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龙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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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六,宜嫁娶、出行,忌上梁、造屋。
连日的阴雨也终于停歇,雨过天晴,一大早麻雀叫个不停,经验丰富的高伯笑道:“麻雀叫的厉害,今天定是个大晴天。”凌云点头,今天的天气确实不错,一大早上一点霞云也没看到,昨晚却是晚霞满天,正应了那句老话,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仿佛老天也照顾他,让他出门之时天气晴好,一路顺风。
这次去北方的人很多,浅雪和蔷薇两人虽然得留下做人质,可却一心牵挂着新婚的丈夫远行。高浅雪这几日和高家一众人商议后,已经决定由明月跟随凌云北上,同时管家高伯和帐户张叔,大夫钱叔三个老人也要随行,这三人在高家资历老有威望,同时也分管着高家核心机密,有他们随行去北方,到时能帮凌云更好的接掌高家。此处高家的四大护卫头甲乙丙丁四人全部跟随北上,另外四人手下的那二百训练有素的家丁也有同去。加上高家的一些管事、车夫、厨子、丫环等得有近三百人。
而慕容蔷薇这边要跟凌云返回北方的也不少,她前后带了二百余人南下,这次除了二十余人留在江南外,其余的全都跟随凌云北返。
杨广那边原本是订下了二百晋王府亲军外加十余名文武僚佐,不过昨夜的谈话过后,杨广又做了改动。他把派往北方的亲军增加了三百,另外军官和文僚也增加到了数十。
最后北上的人员数量多的吓人,三家人马总数多达千人。
这么多人自然不能一起浩浩荡荡大摇大摆的北上,不管怎么说,凌云的身份都是不能暴光的,而高家和猛虎盟的人如今身份也一样见不得光。就算是杨广的亲军,也不能无故这样大摇大摆跑去杨谅的地盘。因此,这支大部队最后会分成十余队,扮作商团北上。这方面大家都是轻车熟路,正好把高家今年新出的茶叶带上,再弄点丝绸、青瓷什么的,也就刚好。
凌云的这一队人数并不多,总共只有三十余人,除凌云外,高伯、张叔、钱叔,外加高明月,高丁,还有魏豹、王保以及杨广这边派来的杨威和裴礼、司马德戡,外加青莲和木兰两丫头和三家共十八名精锐护卫。
十余支队伍都准备启程,庄门前到处都是车马喧嚣,乱成一团。大家高声呼喝,将一箱箱的货物运上马车,为马匹套上缰绳马鞍。清风阵阵,凉爽宜人,大家都忙着做好准备工作,然后吃完早饭就正式出发。这十余支队伍,会先后出发,走不同的路线,最后到达北方。
凌云置身于这混乱之中,镇定自若的发号施令。这几天,他已经跟这些人都熟悉了许多,高家的人本来就蛮熟悉,而猛虎盟南下的这些人多数以前跟凌云很熟,他花了点心思,很快就又跟他们弄的熟络起来。就连晋王府这边的人,他们也都早清楚这位易三郎其实是晋王的私生子,因此对于被选派跟随易风去北方,都没有什么不满。杨广对他们也不薄,每个选调出来的亲卫,都升赏一阶,并得到了一万钱的赏赐。因此大家其实还是很高兴跟随凌云北上的,一众军官文僚们也跟他弄的很熟。
“殿下在找你!”司马德戡对凌云说,“殿下有些东西要给你。”这位年青的晋王府库真大都督,是此次杨广派出的三名高级武官之一。足见杨广对他的信任和倚重,对于这次任务,司马德戡很高兴接下。面对以后的“上司”凌云,司马德戡表现的很尊重。
“知道了。”凌云答道,“我马上过去。”他环顾身边的高浅雪和慕容蔷薇,看着两个依依不舍的女人,“真舍不得离开。”
“奴也舍不得和夫君分离。”两个女人几乎异口同声,婚后时间虽然不长,可两个女人却是真心不舍凌云离开。
凌云点点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怕自己舍不得离开。
转身,留下蔷薇和浅雪恋恋不舍的站在庄门口,凌云走向大营。士兵们正在拔营,他们即将撤离这里。杨广稍后就要返回扬州,到时这里会留下一营人马看护高家庄,其余的人返回军营。
杨广的大帐里,幕僚和侍卫们正在收拾东西,杨广正指挥着几个士兵把几个箱子打开。看到凌云过来,杨广笑道:“来的正好,快来看看我给你准备的东西。”
“行李都已经收拾妥当了,这又是什么?”凌云看着那几口大箱子,饶有兴趣的问。
杨广过来拉着他的手,笑道:“当然是好东西,我记得你在北疆可是赫赫有名的白马银枪易三郎,听说你还极擅长击剑骑射,因此,特意为你准备了几件礼物。”他指着那几个箱子,“打开。”
几个箱子有长有短,有大有小,凌云最先打开了那个长条箱子,那箱子的形状,一看就知道里面放的必是长兵器。果然,箱子打开,里面静静的躺着两枝长兵。
一把漆黑如墨,狰狞必露,一把银光灿烂,优雅美丽。
“试试!”杨广温笑着对他道,“冲锋陷阵的骑将,绝不能没有马槊。这支漆黑的长兵,便是武将神兵丈八马槊,这把马槊乃是名师所制,当年我率五十二万大军平南陈之时,就曾用的这把马槊。如今,赠给你了,喜欢不。”
马槊,骑将的神兵,武器中的贵族,身份的象征。这把骑将的最佳武器,杀伤极强,造价极高且极耗时间。槊杆采用复合杆,拥有极强的性能,既刚又柔,最适合马上骑将,一支好的马槊,往往价值千金。
凌云拿起来,入手极沉,充满着份量。马槊入手,立即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来,自然而然的,他就知道了一套槊法,然后就使了出来。步下使槊,虽不尽其性能,却也是让内行的杨广看的大为赞叹,果然是北方绿林中的好汉,一手马槊使的极好。
“好槊,”一套槊法使完,凌云不由的赞叹道,槊不同于枪,属于硬杆兵器,而且其槊刃部份,狰狞无比,战阵之上,绝对的大杀伤器。据说,骑马对冲之时,马槊完全可以把对方洞穿挑起,槊杆足够承受这巨大的冲击力,顶多稍弯,然后弹性会把卡在槊头上的尸体再弹出去。而不会出现如西方骑枪那种只能冲锋一次,击中敌人立即就会断折,骑手必须击中敌人后立即弃枪的弊端。马槊可反复使用,而且杀伤力惊人。刺、拍、砸、挑各种招式都行,这既是长兵,同时也属于重兵。
“此槊名为天龙破城槊,以后就归你了。再试试这把枪,真正的好枪,龙胆亮银枪,据说当年三国大将赵云的长枪就是这种。”
长枪和马槊完全不同,马槊是硬杆重武器,而长枪却属于轻型武器,马上步下皆可。特别是枪杆,充满韧性,也最考验枪技,最厉害的招数就是挑。这把枪当然不是三国赵云的长枪,一把木枪不可能保存数百年还能用。这只是一把和赵云的枪同款同制式方式的而已。这把枪因为涂着银漆,银光闪闪,因此也称亮银枪,又因据说是和赵云的枪同种技术所制,因此也称龙胆亮银枪。
“白马银枪易三郎,这把龙胆亮银枪正好配你。”杨广看来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临出发时,拿出这些名槊名枪相赠,摆明了要大力拉拢凌云。
槊是好槊,枪更是好枪。
“有好槊,就得有好甲,有了好枪,还得有好马。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我珍藏的麒麟亮银明光铠甲一套,外加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白龙驹,一起送你,另外还有一把名师制作的宝剑七星龙泉剑。”一件件珍贵的礼物奉上,凌云都看的有些眼花缭乱了,又是好槊又是好枪,还有宝剑宝马宝甲。
“红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杨广看着试穿上铠甲,骑上了白龙驹,背着七星龙泉,端着天龙破城槊的凌云,惊叹道,“有朝一日,你定能为我统帅百万雄师,扬威天下。”
最后,杨广低声对他道:“我昨晚又仔细考虑了你的提议,嗯,这次征辽我不打算亲自统军了。不出意外,行军元帅就是阿客,高颎会担任行军长史,另外会调与高颎、太子关系极近的上柱国王世积等一批将领出征。”
“朝廷如果草率出军,只怕必败无疑。”凌云道。
杨广挑眉,“高颎、杨谅若兵败则更好。高颎在最近几次的朝廷讨论中,都坚决反对出兵高丽,若是到时他任行军元帅出征,结果却兵败而回,这可就有戏可唱了。”
凌云惊讶不已,他没有想到杨广居然只考虑到权力的争斗,而丝毫没有考虑到那三十万出征的大军。三十万大军出征,只余两千人还,这几十万隋军难道就这样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虽然说战争中牺牲在所难免,可这样的牺牲,凌云却有些难以接受。
第61章 单雄信
路程遥远,旅途漫漫。
大隋帝国疆域辽阔,东西九千三百里,南北一万四千八百一十五里。而从扬州到关外辽西营州,选择最快捷最短的路线,也足足三千里路。
三千里路,望断天涯。
若是在后世,三千里路坐飞机一个半小时就到了,就算自驾出游也能一天足够。但真正跟随着队伍起程,长途跋涉数天之后,他才深切的体会到古代的交通出行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时代,多数人出行还是只能依靠双脚,少数商旅富人,才能选择车马代步出行。走路一天能走多远,百里为计,毕竟还得携带行李,还需要安排时间选择好在城镇等地宿夜。此时的道路也没有柏油、水泥路面,甚至连宽阔平坦的道路都很难得,靠近城池的地方道路还算宽阔,可一旦远离城镇,道路便开始难行,尤其是在春夏多雨季节,雨量充沛,汛期时候道路不但会翻浆难行,而且往往会有山洪淹没路面,甚至泥石流等等情况。这个时代最便捷的交通方式,不是走路也不是骑马坐车,而是乘船。一般便捷的河道,就是这个时代的高速公路。绝大多数的物资商货都是通过水路转运,甚至长途旅客们也多选择乘船出行。安全,快速,舒适。
凌云这支三十一人的队伍,也同样选择了这时代最便捷的水路。他们没有雇船,而是直接有自己的一只小型船队,由三条不算太大的船只组成。从扬州出发,沿刊沟北上至淮河,然后再从清口入泗水北上至徐州,再走陆路折向东到宋州,再从那经汴河到洛阳附近的荥阳,从那里换乘船只,渡黄河入河北,再一路北上直达营州。这是一张复杂的行程计划表,一路上得数次转换车船。不过主要还是水路乘船为主,陆上乘车为辅。
他们和其它的十余支队伍于同一天离开高家庄,迎着春风,汇入江南的中心扬州,夹入无数的商旅之中,最后分道扬镳。
最初从扬州到徐州这一路都还算顺利,一路都是走的水路,刊沟、淮河、泗水几乎已经连通在了一起,并不需要转换船只,就一路顺利到达了徐州。到了徐州之后,他们的船只就无法继续北上了,他们不得不将船只留在徐州,然后从船上牵下马匹乘马西行向宋州,到达宋州之后才又能登船,顺汴水直达洛阳附近的黄河汴口。越往北行,天气越趋寒冷,四月初的江南,早已经是芳菲开尽,而过了徐州后的北方,天气却还似乎停留在初春的季节。
越往北,道路越加难行,各条河流虽多,可很难有相互贯通之处,而且到了徐州以北的这块北齐旧地,也明显的不如江南的繁华。
这块地方,在十余年前,还曾经是北齐、北周、南陈三家不断征战不休,争夺不止的兵家要地。甚至再往前推,自汉末三国起,这里就是战乱之地,西晋短暂的统一过后,中原长期陷入南北对峙局面,北方南征,南朝北伐,几乎必然要在这一块地方鏖战不休,长期的战乱,使得这块黄淮流域,中原的富裕平原之地,却十分的荒凉。哪怕大隋平定天下已有多年,连南陈旧地都已经恢复繁华,甚至更盛往昔,可偏偏这块地方,却还一直没什么起色。
很难想象,在均田制下的大隋治下,这里居然还会有许多荒芜的田地。战乱不止,这里的百姓人口减少极多,虽然经过十余年的休养生息,可依然还是地广人稀。在这里,田地有的是,关键是没有人种。均田制下,家家都能分到上百亩地,可很多家庭都缺少壮劳力,也没有耕牛,根本耕不了多少。纵有大片土地,可粗耕之下,也只能勉强温饱而已,这还是在如今的盛世之下。不难想象,一旦出现大的天灾人祸,他们必然难以承担。
自荥阳补给过后,凌云一队人在黄河汴口雇佣了几条船,乘人装马向东顺水而行。黄河上缓慢行了三日,已经进入了滑州地界。猛虎盟白马堂燕云十八骑之一的王保独自来见凌云,“大姐头把虎、令、印、册已经给三郎了吧?”
凌云点点头,漫长的旅途让他有些精神不振,这几天甚至连上船头看沿岸风景的心情都没有了,每天只叫青莲和木兰两丫头陪他下下五子棋,有时也斗斗地主。听到王保问,他点头,“嗯,蔷薇已经把这些都交予我。”
“那三郎看过名册没?”
“这些名册都是用暗语所写,而且里面还有好多绿林切口,看起来实在是太过费神,到现在还没有看完呢。”凌云摇头苦笑,这绿林花名册,真正看的比当年考英语过级考试还要命。“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我们刚好到了滑州地界,前面就是东郡。那里有我们的几个朋友,我看三郎这些天连续赶路也有些烦闷了,不如咱们上岸去,正好休整几日,另外,也见见老朋友。如今三郎代掌盟主之位,正好可以顺便告诉这里的朋友一声。”
凌云微微一愣,这里可是山东地界,不,按照隋时的说法,黄河以南地区算是河南地区,而黄河以北太行以东的地方,才算山东地区。而猛虎盟的势力不是在燕山一带,稍带着阴山一带也有些势力,怎么现在却连河南也有他们的朋友?绿林好汉们的朋友,肯定不会是什么正当的宦官豪强,说不定就是同道中人。
“你知道我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那名册我也还没看完,你就直说咱们这里的朋友是谁?”
“哎呀,要是让单二哥知道三郎居然已经不记得他是谁了,肯定得罚三郎烈酒三杯。”王保摇头笑道。
“单二哥?”凌云却不由的吸了一口冷气,东郡,单二哥,绿林道上的朋友,我擦,这个单二哥不会就是那个他吧?
“东郡二贤庄的二庄主,姓单名通字雄信,家中排行第二,道上都称单二哥,可是河南道上响当当的人物。”王保介绍道。
凌云震惊当场,他没有想到,这单二哥还真是那位瓦岗五虎上将飞将军单雄信啊,简直就是难以相信。难道演义上的单雄信并非完全是演义,而是这位隋末的猛将真的曾经在道上混过?
