,倒也不嫌弃。
齐御风抬头看了看他,思忖了一会儿,然后摆出一副生意人模样张口道:“五十两。”
那胖子登时一愣,叫道:“五十两,甚么鱼这般值钱?”
齐御风笑道:“吃不起就说吃不起,珍宝斑马虎丝足鱼岂是任意所得,活该你个吊丝,买不起房你吃什么鱼?”
那胖子面sè变幻几下,虽没听明白珍宝斑马甚么鱼,甚么吊丝,但却清清楚楚听他说什么买不起房,不由得争辩道:“哪有,我在京城有好大一座宅子!”
齐御风听闻面容一肃,正sè道:“失敬,失敬,既然兄台坐拥亿万资产,是如此豪阔之人,这半条卡桑琅白鲟刺皮鱼,就作价三百两卖与兄台。这价格公道乎?如若嫌贵,我再打个特价,买一赠二,添两碗米饭如何?”
那胖子呵呵一笑:“我看你是故意为难咱家。”
齐御风摇头道:“哪有,哪有,这绿肺红腹帝王鲑鱼在潘达利亚千年难得一见,不买个好价钱怎么也说不过去。”
那胖子指着齐御风,气的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道:“哎,你这娃娃,老子吃你剩饭是看得起你。”
齐御风道:“剩饭留着喂狗,不是留着喂猪。”
对面少女略有些不解,一个劲的拿眼神看向齐御风,目中惊诧展露无疑,她不知为何齐御风为何强自出头,和这些人过不去。一双妙目秋水盈盈,尽是疑惑。
那胖子勃然大怒,蹭一声拔出腰刀,喝道:“小子,你活腻歪了吧?”
齐御风毫不示弱,道:“怎么着?这是想比划比划?”
说着也拔出长剑,跃跃yù试。
那穿宝蓝sè绸袍的人赶紧站起身来,拦住两人道:“江湖相逢,何必动刀动枪。有话好说,我们吃完干粮就走。”
又回头道:“师弟,收起兵刃!”
那胖子有些悻悻之sè,却依言收刀,嘀咕道:“真是邪了门了,这小庙里的一顿私奔男女也敢跟官差比划。”
那师兄也不说话,咬一口干粮,喝一口水,摇头苦笑了两声。
那少女听了,红了脸颊,低头不语。
这一下大出齐御风意料之外,他手持长剑,有点莫名其妙,心道如此情景,这二位不就应该污言秽语,然后我先是扮猪吃虎,再一怒拔剑,最后赢得美人一笑这个套路吗?
可这两人怎么这般好说话?
一时他举着长剑,竟然不知如何是好,只呆了半天,等得无趣,才收剑还坐。
那少女见他回转,眉头微颦,小声说道:“你怎么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齐御风笑道:“看见那个猪尾巴就不顺眼罢了。”他头上戴着帽子,盖住一头长发,是以嘲笑他人毫无心理压力。
那少女轻笑道:“你自己呢?中原的男人不都留着辫子吗?”
齐御风稍微掀起帽子,给那少女看了一眼:“你看,我留着头发呢。”
那胖子本就在一边偷眼观瞧,听得清清楚楚,此时闻之,登时站起身来,跑过来指着齐御风幸灾乐祸道:“你留着头发,等着被官府杀头罢!”
齐御风转身对他怒目而视,微微一转身,仓啷一声宝剑拔出几寸,大声说道:“你来试试?”
那人又朝锅里一看,哼了一声道:“好大的胆子,居然还吃皇家贡鱼!等着被诛灭九族,满门抄斩,家里耗子洞都被灌热水罢!”
齐御风唰一下拔出长剑,站起身来道:“你来灌一下试试?”继而觉得有点不对,又喊道“你来斩一下试试?”
身后那清瘦老者沉声喝道:“师弟!”
那胖子听了师兄之言,“嘁”一声冷笑,不屑的用眼角看齐御风一眼,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低头嚼起干粮来。
齐御风就仿佛一只好斗的小公鸡,浑身力气却没有对手,只能又一次悻悻收剑而归。
他知晓这般人物到达辽东,定然与福康安那个大yīn谋有关,是以一直想挑起事端,可是这两位公差似乎都没有什么秉公执法,除害安良的职业道德,倒仿佛是个贪生怕事的好好先生一般。
那少女见他深思不属,脸sè变化得古怪,不禁掩口偷笑。
两人又呆了一会儿,吃完了饭,那少女将锅碗瓢盆,俱拿到江中清洗干净,装进袋中,看天sè尚早,便举步要走。
齐御风紧忙跟着收拾,与那少女一起出去,可走到那二人身边,却又便忍不住想,我若说我是那雪山飞狐同党,这两人还能不能抓我呢?
正当两人刚踏出庙门,齐御风与那胖子遥遥对视,剑拔弩张之际。
突然听见远远传来马蹄之声,一人大喊道:“看,前面那小庙前面有两匹马,那两位一准在此,咱们搜!”
齐御风一皱眉,拉着那少女便转回庙中,看那两人,脸上俱露出一丝惊慌之sè。
那清瘦长者向齐御风做个手势,满脸求恳之sè,叫他千万不可泄漏。
齐御风暗暗思忖,点了点头,看着那两人躲到神龛之后。
这小庙并不甚大,想是那来人若仔细搜索,这两人确实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
不一会儿,马蹄声已在庙门外停住,听声音共是十余匹坐骑,几匹停在门前,另外几匹却绕到了庙后。
几人气势汹汹,进了庙门,齐御风斜目向那几人瞧去,见他们几位身穿明黄sè的侍卫衣裳,腰间挎着与先前那两位一模一样的腰刀,看这模样,定然是大内侍卫无疑了。
为首一人见了这二人,问道:“喂,小子,你有没见到两个中年男子,一胖一瘦,带着兵刃?”
齐御风点点头:“有。”
那几人闻言jīng神一振,连忙问道:“在哪里?”
齐御风不紧不忙道:“在下姓哥,名叫哥仲年,这位是拙荆南子。我胖她瘦,兵刃也是有的。至于‘两’,这个是个量词,可以不解释。”
那为首一人勃然大怒:“你是消遣你大爷来了吧?”说罢,拔出腰刀,几人团团将齐御风和那少女围成一团。
那少女看着齐御风,叹一口气,从腰间拔出银sè长鞭,唰一下展开,这一下矫若灵蛇,登时把围着的侍卫吓了一跳,都不知这荒山野庙,怎么居然冒出了这样武功高明的一个少女。
少女目光盈盈,轻颦着眉头,不解的望向齐御风:“你怎么这般喜欢与人打架?”
第四十八章 破庙激斗
齐御风听得此言,也是一片惘然,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只得将帽子除去,露出一头长发,对那少女说道:“我是朝廷钦犯,你帮不帮我。”
那周围侍卫见这少年不结辫子,头发在脑后乱糟糟的堆积,登时都是浑身一震,站在远处本来未曾拔刀的,不禁也跟了上来,拔刀逼迫两人。
那少女对周围刀剑浑然不惧,却若有所思,秀眉微蹙看着齐御风道:“什么是朝廷侵犯,朝廷为什么要侵犯你?”
齐御风当时语塞,只能说道:“打完再说。”
少女点点头道:“好。”说罢身形飘忽,手中软鞭如灵蛇一般颤动,径直点中了一名侍卫的胸口。
齐御风看在眼中,情不自禁喊了一声:“好鞭法!”拔出长剑,左足踏上,剑交左手,一招“抹剑式”攻向敌方,这一剑虚虚实实,剑尖上光芒闪烁,登时那群侍卫便跳跃开来,不敢硬接。
那少女一招得手,长鞭在空中划一个大圆,挽了一个鞭花,”啪”一声攻向那群逃开的侍卫,但见她长鞭灵动,变幻无方,接连几人,都被她长鞭扫倒。
齐御风心道:“我只知道她鞭法jīng妙,轻功高绝,却不知她招式内劲,居然也这般厉害。”欣喜之余,当下凝神专志,连刺了三剑,一连刺中三人手腕,令其单刀脱手。
那少女回头见到,不禁也是大为惊奇,望了齐御风几眼。
她手中的软鞭犹似一条灵蛇,忽东忽西,忽进忽退,联同齐御风两人,居然将这七八人都逼迫在小庙zhōng yāng。
少女长鞭飞舞,齐御风运剑成圆,两人三下五除二,便将这几人打倒在地。
便在此时,突然听得庙后有人喊道:“嘿,好身手。”
两人抬头,却见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老者,穿着长袍马褂,从殿后走过来,身边跟着几个侍卫,那一胖一瘦两人也已被擒获押解,面sè铁青。
地上几人爬将起来,站在这老者身后。
那老者漫不经心,轻轻一笑道:“但不知二人是何方人士?哪门弟子?”
齐御风见此人从殿后走来,身形步法无一不法度严谨,有大宗匠气派,不禁暗暗有些吃惊,当下心中jǐng惕,沉默不语。
那少女瞧了老者一眼,摇头道:“我师傅不让我说出去。”
那老者点点头,望着门外天空,似乎也毫不在乎,慢吞吞说道:“也好,也好。今rì萍水相逢,即是有缘。两位便留下几招如何?”
他自忖以他见闻广博,使出几招便能明白这两人武功家数。可蓦然一抬头看见,身边那少年的一头长发,却不由得瞳孔一缩,猛然想起一个人来,脱口道:“你……”
齐御风知道这人必是朝廷所派高手,他先前已经见过那崆峒派的吴虹云,觉得也不过如此。
是以他毫无压力,当下甩了甩头发,也不多话,一双眼睛斜睨着对方。
老头楞了一下,随即冷冷一笑,说道:“嘿嘿,看来两位是长白山上下来的,那今天可走不了啦!”
那少女转头看向齐御风道:“长白山在这边吗?”
齐御风无语的点点头道:“离这不远。
那少女又问:“为什么他们要抓山上的人?”
齐御风大大咧咧笑道:“因为我们都不太服管。”
那老者呵呵一笑道:“不错,今天我便要好好管教管教你这小子,教你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说罢,抬手亮剑,一招迅捷无伦,变化莫测,向齐御风刺去。
齐御风弯腰低头,躲过这一剑,抬手一撩,又还击了一剑,那少女见状,也展开鞭法,在一边旁敲侧击。
她心中无甚打算,既见齐御风与这老者动手,也就出手相助。可自她遇见这少年后,一天接连使了好几次武功,不由得也有点暗暗纳闷,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那老者舞动长剑,破空嗤嗤有声,挡开她这一鞭,接连几刺,攻向齐御风。
这也庙本不算大,四周香案,瓦罐,地上积灰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这老者嫌弃小庙太狭窄,施展不开手脚,便一面使剑,一面飞脚将地上杂物朝两人身上踢去。
他这一路剑法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看似毫无章法,实是奇妙绝伦,倏然而来,寂然而去,当真是到了意在剑先,动如脱兔,静如处子的极上乘境界。
齐御风眼见这老者剑法如此高明,已所不及。心想:“这老头剑法厉害,我们定然要输,只有先纠缠一番,再慢慢寻找破绽,其余那些侍卫,倒可以无视了。”
见那老者踢开瓦罐,朝自己袭击而来,便展开乒乓剑法,抽、拉、撕、带,一一反击回去。
他和这少女都步法了得,东钻西窜,并不正式和敌人拚斗,再加上两边瓦罐,桌椅,盆壶,到处乱飞,一时飞灰四散,场面纷乱不已。
不过十几个回合,齐御风只觉得那老者脚上加力,踢过来的东西越来越是难接,只震得自己手臂发麻,当下不由得心下骇然,转头道:“姑娘,你先走吧!”
那少女一振长鞭,摇头道:“不用。”说完之后,收回长鞭,在鞭梢上一拧,系了一个鸡蛋大的铜球。再度弹出,长鞭如灵蛇矫夭,破空有声,更添威势。
这老者每次追击齐御风,不是每次被他用瓦罐等杂物回击,便是被那少女的长鞭干扰。
但细看那少女出招也无甚特异奥妙之处,无非长鞭抽打,鞭梢打穴,姿式虽妙,招式中却毫不凌厉狠辣,但就是这种平平常常的招数,却被她练的jīng纯无比,毫无半点瑕疵,是以威力不凡。
而这两位少年人均是习得一种奇怪的步伐,转动灵活,飘忽来去,尽是游斗。
他久战不下,不由得心浮气躁,心念一动,剑上使劲,只听咔嚓咔嚓,响声不绝,将足底四边,凡是可用之物,全都劈得粉碎。
他这一手露出,齐御风登时大惊,这一刺一挥便能将陶瓷等物击得粉碎的功夫,非得有几十年上层内功不可。
他生平所见,也就是苗人凤,胡斐等寥寥几人可以做到,连无尘道长也未必能行。
这一下地上再无杂物,他这乒乓剑法见招拆招的高明功夫也使不出来,扰乱不了那老者的心神,两人登时压力大增。
那老者大踏步走到齐御风近前,一口宝剑呼呼带风,大开大阖,以急招向他猛攻。
他连进三招,齐御风架得手臂隐隐生痛。那老者得理不让人,第四招当头猛劈而下。剑身未到,已是夹着一股疾风,声势极是惊人。
齐御风与那少女两人剑鞭齐上,一档一拂,合两人之力,才挡过了这一招。
齐御风长剑直刺,攻敌上盘,少女横鞭低头,扫其左腿。
这两人毕竟年纪尚轻,真刀真枪的比斗没经历多少,这一互相回护之下,便露出许多破绽。
那老者看见齐御风情急之下,中门大开,起脚一踹,啪一脚踹中他的胸口,齐御风登时飞起,平摊到了墙上。
齐御风受了这一脚力气,只觉得自己仿佛济南火车站门口大妈卖的摊煎饼,周身火辣辣一阵燥热,头昏脑涨,五脏六腑剧痛无比,情不自禁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那少女见齐御风受伤,心神大为慌乱,手上长鞭闪烁,抖了几抖,过不了几招,便被那老者一口长剑压住了声势。
那老者长剑一转,缠住了长鞭,一步赶到近前,一掌向那少女头上劈去。
就在这瞬息之间,齐御风睁眼陡然见到少女遭逢奇险,情急之下,腹中突然生了一股力气,脚下一蹬,身子斜飞,一剑直刺那老者后心。
这一剑乃是长白剑经中他最熟练的刺字诀,当真不同凡响,刚猛无匹,俨如迅雷奔马。那老者耳后闻声,不敢轻慢,急忙向旁边一闪,躲过了这一剑。
齐御风一剑不成,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手上寒光乱颤,劈里啪啦,将所学的险招怪招一一使出,那老者见他神sè如狂,状如疯狗,不要命的往自己身上双眼,下yīn,咽喉等致命之处招呼,且剑招诡异,好几下居然将他自己都割得伤了,这般“近战”剑法,他从所未见,不由得身形一晃,向后连退几步。
齐御风见那老者后退,当即停了舞剑,占据了大门门口,他这一番搏命,剑法施展的当真淋漓酣畅,从所未有,其中诸多剑招,都是他自己所不能控制。方才热血一涌,便顾不了许多,全然施展开来,其中九死一生,自残自戮,思之也不禁胆寒。
他缓缓抬头,一眼便看见那少女关切的眼神,当下心中一暖,心道只要今天救了这位姑娘,便是当场死在这里又能如何?