“单家原本也是雁北豪族,祖上是北魏武将,后来南下移居滑州东郡,建起二贤庄,是方圆百里远近有名的大善人,修桥铺路,赡养孤寡,真正的大善人。”王保笑着解说道,不过凌云却挑了挑眉头,既然这位单二哥祖上是北魏武将,南迁之后却成了大善人,而且又还是绿林道上的朋友,这里面就有些猫腻了。莫非,这单雄信家表面是滑州的良善人家,暗中却跟绿林朋友暗通往来,做着什么生意不成。将他的想法一说,王保这位彪悍好汉也震惊了,他没想到凌云失去以往的记忆后,居然还能凭着仅仅几条线索,就把单家真正的身份猜测出来了。
“三郎好见识,单二哥祖父二代都与北方绿林有着暗中联系,他们做的是帮北方绿林在中原销脏的买卖,因此和道上朋友关系极好。到了单二哥这一代,单大郎凭借着祖上两代积攒的威望,在绿林之中更是混的如鱼得水。当年慕容老当家在北方整合各方绿林势力的时候,单大郎就积极与老当家合作,不但继续原来与北方绿林好汉们的生意合作,而且他还开始插手河南的绿林势力。当初慕容老当家之意,是要借单家的江湖声望地位,一起联手整合河南的绿林,结果最后老当家早早仙去,未能见到这一天。”
“那单家整合了河南的绿林?”
“哪有这么容易,当时单家以他们多年的名声地位和财力再加上慕容老当家的声威,都只勉强拉拢了一部份河南绿林出来,刚搞出点样子,结果慕容老当家就死了,然后单大郎也死了。据说是失足落马而死,哎,死的太让人可惜了。”
凌云心中却知道,慕容恪可不是病死的,那么单通也绝不可能是不小心落马摔死的。极大的可能就是,单雄信大哥和慕容恪一样都很有可能是当年朝廷的人,朝廷派人打入绿林之中,肯定是为了更好的控制他们。结果他们有失控可能,所以马上被朝廷给干掉了。朝廷怎么真可能让人弄起一支强大的绿林联盟,而且不受控制?
“当初单家和我们猛虎盟关系极好,单二郎还常驻我们北方,那时他跟你的关系最好了,整天喊你三哥。”
“单二哥多大?”凌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嗯,单二哥比你小一岁,今年十七。单大郎去世后,单二郎就接掌了二贤庄。当年单大郎拉起的那个河南绿林联盟,如今也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单二郎名义上是河南绿林盟主,实际上,真正听他号令的根本没有几个,也只有一些曾经受他父兄恩泽的山寨还奉他为盟主。要不然,这河南绿林早就没了。不过二贤庄这些年依然还在经营着当初几代人经营的销脏买卖,因此过的不错,而且他们一直隐藏着自己的身份,在东郡,二贤庄的单家那可是远近有名的大善人。咱们既然到了单二哥的地界,无论如何也得过去见见,不然,单二哥知道咱们过门而不入,到时肯定会追到北疆去找你麻烦的。”
我是单雄信的道上带头大哥,我擦!
“老王,这东郡是不是还有几个叫翟让、黄君汉、徐世绩的朋友啊?”凌云忍不住问。
“三郎说的翟让、黄君汉两个我倒是知道,翟让是县里法曹,黄君汉是县里典狱长,都是和单家走的极近的,其实也一直和单家做着地下生意分一杯羹,是白道上的朋友。徐世绩我倒没听过,不过滑州卫南县倒有一个徐大善人徐盖,他也是单二哥他们生意上的伙伴,跟咱们猛虎盟,以往也是有些来往的,关系还行。”
凌云感觉有些头晕目眩的感觉,徐盖,那是徐世绩他爹好不,徐世绩也就是徐茂公,后来避讳李世民的名字,改为单名绩,又被赐姓李的初唐名将双李之一的李绩啊。还有翟让,以后可是鼎鼎大名的瓦岗寨的创始人,扛把子,还有黄君汉,后来也成了李唐王朝的上柱国,大将军,封国公。全都是牛光闪闪的牛人啊。没想到,他们居然全是他道上的朋友!
现在,他真的有些迫不急待的想要见一见这些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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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秦二哥、来六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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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风从身披黄色军袍的秦叔宝身上拂过,带着几分冷意,他的衣袍上沾着晨曦的白雾,在初升旭日所照射的红光里,重又蒸腾成了白雾,笼罩着他那方脸上的浓眉大眼。
周围的晨雾银波滚滚奔腾,朝阳照射下,晨间大路上这支队伍士兵们的盔甲、刀枪闪闪生辉。秦叔宝挎着一把横刀,背着一支长弓,腰间箭壶旁还有一对黄铜锏。他快步来到队伍中间的马车旁,那里有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骑在马上,一身紫袍。
“叔宝,此处何地?”
“禀报来公,此处已是滑州地界,前面不远就是白马县。”年青的秦叔宝大声回道。
“白马县,哦,三国时,袁绍派上将颜良、郭图攻东郡太守刘延于白马,就是此处了。”马上的中年大汉却是新任建州刺史来护儿,来护儿本是南陈人,其父是个县令,早逝,自小随伯父伯母生活。后伯父被邻居欺负而死,来护儿铭记于心。等邻居大摆宴席之日,来护儿带着磨的锋利的长刀直闯酒宴,当着众宾客的面将仇人斩首,然后逃到了当时在隋治下的江北。后来隋朝准备攻陈,来护儿主动加入了隋大将贺若弼帐下,成为一名侦察斥侯,多次立功,升为都督。其后更随贺若弼参与平陈之战,随杨素参与十年平江南叛乱之战,随蒲山公李宽平定汪文进叛乱,因功进位开府,授泉州刺史,进襄阳县公。在泉州任上,来护儿恩威并施,尽心安抚泉州民众。不久前,江南高智慧余党盛道延兴兵做乱,来护儿亲自率兵旋即而定,根本没有让乱党折腾起半点水花。
天子闻讯十分满意,特别派画工绘下他的画像,并进位柱国,封永宁郡公。去岁末,来护儿奉诏入京,获赐宫女、宝刀、骏马、锦彩之物,其长子来楷并被授予极其荣誉的千牛备身,执掌千牛刀,成为民间俗称的御前带刀侍卫,此次出京,来护儿得以升任建州总管之职。
“那颜良、郭图攻下白马没?”马车帘子掀开,一个才五六岁的小男孩探头问,这是来护儿的十一子来恒。
“攻下没,攻下没?”另一辆马车里也有个稍大些的男孩急着问,这是十二哥儿来济。
来护儿身侧有一个和秦叔宝相仿年纪的青年,笑道:“这一路上你们不是每天让叔宝给你们讲三国志吗,怎么你们没认真听?”两个小孩子虽然每天缠着父亲的帐前亲兵叔宝讲三国志,可小孩心性都是听过就忘,哪记的住那么多。“再讲讲嘛,六哥。”
来六郎笑着道:“我可不给你们讲,反正讲了你们也记不住,浪费口水。要求,得求你们秦二哥去。”
“二哥,快跟我们讲讲,最后他们打下白马了没?”
秦琼本是齐州历城人,祖父,父亲都曾是北齐的低级官员,到他小时,北齐为北周所灭,山东的士人多为关陇贵族们排挤,父亲也就回家读书不再出仕。叔宝今年二十二,几年前娶了历城的贾氏为妻。原本父亲是希望他读书,不过叔宝自幼习武,弓马骑射娴熟,书却不喜读。后来投军,到了来护儿帐下听令,因人稳重,办事得力,武艺且好,很得来护儿看重,点了亲兵伙长,手下管着九人。因此也与来家诸位公子们关系很近,尤其是来家的六郎来整,也是喜喜马弓兵书的,二人脾气相投,平时并不拘于身份,只以兄弟相称。
“嗯,我跟十一郎十二郎讲的三国志还没讲到这段呢。书上记载,袁绍围白马,是为保障主力大军渡河南进。当时曹操正是在河南,接到急告之后,曹操率军先佯装在延津渡河,做出袭击袁军后方的态势,诱使袁军分兵延津,然后,曹操轻兵急进,奔袭白马,攻其不备。颜仓促迎战,曹操派出麾下大将张辽、关羽进击。关羽数万大军战阵之上,斩将奔旗,曹操挥军冲杀,袁军大败溃散,遂解白马之围。关羽白马斩颜良,说的就是此事此地了。”叔宝笑着对两位小公子说道。
“哇,万人军中斩将夺旗,关羽好厉害啊!”两个小子都惊叹叫道。
叔宝和来六郎目光相撞,都看出对方眼中同样的钦佩赞叹之色,大丈夫当如是,万人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斩将夺旗,催锋陷阵。
来护儿笑着点了点头,“嗯,天色不早了,干脆今天就在白马城里休息一晚,明早再赶路。”他们南下赴任,本来走汴河水路转为方便,奈何水路船只太多,一路上倒是堵个不停,他急着上任,便干脆沿黄河准备直到齐州,然后陆路到衮州,再经泗水乘船南下,避过汴河那段繁忙水路。且这次奉了天恩,一家人只留了大郎和二郎三郎三个在京中,大郎做了备身千牛,二郎和三郎也在国子监读书,夫人和其它子女得以一齐上任,有了家眷,便不能日夜赶路,看着天色,便提前安排好入夜之所。“叔宝,六郎,你们先去白马城,预定好驿栈旅店,就不必惊动地方官上了。”
“是!”秦叔宝和来整依了吩咐,各自上马,又叫了几名亲卫,一伙人拍马向白马城赶去。
白马县是滑州治所,开皇元年之时,县属于汴州东郡,开皇三年,废天下郡,只余州县二级,白马属汴州。到六年,析白马县南境置韦城县,依旧属汴州。开皇九年,置杞州,白马为杞州治所。开皇十六年,改杞州为滑州,白马属之。
白马县有白马坡,也还有白马津。白马津是黄河中下游南岸的一个重要渡口,对面就是卫州卫县,紧邻着北岸的的沁水,隋朝六大粮仓之一的黎阳仓就在白马津对面的卫州黎阳。白马津沟通南北,历来是兵家要地。
白马津渡口南面不远,便是当年关羽斩颜良的白马坡,在渡口与城池之间陆起一道山岗,树木茂盛,也有几分险恶。
此时的白马坡树林之中,却有大队黑衣人埋伏于此。
这些人个个高大魁梧,身着黑衣黑巾,蒙头摭面,背弓握刀,目光中尽是狠戾之气。
“确定他们会经过此处吗?”黑衣人中,一人沉声问。
“打探的清楚,他们会从白马津上岸,然后去白马。白马津去白马城,此是必经之路。”一人回道。
“他们只有三十一人,数目可准确?”
“全部三十一人,其中还有几名老头和丫环,真正能打的估计二十人。”黑衣人有些得意的道:“也该叫他落在咱们手里,此次杨广本来给他派了三百名精锐护卫,再加上高家和慕容家的,不下千人。可他却非得分成十余支队伍,自己只带着三十人就敢独自北上,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偏闯进来。咱们一直苦叹打草惊蛇,恐怕再无机会得手。却不料,老天这么有眼,居然柳暗花明。这下,杨林小儿岂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
“嗯,不过也不要大意,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机会。再是再不能得手,只怕再无机会。你们都应当知道,若是任务完不成,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下场。”黑衣人首领阴沉沉的道。
刚刚还得意着的那人顿时打了个冷颤,完不成任务,只有一个下场,死。这次南下,本以为任务会很简单,可前后数次行动,都失败了,反而打草惊蛇,引起了目标的警觉,而且还惊动了扬州的地头蛇杨广,几次被发觉,损失了很多人手。这确实是他们最后的一次机会,若再不成功,他们绝对不可能再有机会了。而任务失败,等待他们这些一而再再而三失败之人的将只有死路一条。
“除了目标人物,其余的一个活口也不留,格杀勿论。”
“是!”
为了这次行动,黑衣人可谓是孤注一掷,全力以赴。他把所有剩下的人手都集中于此,足足八十一人。并且,他们还携带了强弓劲弩,并且刀剑之上全都喂了毒。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放过任何人,除了目标之外。当然,每个黑衣人的衣领之上,也都还绑着一枚毒囊,一旦失手被擒,立即服毒而死,绝不会泄露任何身份。他们身上的衣服,拿着的刀枪武器弓弩,全都是最做过防备的,就算落入敌手,也绝对能保证对方无法顺藤摸瓜,牵制到他们身后的任何一人。
八十一人埋伏三十一人,而且对方还有老人女婢,且是有备对无算,他们足以自信,这次绝对能一战功成,一举得手,顺利的完成任务。
“老大,这个杨林究竟是什么人物?为什么上面要如此兴师动众的拿下他。而且,这小子不但是北疆绿林,而且竟然还跟高家扯上了关系,如今又好像和晋王杨广牵扯上了。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闭嘴,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记的不记,难道你忘记了我们的行事准则了吗?”黑衣首领虽然也早有这些疑惑,可他还是第一时间喝止了手下,不过他的心里却反而更加的烦燥起来,他知道,自己也许已经不知不觉的卷入了一场要命的风暴之中,随时有可能被撕的粉碎,可他,有选择的余地么?
第63章 白马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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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只见关公奋然上马,倒提青龙刀,跑下山来,凤目圆睁,蚕眉直竖,直冲彼阵。河北军如波开浪裂,关公径奔颜良。颜良正在麾盖下,见关公冲来,方欲问时,关公赤兔马快,早已跑到面前;颜良措手不及,被云长手起一刀,刺于马下。忽地下马,割了颜良首级,拴于马项之下,飞身上马,提刀出阵,如入无人之境...”
凌云和众人在白马津下船,取了坐骑一路上向滑州白马城而来,在木兰和青莲两丫头的吹捧之下,凌云这个说书大师也就只好给司马德戡、杨威、王保、裴礼等一众人再讲起了曾在高家庄引起无数庄丁侍女们拍掌叫好的三国演义,特别是在关公当年斩颜良的白马坡下讲这一段,真正是绝配,听的不管是从燕山来的燕云十八骑之一的好汉王保,还是杨广的心腹侍官司马德戡和杨威等人都兴奋万分,连声叫好,就是裴礼这样的老狐狸都听的眼中异彩连连,根本没想到这位白马银枪易三郎,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口才,讲的出这么好的故事。
凌云说的高兴,众人听的兴奋,缓缓经过白马坡下。
正说到最**的时候,忽见前面奔来一队人马,看似哪家大族出行,十余驾华丽马车,高头大马,随行奴仆成群,鲜衣怒马,真正是大家气派,一行上百人把整条道路都给占了。凌云正要叫自己这边往路边让下,却只见那边奔出来一个青衣仆从策马奔至,赶到面前甩了一声响鞭,嚣张万分的道:“荥阳郑家车队,速速让行!”说话的时候,十足的狗眼看人低的行径。
凌云一行人这次出行,十分低调,只是普通商队装扮。商人在这个时代,还是身份低微的。仆人如此嘴脸倒也正常,毕竟,一句荥阳郑氏,代表着无数风光权势。虽说郑氏自隋一统天下后,做为关东五姓七高门之一的荥阳郑氏荣光不似当年,被当权的关陇贵族们排斥,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此时依然是天下名门。区区几个商人,他们确实有藐视的资格。凌云对这样的情况见惯不已,不以为意。可这仆人的嚣张却惹怒了王保。
王保是什么人?北方绿林好汉,而且还是北方第一绿林势力猛虎盟的人,是猛虎盟最强力的堂主易三郎帐下燕云十八骑的老大。王保二字,在燕山,那可是有小儿止啼的作用。到了这里,居然被一个小小的仆役给喝斥,这还了得。更何况,他刚刚明明看到晋王府那边来的司马德戡、裴礼等有人看他们笑话的打算。若只是自己的面子,暂时放一放也就算了。可若就这样算了,丢的可还有堂堂北方绿林十三太保易三郎的面子,而且还得在司马德戡那些人面前丢,这怎么可以。
王保一扯马疆,拍马越众上前,开口便骂道:“你这厮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凭什么狗眼看人低,竟敢如此嚣张,要替你家主人招祸吗?”