他跟了胡斐多rì,学了他一身勇武豪爽,单刀直入的脾气,又是齐鲁汉子宁折不弯的xìng子,当下一有了主意,便不再犹豫,大声叫道:“出门骑马快走,这里我来应付!”
说罢,进步一迈,牢牢占据了那少女和老者之间的位置,使出个苗家剑法的上步摘星的起手式,只要敌方一动,便要使出最壮烈的剑法,与之同生共死,天地同寿。
恍惚间眼角见那少女身形轻轻颤抖,瞬息之间,只觉一股豪气冲天而起,充塞胸臆!
第四十九章 故人相逢
那老者被他几次三番胡搅蛮缠,险些受伤,闻听此言,不由得冷笑一声:“这当才想起一命换一命,可是有点晚啦。”
说罢,指挥那十几个侍卫,分两翼包抄,渐渐靠近了齐御风。
齐御风见到那老者意yù全歼,不禁内心焦急如火,嗔目yù裂,回首道:“走走走,烦人jīng,我要施展‘一rì千死’的大招了,你莫在这里扰我心神。”
那少女微笑道:“你对我好,我知道的。”说罢长鞭一握,与他并肩而立。
齐御风听了这话,心中暖洋洋一片,顿时说不出话来。
那老者突然道:“小子,你从长白山下来对不对?”
齐御风道:“不错。”
那老者道:“先前有几十号掌门,镖师前往长白山拜山,不如如何?”
齐御风冷哼一声道:“你说那什么武状元刘戎青和他师傅杨云飞等人领的那几十号脓包吗?早都被杀的一个不剩,做了花肥了。”
老者闻言,惊疑不定,问道:“什么人所杀?”
齐御风故意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七心海棠,这毒药你听说过没有?”
那老者今晨刚从乌拉城经过,听闻了骁骑营和黑龙门惨状,不由得大吃一惊。
齐御风见他神情激荡,心道这正是个好机会,嘴里喊了一声:“七心海棠来啦。”手上一柄飞刀,激shè而出,奔向那老者。
老者见白光闪耀,随手持剑划了一个剑花,将飞刀击落,目光中却是有些戒备神sè,只因昨天近千的人马,据说都栽倒了这毒物的手上,他心有余悸,不得不防。
齐御风见一招奏效,手上又持了一把飞刀,缓缓向四周看去,似乎在寻找猎物。
两边侍卫看了他手中飞刀,都仿佛是见了瘟神,一个个战战兢兢,向后退去。
其实那七心海棠之毒,何等凶险,胡斐因此物太过歹毒,连墨心,书砚二人也是未曾传授,齐御风哪里会使?
只不过他思忖这老者肯定知道昨天白花点将台的事迹,所以便故意吓他一吓,果见其功。
他这飞刀功夫,因习练时rì尚短,距离高手境界尚有不短的距离,而且胡斐念这暗器并非光明正大的功夫,一向只允许他在危急时刻,方可使用。他少年心xìng,喜好轻车简从,磊落青衫,身上也不过只带了三把飞刀。
那老者见齐御风咋呼的声势,轻蔑一笑,他这般行走江湖多年的老狐狸,转瞬便看出这少年sè厉内荏。
这老者心道,你只要不是再使那同归于尽的剑法,要胜你这小子又有何难。
他思来忖去,只觉得这少年人剑法诡异多端,神妙莫测,虽然暂时功力尚浅,但倘若假以时rì,必成一代高手。
可是他眼下毕竟不是自己的对手,当下为免得夜长梦多,便准备下了杀手。
当下他又进一步,手中剑遥遥一指,指东打西,又向齐御风攻来,齐御风飞刀脱手,他微微一躲,也毫不在乎,知道这般jīng钢所铸的飞刀,大抵也施展不了那甚么‘七心海棠’之毒。
那一边少女低低叹了一口气,手中长鞭扬起,夭矫灵动,直扑他面门而来。
老者手掌一翻,居然将长鞭托住,那少女见长鞭受制,手一挥,一道闪光自手心激shè而出。
老者见此暗器毫无征兆,心中微微一凛,手中长剑划个半弧一接一黏,便将那少女所发的暗器粘在剑上,定睛一看,远来竟然是一枚普通的缝衣针。不由得心道:“这女孩儿将暗器练到这种地步,却比这小子强得多了。”
齐御风见到少女使了暗器,不禁又惊又喜,当下一边手上比拼,一边大喊道:“使‘漫天花雨’,教他也尝尝这‘七心海棠’的威力!”
他身受内伤,手上无力,便想用着话语吓唬那老者,以创造逃跑良机。
谁知那少女颇为老实,手上长鞭直绕过来,圆球直打那老者脑后正中的“风池穴”,一边摇头道:“什么漫天花雨?我可不会。”
那老者闻言大定,哈哈一笑:“两个小辈,拿命来罢。”说罢合身向前一跃,便要一剑结果了这少年的xìng命。
正当此时,齐御风最后一柄飞刀如流星一闪,破空而去;少女长鞭卷起数道白花,直攻老者肩井穴。
老者身在空中,长剑依旧圆转如意,随手将两样兵刃荡开,一剑依旧朝齐御风猛刺而来。
这一剑凌厉无双,如风雷,如电闪,齐御风招式用尽,又使不出力气,避无可避,一时心念感慨万千,微微阖上眼帘。
突然耳中一声传来:“齐兄弟,我来助你。”齐御风当即睁开眼睛,向后一退,回头望去。
只听人声至,不见人影来。
再回望过来,却见那老者面sè苍白,横剑立在当场,他这一跃用劲全身力气,在空中听闻了一丝破空之声,不由得身体倒转,复归原位。
这一下姿势虽妙,但气血翻腾,喘两口气复原,却是免不了的。
齐御风仔细观瞧,看他胸口膻中大穴位置上,居然摇摇晃晃,插着一根细如头发的的金针。
正自猜疑那路英雄相助的时候,却见一人,头戴小帽,身穿青袍,脚上穿着一双浅面鞋,笑容满面的从门口转出来,不是他昔年在山中遇见的田树言,又是何人?
田树言笑道:“齐兄弟,去年一别,你这武功可是俊得多啦。”说罢转头看向那少女容sè清秀,身材瘦削,不禁心神一动,连忙续问道:“这位是?”
齐御风忙道:“这位是在下的一位好朋友,田兄暂且别忙着叙旧,咱们把这老头打死再说。”
田树言轻踱方步,神情潇洒至极,摇头轻笑道:“半年不见,兄弟这戾气可比当初重得多了。”
说罢走到齐御风身边,看着对面那老者,长眉一轩道:“看来阁下就是南少林逆徒庄必范了罢?”
那老者也不发怒,道:“不错,不知小哥儿是哪门哪派的高徒?”
田树言微微一笑,轻嗤一声道:“我原以为八臂达摩也算是个人物,没想到连芙蓉金针都不认得?”
那庄必范闻言一惊,不禁脱口道:“芜菁子老前辈……”
齐御风听闻这庄必范对这芜菁子好似十分害怕,他自己却有点茫然,心道,芜菁不就是大头菜吗?兔妖所深恶痛绝的那玩意儿,莫非这庄必范不怎么爱吃涪陵榨菜?
田树言手一挥,道:“休得多言,放了那两位,我给你解药,赐予你一条生路。”
庄必范心道你一个少年,武功未必强得到那里去,况且武当派乃天下正宗,这芙蓉金针上也未必带着毒药,怕这怕这少年出头在先,后面却跟着哪位老家伙,那可就大大的不妙。
正自低头思忖之间,突然看见脚下青砖,埋了一圈的金针,闪闪发光。
这针极细,原是难以辨认,只因此时rì光微斜,shè进窗户,金针在阳光下生出了反光,耀目生辉。
庄必范想到有人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他脚下埋了一圈金针,不由得一身冷汗。
当下再无犹豫,拱手道:“如此我便卖了武当派这个人情。”
田树言也不答话,扔出一个小瓷瓶,就此不理。
庄必范又是一阵庆幸,心道此年月人心不古,少年人心xìng尤其狠辣,我还当他这金针没什么毒药,真可谓大错特错。
当下他惴惴不安,领着侍卫,扬长而去。
齐御风急道:“此人yīn险狡诈,是害了天地会总舵主林爽文的大帮凶,此时为何不杀了他,以绝后患。”
田树言笑嘻嘻地,摇头不言,只仰头高喊:“师傅,那人走啦,你下来吧。”
但见房梁上站起一人,飘然而落,看眼他年纪已然不轻,白须飘动,相貌古雅,和无尘一样,是个出家的道人。
田树言介绍道:“这位便是我师傅无青子,昔rì他行走江湖时,绰号叫做‘绵里针陆菲青’。”
齐御风一惊,心道:“早就听胡斐讲过,‘绵里针陆菲青’当年威震天下,成名已垂数十年,想不到今rì有幸相见。”急忙上前行礼,说道:“晚辈长白山齐御风,拜见道长。”
无青子笑道:“少年英雄,好生可畏。树言说你习艺虽短,但剑法jīng妙远超他人,初始我还不敢相信,今rì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齐御风听得面红耳赤,心下不由得惭愧。
无青子知他所想,不由得好言安慰道:“依你的长进和剑法,不出五年,胜他个八臂达摩又有何难,想当年胡斐在běi jīng连败大内高手之时,于兵刃上,恐怕也没你这般神妙。”
齐御风听得此言,心道这武当派的掌门总不至于说假话诓我,不由得jīng神振奋,重新抬起头来。
他却不知,当年胡斐只修习一路胡家刀法,加上了赵半山半rì不到的点拨,刀法上远不如今rì纳百家之长,但他自幼内功,拳法习练不断,却是比他今rì强得多了。
无青子与他好生亲热,然后转头看向一边微微躬身行礼的少女,道:“这位是?”
那少女道:“道长你好,我叫李文秀。”
无青子轻颦着眉头道:“不知姑娘是何门何派?”
那少女摇摇头道:“我也不知自己什么门派。”
田树言道:“你师傅呢?”
少女面sè有些惨然道:“我师傅死啦,他是江南人,在哈萨克部族的地方教的我武功。”
一边无青子,田树言斗沉默不言。
齐御风却内心翻腾倒海,心道:这是《白马啸西风》的正主出现了。
第五十章 月色溶溶
无青子沉吟片刻道:“你这路鞭法……?”
李文秀微微脸红道:“师傅原来教我的是流星锤,我到了中原,因兵刃携带不易,就自己化成长鞭,也不知道练得对是不对。”
无青子当即微笑道:“我说我看不出家数,姑娘天纵之才,当真叫老道眼前一亮了。”
说罢连连赞叹,然后转向齐御风看他伤势,外皮尽是小伤,不足为虑,但摸了好大一会儿脉,无青子却又有点皱起了眉头。
继而说道:“御风,你被这jiān贼踢了一脚,你体质特异,原本伤病倒也不重,休息个十天八天,吃些丹药,也就好了。”
“但你近rì肝气郁积,阳刚上亢,两者合为一体,就有些不好办了,怒为肝志,显然是最近练剑习武有些心浮气躁,自己跟自己生气了吧?”无青子捋捋胡须,温颜说道。
齐御风却摇了摇头,心道道长这次可是猜错了,自己发怒不是因为习武,却是因为汪铭卫等人实在该杀,自己数rì来历经战斗,心绪不宁所致。
无青子老道沉吟了一会儿道:“你这毛病,原本对咱们武林中人,算不了什么,大伙都是从小练气,内功有了根基,才练兵刃上的功夫。但你内功练得太晚,保护不了脏腑,又受了这般的重伤,你现在活蹦乱跳,以我之见,只是因为你平rì……”
他突然自己失笑道:“只是因为你玉笔山庄,平rì伙食太过好些,养的你体壮如牛,再加上你年轻扛得住,才幸免于难。”
齐御风虽然肚腹见如火炙般剧痛,却强忍着笑道:“不错,我这半年,什么人参,鹿茸,鹿髓,天麻等物俱是吃了个遍,还特意给树言兄储存了不少熊掌哩。”
田树言道:“我又不能平白无故去那玉笔山庄。”话虽如此,却还是有点感动。他先前找胡斐寻仇,未曾通知师傅,等归山后才向师傅负荆请罪,无青子听他讲诉期间过程,知道他当年的怨仇乃是朝廷刻意挑拨离间,和yīn差阳错所致,也未曾治罪。
齐御风又道:“最奇妙的,还要算是我喝的血胆酒,那大蛇之长足有几丈开外……”
无青子听了他的解释,不禁对白狐小飞大为神往,啧啧称奇,又搭脉想了一会儿微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可别强求啊。”
齐御风点点头,一边少女脸上却添了一丝忧sè。
无青子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打开看里面是一丸药物,他说道:“这是敝派自制的天王护心丹,服下之后,可保无恙。”
齐御风连忙称谢,伸手yù接,无青子却一回手展颜笑道:“如此重宝,岂能轻付与人,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给你。”
齐御风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做人的骨气了,张口说道:“道长所言,自然无不遵从。”
无青子道:“好,那么自病好之rì起,你便与树言习练无极玄功拳,一直要将这拳法学会为止。”
齐御风当即感谢无青子掌门允许传艺之德,心里却有点纳闷。
原来他所修习的胡家内功,好则好已,比之武当派千年传承的内家功法,却是有点不足。
武当派的内功修习长久,能灵台明净,少受物羁,去除了他近rì以来为练剑所积累的一身戾气,清淤散毒。
无青子知道他肝气上浮,怒气冲撞,却不刻意点明,装作糊涂。
他既不想让他失去了进取之心,又能强身健体,于武道更进一步,是以才允诺他练这无极玄功拳,由外而内,增添内力。
而这其中,自然还有去年胡斐传艺给田树言,令其剑法大进,无青子还以人情的成分,各中缘由,便没有与他细说。
当下齐御风服了丹药,一行人担心那庄必范寻了援兵,再生事端,便上路又寻了一处偏僻的村子,投奔一户农家,稍置安歇。
一连三rì,齐御风体内淤血尽去,恢复旧观,外伤也养得七七八八,在院中练了会儿剑,一边无青子和田树言见剑势古朴,剑招连绵不断、潇洒飘逸,不禁大声都喝起采来。
一边李文秀帮他洗了手帕,擦了擦脸,齐御风道:“无青子道长,那rì你为何不直接杀了庄必范,徒惹我们今rì困在这小山村中,不能出行。”
无青子摇了摇头:“庄必范是南少林第二十二代传人中杰出人才,达摩剑法练到他那般程度,颇为不易,只盼他早rì悬崖勒马,勿谓我言之不预也。”
想了一想又续道:“长白山闯王宝藏的消息一出,非但这种朝廷鹰爪接连奔走,便是有许多隐逸高人,也是利yù熏心。蠢蠢yù动,我听闻那乾隆皇帝此次,便是连云南点苍山的云阳,龙泉,沧浪三位老剑客也请了出来,那点苍三剑成名已久,隐居滇南,向来不和中原武林人士交往,可乾隆亲自写信邀请,料他们无论如何,都得前来长白山一行。”
“有了点苍派,自然还得有昆仑派,崆峒派等大派,这一次乾隆志在必得,我急匆匆赶来,便是想与胡斐商议,如何化解了这段恩怨。”
齐御风满不在乎道:“还化解什么,这些人愿意做朝廷鹰犬,那便全杀了了事。”
无青子摇头微怒道:“你这小子,动不动就要打打杀杀,如此凶戾,怎么练的了上层武功,再说天下英雄如果都如你所想,天天杀来杀去,恩怨越结越深,岂不是正中了鞑子的jiān计?”