那仆役本以为报出郑氏家名,对面的这伙商队定然乘乘让开路来。却没想到,对面这大汉居然还敢口出狂言,心下虽然一紧,感到些压抑,可回头一看郑氏的豪华车队,又看到车队前护卫队头那微皱不满的眉头,登时又充满了胆气,甩了一记响鞭,喝道:“哪来的贱商杂役,竟敢冲撞郑家的车队,就算是个土罐也有两个耳朵,不知道荥阳郑氏的名字么,敢冲撞郑家车队,你倒真是好大的胆子。”说罢,居然手一挥就把鞭子向王保头上抽来。
王保这下是怒极而笑,荥阳郑氏的名头当然大,若一般人碰到他们还真不敢冲撞。可这里的人,有哪个怕郑氏的?
他堂堂燕山绿林好汉,最不怕的就是这些名门,平时若碰上,说不得还正好做一票无本买卖,还省了打探的力气,直接捆了还能换点钱财。而高家这边的也差不多,他们连当今天子的反都敢造,还怕一个郑氏。想当初,郑氏也不过是他们齐国之下的一个大族罢了。自然而然,裴礼杨威等人更不惧郑家了,他们是晋王的人,郑家再大,大的过当今皇家么?而且他们眼光极好,一看这仆役行事如此嚣张跋扈,就能估计这伙人就算是郑氏的,肯定也决不会是荥阳郑氏的嫡系主家,顶多是什么偏房旁支罢了。
“来的好!”王保一声喝,待鞭子挥到近前,直接伸手一抓,鞭子已经被他牢牢抓在手中。那仆役用力扯了几扯,结果纹丝不动,用尽了吃奶力气,依然动不得分毫。他干脆双手握着鞭子,全身后仰,正用全力,手中鞭子却突然一松,原来王保已经松手,仆役措手不及,还在往后使力,这一下空了,整个人顿时自己向后摔了过去,直接滚落马下,摔了个狗啃泥,嘴也摔破了,帽子也跌落了,狼狈万分。
这边的小冲突,那边郑家的人也看在眼里。见闹成这样,前面一辆车帘掀开了下,里面人对护卫队头说了几句话。护卫队头得了令,便气势汹汹的一招手,顿时一大群的家丁提枪带棒就冲了过来。
凌云看到这里,也不由的有些意外,本以为车里的郑家人会妥善公正处置,却不料居然是要倚强欺弱,侍众凌寡。
高丁等高家四队头再看不下去了,他们行事低调,不代表他们就怕麻烦。何况,他们也清楚的知道,如今他们的姑爷背后,可是还有朝廷皇家的晋王撑腰呢。就是真把天捅出个窟窿来,也没有摆不平的。当下,不再多说,各人都直接从马鞍旁的布袋里抽出长短家伙来,催马而上。
一群郑氏家仆,平时欺负下普通小百姓,自然是狗仗人势,耀武扬威。可此时面对着晋王府精锐、北方绿林好汉,北齐昔日的禁军校尉们时,立即就成了土鸡瓦狗,根本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连个死字都不知道要怎么写。几乎就是一照面,数倍于凌云这边的郑家护卫,就被打了个落花流水。这还是凌云这边手下留情,只是存了教训下的心思而已。若不然,刚才这一下,绝对不会有能再爬起来喘气的了。
郑家马车里的人意外惊讶了下,却似乎没闹明白形势,不但没就经退让,反而恼羞成怒,把剩下的家仆也全赶过来了。
“三郎,干脆把这些蠢猪全都给宰了算了。”王保提着把厚背砍山刀,锋利的刀锋在脸上来回刮着,冷冷的道。
“不要乱来。”凌云制止他,荥阳郑氏确是名门,教训下郑家仆人没什么,可若在这里把郑家人都给宰了,这事可就大了。本朝关陇贵族虽然压制山东高门,可也顶多就是打压,还没有到公然敢随意灭了人家的地步。就算他是杨广的私生子,这样的事情做下了,也很难圆场。现在他需要的就是低调,一旦他杨广私生子的身份爆光,不光杨广会很麻烦,最危险的还是他。
正说话间,却突听一声惨叫响起,只见一个奔跑过来的郑氏家丁突然向前一栽,扑倒在地。凌云看的清楚,只见这个惨叫着倒下的仆人,喉间正中一箭。凌云一怔,还以为是自己这边有人忍不住出手了,正要制止,却又听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甚至有一支箭带着破空声堪堪就擦着他的脸而过,吓他一跳。
“树林中有埋伏,敌袭!”王保反应迅速,一边迅速的翻身落马,一马大声的喊道。
凌云的队伍反应迅速,很快就围在了一起,大家都下了马,把凌云和高伯、木兰等老人女子护在中间。遇到突袭,敌情不明,队伍中又有老人女人,此时并不适合冲进林子,或者立即策马后退。骑在马上,目标太明显了,很容易被箭射中。相反,下马围圈,可以躲避箭支,还能组成有效防御,以查明情况。
凌云这边离林子那边突袭的人有些距离,并没有人受伤。倒是郑氏这边,他们本来就只是些普通家丁而已,刚又被凌云这边教训了一顿,还有好多人在地上没起来。突然遇箭袭,根本反应不过来。转眼间,已经有一大群人中箭倒地,哭爹喊娘惨叫不已。他们根本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林中射箭的人是和那队商人一伙的,以为遇到了拦路的马贼,而那伙先前挡路的商人,自然就是马贼假扮。
“情况不太妙,来者不善,我们遇上对手了。都是上好的强弓,还有劲弩,他娘的,对方有备而来,他们要么就是冲我们来的,要么是冲着郑家来的。”王保擦了把脸上的汗水灰尘说道。
凌云趴在地上,这样对最大程度的躲避箭支,藏身于马鞍后,皱眉道:“我觉得郑氏只是被我们牵累了而已,对方很明显是冲我们来的,或者说是冲我来的。”
他对这袭击并不陌生,他穿越而来就是因为易风受过一次这样的袭击而且中箭挂了。当初,他想不明白到底谁要杀他,可现在,他很清楚是谁要杀他。杨广也跟他说过,太子的死士黑铁卫要刺杀他,原因很明显,估计是他杨广私生子的身份被太子知道了。不过凌云分析,对方并不是想要杀他,而应当是要活捉他才对。因为死了的他,对杨广就没威胁了。如果他活着落入太子之死,他这杨广私生子的身份一旦捅到天子面前,那杨广就乐子大了。
本以为离开扬州之后,麻烦也就去了。却不曾想到,居然在这里也遇上了黑铁卫。
“是太子的人。”凌云转头对司马德戡、杨威和裴礼这三位晋王府特派员说到。
司马德戡探头看了看外面的箭雨纷飞,就这么一会的功夫,郑氏一百余人已经差不多都倒下了,剩下的幸存者也全都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对方至少一队人马以上,看情况,可能一百左右,都是训练有素的好手,有强弓还有劲弩,嗯,箭上还有剧毒,中者立毙。”
裴礼的脸色很难看,甚至有些苍白,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黑铁卫的袭击了,可对方连箭上都要喂毒就是头一次了。这充分说明对方完全是有备而来,而且志在必得。
“司马都督、杨都督,晋王的命令还记得吧,无论如何,都得保护易公子的安全。”
易风不紧紧是杨广的私生子,还是他计划中的关键一步。派他们几员心腹亲信前来,正是为确保这一切的顺利。
司马德戡脸色也很难看,当初易风坚决不同意他带大队护卫同行的计划,现在可好,对方一下子上百人在此伏击,而他们能上的却只有二十,一打五,对方还有强弓劲弩,并且箭上有毒。
王保却似乎对眼前的情况依然保持着乐观态度,或者说多年刀头舔血的绿林生涯,让他早看贯了生死。“他奶奶的,现在倒要感谢下这赶死的郑家了,若不是他们跟我们在这里磨唧,只怕咱们就一脚踏入埋伏圈了。那乐子可就大了啊."
高甲也笑着点点头,一边不紧不慢的给自己的骑弓上弦,“估计是怕我们发现吧,毕竟这里打起来,万一有人往他们那边窜,到时他们也就藏不住了。”凌云也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他们和黑铁卫埋伏的地方很近,刚才与郑家冲突,随时有可能会打到那边树林边去,那些人也怕给暴露了行踪,干脆下狠手,连着郑家的人一快收拾了。反正对他们来说,增添百余郑家人,不过就是搂草打兔子而已。
“哎,杨广家的两个小侍从,一会我跟几个弟兄镫里藏身冲过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们带几个人从另一边绕到他们侧后面去,高家兄弟留在这里保护三郎,咱们杀他个落花流水,也如关公一样如入他个无人之境!”王保拎着刀提出反击计划。
“我跟大家一起!”凌云道。
高伯却在一边道:“小甲你们四个护着姑爷一起上,这里留我们三个老东西照顾两丫头就好了。别看我们老,谁也别想占我们便宜,一石的弓也还能连发十箭的!”
这个时候不是客气的时候,打不通敌人,大家都别想活下来。
“也好,魏豹,你小子以前去过二贤庄对吧。”凌云转头对魏豹道。
“是的三哥,以前跟单二哥一起去过二贤庄。”
“这就好,一会我们发起反击的时候,你立即骑马赶去二贤庄报信求援,明白吗。”二十多人打上百个,十分危险,凌云必须得派人去搬援兵。
魏豹郑重的点头,上次他丢失了易风,心里难过的发疯,几次寻上黑铁卫报仇,受伤无数,差点死掉,最后一次还是蔷薇赶到救了他。再见凌云后,却没受到半点责怪,如今凌云交给他这么得要的任务,信任依旧,他如何不感动。“三哥,我一定最快速度把救兵带回来。”
在场没有人提出让凌云去搬救兵,并非是因为凌云失忆不记得二贤庄和单雄信。而是凌云的身份,更适合留在这里。今日只是一场小战斗,将来还会有更多危险的大场面,凌云如果连这点都扛不住,以后如何能号令更多的人?
凌云拔剑拍马,白龙驹立即从地上站起,小狼灰风紧随其后。
“驾!”冒着箭雨,凌云和二十余人分成三队,王保等猛虎盟的一小队人从正面依靠精湛的骑术冲击,凌云率高家庄的人,司马德戡和杨威率晋王府的一队人,大家从两侧冲击树木两翼。
一时间,马蹄如雷,箭矢如雨,白马坡前,喊杀声四起,金铁交加声不断!
第64章 不打不相识
白马坡前,司马德戡和凌云各率一队人马乘着王保等人正面吸引了黑铁卫的注意之时,成功从两侧迅疾突入林中黑衣人两翼。白龙驹西域宝马,速度飞快,一名黑衣人正倚在树后张弓瞄准,凌云已经飞马而至,手中七星龙泉宝剑用力劈斩,那人躲避不及,兴弓格档。龙泉宝剑犀利,凌云势沉力猛,宝剑直接斩断了长弓,然后再劈砍在了黑衣人头顶,如切瓜一般将脑袋劈开,红的白的溅上半空。高家四将也是了得,树林之中不适长兵,他们各自拿着横刀长剑、钢鞭铜简等左劈右砍,转眼切入黑衣人阵中。另一边的司马德戡和杨威也是年青勇猛了得,带着手下数名晋王亲军精锐,无人可挡。
三路猛攻之下,树林之中的黑衣人终于被逼的冲出林来,结群对阵,想要倚多凌寡。
“一个不留,斩草除根!”黑衣首领弃了长弓,提着铁枪催马上前,大声喝令。
那面司马德戡闻言,冷笑回应:“通通格杀勿论,杀!”
两边各自骑马往来撕杀,不过凌云这边还是渐处下风。刚突袭的气势一过,人数上的劣势终显出来,与五倍于已的黑衣人撕杀,并非勇猛就能弥补的过来的。不过大家也知道凌云已经派人去了二贤庄搬救兵,而且这里毕竟是白马津通往白马城的要道,路上行人不断,相信只要顶住攻势,必会有人发现这里打斗,到时官兵也会赶来。
凌云预计的没错,这里确实是一条要道,平时人来人往。刚刚碰到了郑氏大队人马出行,转眼秦叔宝和来整又带着一队人赶往白马城途经此地。两人刚接近附近,便听的前面喊杀连天,都不由的目露惊讶。这里可是中原,距离洛阳不远,怎么大白天的也有撕杀?两个年青人都是不怕事的人,叔宝和六郎在泉州时,都跟着来护儿上阵讨过叛乱,实打实的经过点阵,还斩过首级立过军功。此时听到喊杀声不但没有畏惧,反而露出兴奋之色。
来六郎对叔宝道:“莫不是遇上马贼劫掠行商了,咱们过去看看。”
二人拍马加鞭带着一队人加快速度,刚接近,远远便看到六七十人黑衣黑巾,正围着一群人在内攻击。虽然不能确定被围人身份,可一看那些黑衣人藏头摭面的样子就不是好人。来六郎路见不平,“本以为东南之地偏僻,民风彪悍野蛮,盗贼常有也便罢了。你看这中原腹地,州城之郊,不上数十里之地,居然也有贼人如此嚣张拦路抢劫?”
叔宝指着那撕杀阵地道:“你看那里,地上满是尸首,不下百具,妇孺都有,还有那边,只个老人妇女躲在后面,这些人真是太过凶残,毫无人性,不但劫财而且如此伤人性命。如此路见不平之事,如何无视?六郎,咱们堂堂朝廷官兵,正当伸张正义,主持公道,且上去助他们一阵。”
来六郎血气方刚,最见不得这种情形,当下毫不犹豫点头,“二哥说的有理,一起上前,驾!”说完,抽出佩刀,催马上前。
来六郎策马提刀在前,秦叔宝也跟着马上抽出黄铜锏,一夹胯下黄骠马,手一挥,带着身后几名兄弟一起冲将过来。
“贼子休得猖狂,六爷来也!”来六郎人未至,却已经先声夺人,一声大喝,好似牙缝里迸出春雷,舌尖上震起霹雳。
这边黑衣人见突然半路杀出来一队黄袍官兵,都不由的有些惊讶慌乱。不过等看到只有十骑时,提起的心又恢复了点,十人而已,杯水车薪,加起来依然不到他们半数,只是来送死而已。他还以为来的只是本地府兵,不以为意,却不知来的是来六郎和秦二哥,带的小队兵丁也都是刚在东南剿灭叛乱的精兵猛卒。“老三,你带几个人解决他们。”黑衣人首领手中刀一挥,另一名黑衣人立即大叫招呼了四五名黑衣人迎将上去。
来六郎虽然年青,可却是来家诸兄弟中,最得其父勇猛真传之人,平时一手家传的铁枪之术舞的非凡,且膂力极强,他胯下的马也快,乃是这次入京朝见天子时天子所赐御马。一骑当先,老三当头迎上,六郎见来人舞着一支狼牙棒,便收了刀,从马鞍旁摘了铁枪,一声大喝,枪出如龙,直接如蛟龙一般的奔向老三面门,老三举棒就砸,结果枪棒交加,老三的狼牙棒却反而被弹开。他惊讶的不能相信,沉重狰狞的狼牙棒居然挡不住一把枪,来不及再做反应,来六郎的铁枪已经如蛟龙出海,毒蛇出洞,带着风啸直接洞穿了老三的咽喉,一涌鲜血飙出,老三坠落马下,死不瞑目。
那边秦琼紧随其后拍马赶上,舞起两条锏来,一人独战双贼,不慌不忙,只几个回合,就已经一锏一个将两人打落马下。其余几个迎上来的黑衣人,也都被来家亲兵一拥而上,灭了个干干净净。
刚刚黑衣人还倚仗着人多,把凌云等人逼的苦苦支撑,眼见就要得手。这时遇到来六郎和秦二哥,半路杀出,几下就砍翻了他派上去迎挡的手下,一时间凌云和叔宝他们两边里外夹攻,顿时士气大振,场上形势立变,凭着这股气势,三十来人,竟然一下子把人数倍于已的黑衣人给打压下去,攻守易势。
凌云骑着白龙驹,挥剑四处砍杀,努力与叔宝他们汇合一处。那边高明月等老人妇女们见到场上形势大变,也顾不得安危,个个早已经披了皮甲提了刀枪,玉面含威,策马赶来助功。她也看的清楚,场上形势虽然自家这边大好,但也只是因新来的这拔朋友打了对方个措手不及,真论起来,对方还是明显数量占优的。高明月带着木兰、青莲两丫头,后面高伯、张叔、钱叔三个老人也是奋起余威,提枪张弓,赶上前来,意图乘势翻转局势。
弓弦一响,远处一名正要从后面围攻凌云的一名黑衣人背心中箭,应声而倒。高明月面带兴奋,高声道:“姐夫,当心!”
木兰和青莲两丫头也各执一把骑弓,在后张弓放箭,虽然十箭有九箭落空,可也给她们偷冷子射中几人,张伯三个老人个个提枪握刀,在一边护着这三个女弓箭手,几个想靠近的黑衣人,最后都因轻视几个须发花白的老头而饮恨而亡,做了他们的刀下鬼,枪下魂。
凌云在一边看的是大为惊喜,没有想到高明月如此胆识如此好箭术,连青莲和木兰两丫头都竟然不只是会端茶倒水,铺床叠被,除了会骑术外,她们居然真的是能马上开弓,放箭射人。
几名女将表现惊人,凌云这边形势更振,一时间黑衣人反而苦苦支撑。
黑衣人首领亲自迎战来六郎和秦琼,三人战成一团。黑衣人见自己竟然打不过两个年青小辈,顿时气苦,又见二人都穿着官衣,顿时喝道:“来者何人?竟敢相助逆贼!”
来六郎笑道:“说的好笑,我明明见你们藏头摭面,围攻商旅,滥杀无辜,居然还敢胡言乱语?”
“小子,对面之人乃是叛党逆贼,北齐余孽,你们休的不识好歹,分不清忠奸!”
秦琼道:“看你们滥杀无辜,又藏头摭面,明明你们才是歹人,路见不平,我们是来打抱不平的,识相的,就下马弃械,随我们往官府走一趟。”
“我们的事,你不要管。你要是多事,碰巧连你的性命也得饶上,依我相劝,赶紧快走!”
来六郎冷笑:“不行,我非要管这场闲事。”
黑衣人首领怒极,“这们这是自寻死路,我乃...”他话还未说完,秦琼手中双锏一舞,已经砸将下来,黑衣人挡住。来护儿铁枪又至,他只得抽枪再挡,秦琼却抽锏再次一砸,直接砸在他的枪杆上,将他的长枪磕飞,然后另一只锏随后又至,一锏正中黑衣人首领肋下,打的他往前一栽,喷出一口血来。
黑衣人只觉浑身都要似散假一般,当下知道遇到劲敌,再见四周手下,此时反落于下风,眼前一黑,差点摔落马下。知道事不可为,只得招手一挥,带马向空处而逃。
众黑衣人见首领败退,纷纷败退下去,狼狈而逃。
“穷寇勿追!”凌云叫住王保等欲追击之人,刚才这场战斗,打的极是凶险,若非关键之时有人相助,还有高明月等人也来拼命,只怕他们都很难坚持下来。眼下虽胜,可对方依然还有三四十人,若万一追过去,对方还有埋伏,那就糟糕了。
那边秦琼来整也都勒停马,没有继续追击。
凌云迎上前来,“多谢几位仗义出手相助,我等感激不尽。还不知道诸位尊姓大名,在何处任职?”
秦琼马上收锏,拱手道:“在下姓秦如琼,乃是新任建州总管来刺史帐下亲卫,这位是我们来总管第六子,来六郎是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义不容辞之事,这位公子无须道谢。”
凌云闻言瞪大眼睛,失声惊道:“你就是秦琼秦叔宝秦二哥,马踏黄河两岸,锏打九州三十六府一百单八县,镇山东半边天,孝母似专诸,交友赛孟尝的神拳太保秦琼秦叔宝?”一时激动之下,凌云竟然把演义中的那位秦二哥的江湖名号给报了出来。
这一长串威风凛凛的名号一报出来,立即震惊了场上所有的人,大家都将目光望向秦琼,燕云十八骑的老大王保望向那个年青使锏的军士,心中不由的震惊,难道这个年青人竟然是绿林中威名赫赫之辈?为什么那么响亮的名头他从来都没听过呢,难道是三郎从刚接手的绿林花名册中看到的?
不说众人惊讶,马上的秦琼也震惊了,自己什么时候成了马踏黄河两岸,锏打九州三十六府一百单八县,镇山东半边天,孝母似专诸,交友赛孟尝的神拳太保了?
第65章 英雄会
话一出口,再一看秦琼疑惑不解的一脸茫然样,凌云也终于回过神来,哎,自己一看到秦琼过于激动,以致于把演义和真实的历史给混淆了。这也并不能怪他,实在是一提起隋唐之际的英雄们,秦叔宝就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英雄好汉。说起隋唐故事,秦二哥必然得是主角啊。凌云小时候听单田芳的隋唐演义,对于里面义薄云天的二哥充满崇拜,秦叔宝绝对是他以上中隋唐时代绝对的天王偶像。以致于一听到秦琼秦叔宝的名字时,一时恍惚,激动的脱口而出说了这么几句其它人看来莫名其妙的话。
“这位公子,在下齐州历城秦琼秦叔宝,不过只是新任建州总管来公帐下一亲兵马前卒,可当不得这位公子的谬赞。虽萍水相逢,可路见不平有人踩,某也只是做了该做之事而已。”秦琼愣了下后,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拱手回道,他并没其它想法,只是以为对方刚遇凶险,得他们所救,因此一时感激之下才说了这么些夸张的感激之言而已。
凌云此时仔细的打量着马上跳下来的叔宝,只见他身高六尺开外,虎背熊腰,双肩抱拢,头戴一顶折巾,身穿一件黄色的隋军军袍,皂色长靴。一张方字脸,面似淡金,剑眉虎目,颌下才微微冒出些短须,胯下一匹黄马,人如虎马如龙,马也精神,人也威武。手中一对瓦面金装锏,更是衬托着他威武不凡。
虽然长的有些太年青了点,与心目中那位秦二哥微微有些出入,可依然不由的让凌云在心中大叹一声,果然不愧是隋唐第一英雄,秦琼秦叔宝。
“无论如何,都得感谢秦兄仗义相救,还得多谢这位来公子与诸位兄台。”凌云笑笑,上前感谢道。虽然如今的叔宝只是来护儿帐下亲兵,可这却一点也不会降低他在凌云心中的英雄形像,何况,刚刚还多亏了他伏义出手相救。对于来六郎,凌云也是说了许多称赞之语。来护儿和来六郎这两个名字凌云是不陌生的,演义之中,来护儿是山东兵马监军使,人称铁枪将,是四猛中的第二猛,与秦琼关系不睦,后来群雄反山东时,来护儿被罗士信杀死,另有些故事中,来护儿又与秦琼关系很好,是济南偏将,后来打瓦岗山时,被大刀王君可所杀。
不过在此时真实的历史中,来护儿却是一位猛将,曾随朝中名将贺若弼、杨素,以及李密的老爹李宽等人征战,使的也确实是铁枪,以勇猛闻名,很得天子杨坚赏识,如今刚升任建州总管。而以凌云的记忆,这位来护儿现在虽才刚晋升郡公,但不久将来,会得封荣国公尊衔,并且在往后大隋数次征辽之中,来护儿都将出任水陆元帅,统帅水师渡海征辽。这是位勇猛无比的老将,曾经只手闯入仇家宴厅杀人后扬长而去,也曾亲率大军渡海攻入高丽的平壤城中。而来六郎这个名字他也不陌生,隋末烽火四起,叛乱不断,当时各路叛军都曾传言,最怕来六郎。
他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在这样一个地点,这样一个时间,与秦琼相识,还与来六郎相识。
来六郎也上前来,道:“这些贼人太过嚣张,青天白日之下拦路抢劫,滥杀无辜。”
凌云摇了摇头,道,“六郎有所不知,这些黑衣人并非普通盗匪马贼,他们其实是太子的死士,黑铁卫。他们此前已经多次袭击某,欲致某于死地,没想到一路追到了这里,还连累了路过此过的许多荥阳郑家车队。”
来六郎原本还以为凌云等人也是荥阳郑家车队的人,本以为是马贼看上了郑氏的财物,想要杀人劫财绑票,却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是太子的人。来六郎父亲是朝廷边疆大员,自然也知道太子身边确实有支暗卫叫黑铁卫。明白自己等人刚打了太子杨广的黑铁卫,吓的出了一身冷汗。来护儿虽然刚升任一州总管,还晋位郡公,可大隋的总管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郡公更是多如牛毛,来家跟堂堂太子一比,那真是天壤云泥之别。当下不由的失声惊呼出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秦叔宝也是大吃一惊,不过勉强还保持着冷静,问道:“但不知道他们为何蒙头摭面在此伏杀诸位,且连无辜路人也不肯放过?”
凌云道:“在下乃是晋王帐下兵曹参军,此番奉命前往辽东公干。”
“若只是如此,黑铁卫为何要伏杀诸位?”秦琼依然觉得这不是理由。
“秦叔好眼力,”凌云称赞一声,却不再隐瞒,直接道:“实不相瞒,在下除了是晋王帐下兵曹参军之外,还是晋王曾失散多年的私生子,最近才刚与晋王重新相认。”
这个消息可比刚才被告之黑衣人是太子黑铁卫还要让人震惊了,来六郎和秦叔宝几乎是马上就醒悟过来为什么凌云先前说数次遭遇黑铁卫的伏击了,谁都知道当今独孤皇后善妒,不但不让自己的丈夫宠爱其它女人,就是自己的儿子,她也看不得他们宠信妾侍。太子失宠,小道消息传言,据说与他庞信小妾云昭训而冷落太子妃元氏有很大关系,他与几个妾生了十个儿子,却与太子妃无出,数年前太子妃突然暴毙,当时独孤后曾说元氏是被云氏让医人毒杀。而二皇子晋王杨广,天下贤名,极得二圣喜欢,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不好女色,与晋王妃萧氏夫妻和睦,杨广只有两个儿子,还全是萧妃所出。
现在杨广有了一个这么大的私生子,这可是一个天大的消息,若是传扬开来,让皇帝皇后知道,那么,对杨广就是个绝对的坏消息,而对太子来说,这下兄弟两人的品格都拉平了。
虽然知道了答案,可来护儿一点也不觉得轻松半点。他怎么也没想到,一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居然就这样卷入到了最凶险的太子与晋王的争斗之中。他更解的是,凌云为何要告诉他这一切。难道他这个私生子身份不是应当越隐秘才越好吗?
凌云当然清楚自己的这个身份得低调隐秘,越少人知道越好。但既然碰到的是秦叔宝和来六郎,那么凌云便不打算骗他们。况且,他们刚刚帮了自己,这个时候骗他们很没义气,他们救了自己,也就等于无意中得罪了太子一党,若事情传出去,会对他们很不利。现在把这些说出来,也是为他们好,让他们早做防范。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凌云不想因为一时说谎,而在他们面前留下不好印象,失去结交这两人的机会。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定要想办法跟叔宝和六郎结交。这两人不但是少年英豪,而且他们背后的来护儿,也是一位拥有很大影响力的人物。
“秦兄来兄,某不想骗你们,今日二位义气相助,可也无意中得罪下了太子一党。回头太子可能会因此迁怒于来公,现在如实相告,诸位也可以早做些防备。”
来六郎有些心乱如麻,无精打彩的道:“多谢易兄的坦诚,哎,怎么也没料到竟惹下这等麻烦。”
“其实来兄也不必如此叹气,太子如此胡作非为,绝非将来明主。倒是晋王,向来贤明,这次你们因我们而得罪太子,若将来太子因此迁怒于来家,晋王定不会袖手旁观。”凌云安慰着道。
来六郎却轻松不起来,凌云说的有些道理,可这前提却是彻底的倒向晋王这一边。来六郎也不知道这样的结果是好是坏,心中闷闷不乐。也不顾凌云的示好,匆匆告辞,跟叔宝策马急急离开了。毕竟,来家要如何选择,这还得由来护儿来决定。现在来六郎,只是急着回去,把自己刚刚招惹下的祸事尽快告诉父亲。
“三郎怎么就这样让他们走了?”裴礼在一边说道。来护儿的名字他自然是知道的,一员猛将,论起来,建州总管,那也是属于晋王杨广统辖的江东四十四州地之一。只是以往和晋王之间算不得亲密,若是借此机会,把来家拉拢过来,是个不小功劳。
“不急于一时!”凌云挥了挥手,有的时候,你太过份热情,只会把人吓跑。凌云只需要表现出足够的感激,以及坦诚,再提出不错的建议就足够了。他相信,来护儿知道如何选择,而他也总会还有机会与秦琼来整他们再会的。毕竟,来六郎刚不是说了来家的车队就在不远,今晚也是要在白马城停歇的嘛,到时再去拜访就是了。
这边来六和秦琼二人闷闷不乐的低头往回赶,正奔跑着,突然前面一阵烽烟起来,大队人马出现,当头一个年青人提着一支狰狞的铁槊,拦住去路,大喝一声,嗓声如雷:“呔,贼子休走!”