齐御风梀然而惊,拱手向无青子赔罪。
无青子摆手以示无妨,续道:“学剑之人当有浩然正气,当刚正不阿、宁死不屈,似胡斐那般做个气冲霄汉的好汉,但刚不可久,柔不可守,一旦杀戮rì盛,戾气缠身,没有止境的以暴制暴,被国仇家恨蒙蔽双眼,那就离变成疯子,也不远了。”
齐御风听了,只觉得背上全是汗水,惶恐不能答应,他自面对伪君子汪铭卫后,数次杀人,一心只想着以杀止杀,只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一柄锤子,所见的坏人都变成了钉子一般。当下郑重向无青子道长致歉,并感谢他点悟之功。
无青子见他醒悟过来,也是低低一叹,只盼这一个大好的青年,不至于坠入杀戮循环,以至变成一柄只会杀人的利剑。
当夜,无青子便要辞行,赶赴长白山,李文秀却偷偷与齐御风说道:“你们走了,我就不去啦。”
齐御风奇道:“你不想去长白山看看小飞吗?我们还养有海东青,都可漂亮了。”
李文秀奇道:“海东青是什么?”
齐御风道:“是一种大鸟,可凶了,能抓兔子。”
李文秀掩嘴笑道:“哦,我们那也有一种大金雕,专吃黄兔。”
齐御风笑道:“我们这的兔子都是白的和灰sè的。”
两人又说笑了一会儿。
李文秀转头看着自己那匹老马,感叹道:“白马老了,上不了山了。你说的那些我都很喜欢……”
齐御风可不想让她念叨什么名人名言,当下抓住她的手说:“文秀,咱俩虽然相处只有几rì,但我xìng子你应该知道,从此天涯海角,你我不离不弃如何?”
齐御风这几天前思后想,原本预备徐徐图之,可是看到田树言虽然默不出声,看李文秀的眼神依然不对,这时李文秀又提出此行,索xìng不管不顾,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李文秀登时脸sè泛红,在微微夜sè中颇为动人,她见齐御风说得诚恳,眼中坚定火热,当下身躯不由得微微颤抖。
其实齐御风的行为,已是尽量收敛,按照他高中时代同学的情景,只怕,李文秀当场吓得晕倒也未可知。
但她哪见过九十后少年的这般激情,一时之间,居然也被吓得懵了。
两人四手相握,彼此暖气融融,齐御风一颗心剧烈跳动,但觉唇干舌燥,手心中都是冷汗,看着李文秀双唇紧抿,像是等待宣判一般。
月sè溶溶,四下里清冷幽绝,正是辽东苦寒的天气,两个少年人便在这院中,经久凝望。
这少年为她如痴如醉,为她魂牵梦萦,朝夕讨好与她,他如何不知,可一旦到了下决心的时候,李文秀却觉得思绪万千,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看到齐御风那般不成功便成仁的架势,心底更加慌乱,几乎要哭出声来。
两人静了一会儿,李文秀轻启薄唇,方yù发声……
正在此时,突然听见门口一声轻响,接着便传来田树言的声音:“齐兄弟,齐兄弟?”
两人吓了一跳,急忙松开双手,各自低头,齐御风将羊皮袄脱下来交予她,装模作势的开始练剑。
李文秀回到自己房中,思虑万千,摸着身上披的羊皮袄子,触动心怀,眼眶儿竟也红了。
睡觉的时候,想到他那炙热的眼神,又突然想起白天无青子道长所说的“刚不可久,柔不可守。”不由得低低一叹,辗转难眠。
第五十一章 霸气切糕
当天晚上李文秀提出要自己行走,不去长白山看这场天下英雄聚集一堂的盛会,齐御风随即便与无青子道长提出要陪着李文秀,过几rì再回长白山。
无青子道长管不到齐御风,自然随口答应。
谁知他关门弟子田树言,也立刻跳出来说与齐御风半年没见,要好好在一起多呆上两天,他那无极玄功拳也尚未练成,需要自己在身边勤加指点,免得练错了路数才好。
而且此地离长白山已经不远,他又轻车熟路,过几天赶上便是。
无青子当即有点无奈,他早过不惑之年,什么事情没有看过?
他知道这自己这徒弟和这齐御风,都对那温顺文雅的李文秀姑娘起了心思,他不愿夹缠在这小一辈的情爱之中扮个坏事的角sè,当下也不便点破,便装作糊涂,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向来为人宽厚,对生死仇人往往都留有余地,对这个小徒弟更是宠爱有加,既然想chéng rén之美,便动了不如尽早离去的心思。
次rì,无青子道长哭笑不得,独自纵马离开这个名叫清茶馆的小村庄。
李文秀见齐御风,田树言二人都要留下来陪着她,且一个个说的大义凛然,坚决无比,内心不禁又是一阵纠结,可她向来没什么急智,也只能默默答应下来。
这两天她又是无奈,又是惶恐,又有点欣喜,整个人都迷迷糊糊起来。
无青子道长一走,三人便也随之离开了小村庄,一路向东,沿着官道,尽捡着繁华的地方溜达,反正以三人的武功,即使再遇到庄必范那样的人物,就算打不过,逃也总逃得了。
过不了几rì,三人便来到吉林北山前面。
这北山并不甚高,但峰峦叠翠,亭台楼阁遍布,一座卧波桥把一池湖水分为东西两部分。
山上古寺庙群,佛、道、儒三教杂糅相处,建有玉皇阁、药王庙、坎离宫和关帝庙等寺院,倒也独具特sè。
此地共有四种庙会,分别为如来佛的诞辰,娘娘庙会,药王庙会和关帝庙会,充分体现了我国各路神灵,大杂居,小聚居的特点。
这一rì正是四月初八,如来佛诞辰之rì,不过此时在辽东信佛的人少,如来佛祖不那么受欢迎,因而据商家说今天的庙会远远不如五月的药王庙会,那时人山人海,锣鼓喧天,要连着举办三天之久。
不过三人素来也没一个感受过这般热烈的情景,看着各路不明真相的群众,忙着去药王庙买纸葫芦,去关帝庙给孩子举办“跳墙”仪式,再去娘娘庙“烧替身”,最后再到如来佛座前烧几株香,一路上逢佛拜佛,见道拜道,转换信仰之际,丝毫不见耽误,也是热闹得不行。
仨人来到市集中,见街上无数男女,都是衣衫光鲜,人人嘻嘻哈哈,比过年还要热闹。炮仗之声,四面八方的响个不停。李文秀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场面,一时小脸兴奋的通红,也掏出铜钱,买了三个纸葫芦,一人一个绑缚在腰间,不偏不向。
到了正午,游人香客云集,马戏、杂技、歌舞、秧歌等各种表演层出不穷,争奇斗胜,极尽jīng工。三人便择了个卖吃食的凉棚,边吃边看。
三人吃过午饭,便继续闲逛,见熙熙攘攘,瞧不尽的满眼繁华。
三人谁也不认得道路,只在街上随意乱走。李文秀走在中间,其余两个一个居左,一个居右,像两个保镖似的,拱卫着这向来没人疼没人爱的少女。
逛了个把时辰,齐御风买了几串冰糖葫芦,回头一看,却见李文秀被田树言拉到一旁凑进了人堆里头。
他急忙走过去挤进人群,站在李文秀身侧,原来是有一伙人在演武卖艺。
只见一名粗壮汉子手持一柄单刀,抱拳说道:“兄弟使一路四门刀法,要请各位大爷指教。有一首‘刀诀’言道:
“‘御侮摧锋决胜强,浅开深入敌人伤。
胆yù大兮心yù细,筋须舒兮臂须长。
彼高我矮堪常用,敌偶低时我即扬。
敌锋未见休先进,虚刺伪扎引诱诓。
引彼不来须卖破,眼明手快始为良。
浅深老嫩皆磕打,进退飞腾即躲藏。
功夫久练方云熟,熟能生巧大名扬。’”
齐御风听了,心想:“这几句刀诀讲的倒是不错,想来功夫也可一观。”
只见那个汉子摆个门户,单刀一起,展抹钩剁,劈打磕扎,使了起来,自“大鹏展翅”、“金鸡dú lì”,以至“独劈华山”、“分花拂柳”,一招一式,使得倒是有条不紊,但脚步虚浮,刀势斜晃,功夫实是不足一哂。
齐御风登时哑然失笑,不由的和田树言互相一笑,继而眼睛余光看见夹在zhōng yāng的李文秀,又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头不睬,田树言也是翘起了嘴巴,不与齐御风对视。
两人冷战,李文秀心思细腻,岂能不知,只能偷偷在心中苦笑。
正自这三人各怀心思之时,突然听见一个旁边的摊铺一阵大乱,传来一阵尖叫的声音,众百
姓大呼小叫,纷纷逃避,登时乱成一团。
一个声音大声说道:“巴依老爷,我这翡翠珍珠猫眼糕已经切下来啦,你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
另外一人争辩道:“你这糕比黄金还贵,鬼才要买,你强买强卖,不合国法。你赶紧撒手,休得多言。”
那先前的声音叫道:“我不管,反正这糕已经切下,不退不换。今天老爷你不拿出银子,便别想走开!”
那人续道:”你这十斤切糕卖到五千两的高价,世上谁人拖着那一大车银子走路,有理讲理,你快放开。”
齐御风等人转头看去,原是一个大胡子的壮汉手里拎着菜刀,手里抓着一个年轻的文弱书生,就仿佛一只猛虎手里拎着只小鸡一般。
那书生衣饰华贵,一看就是富家子弟。周围带着一圈家丁虎视眈眈,可惜投鼠忌器,惴惴不敢上前。
那穿着**服饰的壮汉嘿嘿一笑:“你要买我的翡翠珍珠猫眼糕,可你爹却只给你这点银子,你是你爹亲生的吗?”
一边有家丁大吼:“住口,大庭广众之下污蔑将军大人,你莫不是不想活了?”
那壮汉奇怪道:“污蔑你家将军不行,可擒住你家公子没没人来救,这可当真邪门,莫非我一语成谶?小子,小子,有命回家得好好问问你妈妈才是。”
他一手持刀,另一手轻轻拍着那书生的嫩脸,那书生受了侮辱,当下脸sè铁青,不发一言。
齐御风登时目瞪口呆,心道这切糕党真是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原来在这乾隆年间就有人被坑得不轻。
旁边李文秀,田树言看那壮汉粗莽,明显是故意找茬,而那文绉绉的书生却大冬天拿把纸扇,不断指指戳戳,与那壮汉讲理,终至落败。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也不禁莞尔。
就在此时,突然一队官兵飞速跑过来,刀枪并立,将两人围攻起来。有人上前见礼,问道:“公子无恙乎?”
那书生本来一言不发,见来人众多,顿时有了底气,大声叱道:“快点将我放开,否则我教你人头落地。”
壮汉见书生脸sè变幻极快,不由得鄙夷道:“穷则知书达理,斯斯文文;达则飞扬跋扈,盛气凌人,也就是你这般读书人才如此无耻。”
说罢,抄一个铁锅,猛地打在那书生头上,呯一声打晕了他,然后将书生身体夹在腰间,便如同抱着一捆薪柴一般,挥舞铁锅,几下便冲散了官兵,横冲直撞而去。
身后有几名兵丁,紧贴他远去方向放箭,却被他铁锅一抄,捞了过去。
那壮汉行走如飞,一边回头笑道:“若想要你家小公子的xìng命,还是别放箭罢,莫非是他亲母想杀人灭口不成?”
众人见这壮汉武功如此高明,都是目瞪口呆,一时整个市集,都是沉默不语,看着那壮汉混入人群,直奔后山而去。
只有那远远天津卫前来做生意的某客商未曾觉察出异状,依旧低头忙着手底下的活计,喜孜孜的大声吆喝着:
每天不离一道菜,
煎饼果子按套卖!
铁板铁铲小木刷,
辣椒腐rǔ小葱花!
一个鸡蛋五文卖,
油条肉松里面塞!
喜欢脆的多放面,
放点面酱些许甜!
金黄喷香好味道,
趁热吃了似神仙!
第五十二章 铁锅炒蛋
田树言见状,突然低声说道:“咱们追!”
李文秀和齐御风转头惊奇的看着田树言,不明白这其中与自己又什么瓜葛?
田树言笑道:“文秀,你久在回疆,有没有听说过使铁锅做武器的武林高人?”
李文秀低头仔细想了一想,迷惘的摇了摇头。
齐御风听田树言亲切的叫着“文秀”,腻歪的一身鸡皮疙瘩都抖落下来,听了后半句话,却突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西域战神阿凡提!”
田树言闻言不禁扑哧一声,哈哈笑道:“阿凡提就阿凡提,他什么时候多了这么霸气的一个外号,我倒没有听过?”
“这阿凡提当年和袁士霄号称回疆的南北双侠,武功深不可测,一口锅子几乎天下无敌,齐兄弟,你看方才那壮汉武功如何?”
齐御风沉吟道:“招式诡异,甚是难防。莫非这就是阿凡提的武功?”