来六郎抬头一看,只见前方冲出一队人马,当前提槊那人,赤红脸膛,络腮大胡须,人高马大,威猛魁梧,身后跟着数十骑直奔而来。看他们个个凶悍不似良人,来六第一反应就是刚败退的那些黑衣人的援兵来了,当时不及多想,提起铁枪大喝一声:“贼子受死!”拍马直冲而上。
秦琼见来六郎一言不合就杀将上去,也只得叫来身后一名兄弟让他赶去后面报告易公子这边情况,然后提了双锏杀将上去。
凌云正在打扫战场,突见来家的一名亲卫去而复返,报说前面又遇到贼人伏击。等那亲卫述说了来人相貌打扮兵器之后,旁边的王保突然拍腿大叫一声,“不好,大水冲了龙王庙了,那拿着钉头武器的乃是二贤庄的单二哥,那是他的金钉枣阳槊,他向来是红脸膛,还有满脸的络腮红胡子,定是魏豹请来救援的,却不想和来六郎秦兄弟他们误会了。”
凌云一听闹这么大个乌龙,当时也是吓了一大跳,尼玛,单二哥和秦二哥打起来了,这不论哪个打死了哪个,也真真是要死了。
“上前带路,走!”凌云迅速翻身上马,急急赶去劝架。一边策马狂奔,凌云一边暗自祈盼,可千万不要真出了意外才好啊。
第66章 河南绿林
凌云从第一眼就认定秦琼是个值得相交的人,这就算是眼缘,一见投缘。刚没太过热情强留着叔宝和来六郎,也是交友之法。太过热情,便会让人心生警式防备,若心中有了防备反倒不美。原本打算到了白马城,到时再正式去拜会来护儿,自然就能借机再与叔宝相会。算盘打的蛮好,谁料到,魏豹带着单雄信他们赶到,却误将叔宝和来整他们误为对头,两相误会打起来了。
魏豹先前飞驰赶到二贤庄寻着了单雄信,说及凌云已到白马坡时,单雄信意外惊喜。却不料,魏豹一脸焦急的告之,凌云居然在白马坡遇伏击,情况危急。单雄信一听是又惊且怒,惊的是上次易三哥匆匆南下都来没的及到他庄中歇脚,之后就听说失去了踪迹,后来又听说易三哥在扬州遇袭重受后失踪,生死不明。当时他就急的不行,本来当时就要南下,不过正好北疆猛虎盟的蔷薇盟主又南下经过,委托他一个任务,让他邀集河南的绿林好汉,稍后一起南下寻找救援易风。单雄信和易风的关系那是极好的,当初单雄信的哥哥单达单雄忠虽名为河南绿林盟主,实际上,更像是猛虎盟的一个河南分舵。两家绿林是关系极好的,单雄信也就一直呆在燕山慕容家,当时单雄信十一,易风十二,两人年纪相仿,又都是初来乍到的外乡人,因此很快就相互投缘,玩在一起。易风少年老成行事稳重,而单雄信则要稍冲动些,更多时候,单雄信都是跟凌云焦不离孟的跟班。后来凌云为慕容恪执旗,单雄信就是护旗的傔旗。及至后来凌云表现出众,成为了慕容恪的义子十三太保,单雄信则因单雄忠与慕容恪是以兄弟相称而没投入慕容门下,但实际上两人却如亲兄弟般铁。单雄信曾与凌云并肩奋战,生死与共,直到慕容恪死后单雄忠跟着身死,他不得不回到河南。
可以说,单雄信跟凌云的关系,甚至比他跟亲大哥单达的关系还要亲。
这次他得了慕容蔷薇的委托,下了英雄贴四处召集河南的绿林人马。为了请来众绿林朋友帮忙,单雄信下了血本,每位寨主前来,给予十万钱,每带一名兄弟好手前来相助,再给一万钱。而且还声明,南下之后,到时还有重谢。这份规则的悬赏,加上单家在江南绿林上的一声旧名声,还有他们家与绿林的生意渠道关系,不少山寨也都给足了面子,陆续来到二贤庄,有些寨主没来的,也都派了人来。魏豹来时,单雄信的二贤庄中,已经聚集了数位绿林寨主和上百位绿林好汉。
与单家关系较好的几家寨主亲自率队前来,外黄的王当仁,济阳的王伯当,韦城的周文举,雍丘的李公逸。
另外,还有正在二贤庄做客的几位河北朋友,河北贝州的窦建德,清河的孙安祖,平原的郝孝德几位客人,此处单雄信还找来了几位白道上的朋友,白马法曹翟让的哥哥翟弘,以及县衙中的公人邴元真,贾雄,王儒信等人,他们还不知道慕容蔷薇已经找到了易风,而且与易风成亲,更不知易风已经成了猛虎盟的代盟主,正商议着即日南下之事。
此时一听易风居然已经找到了而且人就到了自己地盘上,可还没来的及高兴与三哥的重逢相会,却又听说三哥在自己地盘,在他家门口被人伏击了,身处险境之中。这如何不怒?若三哥在自家门前出了半点差迟,这也是不能原谅的啊。
当下单雄信一拍桌案,立即吩咐点齐人马,备齐刀枪,立即赶去白马坡救援。同时,又让翟弘去县城请他兄弟法曹翟让和典狱黄君汉两人帮手出动官府公门之人相助。
吩咐妥当,单雄信跨上乌龙驹,提了金钉枣阳槊,带着诸位寨主和河北的客人和公门中的朋友们,领着各家绿林好汉一百余人加上单家的家丁,浩浩荡荡就向白马坡赶去。
单雄信救人心切,一路快马加鞭,等将近赶到白马坡时,正遇上秦琼和来六郎心事重重的往回赶。结果单雄信一看这伙人穿着军袍,大战刚过的样子,许多人刀枪还未入鞘,身上甚至带着血迹,一时就误将他们认为是袭击凌云的**人。也是刚才魏豹一时来不及细说,只说易风被太子的党羽伏击,却没说对方是何样打扮。
单雄信不问青红皂白的喝骂打将上去,正生闷气的秦琼来六郎一伙看他们那模样,也还以为对方是**羽一伙呢。一时间,两边是火星溅入油锅,一点就燃,转眼间已经打了起来。
单雄信见对方人少,不过十来骑,心生轻视,挥手让众人围住他们,提了独家的金钉枣阳槊拍马上前来,喝道:“别说爷爷以多欺少,给你们一个公平的机会,我们单打独斗,让你们败个心服口服。”
来六郎见这些贼人如此嚣张,心中越发的烦燥,一夹马腹立即撞马出来,单雄信见他年纪青青,七尺开外身高,一身黄色军袍,面如冠玉,颌下无须,还只是个少年,看上去顶多十七八的模样,胯下白马神俊,手中铁枪狰狞,倒有点意外。军中武将多使矛,次使枪,其中武艺极强者使马槊,盖因马槊是重武器,对力气技巧要求极高,而这铁枪,不但枪头是铁的,枪身也由铁铸,比起普通的木枪来,最需要力大之人才用的起来,甚至在力气上的要求,还在使用马槊之上。一般用铁枪的将领,几乎都是那种牛高马大的大力士。用铁枪,只要力大势猛就足以。可这一少年用铁枪,便说明这少年非等闲之辈。
单雄信虽然已经看出这少年不简单,不过嘴上却还极似嘲讽的道:“哪里来的小娃娃,我劝你还是回家再吃几年奶去吧。”
“有本事的手下见真章!”很多人曾经轻视来六郎,可最终都被他的铁枪打趴下了。对面这个红头发红胡子一看就是有胡人血统的男子,比他年纪看起来也大不到哪去,不过是长的老成点罢了。
“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单雄信道。
旁边济阳来的王伯当乃是济阳一帮马匪帮主之子,此时了不过十六七年纪,主动请缨道:“单二哥,不用你出手,我出去把他打发了。”
单雄信点头道:“好,就请王三郎出马。”王伯当虽然年青,可却有勇三郎的名号,骑术精湛,尤擅于箭术。别看年青,可是河南绿林年青一辈中的佼佼者。要不然,其父这次也不可能这么放心让他带队出来。
王勇王伯当催马上前,提着一把大刀,来六郎丝毫不惧,催马上来迎战。二来你来我往,连战十几个回合,渐渐的王勇明显力气不支。王勇勒马就走,来六郎后面追赶,王伯当听的后面蹄声将近,蓦的回身,却是早已经搭箭在弓,一时连珠三箭射出,来六郎慌忙格档,差点中箭。那边秦琼看见,气愤不过,拍马上前,提锏指着单雄信道:“暗箭伤人,这就是你们的公平决斗?”
“马上较艺,怎算的暗箭伤人?你若不服,某来会你。”说完,单雄信提槊策马奔出,秦琼舞锏上来,两人交战。
单雄信用的是槊,而且还是槊中的变种,钉头槊。这是类似于狼牙棒的武器,比普通的马槊更重,也更注重于砸、拍这样的招式。叔宝开始执两支铜锏对阵,铜锏是短兵,也是重兵,专用于对付那些重甲对手。也是极考验力气的,两人打了数合,叔宝感觉单雄信力气极大,便收了双锏最了大枪来战。他的这枪虽是木枪,可得过来护儿亲自指点,枪法了得。一支长枪舞起来,飘逸如风,正好以柔克钢。
秦叔一换武器,单雄信是越打越吃力,只因他对敌没什么花招,完全就是个以力取胜。偏偏秦琼的长枪不是铁枪,这长枪专注于挑、刺这样的飘逸招数,单雄信想硬碰硬,秦琼偏不跟他碰,总是找他的空当,如毒蛇吐刺一般的刺过来,数十回合后,单雄信是累的气喘嘘嘘,而秦琼却还游刃有鱼。照这样打下去,明显人都看的出来,秦琼必胜。
二人又一次对冲而至,秦琼手中长枪一抖,那枪头舞动起来,顿时挑起无数枪影,好像梅花绽放。单雄信挥槊格挡,却挡了个空,扫过几个假枪头,秦琼的真枪头却已经如出洞的毒蛇刺了进来,直奔单雄信的喉间。
这一下若是要刺中了,单雄信不死也得残。
凌云拍马赶到,堪堪看到这一幕,惊的他头发都要立起来了。
“秦二哥手下留情,那是自家兄弟!”凌云一面在马上大喊,一面提起手中剑鞘在手,奋力向前掷去。凌云等人突然赶到和他的大喝声,让秦琼的攻势微顿了一下,就这一下停顿,凌云掷出的箭鞘已经如投枪一般的呼啸而至,堪堪砸在了叔宝的枪尖上,刀鞘带着巨力将枪头撞歪,差点让秦琼长枪脱手。
虽然长枪最后未脱手,可枪头却已经撞偏,闪着寒芒的枪尖堪堪擦着单雄信的喉音而过,惊出单雄信一身冷汗。
这时场上众人也都看到了赶来的正是凌云,终于各自收了刀兵分开来。
第67章 一切尽在不言中
凌云催马赶到,跳下马来,连声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不认一家人了,快快住手,一场误会,都是自家兄弟。”
单雄信惊魂未定,看到凌云赶来,欣喜上前,“三哥,这是怎么回事?”当下也就顺坡下驴,收起马槊,滚鞍下马上前就是一个熊抱。见完礼,单雄信指着秦琼一伙道:“三哥,他们是谁,你的朋友?”也不怪他有些奇怪,秦琼一伙人穿的是官兵军袍,而凌云等人的身份他却是知根知底的,真正的河北绿林,以往也没少跟官府做过对。正因此,他刚才赶来时才会一见到这群穿着军袍的官兵就上前开打。不过望向叔宝的目光中,单雄信的眼中也很有几分钦佩神色。单雄信就是这样一个人,平时很傲气。想当初他刚到燕山,虽然听说凌云是个打虎少年,可也依然向凌云发起了挑战,等凌云把他一顿猛揍之后,他倒反而心服口报,从此当起了凌云跟班小弟。刚与秦琼的一翻较阵,单雄信也是打心底里对秦琼服气了,这黄脸年青人一对锏使的好,一支枪使的更棒。若非凌云及时赶到丢剑鞘打偏秦琼的枪头,只怕他刚刚可就要挂彩了。
凌云笑道:“这几位是我刚认识的兄弟,刚刚我在前面遇伏,这几位兄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真是多亏他们相帮呢。却不料,你们倒是给打起来了,不过不打不相识,这也算是缘份,来,我给大家引起一下。”
秦琼和来整打了通没头没恼的架,这时听说这伙人并非太-子党羽,反倒是凌云来援的朋友,当下倒也就收了兵器下马。
“雄信,给你介绍下,这位使铁枪的公子是来整来六郎,朝廷新任建州总管来公的六公子,一手家传铁枪术出神入化,乃是东汉中郎将来歙之后。这位使双锏长枪的是秦琼秦叔宝秦二哥,山东历城人,如今是来公帐下亲卫,刚刚多亏了两位仗义相救呢。”说完又转头对秦琼与来六郎介绍单雄信等人,“六郎、二哥,这位是白马二贤庄的庄主单通单雄信,祖上是魏朝武将,后迁居于此。雄信与某是多年好友,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刚才遇袭后某差人前去二贤庄救援,没想到大家误会一场。雄信,魏豹呢?”
“他急来报信,人累马疲,我让他在庄中稍做休息。”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会误会呢。既然说明白了,大家就算是不打不相识了。雄信,你后面这些朋友也给大家引荐一下。”凌云一看单雄信后面还有这么多生面孔,且一个个都是强人装束,便知不可能都是单家庄丁,说不得就是河南的绿林了。
单雄信不清楚凌云怎么和官家的人做了朋友,因此介绍的时候,也保留了一些,只说这些都是庄上的客人朋友。
大家彼此相见,单雄信倒对秦琼很觉得英雄相惺,义气相投,上前道:“刚才多有得罪,还望秦兄海涵。秦兄刚刚真是舞的一手好枪,若非三哥赶到及时,某刚才可就要被秦二哥给扎个窟窿了。”
秦琼笑着抱拳行礼,“刚才是某多有得罪,还望单二哥原谅则个。”
“好了,大家不打不相识,就不要说那些客套场面话了。他娘的,刚一上岸,就遇上伏击,差点没命,晦气。还好,咱有这么多的朋友相助。咱也不要再这里站着吹风了,这里是二哥地盘,二哥头前带路,咱们去二贤庄落脚,就让二哥摆宴,咱们今日不醉不休。”
单雄信见凌云有意结交这位来公子和秦军士,倒也不在意,虽然二贤庄在道上有名,不过二贤庄也算是黑白两道通吃,平时也是常交往官府衙门中人的。因此哈哈一笑:“二哥在我的地盘上遇事,这得怪我,刚刚又误会了来公子和秦兄,更是多有得罪。诸位随某一同回庄,某要摆宴请罪。”
来六郎和秦琼刚刚卷入一场朝中皇子的争斗中,心里还不安着呢,眼下又看这位易三郎的朋友个个绿林做风,心更不安。想要推脱,又无借口。“一场误会说清楚就没事了,某也很高兴认得诸位,不过某本来是要往县城中预订客栈的,家父的车队就在后面...”
“哎,六哥这话说的见外了。来公朝中名将,我等也是久仰,这样,单二哥派几个人回庄中通传,准备好酒宴接风。我等随六哥一起亲自去迎接来公,再一同返回庄中如何?”
不论是来护儿还是来六郎、秦琼,都是凌云一心想要结交的。这样的机会不多,不容错过。因此,他是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去的。
来整推脱不过,最后只得带了凌云、单雄信等一票好汉原路返回,去迎来护儿车马。
来护儿一行也有数辆马车,数十人马,不过有家眷孩子因此行路缓慢,正走半道上,前面烟尘四起,大队马蹄声响起。来护儿正惊疑间,却见儿子六郎和叔宝骑马在前,引着一百余骑赶来。
凌云等人离车队十余步使勒马停下,滚鞍落马,站住不前。
来六郎和秦琼上前。
“六郎,这是怎么回事?”来护儿看到对面这一大票人马,个个骠悍勇武,却又不似军府中人,心下疑惑,忙问道。
来六郎低着头只得把去白马时如何遇到黑衣人围攻百姓,他们如何相助,然后最后发现竟然无意中卷入到的**烦等说了一通,又说凌云执意要请他们去二贤庄中休息等事。
来护儿在马上越听脸越黑,神情越发的凝重起来。他也没有想到,居然遇上了这样的事情。这确实是个天大的麻烦,皇储之争,历来是最凶险的漩涡。更何况本朝之中,皇子们可都是拥兵一方的雄藩大镇。太子杨勇虽然这几年名声不太好,可那是十八年的太子,支持者也是众多的,而晋王杨广,更是贤名极盛,更兼拥有江东旧地。说起来,他这个建州总管,本来就是隶属于扬州总管杨广的辖下。而且儿子不知道的是,这次他回京师在京期间,老上司杨素曾经召他过府饮宴,期间,杨素杨约兄弟就为他引见了几个朋友,正是晋王杨广的心腹张衡和宇文述几人,张衡转述了晋王杨广对他的问候,而宇文述则在稍后的杨府赌博时,故意输给了他上万贯钱财。拉拢之意,十分明显。当时他虽然没有直接表示站在晋王这一边,可那钱他还是收下了。来护儿不缺钱,可他不敢不敢这钱。
不论是晋王,还是杨素,他一个都得罪不起。不收这钱,晋王就会把他当成敌人。还未上任,就得罪了顶头上司,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原本,他还想着尽量保持点中立,不要太过掺与到其中。却不成想,虽然离开了京师,可还没到任上了,最终还是卷入其中了。而且这次,看来他是躲都躲不过了。儿子破坏了太子的好事,还救了晋王的私生子,这下,太子一党,必然是要把他当成晋王一边的人了。想及此,来护儿不由的摇头,如此大事,最终还是身不由已啊。
不过他也非优柔寡断之人,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他便也立下决心,干脆站到晋王这边了。反正他也没有选择了,而且,据他判断,晋王如今形势大好,极有可能夺得储位。
他现在倒是很想看看这个让他没得选择的晋王私生子,听儿子的讲述,他对易三郎倒是很有些兴趣,居然直接坦白身份,无疑这是算准了他不会泄密了。
“既然易公子和单庄主热情相邀,我们也不能不给面子,就去二贤庄吧。”
“好的,我这就去请易三郎和单庄主过来见父亲。”来六郎见父亲并没有责怪他惹祸,心头一松,连忙道。
“慢!”来护儿叫住了儿子,“既然要去二贤庄做客,那还是客人去见主人的好。你们跟我一起过去!”来护儿对几个儿子说道,既然都决定站在晋王这边了,那何必摆那个姿态呢。
来护儿下马,叫上几个随行的儿子一起上前来,凌云见状,连忙也快步迎上前来,来护儿此时年当力壮,高大魁梧,目光炯炯,双方一见面,他目光一扫,已经马上认出了那个晋王的私生子。无他,太像了。来护儿对杨广可不陌生,一见面,他就相信了儿子所说的事情是实,这易风和晋王长的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这绝对是晋王之子。
这一下,来护儿对这件事再无怀疑。
“听闻易公子和单庄主热情相邀,来某感激不尽,就此叨扰了。”
凌云目光与来护儿相对,也已经从对方的目光中感受到了对方的意思,他应当已经听来六郎说过他的身份了,现在还亲自过来相见,还同意去二贤庄,这说明,来护儿在太子和晋王之间,最终是选择了杨广的。要不然,他绝不会来见他,更不会同意去二贤庄。一时间,凌云心中高兴,上前躬身行礼,以晚辈之礼道:“能请得当今猛将来公光临二贤庄,是我等晚生后辈的福气!”
“哈哈哈!”来护儿一阵大笑,对着凌云连连点头,凌云也冲着来护儿微微而笑,两人目光交会,一切尽在不言中。
Ps:昨天感冒发烧,头昏脑胀,少更了一章,抱歉啊!
第68章 风云聚会二贤庄
白马坡离二贤庄二十里路,众人迎了来护儿与家眷一起回返,半路途中,却又遇上一大队人马,不下百人,为首的却是一众衙门官差胥吏,后面跟着一般帮闲。单雄信却是认出来人正是翟让、黄君汉一行,原来翟让本在县衙中办公,突见兄弟翟弘急急赶来报说燕山的易三郎在白马坡遇袭,单雄信请他带人相助。这翟让原本是郡中法曹,后废郡,降为县中为用,这法曹一职,其实就和后世的公安局长一般,管的也是治安法纪。这翟让为人豁达,交友广泛,最好结交朋友,与单家是多年关系,一直暗里为单家的绿林买卖保驾护航,是单家在白马县的官衙朋友和保护伞,暗里其实还是单家生意的一个搭档。县里的典狱黄君汉,也是其中一个合伙人。
听闻出了这么大事,翟让自然二话不说,马上去请了黄君汉过来,然后召集了一批手下胥吏帮闲,加上两家家丁,凑齐了百余人手,急急赶来。他们平时与单家一起做着绿林生意,自然清楚这燕山易三郎是何许人也。前段时间,易三郎南下,然后慕容盟主也跟着南下,为此,单雄信这段时间还在广召河南绿林朋友准备南下,正是为这易三郎之事。却不成想易三郎已经到了白马,而且还遇了袭。
一路急急赶到,却半路上正碰上回来的凌云单雄信一行人。
两边停住,单雄信过去说了几句话,把翟让、黄君汉一起请过来对凌云道:“却是白马法曹翟让、典狱黄君汉两位兄台,刚请他们出手相助,正好赶来。”
凌云听到翟让、黄君汉二人名字,也是微微动容。不论演义还是正史中,这两位可都是隋唐英雄好汉之一,尤其是翟让,隋唐时最为有名的瓦岗,可就是他一手创立的。虽然最后被李密夺了基业,但瓦岗翟让的名字也还是流传千古的。想不到,此时居然在这见到。凌云与他们拱手见过,又向来护儿引见。翟让等见凌云没事,还带了位朝廷总管柱国去二贤庄,都稍稍意外。他们两个虽是公门中人,平时在白马这小县里也是呼风喝雨的一方人物,可真跟来护儿这样的朝廷大将,柱国将军,一州总管比起来,那可真是卑微如蚂蚁一般了。当下,对于易风这位燕山好汉越发的敬佩起来,果然是绿林之中的后起之辈,交游居然如此之广,连朝廷的总管都交上了朋友。
一番见礼之后,大家各自上马,一同返回二贤庄。
走了一会,离二贤庄还有二里地时,已经有许多二贤庄的家丁在那恭迎等候了。魏豹也早焦急的站在那等候,见凌云平安归来,心下高兴。刚他一路跑来报信,跑的狠了,单雄信便留他在庄中休息。他一直担心着凌云,此时终于放下心来。
单雄信在马上高声道:“着两人马上回庄上通报,有贵客上门,让他们准备好迎接。”
凌云与单家庄和白马县中及来家的一众人浩浩荡荡进入二贤庄,庄门前早有大队单家家丁仆人等候,牵马的牵马,挑行李的挑行李,带路的带路。亏的二贤庄本就是一个大庄园,庄大园广,马棚也大,几拔人马这么多马匹,也一样能安的下来。庄中客房也多,单家的管事细心给诸人都安排好了客房,如来家和凌云这边,都还安排了单独的幽静院子,免受打扰。
“二郎,庄上已经备好了下马饭,客人们一路辛苦,先饮茶用饭吧。另外热水也都准备好,稍事休息之后,正式的接风酒宴就可以开始了。”管家对单雄信说道。
单雄信很满意这个安排,“嗯,先帮忙安排好客房,特别是来总管与三郎,都是带了女眷的。”
单家安排的小院里,凌云脱下衣服,今日白马坡一场撕杀,其实很凶险。若非恰巧遇上郑家争道,打斗时有郑家家丁逃进树林撞见了埋伏的黑铁卫,只怕他们就真要被黑铁卫杀个措手不及。也真算是他们运气好,郑家的人撞破了黑铁卫的埋伏,逼的他们不得不提前动手,而且关键之时,来六郎和秦琼又恰巧赶到,而且两个年青人又都是热血青年,好打的不平的人,并没有袖手旁观。加之他带的人虽不多,却也是高家、燕山和晋王府中的精锐,大家拼命之下,才击退了黑铁卫,事后竟然无人战死,不得不说很是侥幸。
这场拼杀,凌云独自一人斩杀了三人,当时剑已经架到了颈上,不得不奋起反击。可是事后此时,他的手却也不由的有些发抖,活生生的三条人命,就这样被他剥夺终结,一个现代人的思维,还是有些难以适应的。
青莲和木兰两丫头的表现倒比他还要好的多,白天的时候,两丫头也拎弓上阵,开弓放箭,事后她们自己统计,青莲射杀三个,木兰则射杀四个,这个战果甚至还给凌云的要强。看着两丫头此时依然是那副温柔可爱的模样,娴熟的帮他解下那带着血渍的外衣,他都有些自愧不如。
这两小丫头,真是上得厅堂,入得厨房,甚至还骑得了马,开的了弓,也不知道高浅雪是怎么培养出来的,想到高浅雪,他心中开始有些思念,分隔才短短时日,可他却已经开始想念她了,还有慕容蔷薇,也不知道如何了。
“下场遇上如今天这样的情况,你们可不能再这样不听话了。上阵撕杀,是男人的事情,知道没?”凌云在一边装作严肃的样子,教训着两个小丫头。
“二小姐今天一人射杀七个呢,谁说女子就不能上阵杀敌了啊。咱们虽说是侍女,可当初也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步下马上,弓马盾剑,样样皆会。”木兰有些不以为意的道。
凌云吃了一惊,“你们还接受过专门的训练?”
“当然,我们都是高家收养的孤儿,自小开始学习格斗刺杀。高家在辽东有好多个这样训练营地呢,本来我会一直在训练营里呆到十五岁,然后再出来分配任务。不过我和青莲一样,十岁时就被选中,然后调到了大小姐身边服侍。服侍了大小姐几年,可当初学的这些可没忘记。”
小丫头的话让凌云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那就是高家毕竟是一个不甘心亡国的前朝余孤,他们一直苦心经营,想着有朝一日复辟。经营走私,训练死士,这些都很正常。高浅雪这个高家家主身边的人,又岂会那么普通,哪怕就是一个侍女,也绝对是个身手敏捷受过多年严格训练的女侍卫。只是他之前一直没有正视而已,而今日一战,高明月和青莲、木兰三个姑娘,却射杀了十四个敌手,这固然是因为当时凌云他们正面冲击,使得她们安心收割的情况,但也充分说明了,他以往真的没有太正视到其实高家的这些女人很厉害。毕竟,高家这些年,其实一直是由高家两家妹支撑着的。做为女人,尤其是年青的女人,她们身边更需要一些厉害的女子手子手下。
“大郎,这单家和来家信的过吗?”青莲一面帮凌云解开长发,一面问道。
这段时间,凌云的身份一天一变,从当初的失忆来路不明的人,到如今拥有一层又一层神秘身份的人,青莲感觉越来越不安。光是一个北方绿林中的十三太保,已经让她惊讶,更何况,还有一个当朝晋王私生子的身份。这次北上遇袭,让她更添不安。
绿林中人,为利益而出卖朋友,两面三刀的并不少见。不过凌云却相信单雄信,不仅仅是因为对演义上单雄信的重义。而是因为据王保所说的,单雄信跟凌云之间,真的是铁兄弟般的关系。更何况,燕山绿林和河南绿林之间有着千丝万缕般的关系,其中有很大的利益往来,共同的利益能维持双方关系的牢固。至于来家,凌云相信来护儿,不仅仅是他对来护儿的印像,也缘于他清楚的记得,真实的历史上,来护儿是杨广称帝后极得重用的武将,能得杨广如何信任,绝不会仅仅因为他的能力,肯定也因为来护儿曾经选择站在了杨广这一边。
这次前往北方,凌云清楚的知道绝不会顺利。太子不会轻易放过他,还有许许多多没有正式面对的敌人在等待着他。他需要盟友,需要自己的关系网。这不仅仅需要高家、猛虎盟,他还得依靠一切能借助的力量。单雄信和河南的绿林势力,如来护儿这样的朝廷武将,只要能借助的,都要借助。
除尽衣服,凌云裸身迈入注满热水的浴桶,将身子浸没水中,任由青莲和木兰两个搓洗着他的长发。他微闭着眼睛,在想着今日单雄信身边的那几个河北朋友。当时单雄信并没有仔细介绍,只说一句河北来的朋友。可他问过王保,王保却也说并不认识这几个河北男子。
凌云对这几个人起了兴趣,只因这几个人看起来很是不凡,绝非等闲之辈。河北的朋友,可王保却又不认识,难道并非道上的人?