田树言道:“不错,我师傅当年为报我大师伯之仇,在回疆闯荡,就见识阿凡提的武功,我大师姐李沅芷也曾与阿凡提并肩作战,共退清军。”
齐御风登时大感兴趣,说道:“如此那还非得见识一番不可啦。”
李文秀微颦着眉头道:“我看那人武功很好啊,说不定比我们都要高些,就不要给人家添麻烦了吧。”
田树言和齐御风一起道:“要得,要得,这样的热闹岂能不看!”
说罢两人连哄带劝,李文秀终究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三人沿着石板路,一路上山,追着官兵足迹,直用了大半个时辰,才在后山林中远远金铁交鸣之声。
田树言脸上一喜,说道:“看来就在那边啦。”当下剥开树丛,钻了过去。
几人走到近前,渐闻哎呦哎呦几声,几人接连被制住,然后便复归寂静。
三人听着诡异,不觉站在一排树丛之后,相互对视了几眼。
突然前面传来一声哼唧,那壮汉说道:“三个鬼头鬼脑的小魔鬼,到了人家的地上,就不知道跟主人打声招呼吗?”
田树言轻笑一声,振振衣袖,掀开树丛,便走了出去。见那壮汉把哪公子哥用身子捆住,躺在一边,也不是知是生是死,而围殴那壮汉的清兵,更是一个个东倒西歪,姿势难看的晕倒在地。
谁知他刚一露头,便只见一只铁锅迎面飞来,又疾又快,田树言不敢正面夺其锋芒,伸手一抓,想使个“落樱风舞”将这劲力逐步卸下,他这一招乃是武当派绝学,最高境界时能将一招之力分化为十二股力气,分别卸下,便如同风中樱花激荡,盘旋而落一般。纵使敌人势头再猛,也无能为力。
谁想那铁锅刚要飞到他身前,突然势头一转,转了个半弧,飘飘忽忽,向一边树上shè去,再一反弹,径直落回那壮汉手上。
那壮汉一接到铁锅,合身向前一扑,趁着田树言一抓落空,右手还僵持在空中未曾下落之际,一锅向他下盘膝盖打来,这一招又快又狠,姿势诡异,当真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田树言膝盖微拧,使个缠字诀盘旋在那壮汉手臂上,轻轻一抖,就势在空中一转身,拔出长剑,朝那壮汉头顶点去。
壮汉吃了一惊,铁锅一抬,朝田树言剑尖上挥去。田树言身在空中,招数未老,剑身在铁锅上一弯,腾空倒翻了个筋斗。
这几下兔起鹘落,只在转瞬之间,那壮汉点点头,脚分开站立,两脚尖与肩同宽,上身保持自然正直,自然含胸,略向前倾,双手持铁锅一晃,在田树言落地之处向上一翻。
田树言本待落地说话,谁知这壮汉居然不依不饶,无奈之下,猛吸一口真气,一只脚在铁锅上一点,又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大头朝下,一柄剑朝那壮汉刺来。
谁知那壮汉顺着他剑的来路,铁锅反手又是一拍,这一招抽拉之际,倒颇有齐御风乒乓剑法的风范,田树言施展师传的柔云剑法,收缩自如,当下剑身在铁锅上一弯,几乎画成一个半圆,再借力一弹,纵跃到身后树上。
一边齐御风和李文秀都啧啧赞叹,心道这武当轻功,当真不凡。
李文秀道:“这位田师兄的轻功好高啊,似这般以剑尖触物在空中翻一个筋斗,你能做到吗?”
齐御风略有些脸红道:“我可不能。”
李文秀道:“我也不能,以前在西域见到的武林中人,没一个有他这样神妙的轻功。”
两人在一边叙话,田树言听得却又气又急。
原来那壮汉看似鲁莽,武功却甚是不弱,几番冲突,田树言不是被铁锅反弹在天上大翻筋斗,便是被那壮汉挤兑的下不了树,这柔云剑法本当一经发动就连绵不断,在一招之后,不论对方如何招架退避,第二招顺势跟着就来,如柔丝不断,chūn云绵绵,可他被困在空中,一经交手,便被那壮汉铁锅一颠,抬向空中,这连绵不绝四个字,便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久战不下,田树言也想过以力破力,将他这口铁锅击碎,可几经试探,那铁锅黑黝黝厚得不行,又岂是他一口薄薄的铁剑所能破得了的?
又过了几招,齐御风两人也看出田树言窘境,当下沉默不言。
观察了几招,齐御风突然“咦”一声,他见这壮汉前翻、后翻、左翻、右翻,离不开推、拉、扬、挫四个字,手腕一扭一抛,倒好似与他的乒乓剑法有些相似,不过这铁锅厚重短小,其实质却又有所不同,当下细细观察,良久过后,突然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那田树言此时正蹲在树上,伺机反击,听了齐御风大笑,不由得脸上又是一红,心道这位暗地里较劲的情敌,又不知会怎么抹黑与他。想是在李文秀眼中,此时定然也觉得自己像个上串下跳的猴子一般难看。
他xìng子与齐御风不同,虽然平时潇洒不羁,可临到喜欢的女孩面前,却总是诺诺不敢言语,而那齐御风心直口快,有什么就说什么,肚子里更是藏了无数讨人喜欢的段子,逗得李文秀笑靥如花。
他吟一百句诗词,也抵不过齐御风讲一个通俗易懂的笑话,他费了好大力气拉近两人关系叫声“文秀”,已是鼓足了勇气,脸红心跳得不行,人家齐御风大大咧咧,张口便“阿秀”,“阿秀”叫个不停,如行云流水,任意而至,丝毫不落下刻意的痕迹。
他逢山谈山,逢水说水,纵古论今,可那两位却好似都这些风雅之事不感兴趣,反而对路上遇见的那些下松鼠啊,小白兔啊或者好吃的东西更为关心。
可怜这一位胸怀锦绣文章的少年侠客,除了练武喝酒,便只会吟几句歪诗,在两个半文盲面前毫无一点出风头的机会,这两rì连遭惨败,都已有了些自暴自弃的倾向。
此时再回头见那壮汉面带微笑,似乎嘲讽他一般,不由得怒上心头,双手持剑,要使一招“玉女投梭”,向那壮汉手上刺去。
这一招平淡轻舒,看似毫不着力,但剑尖刺出,却混有他练了十多年的无极内功,且萦绕轻柔,剑招能在半途绕一个小弯,令人防不胜防。
他足下用力,看准那人手指,一剑刺去,身子正凌在空中,突然听见齐御风喊道:“后翻!”
未及思索,他剑势已出,有进无退,当下一剑如惊鸿乍现,嗤嗤带着风声刺向那壮汉,只见那壮汉,手握住铁锅把柄,轻轻向后一翻,护住手腕,防住了他这一招。
田树言一个倒翻,回到树上,与那壮汉同时“咦”了一声,看向齐御风。
田树言心道:“齐兄弟的武功进步虽快,但与我还有不短的距离,方才一招,他却怎么突然叫破了那壮汉的招式?”
那壮汉起初满脸惊异,随之却也嘿嘿一笑cháo齐御风说道:“小朋友,你的眼睛很不错!”
齐御风笑道:“田兄,你使快剑与他拼抢,我告诉你他铁锅的方位。”
田树言心有疑惑,勉强点了点头,施展快剑,连绵不绝,与那壮汉拼斗起来。
只听得一旁齐御风叫道:“左,左,右,后,前,后,侧翻,推,拉,扬……”这绵绵密密的几招过后,他居然一句不差,将那壮汉铁锅的来去讲得清清楚楚,虽然田树言还有点迷迷糊糊,不明其理,可身在空中连翻了几个筋斗之后,这rì子却也好过多了,当下这壮汉便抵不过他的他这一剑,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
田树言抓住空隙,轻飘飘落地,当下不觉又惊又喜,连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齐御风哈哈大笑:“他就是一个颠大勺的,你又不是没有炒过菜,这道理你还不懂?”
田树言脑中突然一闪,突然明了,那壮汉每次逼起上跃,都是将铁锅向前推了一推,为的就是逼迫他只能向壮汉面前跳跃,而不至于落到他的身后;而自己落下之际,他却总是向后一拉,也是同样使他不能尽心借力,纵跃出他铁锅的范围;而比拼招式时,他总是一扬一挫,使自己翻动,再给自己一个缓冲……
他脑中突然展现出一个情景,便是那壮汉提着铁锅,在火上不断的颠勺,翻炒,而自己便是那个无论如何都翻不出他手掌心,都无法逃避命运的——炒鸡蛋!
第五十三章 劈头盖脸
田树言在变了脸sè,随之略微思索,心中登时便云开雾散,豁然开朗。
挺剑上前一步笑道:“你这伙夫,这一手蒙了我好久,来来来,我们再战?”
那壮汉嘿嘿一笑,摇头说道:“你是武当派的,跟你打没意思。”
说罢转头看向齐御风道:“那个刺猬头的,你很好,看破了我的招数,愿意和我打一架吗?”
齐御风一摸脑袋,原来自己的帽子居然在经过树丛的时候掉落在了地上,急忙跑过去捡起,转身摇头道:“我轻功不行,可打不过你。”
他以剑法而论,走遍天下,或许已属于一流高手行列,但无论轻功身法,拳掌内功,与高手打几十个回合或许还勉强能撑上一会儿,但时辰长了,却不免要露出马脚。
之所以能有如此造化,也还是应了无青子道长那句话,纯粹是吃出来的。他在山上喝了无数的血胆酒,那酒最为壮力,再加上rì常伙食,俱是大补山珍,此时他身形虽未改变太多,可力气却比上山时增长了一倍有余。
这壮汉以一只短柄铁锅,就能将田树言颠来翻去,一身臂力可谓当世稍有,实在强过他太多,齐御风最怕的就是遇见这种一身蛮力的家伙把他打回原形,是以想也不想,当场拒绝。
那壮汉凑近了热情的推荐道:“你轻功不行,我的轻功也不行,像这样攀墙爬树的本事,我是一辈子也练不成啦。咱俩就在地上比划如何?”
齐御风微微有些意动,当下沉吟不语。这壮汉的铁锅招数颇于他所学有相似之处,或可互相印证一二。
那壮汉等了一会儿,颇为不耐烦,见他只是低头不语,当下上前一步,蒙头盖脸一铁锅就朝他脸上砸了下来。
齐御风一闪身,展开四象步法,一步踩到那壮汉身后,躲了过去,抽出长剑,信手回刺过去。那壮汉回首一手,长剑在锅子上刺出几个火星。
齐御风可没有田树言的柔云剑法的功力,不敢以力碰力,当下抽回宝剑,展开步法,东一剑,西一剑,一招未毕,二招又至。
他展开这套长白剑经上的剑法,剑招初出时人尚在左,剑招抵敌时身已转右,竟似剑是剑,人是人,两者殊不相干,接连朝那壮汉身上刺去,壮汉东挡西挡,迎住剑锋,面sè却略有些失望,摇头道:“你这样可赢不了我。”
齐御风脸上一红,自他出道以来,挟长剑以抗江湖敌手,未尝有一人不夸赞他的剑法的,可就这么愣头愣脑的一个壮汉,却说自己赢不了他。
当下剑势一变,施展起胡斐所传的雪山剑法,毕竟长白剑经上的剑法太过繁复华丽,他经验尚浅,不能理解其中深意,能发挥的威力只有十之一二。可这雪山剑法却是胡斐亲手教出来的,即使墨心,书砚二人到此,也未必比他强到那里去。
当下他长剑斜指,剑尖分花,竟是连刺三处,在雪山剑法当中,又隐隐带了天山派“三分剑术”的味道,心想凭那壮汉一只铁锅,怎么也挡不住这三招剑法,若是纵跃避开,他后招连绵不断,便可立刻占据上风。
谁知那壮汉双手握住锅柄,从下至上连挥三下,每一招都是以力破力,以快打快,齐御风不敢用长剑直刺他的铁锅,只能避其锋芒,收了剑势。
他心中暗暗苦笑,心道你一个厨子学什么李娜,莎拉波娃啊,我学个乒乓球就够无耻的了,这货居然连人家网球的招式都拿出来了。
心中气急,当下反手一抽,正中铁锅,“啪”一下抽得铁锅一声脆响。
那壮汉“咦”了一声,铁锅一抬,当成盾牌护住门面,齐御风眼看这一招立了奇功,想也不想,施展开乒乓剑法,一顿抽拉冲挂,尽是以剑脊迎敌。
那壮汉见了这般剑法,登时大惊失sè,非但不能反攻,就连左支右挡之际,便也显得有些慌乱了。
幸亏他这路**武功讲究“快打慢、慢打迟,拳打人不知,出手如闪电,回手如烧灼。”行动倒是极快,一时半会之间,倒也支撑得住。
只不过原先他如此威风,现下却像个乌龟般顶着个铁锅,不免有些不美。
一边田树言,李文秀见了齐御风这般劈头盖脸的打法,也有点匪夷所思,他这般舞剑,倒是有点将长剑当做长鞭使用的意味,只不过剑身只有三尺,充其量也不过是一根牧羊的短鞭罢了,想要发挥长鞭至远至柔的招数,却也还是不能。
齐御风抽得爽了,也是大为兴奋,心道这路剑法原来只能防御暗器,却没发现对这种奇门兵刃也有奇效。
他这般抽拉冲挂,挑弹砸扣,对付一般兵刃不行,对付这铁锅则绰绰有余,只要他一直以连绵不断的攻势压制对方,那么对方稍微一露头,便有破相去命之忧。
他剑走轻灵,招断意连,绵绵不绝,当下把这套他和苗人凤共同参研的剑术从头到尾使了一遍,那边壮汉苦不堪言,只能听着自己铁锅上叮叮当当响声不绝,不断抵挡,只因为那剑身比他兵刃长上一尺有余,又是连绵不断,他几次三番想要反攻,却不是险些被挑破了大腿,就是被砸到了头上,一时攻势逆转,不断后退。
百招过后,齐御风渐渐喘气粗了起来,他毕竟大病刚愈,加上内功不深,这般疾风暴雨的打法也是他生平从所未有,只要他一招连接不上,便立刻得被那壮汉反击而回,心理压力尤其沉重。
正待他想着怎么提出罢斗之时,那壮汉蹲在铁锅后面道:“别打了,我可是纳斯尔丁·阿凡提的徒弟!”
齐御风呼呼带喘,一手拎着长剑,一手指着自己脑袋:“不是我要打你,而是你要砸我?”
壮汉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中原的好汉,怎么舍得砸破你的哈密瓜,倒是你毫不留情面,险些在我身上划了好几个伤口,他应该是陆道长的徒弟?你是谁的徒弟,这般厉害?”