第69章 义薄云天窦建德
日暮黄昏,天空灰蒙蒙的,这时,偌大的二贤庄中的灯已经陆陆续续亮了起来,庭院门前、走廊上的灯笼也接连亮起,整个二贤庄顿时灯火通明,一盏盏灯火如一颗颗星辰点亮了这夜色。过了一会,夜空里半轮明月也探出头来,将水银般的月色洒满庄园。
明亮的庄园内,随着夜晚的到来,越发的喧嚣热闹起来。
华灯初上,二贤庄中盛大的接风酒宴也开始了。自二贤庄正院前厅内一直延伸开来,一直摆到了外面院子的两侧廊庑之下。今晚的酒宴规模庞大,宾客众多,前厅这边就足有百余人,长长的流水席案,由诸多长条方桌连接一起,宾客人两边坐下。人太多,这边还只是安排了凌云、来护儿等宾客,他们随行来的护卫随从们都在外面的院子里摆席,另外高明月、青莲木兰和来家家眷等,则在西院由单家女眷设宴招待。今天的宴席,三处招待,河南的绿林好汉们,白马县的胥吏帮闲地头蛇们,凌云带来的高家、燕山绿林和晋王府的人,还有来护儿一行人马,真正是五湖四海,黑白两道都有。如此大的晚宴,好在单家向来就是做大生意的,又是滑州首富,庄中本就仆人众多,又临时派人去县中请了两家酒楼的后厨班子前来相帮,倒也办的有声有色。
江湖汉子,最喜的就是热闹喧嚣,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因此宴席摆的是流水席,没有如贵族豪门宴客那样的分席,长条席拼起来,大家坐在一起,大碗大碗的鱼肉,大碗大碗的好酒,就是最好的招待了。不过虽然如此,江湖好汉们吃席,也是得排座位论尊次的。这里论起江湖地位来,自然是凌云这位燕山来的易三郎最高,而论起官面上的尊贵,却又以建州总管来护儿最尊,他是从二品的高官,一州总管。
“来公请上座!”单雄信做为此间主人,请来护儿坐首席。
来护儿此时也差不多看明白了,这位易三郎看来交游广阔,结交的都是些游侠江湖人士,不过他倒也不是太在意。毕竟只是路过,来这也只是看在易风的面上而已。当下倒也不客气点头道:“老夫就倚老卖老,忝居上座。”
请了来护儿上座,单雄信又请了凌云上座。这个排位自然也是无人异议的,凌云倒也不推辞,拱手点头,与来护儿并座上席。两个主席排定,下面则自然是此间主人单雄信,白马的地头蛇翟让、黄君汉,接下来是凌云随行的王保、裴礼以及高家三老。这样的排位也是有些讲究的,能坐在前面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总的还是燕山绿林、河南绿林坐一块,晋王府的又和来家的坐一起,高家的河北来的坐一边,白马县的则和单家的排一块,靠前面的这几位,都是这几家的领头人物。
至于高明月,虽是江湖儿女,可终究是女子,又是未婚。此时单雄信便安排了妻子崔氏与妹妹盈盈做陪,在西院开了几席,宴请高明月几个和来家的女眷,另有其它几个客人的女眷一起。
最热闹的还是前厅这边的宴席,明面上是来护儿坐了首席,但实际上众人的目光还主要是放在了凌云的身上。单雄信宴前已经与凌云交谈了一会,知道了凌云这次南下的经历,还知道了慕容已经嫁给凌云,目前暂时将留在江南,这位易三哥将暂代北方燕山猛虎盟的盟主之位。凌云甚至把高明月的身份以及他和杨广的关系也都分说了一遍。单雄信常走南北,对于盘踞于辽东的北齐高家也是知晓一二的,不成想,易风居然娶了高家女,并且还娶了慕容,不过这些都还比不上得知他是杨广的私生子来的厉害。他与凌云也算是少年相识相交的朋友,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会是皇族之人。哪怕就是个私生子,也是大大超出他的意料的。
单雄信的心里是复杂的,绿林道上的朋友、兄弟,转眼却成了皇家之人。以后,还能很好的做兄弟么?
在众人的目光中,还有几道目光也一直在关注着凌云。
“这位易三郎果然如传言中的一般无二,英雄少年,豪迈了得,轻财仗义,洒脱潇洒。”单家的河北客人孙安祖轻声对旁边的同伴窦建德道。
窦建德点头,“易三郎真英雄也,见面更盛传闻,了得。”
窦建德是单雄信的客人,他本是河北贝州人,家中也算是河北的一个小豪强地主,田产不少,家财丰厚。在当地名声也好,窦建德也是喜欢结交朋友的人,好骑射武艺,家中不少庄丁佃户,日子过的不错。平日也也不用操持家事,只每年和些朋友一起凑些本钱,借着自己的朋友关系,组织一支商队往塞外跑趟买卖,贩些中原的丝绸、瓷器、茶叶等到草原,再从草原贩回良马、耕牛、皮货草药等回中原,一年就跑一趟,可却利润丰厚惊人。这样往塞外跑的买卖,最大的麻烦还是路途长远,常会遇上盗匪等。窦建德交游广阔,道上行走的时候,往往只要报出某某朋友名号就能过关,不过是送些礼物茶酒就可免事。就算遇上些不开眼手长的,窦建德本人也不是吃素的,他和一般朋友也都是艺高胆大,几乎都能摆平。这样子,这个买卖一直做的很好。他又常拿出些钱来周援乡中邻里困难,道上有朋友遇事也总会援手,因此,不论是道上,还是乡里,窦建德都有个极好的名声。
只是有些事情,总不会一直是一帆风顺的。
就在去年,窦建德出塞归来,却偏遇到个贪婪县官,派人到他家张口要借一万贯钱。这样的钱窦建德哪肯借,明摆着就是有借无还。他拒绝了来人,并随后给县官送了一笔价值百贯的礼物,外加两匹塞外带回来的良马。谁知县官贪婪要命,不但不领情,反而恼羞成怒,暗指使人将两个饿死乞丐埋在他家庄地中,然后带人挖出,控诉窦建德谋财害命,杀人埋尸,发令捕捉他。窦建德一时防备不及,只得匆匆带着家眷先离开了贝家,准备找关系对付这县官。不料找了几个关系,却发现这县官如此贪婪嚣张,皆因此人来头不小,竟然是京师朝中某位上柱国的一个妾兄。窦建德虽然也有不少朋友,可民不与官斗,平时的这些道上朋友,还有贝州的一些官上朋友,哪能与一位后台是上柱国的县官对抗。
到底,窦建德吃了一个大亏,最后花了不少钱财拖人说项,才只撤了海捕文书,并发还了窦家的庄园田产,可家中浮财却是尽皆没了。窦建德还被那县官立了个不得回乡的要求,只得在外游荡。因往日与单家有过来往,跟单雄信交过几次面,且单雄信为了仗义,因此这次跟几个河北朋友,也是当初一起走塞外的孙安祖、郝孝德一起到了二贤庄,来这里也是想着跟单家合作跑塞外的生意。毕竟他们这些年跑塞外的路线关系都在,若再有单家联手,这买卖只会越做越大。
窦建德以往跑塞外,和猛虎盟也是有过打交道的,不过仅限于猛虎盟下面堂口的人,和北方赫赫有名的易三郎,却只是闻名已久,没有机会结交的。之前单雄信得了慕容季托要南下的时候,窦建德三人就毫不犹豫的表示愿意南下相助,这次单雄信赶往白马坡,窦建德三人也是立即相随前往的。三人都清楚猛虎盟在北方的影响力,而易三郎是猛虎盟中的九当家,核心人物。若是能借着单雄信与易三郎搭上关系,那可就受用无穷了。不说别的,走塞外,不管哪条线,都得经过猛虎盟的控制区域。
现在见易三郎果然见面更盛闻名,河北道上赫赫有名的赤发小灵官单二庄主在易三郎的面前,却也甘居小弟,这让他对易三郎的地位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特别是此时,见堂堂朝廷二品的柱国将军,建州总管来护儿,都与凌云相交甚欢,更让他心中惊讶震惊。这易三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这也越发增添了他要结交凌云的想法。
本来若是今天他们没有白跑一趟,而是真的及时赶到救援了易三郎,那么此时窦建德会觉得是个很好结交凌云的机会。可上次南下未来的及成行,今天去救援白马坡又不及时,两次无功而返,让他也一时不好冒然去面见凌云。毕竟,他只是河北的一个小地主、商人。
“建德,我们过去给易三郎敬杯酒,说不定有易三郎帮忙,你就不用有家不能回了。”好友孙安祖道。
席上,窦建德三人做为单雄信的客人,也坐在前面,但距离凌云还有点距离,隔着几个席位。凌云此时正和来护儿、单雄信、裴礼等高声说笑,窦建德几分犹豫。怕冒然上前,多有失礼。
凌云其实也一直在思虑着这几个河北人的身份,这三人年纪都是三十上下,很有股子不凡的气势,非一般寻常人等。单雄信先前没有跟他仔细介绍,他也不好相询。酒宴之上,他几次细眼打量这三位河北人,越发觉得他们不凡,终于问起,“雄信,你还没给我介绍下你这几位河北客人呢!”
“哦,三哥,这几位是河北的朋友,我来给你们介绍下。”说着,起身带着凌云向窦建德三人走来。
“贝州窦建德、孙安祖、郝孝德...”
“窦建德...”凌云正向三人举杯的手突然定住,整个人微微失神,贝州窦建德,是那个一诺千金、义薄云天的窦建德?那个隋末乱世,曾经的大夏皇帝窦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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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借将
说起隋唐英雄,窦建德是一个无法忽略的人物。虽然他不如秦叔宝尉迟恭这样的更有勇名,在隋末唐初的那片耀眼灿烂的星河当中,也许不是最耀眼的,但绝对是一个极其特别的。若用两个字形容窦建德,那就是英雄。如果用四个词来概括这位英雄的性格,那就是义薄云天,他最信守承诺,终其一生,始终不渝。秦琼尉迟恭程咬金徐世绩这些人将星闪耀,而窦建德却是这个时代难得的王者。曾经一度与李唐三分天下,虽然最终兵败,可这仍不能掩饰其个人魅力。
演义里,说窦建德是李渊的妻兄,也就是李世民的舅舅,说他本是大隋的夏国公,因见隋朝气数已尽,在监斩李密时私放了他,回乡反隋。里面甚至有段故事,说窦建德用萧皇后从酒色之徒李密手里换来了传国玉玺,正做皇帝梦,结果却被外甥李世民和李元霸连吓带唬,把玉玺给抢走了。
这些当然只是后人的附会演义,事实上窦建德根本不是什么夏国公,更和李渊的妻子窦氏没半毛钱关系。窦建德只是关东贝州的一个农民,有些家业田产,算的上是一个地主。但与国公什么的,半点不搭界。不过就算出身低,窦建德后来也确实在诸家反王之中脱颍而出,成为了河北的夏王。
凌云以前读到隋唐史上关于窦建德的这一段时,就对窦建德十分钦佩,因为这是一个出身微寒,可最后却差点问鼎天下江山的英雄。虽然最后惜败李唐,可这依然是个让人钦佩的人物。凌云曾从史书上读过,窦建德少时,邻居一位老人因病去世,家中贫穷连葬礼都办不起,不能入土为安。这样的惨事传到窦建德的耳中,他二话没说,就把自家的耕牛送给了邻人,让他们卖了牛办丧事。窦建德这样的仁义之事做了众多,在贝州的四野八乡,到处都有他的美名。后来,窦建德的父亲过世,各地数千名乡人自发的聚集前来,为窦父送葬。当时送葬的队伍绵绵不绝,延续数里,可面对乡人们的馈赠,年青的窦建德却分文未取。等到后来他接掌了家业之后,善行并未停下,更加广施仁行,赢得一片赞名。
窦建德不但仁义,而且还聪明,跟朋友们一起往塞外经商,赚得许多钱财。而且他还勇猛,因为常走塞外,窦建德赚了不少外财,这事许多人知道,有几个盗贼就打起了主意。有天晚上,七八个盗贼就潜到窦建德家中抢劫,结果被窦建德警觉,他悄悄的躲在门后,待盗贼进一个杀一个,片刻之间就杀了三个。其余五个盗匪惊恐异常,吓的不敢再进,只求窦建德将同伙的尸首送回。窦建德假作答应,让这些盗匪扔根绳子进来,他绑上尸体后再拉出去。结果等这些匪徒真的把绳子扔进来后,窦建德却把自己绑在绳子上,然后任由他们拉出去。几个盗匪好容易把“同伙尸体”拉出去,正当他们准备解开时,这时扮作尸体的窦建德却突然跳起,手持钢刀一刀一个,把这剩下的五个贼人也一起了结了。
这件事情当年可是轰动一时,窦建德仁义和会经商的名气之后,又增添了一个勇猛的名气。甚至因此,窦建德还曾任过一段时间的里长,直到被迫离乡。
凌云仔细的打量着窦建德,七尺身高,皮肤微黑,看样子三十出头,眼神坚毅,沉稳。史上载他犯事之后逃亡在外,一直到杨广登基之后大赦天下之时,他才得以返乡,然后不久被点了征辽的兵役,因勇猛之名还当了个二百人长。再后来,便开始加入了反隋大军,终成河北之王。
没想到,原来窦建德离开河北之后,竟然是来到了河南,到了二贤庄上做客。
“久仰窦兄大名,只是一直遗憾未能相见,不期今日在此相遇,真是缘份。”凌云拱手笑道。
窦建德还以为凌云只是客套话,勉强笑道:“哪里,哪里。”窦建德最重实在,不喜虚伪。凌云这句久仰的话让他原本的好感大减,连回应也变的有些敷衍的感觉。
凌云感觉到了这股突降的冷意,“我这不是客套话,某以前在河北燕山,可听不少河北朋友提起过窦兄。说窦兄年少时曾经拿自家耕年给无钱举办葬礼的邻人做丧事,情义千金。又说窦兄担任里长后,又组织乡人邻里一起出塞做买卖,带领乡人朋友致富过上好日子。另外,大家都还纷纷称赞当年窦兄家中遇盗,机智勇敢的智杀八名盗匪,真真让人惊叹称赞。窦大哥机智勇猛,有情有义,这等男儿正是我等江湖儿女所仰慕的,以前一直无缘得见,却不料,今日竟在此相会。刚听单二哥说窦大哥先前不顾自身安危,执意要一起南下救我,真是感激不尽。在这里,我敬窦大哥三杯,先干为尽。”
凌云话毕,连饮三杯。
窦建德不由动容,他本以为凌云只是客套话,却没想到他居然能把他的事情一一说出来。这可不是假的,而且刚刚单雄信才当面介绍了他的名字,说明易风确实没听过别人介绍过他,现在听到他名字,一下子说出他过往事迹,这确实是听过他的名字。听过并记得这么清楚,易三郎确实是有心。
一时间,窦建德大有受宠若惊之感。
易风何许人也?在北方,那可是赫赫有名,猛虎盟可不是什么打家劫舍的小毛贼,这可是边疆上威名赫赫的势力,他这些年走塞外,对这些好汉更加是仰望已久。却不料,堂堂猛虎盟的九当家易三郎,居然知道他这样的小人物,而且还记得这么清楚。
“当得九当家称呼大哥,如蒙不弃,叫我一声伯虎就好。”窦建德心中激动,连声音都有些走样。河北人最敬豪杰好汉,如他这样常走塞外的北方汉子,对边疆上赫赫威名的白马银枪易三郎更是有种近乎崇拜的情绪。
“伯虎兄比我年长,我尊称你一声窦大哥也是应该的,窦大哥可以叫我易三,也可以称为凌云,都可以。”凌云笑着道,他对窦建德也一样很有几分崇拜,虽然崇拜的是历史上的那个夏王。窦建德虽然只是隋末诸多反王中的一位,可他却与其它反王完全不同,尤其是与那些与他一样出身农民或者小地主的那一批反王不同。乱世之中,他逐鹿天下,却非一味的打砸抢杀,而是善待士人百姓,劝桑兴农,重感情,性节俭,各方群雄治下,很多都是民不聊生,他治下却曾是境内无盗,商旅露宿,确实是位难得的王者。
“易三郎好,我是伯虎同乡孙安祖。”孙安祖见凌云如此平易近人,也忍不住出来自我介绍。
孙安祖个子中等,年纪比窦建德稍长,皮肤黝黑,粗糙的皮肤,卷虬的胡须,但却有着结实的肌肉,粗壮的身材,一看也是个勇猛的武夫。
“孙大哥好。”
“九当家好,我也是伯虎的同乡,叫赫孝德,平原人。”赫孝德也有些紧张的上前自我介绍。这也是位典型的河北大汉。
相互见礼之后,大家重新落座。席间,激动的窦建德三人数次上来敬酒,凌云都是来者不拒。
酒至半酣,凌云借着些酒意,向来护儿道:“来公,某今日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来公能否答应?”