齐御风见此人眼下才变得和蔼可亲起来,不由得一挺胸膛,说道:“我是雪山飞狐的徒弟!”
那壮汉当即惊喜道:“我在回疆经常听见你师傅的名字,可是上次他去回疆还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当时我还小,没有见过他。”
又转念一想说道:“我有一对好朋友,是‘西川双侠’的徒弟,是不是也在山上?叫……徐什么了的。”当下一抹胡子,苦苦思索起来。
齐御风忍不住道:“叫徐墨心和徐书砚。”
那壮汉大喜道:“不错,不错,哈哈,当年我只有七八岁,记不住朋友的名字也不能算是不敬。”
三人互相交换下眼神,只看那壮汉胡子拉碴,一脸漆黑如墨,眼角眉梢已有风霜浸染之sè,说是四十岁也有人相信,在心里都俱摇了摇头。
齐御风道:“兄台原来是我两位师兄的幼年好友,可当真是……少年老成。”
那壮汉道:“哈哈,我叫阿不力克木·阿瓦克力。我在京城中听说了鞑子要围攻长白山,于是就急匆匆的赶过来,半路上又想不带礼物,岂非成了不知礼数,才跑到这吉林乌拉,置办了这件礼物。”
田树言奇道:“什么礼物,那翡翠珍珠猫眼糕吗?”
阿瓦克力回身一提那书生道:“那糕就是骗人的东西,你们也少吃为妙,最重要的是抓到了这条大鱼,鞑子便要投鼠忌器,大大不妙。”
田树言道:“据说此人是什么将军的儿子?”
阿瓦克力说道:“不错,此人就是现任吉林将军都尔嘉的儿子,勒保。此人最好假惺惺装成什么文人雅士,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草包一个。”
田树言听得这话,虽知道这阿瓦克力无心说他,可却总觉得在说自己一般,不由得面sè一红。
齐御风却突然心中一动,说道:“你是‘西域战神’的徒弟,你师傅只教给你这一套锅法吗?”
阿瓦克力奇道:“‘西域战神’,那是谁?”
齐御风暗啐了自己一声,摆了摆手,他之所以叫阿凡提“西域战神”,乃是受了网上一部搞笑视频的影响,视频里面阿凡达的弟弟阿凡提大战变形金刚惊天动地,是以他才知道阿凡提这三个字。
直到后来,他看了一本叫《书剑恩仇录》的书……
正当此时,阿瓦克力耳朵一动,说道:“又有人来了,你们跟不跟我一起走?”
三人互相看看,俱摇了摇头,阿瓦克力也不多说,将那勒保往腋下一塞,一拱手道:“如此,那咱们就长白山见啦。小兄弟,你那套乱劈风的剑法可要好好练习,我去琢磨破解之法,等再见面时候再跟你打!”
说罢,身躯摇摇晃晃,转瞬便走出树林,踪迹不见。
三人遥望他远去的背影,俱有些莫名其妙,只有齐御风心中一动,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些什么……
第五十四章 两本秘籍
次rì,三人走出城外,但看荒郊古道,初chūn萌发,一派生机盎然,三人都不由得振奋不已。
只是因李文秀所骑白马年老,不能疾跑,是以三人都只能缓缓而行。
但迎风远望松江,近看四野,悠哉悠哉,也是一大美事。
行至傍晚,忽见江畔上盖着两间小小木屋,屋顶上已然破败不堪。
田树言喜道:“好啦,咱们便在这儿住一晚。”奔到临近,但见板门半掩,屋外并无足迹,他朗声说道:“过路之人,相求借宿一宵。”隔了一会,屋中并无应应答。
他推开板门,见屋中无人,桌凳上积满灰尘,显是久无人居,于是招呼那两人进屋。
李文秀关上板门,见地上堆着残破渔网,空气中隐隐有些腥气,另一间屋中有床有桌,床上堆着几张破烂已极的被褥。看来这屋子是渔夫的暂居之所。
当下三人收拾一番,齐御风,田树言埋锅做饭,李文秀牵着三匹马径直前去江边饮马。
田树言见李文秀走远,清清嗓子皱着眉头说道:“御风,不是为兄说你,似你这般年纪,还是应该勤加习武,专研治国安邦之道,将来天地会和红花会的大事有成,年轻一辈全赖你这般人物。光yīn短暂,切莫耽误了行程。”
齐御风也笑道:“树言兄,你也切莫怪当弟弟的说话不中听,这诗词歌赋,偶尔陶冶情cāo亦可,但终究不是正途,你看哪个大文豪是靠着诗词治理天下,又有哪个门派以诗词闻名?另外酒这个东西,迷乱心智,伤身伤神,最好不喝为妙。你这天天醉生梦死的,岂不是枉费了无青子道长的一片苦心?”
田树言未曾预料道这齐御风早有话头顶着,登时便是一愣,随即点头感慨道:“你也说也有道理,为兄现在年纪大了,确实也应该收敛形骸,正正经经讨个老婆过rì子。”
齐御风道:“树言兄说哪里话来,我记得红花会的武诸葛徐天宏当家,年近三十了才娶了媳妇,你还早得很哩,再说无青子道长年老,你师姐李沅芷又是女流,他rì武当山这派的衣钵,多半还要落到你的手上。树言兄当以门户兴衰为重啊!”
田树言听他大道理连篇,不觉语塞。随即失笑道:“你就不能让兄弟这一回?”
齐御风见田树言不跟搞什么迂回婉转,直接单刀直入起来,远望李文秀瘦削的身影,不由得一阵怜惜之情涌起,缓缓摇头道:“树言兄与我一见如故,说什么我都能答应,唯独此事……”
他一心向武,高中生涯又十分忙碌,虽然他这一代年轻人已经十分早熟,身边人更是做下了让人咂舌惊叹的事情。
可他却从来没有思考过男女情爱之事,但直到他那天在江边见到李文秀看着松鼠打架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了这世上总有一个人,值得他怜惜爱护,不弃不离,生死相随。
这种执着于九死而不悔的爱情,胡斐曾经告诉过他一旦错过,是多么的悔之不及。
他也不想因为少年人的一时面子和冲动,失却了这份珍贵的感情。
田树言见他坚决,轻轻一叹,转身离开木屋。
过了一会儿,李文秀饮马归来,表情十分雀跃,她抚摸着白马的鬃毛,微笑着看着门内的齐御风。
齐御风急忙出门,殷勤上前,一脸温柔道:“白马老啦,让他歇一歇吧。”
李文秀牵着缰绳,回望那匹老马,微微有些感叹,也说道:“是啊,这匹马陪伴我好多年了,也应该让他歇息歇息啦。”
齐御风见李文秀目光颤动,玉雪动人,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以后我们在一起再买匹白马好不好?”
李文秀低头,一抹红晕顺着脸颊朝耳根蔓延,当下放脱了缰绳,缓缓进了小屋,坐在锅灶边,低声说道:“御风,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忘记,就能忘得了的。”
齐御风笑道:“小时候,我们不懂爱情,可却那么的,刻骨铭心……”
李文秀展颜一笑,惊喜道:“你这话说的真好,不像田少侠说话,我都听不大懂。”
齐御风闻言心中暗喜,心想你田兄啊田兄,你这文青风格就注定了你的失败。
当下齐御风又道:“我现在此处无父无母,你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不如……”
李文秀羞红了脸颊,当下低头不语,不再睬他。
松火轻爆,烤肉流香,江畔荒野石滩之中,别有一番温馨天地。
过了一会儿李文秀又道:“无青子道长那天的话,你可都记得清楚了吗?”
齐御风一凛,当即答道:“记清楚了。”
李文秀道:“你是舍生守誓,志节丹诚的好人,我丝毫不疑,而你也喜欢小松鼠啊,小貂啊,我也是知道的。但你总是要打要杀,我觉得不好。”
“天底下坏人数之不尽,哪里杀得过来。你这般激烈xìng子,不但有损身子,对你练武心境也应有所影响。你当学会韬光养晦,和光同尘。”
齐御风闻听此言,一时心中迷惘无依,心想胡斐所说,必然无错,可李文秀和无青子道长所言,似乎也有道理。
李文秀见他目光茫然,苦苦思索,当下又道:“不过你所杀之人,都是鞑子帮凶。那些人欺负汉人,又欺负哈萨克人,如果你不杀了他们,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家破人亡,受尽凌辱,这样的坏人,杀了也就杀了,你别往心里去就是。”
顿了一顿,李文秀又道:“反正……我就是不愿意你多杀人就是了。”
齐御风点点道:“嗯,我记得了。”
李文秀说话原本是不想两人尴尬,所以引出话头,看他老老实实的答应,一时竟然又不知如何开口了。
好半天才道:“我看你昨天使那路剑法,怎么如同短鞭一般,那是甚么剑法?”
齐御风好容易摆脱方才话题,登时眉飞sè舞,将那乒乓剑法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然后又道:“对了,田兄曾传给我一套《九龙鞭法》,一直也来不及学,不如给你得了。”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那本田树言去年所给他的薄册,递给李文秀。
李文秀自出师以来,一直不断自己琢磨,从未见过什么武林秘籍,当下捧在手心,认认真真的看起来。
齐御风借着火光看着眼前这少女明秀端丽,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爱慕。
不一会儿,只见板门打开,田树言捧着条大鱼进屋,一见李文秀手中所持的书册,便知道齐御风拿了他的秘籍卖人情,便开口说道:“《九龙鞭法》有什么学的,文秀,我这里有套当年我师傅在西域山洞里挖掘出来的《黄沙万里鞭法》,你且看看。”
李文秀收卷笑道:“不用啦,只看这一路鞭法,我已经觉得大开眼界,裨益良多,如果在学了别的武功,难免贪多嚼不烂啦。”
田树言那肯只让齐御风一个人卖人情,连忙说道:“反正我门派之中,现在也没有学鞭法的,这本册子就送给你了,你想什么时候学就什么时候学,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
李文秀几番推辞,终究抵不过田树言心意拳拳,无奈只好收下。
田树言又大模大样,在一边指点不已,他武功博采众家之妙,并非武当一门,说起来头头是道,大有道理。
齐御风见状不禁一阵憋闷,心道本来气氛我都调和好了,没想到这家伙又出来搅局,无奈自己虽凭借巧招胜过那个甚么阿瓦克力,压住过田树言一头,可他却也知道,自己真实武功远远不如这位昔年天龙门掌门之子。
当下他细细思量,自己武功当以《长白剑经》上的最为高明,rì后年深rì久,也能慢慢成长,然后便是融胡家刀法,苗家剑法,和太极剑法为一体的雪山剑法,再然后……可就剩下他那套稀奇古怪的乒乓剑法了。
其余太极拳,胡家拳,以及新学的无极玄功拳,他都是浅尝辄止,没有仔细专研深究,毕竟现下的江湖,还是以兵刃为主。
这些功夫每一门都是奥妙无穷,以毕生jīng力才智钻研探究,亦难以望其涯岸,他没一门功夫练到真正第一流的境界。遇到次等对手之时,施展出来固然是五花八门,叫人眼花撩乱,但遭逢到真正高手,却总是相形见绌。
当下他仔细回思,那rì与阿瓦克力打斗之时,当时似乎领悟到了点什么,只可惜灵光一闪而过,瞬息不见。
他一抬头,看见李文秀一手拿着那本《九龙鞭法》,一边手指转动,比划着什么。
突然他心念一动:“那阿瓦克力以厨技入道,练就了一身本领,我以国球入道,也练会了一路剑法,而那位阿瓦克力接我雪山剑法的连环三剑,反击之时,所用的反手打法,似乎有那么一点网球的痕迹……”
“如果我能将这些讲究抽拉冲挂,挑弹砸扣的球艺全都总结出来,取各派所长,自成一家,岂不也能创出一套武功?”
当下他看到田树言嘴里滔滔不绝,李文秀不住点头,心中不禁又是冒一阵酸气,然后便涌起一股斗志,心道:“天下武功,均是由人所创,别人既然创得,我难道就创不得?”
想到此处,眼前登时大现光明。
第五十五章 女儿心思
当下齐御风便低头沉吟,想几招雪山剑法,再比划几招长白剑经,将他生平所见到诸般jīng妙武功在脑海中一一筛选,才发觉创造武功一事,实在艰难。
想当年辽东大侠胡一刀和打遍天下无敌手金面佛苗人凤决斗,两人比斗之余居然能学会对方武功,并用在比武之中,那已经是当世罕有天才人物了。
而他所偷学了几招“三分剑术”、“闯关东拳法”、和几招“夫妻刀法”,却也只是明其家数,并未曾jīng心研修。
当下他凝神苦思,将所见的每一招jīng妙招数都细细揣摩起来,先想他这最为熟悉的“刺字诀”,如果按照“闯关东”这一式“松花叠浪”的气势施展,一剑连着一剑,层层叠叠,必定更添威势;而如果将三分剑术的招数融合在“截剑式”当中,这招数也势必更有意蕴。
他托住下巴,紧皱眉头,看似平静,可脑中却有诸多武功互相争斗。
胡家武功远也有粗陋之处,但胡斐和苗人凤多年琢磨,创得这套雪山剑法,却缘何这般更改?
这一式“沙鸥掠波”,在胡家刀法中原已威力极大,为何改换到雪山剑法中,这一划却变成了一抹?
他脑中想着,不住手上比划,后来比划不够迅速,便凝神空想了两个小人在脑海中不住争斗,两人招数迅如闪电,相互搏杀起来。
初时还能觉察出这一招出自“苗家剑法”,那一招出自“夫妻刀法”,但随着他领悟越来越深,到得后来,脑中激如雷鸣,直乱成一团,再也分不清那一招出自哪里。
他又想那乒乓国手的各种技巧,想到邓亚萍,王涛,马琳;继而想到羽毛球扣杀的姿态,想到林丹,谢杏芳;然后又想到那网球或者也可入围他的“大剑法计划”,继而想到练体cāo的虽然轻功不行,但空中翻腾的技巧或许也可以借鉴,他这轻功最为不足,不由得越想越是郑重。
又想到了霍尔金娜,柳金如何转折翻腾,等到他将这些奥运冠军差不多想了个遍的时候,突然又想起习武之人,大多时候还是在地上拼斗,那跨栏也应该学学,然后便想到了刘翔的七步栏……
然后便突然眼前一黑,仰天摔倒,昏了过去。
一边田树言、李文秀两人,本来一个教的负责,一个学的认真,突然见他“咕咚”一声摔倒在地,不由得大吃一惊,急忙赶过去,一个捶胸脯,一个掐人中,好容易才将他唤醒。
两人连连问他缘由,齐御风脑子纷乱,也答不上来,只因这般深邃明澈的思索,极费脑力,可遇而不可求,但凭机缘巧合。
当夜无话,次rì起床,李文秀见他脸sè苍白,急忙殷勤备至煮了大鱼,给他补补身子。
三人在江边一连住了五天,齐御风这五天之内,尽量将自己所学所看,总结出一些思路规律,去粗存jīng,想了几个临敌之际连环绝杀的妙招,又将那乒乓剑法诸多不足之处,加以改善,当下于剑法一途,算是更进一层。
第六rì,田树言,李文秀两人见他神情平和,再无发病的征兆,便一路又慢慢腾腾的直奔东南。
到了一个小镇,三人寻了间客栈吃了午饭,席间听闻本地有位大户习练拳棒,与当地知县勾结,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当下田树言与齐御风相视一笑,连忙细细打探,确定了事实,等到半夜三更,便偷偷潜入,割了那财主的狗头,齐御风恶趣味心起,抄起笔墨,在墙上写下一行大字:杀人者,chūn熙路刀客也。
继而转头杀了知县,二人转回客栈呼呼大睡。
次rì三人出门逛街,闻听街头巷尾,欢声雷动,都拍手叫好,居然还有人家放起了鞭炮,两人哈哈大笑,都觉得大快人心,唯独李文秀低头不语,无奈苦笑。
一行人走到成衣铺。齐御风买了几件女式衣衫,交给李文秀,李文秀摇头晃脑拒不接受,却耐不住两人软磨硬泡,到底还是收了。
等回了客栈,两人催促她换了衣衫,千呼万唤之后,李文秀才羞羞答答从自己房间里走了出来。
两人只见她一进门,便觉得眼前一亮,只见她身着一身嫩黄的衣衫,清裙拽地,体态婀娜,当真如芝兰般秀美,明珠般夺目,比之先前一身灰衣美上千倍,不由得都大声喝彩。
李文秀本来就出身江南,凝聚了水乡的灵秀之气,只不过在大漠苦熬了几年,历经了风霜,却也更显沉静温雅,田树言看见面前这女子如晓露水仙般清雅,海棠chūn睡般娇丽,登时就连肠子都悔得青了。
齐御风买衣裳的钱本来还是他从那财主家翻出来,只因他嫌弃带着这么多银子笨重,就信手丢给了齐御风,谁想到他这一出手就是大手笔,足足花了一大半给李文秀购买衣衫。
看李文秀低头浅笑,走路都是小心翼翼,想必也是喜欢得不行。
李文秀被两个男人看了半天,娇羞的双颊晕红,好半天才能开口说话。
她秀眉微蹙,轻声说道:“我自八岁便遭逢大难,父母早逝,后来难得有师傅和一个哈萨克族的朋友照顾我,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难得在辽东遇到两位,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两位肯不肯答允?”
田树言闻言不由得身躯一震,转头看向齐御风。
只见齐御风也是紧锁眉头,面容沉静如水,好半天才道:“你说什么,我便答应什么。”
李文秀看他一眼,眼中澄澈似水,晶莹明亮,颤声说道:“我们三人都无父母亲人,便就此结拜为兄妹,你说好么?”最后一句,却仿佛单独对齐御风说话一般。
此言一出,当下屋内一片寂静,三人都是久久不言,李文秀见两人都端着脸一言不发,身躯微微颤抖,险些哭出声来。
过了良久,突然田树言一拍巴掌,张口说道:“好,好,有甚么不好?”
说罢他站起身来,齐御风抬眼望去,只见他面sè苍白,嘴角微微颤动,行动之间颇有轻狂之意。
田树言仰天一笑道:“‘结交在相知,骨肉何必亲。’我有这么两位兄妹,当真是求之不得!”
李文秀低头轻声道:“我……我是一片真心。”
田树言笑道:“文秀你说哪里话,我难道是一片假意不成?”说罢便跪倒在地,招呼两位道:“来来来,咱们江湖儿女,不拘礼节,我们在地上磕八个响头,从此便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两人听了,也双膝一屈,跪倒在地,三人面对着面,磕了八个响头,然后论及生辰,由田树言做了老大,齐御风做了二哥,李文秀做了三妹。
田树言令店小二取了酒菜,三人痛饮一番,这事便这么定下了。
当rì田树言行动颇见狂态,齐御风和李文秀都颇有些担心,当天晚饭之后,两人便不约而同,偷偷凑到他门前打探。
听了一会儿,见他只将自己关在屋里,吟诗写字,两人在门口呆了一阵,都摇头苦笑,便转头离开。
李文秀看着齐御风,面有难sè,嘴角微抿,似是有千言万语,却有不能尽诉。
齐御风回头看见,便向她招招手,两人走到客栈的小院中,相向而立。
齐御风笑道:“三妹,你有什么话说?”
李文秀沉默半响,轻声说道:“你今天给我买的衣服,我很喜欢,谢谢你啦。”自她换上了这般女儿衣衫,便仿佛xìng子都改换了似的,变得扭扭捏捏起来。
齐御风满不在乎的说道:“那有什么,胡大侠的妻子就有许多好看的衣服,将来我求她,把样式好看的,都给你做一件。等将来咱们去了京城,我给你买更多的漂亮衣服,什么蕾丝啊,黑丝啊,咱们也都穿着试试。”
他看着眼前的李文秀楚楚动人,气质如兰,忍不住又想着她穿了那么多年的灰布衣衫,当初初见时,若不是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咋一看还以为是个灰扑扑的男人,不觉心肠一软,道:“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就应该穿得漂漂亮亮的,要不然等你老了,你这辈子长的再怎么好看都没用啦。”
李文秀重重的点头,“嗯”了一声,像是答允了什么誓言一般,然后努力抬头看向齐御风,眼睛睁得大大。
齐御风却见她眼底泪珠滚来滚去,一时不觉有些好笑,心道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一哭。不过美人当前,眼波盈盈,怎么看怎么好看。
李文秀忍了半天泪水,才低头轻声说道:“御风,我心里好难过啊。”
齐御风不解其意,便劝道:“实在难过就进屋休息吧。”
李文秀抽抽搭搭,依言回了卧房。临进屋前,突然蓦然回首,看着齐御风的背影,久久不言。
第五十六章 了无痕迹
次rì,齐御风迷迷糊糊的醒来,睁眼便看见田树言正站在床头,目光冷峻,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不觉吓了一跳。
田树言见他醒来,叹一口气,眼睛望向窗外,递给他一封书信道:“喏,这是她写给你的。”
齐御风当即心中一沉,抓过书信,见书信上写道:
书嘱两位哥哥:
今番辽东相叙,交浅缘深。
赠衣传艺之情,永难磨灭。
但人生难免有不散的宴席,他rì江湖相逢,再当谈武论剑,把酒言欢。
天涯海角,终念吾兄。三妹就此别过。
善自珍重,勿以为念。
文秀手书
齐御风登时一惊,仿佛如一瓢凉水当头泼下。
起身穿上衣裳跑到李文秀的客房,但见rì头高照,遍地暖阳,香风寂寂,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唯独不见李文秀的身影。
他急奔出客栈,但见白马无踪,青颜无影,他不禁大声呼喊:”阿秀,阿秀。”他衣冠不整,慌里慌张,四下里人们俱好奇的盯着他看,却也顾不及整理仪容。
他心中一股急火,一直跑出周围方圆几里之遥,两条大道俱寻了个遍,也没能寻觅到那个孤单瘦削的身影。
他不禁心中暗想,她到了哪里去了呢?她已没了亲人,身上又没有多少钱,平rì只能靠乔装打扮成男人,沿路打猎采药为生。她一个女孩子,倘若遇到什么难缠的高手,又得怎么办呢?
他急奔疾走,如癫如狂,漫山遍野的寻找,却处处难觅芳踪。直到月上梢头,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客栈,见到了田树言。
两人一站一坐,默默对视良久,相顾无言。
半晌,田树言推开窗子,望月吟道:“眼底风光留不住,和暖生香,又上雕鞍去。yù倩青丝遮别路,垂杨那是相思树。惆怅玉颜成闲阻,何事东风,不作繁华主。断带依然留乞句,斑骓一系无寻处。”
齐御风听他吟诗,不禁又瞪他一眼,只觉得自己恨不得揍他一顿才能解气。
当下他默默启开一坛白酒,咕咚咚喝下肚,这才冷静了些,心道:“她如此这般都是我俩太过太强迫她之故。这几rì就见她深思不属,说话颠三倒四,古里古怪,想是心中早已有了主意。”
他出神半晌,只见窗外一轮银盘斜悬天边,将满未满,不禁又想到李文秀羞涩腼腆,口角含笑的样子,心中又是一痛。
当下他一口接着一口,越喝越急,忽而想到李文秀红晕双颊,眼睛光彩明亮的看着自己,忽而担心她遭逢江湖险恶,不禁又打了个寒战。
朦朦胧胧,恍恍惚惚之间,抬眼看见田树言坐到对面,手里拿着个杯子,接着他那坛酒,也自斟自饮起来。
他心中不禁一阵烦躁,拍桌站起身来,叫道:“来来来,田兄,且陪我出去过上几招。”
说罢,取下墙壁上挂着的宝剑,仓啷啷出鞘,跳到门外。
田树言也不言语,紧随其后,走到小院之中。
两人点了点头,各自倒转剑尖,手握剑柄,躬身行礼。
“请!”“请!”
身子尚未站直,只见齐御风手上白光闪动,跟着“铮”一声响,双剑相交,田树言不由得“咦”一声轻呼。
齐御风伸手便是雪山剑法中的“飞雪寒梅”,使时剑尖轻颤,分为三路,便是那“三分剑术”的剑意,田树言虽一一格开,但由此一招,想到齐御风剑术进步居然之快,不由得暗赞了一声。
齐御风一招不成,一声叱喝,长剑从左上角直划而下,势劲力急。田树言身手矫捷,向后跃开,避过了这剑。他左足刚着地,身子跟着弹起,刷刷两剑,向对手攻去。
齐御风凝立不动,嘴角边微微一笑,长剑轻摆,挡开来剑。他轻功不行,前些rì子想的,都是这般以静制动,后发制人的招数。
田树言心道,几rì不见齐御风施展剑术,便有这般境界,当下不敢轻慢,发足疾奔,绕着齐御风滴溜溜的转动,脚下越来越快。
齐御风稳稳当当站住了身子,紧盯着他长剑剑尖,只要近到身前,便挥剑击落。
田树言忽而左转,忽而右转,身法变幻不定。
齐御风给他转得微感晕眩,当下刷刷两剑,直削过去。
但田树言奔转甚急,剑到之时,人已离开,剑锋总是和他身子差了尺许。
齐御风回剑侧身,右腿微蹲,田树言看出破绽,挺剑向他左肩疾刺。
不料齐御风这一蹲乃是诱招,长剑突然变幻,“左拦挡”“燕子三抄水”“提撩剑白鹤舒翅”三招连使,接着圈转一刺,一招“刺字诀”直取田树言大腿,势道劲急无伦。
田树言大骇之下,长剑脱手,向齐御风肩膀激shè过去。这是无可奈何同归于尽的打法,
齐御风若是继续进击,他一条腿必定中剑。当此情形,对方自须收剑挡格,自己便可摆脱这无可挽救的绝境。
只听“当啷”一声,齐御风收剑一挡,田树言长剑登时坠地。
两人对视一番,心中均是一阵吃惊。
齐御风以为自己那番连招妙手,虽不至于令田树言俯首就擒,却也能胜过他一筹,可万没想到,却只闹个两败俱伤的局势。
而田树言却也没有想到,这个大半年前的才初入门径的少年剑客,现在居然能将他逼得如此狼狈。剑势之中,已俨然有了登堂入室的气象。真不知他这番剑法是怎么练的。
正当两人惊叹之际,突然听见院外有人拍手道:“好好好,没想到如此偏僻小镇,居然能见到这般武艺jīng强的少年英雄。”
两人目光一转,见院门之处,立着两个人。
一个店小二陪着一位身穿马褂,头戴小帽的中年男子,只见那人也不甚高,相貌中正,神情有些粗豪,手里也提着一柄描金镶玉的华贵长剑。
田树言本来气就不顺,登时怒道:“你这小二,怎么胡乱把人领到我院子里来?”
那小二眼睛一白,仰起脖子,倨傲道:“现下是满城风雨,都传着我家东家被歹人害了。这位姬九茂大侠乃是东家的好朋友,前来看看,有什么了不起吗?”
田树言道:“你身为店家,随意领人进来,又未曾告知顾客,你这算开的什么店?”
那店小二傍着姬九茂大侠道:“姬大侠在此,你今rì若想讨个说法,也要问过姬大侠才行。”
那姬九茂一拱手道:“我杜家兄弟昨rì惨遭遇害,两位同为武林同道,跟着去看一眼吧?”
两人心中有事,那管他杜家兄弟,张家兄弟的,昨天杀那恶霸时,见他武功低微,脚步虚浮,便全然没当一回事。此时见居然有人敢为此出头,不觉有些郁闷。
当下齐御风便道:“滚滚滚,我们只是住店,其余别的,一概不予理会。”
田树言也道:“什么泼皮无赖都敢称一声大侠,还要脸不要?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那位姬“大侠”本来见这两个少年武功不弱,是以礼数还算周全,此时闻言,登时勃然大怒,冷笑道:“既然如此,便别怪姬某不客气了。”
说罢,长剑出鞘,挺身一跃,眼望着两人,便要让这两人一起进攻。
齐御风上前一步,长剑一递,却瞬间有点踌躇,这位“大侠”满身都是破绽,只怕连他未曾穿越的时候也胜不过,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攻他那里为好。
田树言有意再见识见识齐御风的剑法,便未上前助拳,此时一见这“大侠”剑势,也不禁觉得有点好笑。
齐御风也不愿多想,当机立断,一剑刺向姬九茅额头,姬九茂提剑一挡,他便剑招突变,略微一低,刷刷两下,割了他的胡子。
姬九茂倒也手脚麻利,急忙将手中长剑向下一挥,齐御风手中长剑也就势一抽,一弹,绕过他顶门,轻轻一抹,将他头上帽子连同那一小撮头发割去。
姬九茂只觉得头上火辣辣做疼,当下大怒,顾不了许多,长剑猛向前一刺,齐御风身形一转,绕过他侧面,顺手两剑,便剃了他的眉毛。
那姬九茂大侠只觉得眼前一亮,便有点头晕目眩,脚下一软,险些瘫倒在地,刚要转身面对敌手,却又突然见裤子一松,向下溜去,原来他一条裤带,也给齐御风割成几节。
姬九茂急忙丢了长剑,一手抓住裤子,一手摸头,发现整个脑袋仿佛一个咸鸭蛋,干干净净,宛如剃头匠剃过的一般,只微微留些青茬。当下不由得心惊胆战,几yù下跪,求这少年饶自己一命。
齐御风看他一眼,不觉笑道:“滚吧,你这般武功,今后还是别出来行走江湖,为人主持公道的好。”
那姬九茂不发一言,连连鞠躬,转身离开。
一边店小二眼见于此,只惊得目瞪口呆,见姓的走了,登时也灰溜溜跟在后面,谁知田树言突然慢悠悠走到近前,道:“方才我已问过了姬大侠,不知现在可否向你讨个公道呢?”
那店小二胆颤心惊,愁眉苦脸,当下缩着脖子,只敢用眼角看着田树言。
田树言长剑一抖,挽歌剑花,那店小二只觉眼前一花,尚未反应过来,两撇眉毛便已翩然落地。
田树言笑道:“都是庄户人家,何必狐假虎威,为虎作伥,你走吧。”
那店小二当即转身就跑,等到了远处,才“妈呀”一声,叫出声来。
两人哈哈大笑,尽兴之余,却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当夜便骑了马匹,离开小镇。
等出了镇口,田树言轻勒缰绳,回头望去,月光之下,小镇的轮廓依稀可见。
便在此地,他们留下欢声笑语,且义结金兰,经历了不少故事。
而此时他们奔向东南方向的长白山,料李文秀躲着他们,便约莫是奔向西方进了山海关,他们两个虽说有些不拘小节,可一个倜傥潇洒,另一个也算得上英俊勇武,那个固执的美丽姑娘却偏偏不喜欢。
“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她偏不喜欢。”
田树言长叹一声,调转马头狂奔而去,大声道:“玉芷香兰留不住,唯见白马啸西风!”
第五十七章 松花江上
两人骑马沿着松花江一路奔去,走了一rì,心中气闷,索xìng也断绝了游山玩水的心情,两人只彼此长吁短叹,互解忧闷。
这rì行到江畔,两人寻了个渡船过江,船到中游,看浪花起伏,波涛滚滚,齐御风的心中,也是思如浪涛。
田树言小心翼翼道:“二弟,你不用担心,文秀她原本的武功已练无可练,武功基础不差,唯缺招式。只要她学了那套黄沙万里鞭法,不出一两年,能胜过她的,恐怕也寥寥无几了。”
齐御风回想,的确如此,李文秀天资卓绝,那种平平无奇的鞭法居然也能将武功练到如此地步,如果得了高明武功,肯定进步神速。而且她多年行走,足迹踏遍大江南北,西域辽东,万里之遥,也没出什么事。
而且她心xìng平和,不喜是非,自有保全之法。
当下心里敞亮了些,正想抬头与田树言叙话,突然听得江上一个洪亮的声音远远传来:“两位,到这就跑不了啦,还是乖乖跟我回去见过大帅吧。”
这声音从另一艘船上传来,入耳清晰,显然呼叫之人中气十足,田树言心下冷笑,暗道:“谁敢如此大胆,要我两人留下。”转头看去,只见江上两条官船,如飞一般划来。
凝目远望,只见那其中一条船的船梢上站着一位土财主般打扮的中年男子,留着短髯,旁边站着一个光头和尚。另外一条船上,坐着几个朝廷侍卫,都用力划桨,向他所乘坐的渡船逼迫而来。
齐御风所在这艘渡船原本坐了十多名乘客,见状都面如土sè,齐御风细心观察,发现有两人彼此对望,面上十分惶恐,又有些脸熟。
仔细一看,原是那天与李文秀在破庙煮鱼之时碰到的那一胖一瘦两人,当时无青子道长逼退庄必范,这两人也随之溜了。众人目光都在身受重伤的他和李文秀这个美丽的小姑娘身上,是以也没在意。
而无青子道长素来不喜同官府交往,一心韬光养晦,虽然素有侠义之风,但连红花会这等与他大有关联的黑社会组织也没加入,可见他对这等事忌讳之深。当时也是不理不睬,故意装作没有看见。
齐御风此时见之,不由得心中暗道:“这两人受朝廷捉捕,想必与我长白山宝藏有关,否则福康安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执着不放?”
看那两人俱改换了衣裳,穿的破破烂烂,面上涂抹着泥灰,若不是仔细观察,还真看不出原来本sè。
那两船越来越近,船夫吓破了胆子,当下束手跪地求饶,那一胖一瘦两人见状,上前抢过船桨,用力一扳,小船便带着众人惊恐之声,窜出丈余。
那后面船上的官差道:“哈,两位终于忍不住了,放箭!”
只听得后面呜呜声响,羽箭破空之声响起,当下齐御风不由的大怒,心道:“为了抓捕这两名嫌犯,居然连一船的无辜百姓的xìng命也不顾了吗?”
当下抽出长剑,将来箭一一荡开,挺立在船尾。
那人见他穿着有些不合时宜,武功却是不弱,不由得“咦”一声,齐御风回望那船夫跪在地上,只知拱手求饶,知他无用,便对那一胖一瘦两师兄弟说道:“迎上去,待我杀了那些官差。”
那体态清瘦的师兄此时也认出他来,单手指着他道:“你不是……你不是……?”
齐御风一笑道:“我是雪山飞狐的徒弟,先前多有误会,望请见谅。此时形势危急,不是说话的地方,等那两条船事毕,咱们再行叙话。”
那胖子师弟呵呵一笑:“既然是雪山飞狐的徒弟,咱们就豁出这条命,也要助你一助。”当下抢过艄公的橹来,在水中扳了两下,渡船便横过船头,向着来船迎去。
齐御风白他一眼,心道我冲上去还不是为了你。
田树言早就在一旁持剑以待,见两船靠近,当下一声大叫:“狗鞑子,休得行凶伤人。”身子飞起,犹如一只大鸟,从空中扑向那大船,几名箭手嗖嗖shè箭,向他shè来。
他长剑在空中挽几个剑花,便将那些羽箭击落。
双足踏上船板,手掌一挥,使出无极玄功拳的功力,只听扑通扑通两声,便有两个侍卫抵不过他的掌力,跌进了江水之中。
剩余的侍卫眼见他如非将军从天而降,一出手便是这般厉害,无不惊惧,当下退缩不前。田树言连挥长剑,将一干侍卫都打落水中。
另外一条船上的中年男子见到,不由得转头叫道:“好俊的功夫,不知是那一门派的高手?”
此时船已靠得近了,齐御风一个翻身,爬上那中年男子的船,笑嘻嘻道:“吴老头,你的对手在这里呢。”
原来这男子,便是当时在打牲乌拉府邸后门与齐御风交手过的崆峒派高手吴虹云。
当时他俩比试兵刃,斗个不胜不败。齐御风自持剑术比之前几rì更多领悟了一层,当下见猎心喜,急忙赶了过来,上前约战。
吴虹云分辨出此人,也是一笑:“原来是相识的故人,想必白花点将台一案,也有阁下的份吧?”
齐御风横剑挺胸道:“吴老头,念你曾经放过那对牟家兄弟,我今rì也不为难与你。就此罢手,回转你的崆峒山如何?”
吴虹云听闻不觉冷笑:“年轻人,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高了吧?”
齐御风也不多话,当下一剑递出,遥遥指向吴虹云,想凭借着最近自己琢磨的那套连环绝杀,不管奏不奏效,先吓吓他再说。
谁知吴虹云身形未动,一边那胖大和尚,手持禅杖,却蹿了出来,大声道:“我庄师兄所说那用剑的少年人就是你吧,咱俩先较量一番。”
手中禅杖虎虎生风,猛然横空一轮。
齐御风见这和尚威猛无匹,当即先把自己吓了一跳,这人不动还好,一动便如同猛虎下山,一口禅杖猛向他肩头劈来,这一杖来势好不迅急,小船之中相距又近,实在避无可避。
齐御风当即身子一侧,膝盖后侧抵住船舷,猛然向船外一仰,使个铁板桥,这一下用力过猛,居然连半数头发都浸入了水中。
他心中暗暗jǐng惕,心道这和尚武功,不下于那使剑的庄必范,想必就是胡斐所说的四大高手之一。
当下使个在船身一弹,翻身站起,手上连环三招,迅如闪电,直向那和尚袭去。
那和尚只觉得一团银光罩住,当下也不由得吃了一惊,手上乱舞,状如癫狂,接连将几招挡下。
齐御风一招不成,不觉皱眉,心道这和尚使这般沉重宽大的武器,又舞动的如此灵活,真是磕着碰着都不行,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他这武器比我的长了三十寸都有余,岂不是比我强上了三十分?
当下他不敢强攻,展开身法,尽是游斗,只可惜这船上狭窄,两人武功都大受影响,甚为不畅。
一边田树言收拾了侍卫,便转头看向那吴虹云,两人目光一错,吴虹云见这小船便摇摇晃晃,那和尚禅杖甚是施展不开,当下在船边一点,轻轻跳跃到大船之上,对田树言笑道:“我且来会会这位少年英雄。”
田树言上下打量一番,问道:“崆峒派的?”
吴虹云道:“不错。”
田树言眼中jīng光四shè道:“哪一门?”
吴虹云一听,不禁暗暗皱了下眉头。原来崆峒一派,有别于其他门派。共有八个掌门人之多,这八门各有绝技,是平级关系,不互相管辖,而总管八门之人叫做掌派人,一向由武功最高之人担任。
现任的崆峒掌派人无尘子神龙见首不见尾,谁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吴虹云投靠福康安,便是想借其气焰,正大光明的压服其他七门掌门,当上这个掌派人。
崆峒传承一向极为隐秘,外派之人很少知道他们内中还分着这许多规矩,是以田树言此言一出,吴虹云登时便有些jǐng觉。
这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打量,一边齐御风与那和尚却斗得有声有sè,翻天覆地。
只因他俩所在小船窄小,每次和尚这劲力带动,挥舞禅杖,便激起一阵水花波浪,看上去甚是惊险。
齐御风见这秃驴手中禅杖矫矢飞龙,迅若风雷,势不可当,心中暗暗叫苦,心道这武功便是胡大侠所言的少林绝技疯魔杖法了罢,他这般力大无穷,招数不必太过jīng微便有偌大的威力,可偏偏他这般花样翻新,斜劈竖砍,只怕那一下碰着自己,自己以后做点小买卖就不用交税了。
这小船起起落落,浮浮沉沉,他站在船上手忙脚乱,生怕一个不小心,便磕着碰着。那边田树言却旁观者清,不禁大叫道:“用太极剑法!”
齐御风眼见对方禅杖落下,又一个偏身,小船也跟着猛地一歪,险些翻了过去。
他听闻此言,看了这水面一浪接着一浪,当下心有所悟。转身一剑搭在禅杖腰里,轻轻向下按落。
这一按力道虽轻,却是长白剑经中一招“洗字诀”的jīng妙招数,力道恰到好处,竟将禅杖压得一偏。
他向来练功,受了他大伯的影响,从不贪得无厌,花式繁多,只求招式rì益jīng深。这“洗字诀”功夫用力尤为jīng妙繁复,他一向不敢在实战中使用。此时一出,居然立显奇功。
那和尚抽回禅杖,狐疑的在他脸上看了半天,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这招数,居然被这样的少年人破去。
两人一人船头,一人船中,随着小舟浮浮沉沉,上上下下,齐御风灵台明澈,胸中已有了破敌之法。
第五十八章 疯魔杖法
那和尚看着齐御风惊疑不定,当下杖头向下,杖尾向上,摆了个架势,沉声喝道:“再来!”
齐御风看着那和尚,心中却潜心默念,将那些记得滚瓜烂熟,却未曾在实战中使用过的招数一一回想,对比方才的疯魔杖法,原先剑术许多疑难不明和似是而非之处,登时便在心中出现了解答。
田树言提醒他使“太极剑法”,原也不错,可他太极剑法练得再好,又怎么比得上他所研习的《长白剑经》上的神妙武功?
不真正的与敌手时相逢之时,武功练得再熟,也似是而非,只知其用而不解其理。而方才他见到那江流暗涌,又与这和尚比拼了半天,便突然对这一式“洗字诀”有了体悟,他本有剑术根基,人又聪敏,一点即透,当下轻轻一挑,刺向对方额角。
那和尚振腕一推,以杖头新月上前一拨,齐御风长剑就势一拍,击在杖上,那和尚只觉得一股劲力顺着杖身传来,登时手上一震。这一下齐御风借力打力,使的全是巧劲,那便是“洗字诀”的上层功夫。
和尚心中大怒,当下向后退了一步,禅杖从背后以肩为支,力凝于心,扳击而下,这一式乃是“疯魔杖法”中的绝招,名叫“秦王鞭石”。
齐御风见他这一击之势威猛异常,心道只要被他禅杖扫到,即使不皮开肉绽,也难保不受内伤,当下不敢怠慢,鼓起勇气,在禅杖舞出的白光中迎面欺身而上。
这和尚使的浑铁水磨禅杖,足有三十多斤,而他手中长剑,不过二斤有余,但自《长白剑经》上的功夫被他体悟出来,苗人凤昔rì的谆谆教导便在他头脑中一句一句浮现开来,原来听得模模糊糊的道理,现在却登时明白的雪亮,登时便是武功大进。
虽然两件兵刃轻重悬殊,大小难匹,但数招一过,他这剑法东刺西刺,连洗带抹,居然将那手臂粗的禅杖逼得施展不开手脚。
那和尚见齐御风剑法挥洒,潇洒自如,他每一招使出,总是被他借力打力,剑脊一磕,便偏了几寸。
待到他心慌意乱,手脚有些无措,齐御风更是抽出空隙,或点穴道,或刺要害,逼迫他收杖回挡,十几个回合之后,但见四面八方都是齐御风的剑影,便是全力招架也有所不及了。
当下和尚不由得大惊,定了定心神,将他这套杖法从头到尾一招一式的使了出来。他这套杖法,共一百零八路,每一杖打下,都有千钧之力,而且杖头杖尾都可用以打穴,劲力至猛至刚,是天下最为阳刚的杖法。
但这种杖法十分损耗内家真力,若然演完一百零八杖法,必得大病一场。所以,若非碰到生死关头,决不轻易使用。
齐御风见他不理自己,只一味舞动禅杖,像是yù与自己同归于尽般,不觉晒然一笑,脑中已有了计策。
那和尚正一招一式,向齐御风逐步逼近,突见他剑法一变,三根手指持住剑柄,将长剑舞成个圆圈,宛若耍戏法一般。
那和尚一呆,可见到这般破绽,岂有不攻之理?
当下禅杖一抖,急向他肩膀点来。齐御风手腕一翻,长剑搭在他禅杖之上,顺势向外牵引,这一招十成之中倒是有九成九是借用了和尚的劲力,可谓巧妙异常。
那和尚只觉得禅杖几yù脱手而出,心中大惊,知道刚才那少年是故意卖与他破绽,急忙运力回缩。
那知他这一用力,正中齐御风之计,待他力气用老,新力未生之际,齐御风侧身起脚,抬腿一踢,登时将他踢了个筋斗,滚入了船舱后头。
只见那胖大的和尚骨碌碌滚进后舱,犹如一个皮球一般,压住了几个cāo舟之人。伴着哭爹喊娘的几声惨叫,那和尚随即一阵风般跳跃回来。
他脸sè一阵青白,显然已经是怒不可额,大喝一声,重新使开“疯魔杖法”,将禅杖运得呼呼风响,劲力至猛至刚,无与伦比。
但他挥到东,长剑跟向东,他打到西,长剑随到西。
虽然他这杖法有开碑裂石之能,伏虎降龙之妙,齐御风却毫不用力,剑随杖行,看来似乎全由这和尚摆布,其实是如影随形,借力制敌,便如水上行舟,任它如何惊涛如云、骇浪如雪,我自随波逐流,自然便能笑傲cháo头。
那和尚猛打了一阵,见毫无作用,登时向后一跃,虎目yù裂,哇哇大叫,将禅杖扔进江中,扑扑往自己胸口砸了两拳。
他吼声震天,齐御风不由得打起十二分jīng神,牢牢盯住他手脚方位,心中有些害怕,心道他这是超级赛亚人要变身不成?
哪知那和尚狂叫了两声,神sè逐步平复下来,但一双眸子闪闪发光,还是盯着他不放,他朝着齐御风伸出大拇指一举道:“你好,你厉害!”
说罢,转身跳入江中,波涛一涌,瞬间踪迹不见。
齐御风心道:原来这和尚心志刚烈,自知不敌,便跳水自尽。思之也不禁黯然,沉默良久。
一边吴虹云见了齐御风这般神妙的剑法,心中砰砰直跳,心道这少年几rì不见,武功居然又jīng深了不少,当真不可小窥。
田树言见吴虹云惊疑不定,当即一摆手中长剑,问道:“那边已然决出胜负,吴掌门,咱们过过招如何?”他料这吴虹云武功不弱,是以开口便叫他一声“吴掌门”,诈上一诈。
吴虹云脸sè变幻,不发一言,一双眼睛,只盯着齐御风座船,田树言持之以礼,便在一边静候。见这声“吴掌门”没能激起他的甚么惊讶,想起来应是不错。
未及良久,突然咔嚓咔嚓之声,齐御风所在的船身一阵摇晃,原本的船夫登时纷纷跳水,仓皇而逃。
齐御风急忙抓住船沿,定住身子,向下一瞧,那和尚在水里露出个头来,冲齐御风嘿嘿狞笑一声,然后复而沉下。
田树言道:“不好,这秃子要凿船!”顾不得吴虹云,当即便要扳桨向那边靠去。
正当此时,刚好一个大浪涌到,将船一抛,吴虹云手中迅如闪电,突然飞出双钩,直取田树言双肩。
田树言立足不稳,眼见双钩又至。急忙松开双桨,向后一跃,在空中一个转折,飞退回原本所乘的渡船之中。
吴虹云手上双钩不停,纵横来去,吞吐如飞,几招便将那渡船上胖瘦二位师兄弟手中船桨打飞,然后“呯呯”两声,双钩撞向船舷,将那渡船移开了几丈之远。
田树言一见,不由得心中怒起,但任凭他轻功再高,也飞不过这般远的距离。只能远远看着吴虹云冷笑道:“好哇,追魂双钩,你是追魂门的掌门对不对?我是武当山无青子门下,这梁子咱们结定了!”
吴虹云本来颇为得意,听得这句话,不由得内心一阵纠结。他身藏官府衙门当中,行事一向低调,原本就是不想与江湖人士有太多过节,此时得罪了这等名门大派的高徒,想是以后的rì子,有点不好过了。
齐御风听得脚下咔嚓咔嚓拆船之声,连绵不绝,起初还有些慌乱;但后来胆气一横,想那和尚水xìng再好,弄沉这艘小船,也要有段时间,索xìng双足凝立不动,闭目静听。他运起无青子所传授的无极玄功,几个呼吸过后,便心息相依,绵绵密密,不多时即不闻那浪涛之声,四周寂然宁静。
不多时,突然耳边一动,听得水中哗啦一声轻响,当即出手如电,挥剑如虹,如电石火光般刺向船底。
一声闷哼之后,他抽出长剑,见剑脊上血痕蜿蜒,点了点头。
擦去头脸血水,抬眼望去,见那两艘船俱已飘荡得老远,身边只剩下自己一艘破陋小船和周围荡漾翻涌的血水。
田树言远远叫道:“天高水远,齐兄弟,我们两船均已无浆无橹,只能随波逐流,我的船大,你的船小,咱们只有改rì再见啦!”
齐御风哈哈一笑,浑然不惧此时的窘境,当下道:“船上两位朋友,是我长白山贵客,你当好自照应。”
田树言见江上风大浪急,声音难以及远,便点了点头。
齐御风低头沉默片刻,突然想到一句名言,当即大声道:“今番良唔,豪兴不浅,他rì江湖相逢,再当……”
未及说完,抬头望去,田树言所在的渡船早已飘得远远,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影子了。
齐御风一甩袖子,只觉得扫兴,当下坐在船中休息,等着这小船未沉之前,先把他送到岸边。
第五十九章 林中围攻
齐御风费尽力气,cāo弄小船,才终于在江水即将灌满这小船之际,逃到了距离江岸不远的地方。
看江岸还有几十丈距离,他又咬咬牙,使出了当年自渤海湾练就的一身功夫——“狗刨式”,爬到了岸边之上。
话说这般大海里练功的过程,好像是每个后武侠时代的穿越者发达的必经之路,只要进海水里泡那么几年,出来都能力搏山洪海啸,内力霸道jīng纯……
只可惜齐御风未曾穿越之时,就已在海中勤练不止,却只不过收获了一肚子的盐水和学会了一招“狗刨”罢了,更是有几次,都险些有去无回。
好容易上了岸,齐御风已经jīng疲力竭,步履蹒跚。当下寻了片林子避风,所幸火折子藏在油布包中,尚未湿透,于是又生了一堆火,这才哆哆嗦嗦,逐渐安稳了下来。
等到衣服干了,他沿着林子出去转转,发现此地是个荒山野岭,离渡口已远,也懒的回转,便找了只倒霉的狍子。顺手杀了吃肉。
他有了力气,不禁暗想,今rì他所面对这和尚,所练疯魔杖法原本厉害非常,但他本身却只有一身蛮力,不能刚柔并济,破了自己借力打力的功夫,才终致失败。
当下他暗暗总结经验教训,回思他在船上时使的一招一式,只觉得这《长白剑经》中的功夫,奥妙无穷,当真神乎其技。
这一夜悄悄过去,直到天sè发白,朝阳初生,他依旧神采奕奕,围着火堆不断比划,沉浸于剑道之中不能自拔,一直到听得远远传来耕田里的牛叫之声,恍然清醒过来。
当下拾取长剑,辨别方向,一路走去。
他失了马匹,走了一路不禁心中有些急躁,可半天也遇不上什么集镇人家,也只能作罢。
一连走了几rì,所遇到的都是小村小镇,碰不上卖马的地方,他一颗急躁之心,索xìng也平复了下来。他自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此时才第一次独自行走江湖,不禁想起苗人凤昔rì所对他说过的话,多看,多思,少废话。
一路打听,路上行人也越来越少,这天黄昏,终于缓缓到了长白山脚下。
可他此时却也全身筋骨酸痛,气喘吁吁的步履为艰,觉得四肢百骸的骨节都要散开一般。
而且他也知道剩下的路程崎岖难行,越来是难走,况且夜里进山,保不住有什么危险。当下找到了一片树林,四仰八叉躺着休息,准备明rì再进山。
他休息了半个时辰,吃了些半路买的糕饼,看天sè已晚,便依到一颗大树下,准备和衣而眠。
刚要迷迷糊糊睡下之际,突然听得远处有兵刃相交之声,又有人吆喝:“往哪里走?”“堵住东边,逼他到林子中去。”“这一次可不能再让这老道走了。”
跟着脚步声响,几个人奔向树林中来。
他陡然一惊而醒,轻轻抽出长剑,爬到树上,听了半天,却发觉似乎不是冲着自己而来,当下躲在大树上向外望去,
只见黑暗中,影影绰绰仈jiǔ个人围着一个人相斗,中间那人赤手空拳,双掌飞舞,逼得敌人无法近身。斗了一阵,众人渐渐移近。
一轮明月从云中钻出,清光泻地,只见中间那人身穿一身道袍,一头白发,身形却不甚高,是个六七十岁的道士。围攻他的众人中有僧有道,有俗家打扮的汉子和官差打扮一人,另外还有两个女子,共是九人。
三个灰袍僧人一执禅杖,一执戒刀,一执长棍。禅杖横扫、戒刀挥劈之际,一股股疾风带得林中落叶四散飞舞。
二个道人手持长剑,身法迅捷,长剑在月光下闪出一团团剑花。身边两个女人,也不遑多让,手中长剑如秋水一般,乱颤飞舞。
一个身穿侍卫服饰的汉子手握双刀,在地下滚来滚去,以地堂刀法进攻白衣和尚的下盘。
另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手持一把奇门兵刃:连枷。行动之间,也是极尽灵动轻捷。
酣斗中他转过身来,短短的胡子照在月光之下。齐御风险些失声而呼:“吴虹云!”
这人正是前几天他还见过面的崆峒派追魂门掌门吴虹云。
齐御风原本不知这些人来路,心道虽然这些人以多欺少,甚不公平,但谁也不知道那老道到底是何等人物,此时认出了那吴虹云,便想这人,虽然恶迹不昭,但他一直不yīn不阳,为那福康安做马前之卒,又曾围攻他与田树言两人,是个朝廷jiān贼。
那么继而推想,那老道想必是个好人了?
当下他一颗心便在这老道这边了。当下暗暗抽出长剑,心道要找个机会,帮他一帮。
齐御风低头看去,见那被围攻的老道武功了得,掌法忽快忽慢,虚虚实实,变幻多端,打到快时,连他手掌的去路来势都瞧不清楚,吴虹云等虽然人多,却久斗不下。
忽听得一名汉子喝道:“用暗青子招呼!”只见一名汉子和一名道人分向左右跃开,跟着便是嗤嗤声响,弹丸和飞刀不断向那道人shè去。这么一来,那老道便有点儿难以支持。那持剑的长须道人喝道:“无尘子,我们又不是要你xìng命,你拚命干么?你把玄空门的秘籍和无相神功交出来,大家一笑而散,岂不甚妙?”
齐御风吃了一惊,心道:“这位便是崆峒派的掌门无尘子道长?”他在长白山中之时,曾听说过崆峒派掌门是无尘子道长,但此人一直藏头露尾,基本不出来行走江湖,便是连崆峒派中人物,也有许多没有见过他的。
后来他路遇武当无青子道长和田树言两人,闲谈中也曾得知,这些年崆峒派八门之中,除了掌派人所在的的玄空门,其余七门争斗不休,人人都想继承无尘子的衣钵,当这个崆峒掌派,无尘子武功虽高,却因从不出世,所以玄空门在江湖,朝堂上的势力大大不如其他七门。
只听那无尘子佝偻个腰,冲他嘿嘿冷笑:“今天你老子就站到这堂沟,你碰哈我告一哈。不要以为你长得莽戳戳的,毛了我单独敲你脑壳!”
齐御风一听,敢情这崆峒掌派还是个四川人。
那道人一听,不禁也有点打怵,他们些人围攻则可,齐心却未必齐心,若是让他与那无尘子单独放对,或者那无尘子真拼了xìng命不要,恐怕不出十招八招,他这脑壳倒真是堪忧。
当下道:“奉福大帅之名,你任这崆峒派掌派数十年,对江湖朝堂没一点功劳,只要你交出秘籍,将掌派大印交给追魂门,咱们就既往不咎啦。”
无尘子转头看着吴虹云,轻蔑道:“排轮子也论不到他个贼娃子。我崆峒派的事,轮不到你们来吹垮垮。”
那道人见无尘子油盐不进,一时有些踌躇,刚“喂”了一声,无尘子转头朝他看去。突然身后白光闪动,五柄飞刀风声呼呼,对准了无尘子的周身要穴。
无尘子立刻弯腰低头,向前一扑,飞刀“嗖”一下从头顶掠过,但此时,三样兵刃一起上撩,急攻他面门而来。
齐御风当时一惊,只见无尘子也没什么动作,突然平平的便跃起一丈来高,在空中又躲过五柄飞刀,一个跟头翻身落地。
便在此时,一个身影无声无息欺来,他身形猛然一闪,却还是中了一掌。
无尘子靠着大树,转头看去,只见他嘴角含血,低低冷笑道:“少林,嘿,少林……妈勒批!”神情委顿,几乎摇摇yù坠。
原来方才偷袭的三人都是少林和尚,那三人先前一言不发,待得无尘子与那道人争辩,突施辣手,一举成功。
只听其中一个和尚上前道:“哼,你不听朝廷调遣,还敢污蔑本派,真是死有余辜!”
原本无尘子受伤不轻,已是连站都站不稳,闻听此言却双眼一睁,大声吼道:“rì你龟儿子!”左掌拍出,嘭一声响,击在那少林僧头上,跟着右手反勾,已抢过他手中戒刀,顺势在他头上一抹,那少林僧当即人头落地,一腔子热血喷出。
无尘子脚踹住他身子,身子平平向后飞出两丈,转身就跑,一边大声喊道:“这下子你安逸咯?”
余人登时一惊,上前追去,那剩余的两个少林和尚,更是紧握着兵刃,怒吼连连。
无尘子跑不出几丈,脚步突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剩余那八人又将他团团围住。
那使禅杖的少林僧势如疯虎,禅杖直上直下的猛砸,只道:“无尘子,你杀了我师弟,我跟你
拚了。”
那长须道人叫道:“他腿上已中了我的蝎尾针暗器,转眼便要毒发身亡。”
齐御风低头一看,果见无尘子左支右挡之际,武功已无先前的神妙,足下虚浮,跌跌撞撞的站立不稳。
齐御风心道:“这无尘子是条硬汉,非救他不可!”他当下猛吸一口气,跳下大树,跨出几大步,一剑朝吴虹云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