“凌云你但讲不妨!”来护儿对凌云很有好感,并不摆半点当朝二品大员的架子,温笑着道。
“某这次奉晋王之命北上,担了不少差事,任务重大,心中颇为忐忑,今日见识过令公子六郎与来公帐前秦二哥勇猛,着实感叹。因此,想请来公割爱,借六郎与秦二哥与某一起办这趟差事,不知来公能否相帮?”
来护儿要去福建建州上任,他也得要启程继续北上,一旦分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机会与这两位相逢,凌云也是抓住机会,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趁着来护儿此时心情不错,又是半醉。
来护儿目光望着凌云,心中思量。把儿子派到凌云身边跟随北上,这里面代表的意义不可简单。他还在犹豫之间,来六郎却已经忍不住道:“父亲,孩子愿意随三郎北上。”来六郎虽少年勇猛,可毕竟只是年少,此时不过十六年岁,平时最重的就是英雄好汉。一个秦琼,就已经让他视为兄弟,更何况到了二贤庄,遇到了如此众多的好汉,特别是他出身于武将之家,可平时又哪有这种绿林式的豪爽自由,这么小半天的时间,他已经几乎沉浸于这种氛围之中了。
凌云不提这要求,他都想要提出来,更何况凌云还主动提出来了,他又哪愿意错过。
来护儿见儿子那一脸期待的模样,又看了眼秦琼,见这位一向稳重的帐前亲卫也是心动的模样,心中长叹一声,拍了拍额头道:“既然你们二人都愿意随三郎走一趟,那就去吧。不过切记行事稳重,莫要给三郎惹祸。”来护儿有十二个儿子,这个老六最是勇猛,如今老大在宫中任千牛备身,老二老三在国子监读书。老六也快要成年了,又不喜读书,既然他想随易风一起去北方,那就让他去吧。易风去北方之事,他多少也能猜测到一些。在京中时,他就已经听老上司杨素提起过,说朝廷如今已经腾出手来,正准备教训下蠢蠢欲动,不知天高地厚的高丽。估计这位晋王私生子去北方,就是与此事有关。让老六随着去,说不定也有个建功立业的机会。毕竟,他虽赚下不少功名富贵,可六郎只是老六而已,家财将来或许可分得一些,功名却得自己去取。
听到来护儿终于答应下来,凌云和来六郎秦琼几个心中都是一阵轻松高兴。
第71章 徐世绩、程咬金、罗士信、苏定方
早餐的时候,来护儿一家单独在小院里用餐。来护儿告诉夫人,六郎将和叔宝前往北方。“易风主动提出请六郎和叔宝相随北上,六郎和叔宝自己也愿意去,我已经答应了。”
“夫君不是说辽东即将有战事吗?”来夫人给来两个小儿子来济来恒各挟了一块火腿条放在他们的粥碗里,两个小家伙比赛似的喝着粥。
四郎来弘不以为然的教训两个弟弟:“贵族子弟吃东西可不会呼呼作响,跟个小猪似的。”他掰开一块饮饼,夹了块羊肉在里面。
“六哥,辽东好玩吗,我也要去!”两个小家伙根本不理会老四,反争相着对六郎说道。“听说辽东一年到头都是冰天雪地,是吗?”
来六郎对两个年幼的弟弟笑了笑,转而对母亲回道:“儿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儿子已经长大,想要建立功业。如今易公子相邀,儿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况且,这次还有叔宝随我一起北上,更不用担心了。”
大隋向以军功最重,朝中最贵的关陇集团,更都是起自北魏时期的武川军镇,数朝以来,将以战绩军功起家,贵族子弟基本上都是从军中历练起的。来家虽然不是关陇集团一员,可也是朝中武将之家,来家本是江南人,根基不深,来六郎更有兄弟十二人,将来来家的家业轮不到他继承。况且,来六郎其实不是来夫人所生嫡子,只是妾生庶子。论地位,甚不及这两个年幼的弟弟。他必须早做打算,而凌云是他认为可值得相随之人。
虽然来六郎不是自己亲生,可来夫人对六郎还是很疼爱,“六郎,你可想清楚了。其实你跟在你父亲身边,再过几年,以你父亲的爵位官职,是可以向朝中举荐,让你以门荫入仕,哪怕最低也能进入内府禁军中任一勋卫。这易公子毕竟只是晋王见得不光的私生子,如今辽东又局势紧张,随时有战事发生,去辽东实在是很凶险。”
“儿觉得易三郎值得相信,况且儿习武多年,边疆有战事,正好发挥本事,换取功名,岂又躲避之理。”
来护儿扶着长须赞赏的点头,“六郎说的好,不愧是我来护儿的儿子。年青人人正当如此,年青气盛热血方刚,想当年为父也曾如此。若当年我没半点热血,又怎敢手刃仇家。如果我当年畏惧艰险,又怎会投奔隋军。如今我这总管之位,郡公之爵,还不都是一刀一枪战阵上拼回来的。六郎既然已经考虑好了,夫人也不必多说了。易风这个人,为父观察许久,觉得此人行事稳重,办事果决,又交游广阔,是个不错的人。看他身边几位晋王府的大都督,可知晋王还是对他很看重的。你跟随易风北上,确实是个机会。这次叔宝随你一起去,他办事稳重,你多听他的意见。”
“是,父亲。”来六郎笑道。
“你去叫叔宝过来一起用早餐,我顺便跟他交待几句。”来护儿道,六郎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大步走出院子。
二贤庄内,大群的客人正在聊天,有的还在相互较技比武。六郎和叔宝二人穿过众人,在庄门口的那条绕庄而过的小河前找到凌云。凌云正在给小狼灰风洗涮着身上干涸结块的泥巴。不过小狼似乎有些不领情,呜呜的扭个不停,还总是不停的抖动着身体,溅了凌云一身的水珠。
在一狼一人的边上,还围着一群小孩,他们对于小狼十分好奇,却又不敢近前,只远远的围观着。
“这些是谁家的孩子?”来六郎有些奇怪。
“谁家的孩子都有,你家的两个也在。”凌云笑着说道,果然,来六在那群小孩中看到躲在后面的来济和来恒。
凌云却对这群小孩子很喜欢,刚才他已经跟这群小孩子聊了一会,差不多把他们的底细都摸清了。其中两个是来护儿的十一郎和十二郎,这两小子别看现在还只是小正太,可凌云却对他们很有印象,因为在历史上,这两个小屁孩将来却都超越了他们的父亲,先后成为了唐朝的宰相,武将家的孩子,最终成为宰相,当时确实成为一段佳话。来护儿十二个儿子中,来六郎最有勇名,然后便是这十一郎和十二郎,后来成为宰相。其它的几个儿子,倒是名声不显。
除了这两个未来的宰相,这群孩子中也个个都是来历不凡。
其中年纪最大的是一个女孩子,今年已经七岁的线娘,大名窦红线,是窦建德的女儿。昨天凌云已经搞清楚了,窦建德看起来好像有三十多了,其实真实年龄才二十五,没想到他都已经有了一个七岁的女儿。线娘很懂事,在这群小孩子中明显是个大姐头的模样,一群小屁孩子全都唯她马首是瞻。红线手里牵着的一个三岁小女孩,则是单雄信的女儿爱莲,这家伙才十七,可女儿都三岁了,不得不让人佩服他的早熟。不过最让凌云惊叹的还是另外四个小孩子,刚才套出几个小孩子名字的时候,他都一度不敢相信。
徐世绩、程咬金、罗士信、苏烈!
四个还流着鼻涕,扎着羊角的小屁孩子,居然有着四个如此响亮的名字,如何让凌云不惊。
四个小家伙里,程咬金年纪最大,今年十岁了,其次是苏烈七岁,罗士信五岁,徐世绩四岁。
隋唐四大猛将,此时却全都蹲在凌云身后,一脸好奇的盯着小狼灰风,哪里看的出半毫这几个家伙将来将星闪耀,是一代名将?
他一度以为这几个孩子只是与将来的名将重名了而已,不过仔细的询问过后,他已经确认,他确实没有认错人,这几个小屁孩子就是将来的四大名将。
徐世绩是跟他老子徐盖今天一大早赶到二贤庄的,徐盖是滑州东面的曹州离狐人,其家和单家一样,都是州中首富。徐盖家多仆僮,积粟数千钟,这也是一个乐善好施之人,时常救济贫苦人,不管关系亲疏。历史上,徐盖后来凭儿子的关系,得唐朝李渊封为济阴王,推辞不受后,也封为舒国公。因为有一个十分了得的儿子,徐盖本身倒不太显眼。不过徐世绩能如此了得,其实还是与徐盖有诸多关系。徐盖做为曹州首富,表面上是一个大地主,但实际上却是滑州单家多年来暗中的合伙人,一起经营着绿林的销赃买卖,日进斗金,因这才能称为曹州首富。因为这个关系,后来翟让、单雄信他们造反,徐世绩才会毅然而然的前来相助,也才有了后来的名将李绩。
不过此时,李绩还叫徐世绩,刚四岁。
燕山猛虎盟代盟主易三郎到了二贤庄,这个消息很快在河南的道上传开,紧邻着滑州不远的曹州离狐徐家庄更是第一时间就收到这个消息。徐盖和单雄信暗中经营着绿林买卖,一直以来不但和河南绿林关系密切,甚至与河北的绿林也关系极密,猛虎盟也单家徐家的生意也常有往来。凌云到了二贤庄,而且已经暂代猛虎盟主的消息由单雄信快马传来后,徐盖不得不异常重视。接到消息后,他立即快马赶赴二贤庄,连夜赶来。北方绿林的买卖可比河南绿林的大,特别是如猛虎盟这样活跃于边疆上的绿林组织,暗中还掌握着走私路线,这里面的生意合作可是极大,徐盖不可能不重视。
徐盖当时庄上还有数名客人,也都是生意上的朋友,因之也一并过来。
这几个朋友分别是济州大都督程娄,也就是程咬金的老爹。程家也是济州豪门,历代出仕北齐,程咬金曾祖做过北齐兖州司马,祖父做过晋州司马,父亲程娄做过北齐济州大中正,入隋后,为济州大都督,虽然官职不显,但程家却在济州势力不小,田多宅广。史上,隋朝末年混乱之时,程咬金就曾经组织了不少乡勇自保安民。程娄和翟让相当,都是一方地头蛇,他们黑白通吃,家族地方实力雄厚,又有官身,同时又暗中与徐盖等一起合伙经营着地下生意,是这条地下利益链条中的一环。与程娄相似的朋友,此次随徐盖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那就是河北翼州的苏邕。苏邕家族在翼州也是不小的豪族,地方势力强大,是单家这条利益链条中的一环。苏邕正是苏烈之父。
而苏烈,后来更多以字行,称为苏定方,一个在初唐时名声不显,可在高宗时代却光芒万丈的名将,一人灭三国擒三国主的传奇将领,初唐名帅李靖的真传弟子。历史上,这位将星一开始并非唐朝一方的,而是一直跟唐朝做对的。隋末时,天下大乱,苏烈随父亲苏邕组织乡勇保护乡里,征巢叛乱。苏烈十五岁就上阵,摧锋陷阵,勇猛绝伦,大败过河北乱军首领张金称、杨公卿等人。后来,父亲战死,时局丧乱,叛乱越巢越厉害,他也不得不投奔了叛军窦建德。在窦建德麾下,苏烈表现出众,每战必有功。窦建德死,他又跟随刘黑闼继续对抗唐朝,直到最终河北兵败,然后归乡读书隐居。直到李世民即位之后,才被朝廷重新征用。后来为李靖看中,得命在河北训练精锐特战之兵,最终带这支精锐随李靖大破突厥牙帐。苏定方的一生,可谓传奇,有几分大器晚成,一生驰骋疆场数十年,北击颉利,西灭突厥,东平百济,南镇吐蕃,纵横万里,“前后灭三国,皆生擒其主”,西域诸国震慑降服。
这样一个传奇名将,此时却正好随其父来到二贤庄,现在和普通小孩没什么差别的蹲在一旁,一边抹着鼻涕,一边眼巴巴的看着小狼,既想上前摸两下,又犹豫不敢上前。
哎,若非凌云是个穿越者,谁又能相信,这小屁孩的将来会如此耀眼?
程咬金、徐世绩和苏烈旁边,蹲着罗士信。
五岁的罗士信。
罗士信是齐州人,跟秦琼算是老乡。不过他此时和秦琼并不认识,他也是跟着他爹来的。罗士信的父亲不是徐盖和单雄信他们的合作伙伴,顶多只能算是这个利益链条的一个尾端。他靠着徐盖的关系,拿些货出手转卖,赚点小钱。这次正在徐家庄拜会徐盖,也跟着一起来了。
八个小孩子,谁又能想到,这里面会有日后的两位宰相,四位大将军,以及一位皇帝之女和一位大将军之女呢?
凌云一面躲避着小狼抖起的水珠,一面在想,自己是不是应当把这八个小孩子给一网打尽?
第72章 十三结义
凌云脑中突然蹦出一个想法来,自己为何不收这群小家伙做义子。
这种想法也并非异想天开,实际上这个时代的人,都有几分南北朝以来的风气,动不动就要和义气相投的人烧黄纸斩鸡头拜把子义结金兰。或者,看到喜欢的孩子就想要收为义子。结拜兄弟,和收义子,在这个时代太普遍了。上到贵族豪门,下到贩夫走卒,都是如此。
当初慕容恪看凌云少年打虎,顿时心喜,马上把他收为了义子,而且是第十三个义子。再比如当初凌云和单雄信,两个少年相惺,就曾经是拜过把子的。
看着面前的这些小子,都是未来的名将,一块块上好的璞玉,做为一个熟知历史的人,他实在是无法等闲普通对待这几个小孩子。此时的凌云,倒也没有什么太异常的想法,想收几个孩子做干儿子,很大原因只是出于一种一般人无法理解的了的那种感觉。
想到就做,凌云马上带着这群小孩子回了庄内前厅,然后找来了单雄信、窦建德、徐盖、程娄、苏邑、罗镒等人,提出了自己想收这几个小子为义子的想法。
“好啊,我赞成!”单雄信首先赞成,他和凌云本就是结义兄弟,他的女儿认凌云做义父,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么?
窦建德也毫无异议,他本就仰慕凌云,一心想要结交上这位猛虎盟新任的代盟主少英雄,现在凌云主动提出要收他的女儿做义女,他为什么不答应?女儿成了凌云的义女,那他也就成了凌云的兄弟了啊,以后跟易盟主的关系可就又近了一大截。
程娄、徐盖和苏邕三人的想法也都差不多,三人都是一州之豪强,因为地下生意的关系,跟猛虎盟本就有合作关系,对凌云也是知之甚详,对这位代盟主很是几分钦佩的。现在他提出收他们的儿子做义子,这是好事。起码,大家的生意可以继续,关系还能更进一步。况且看这位易三郎,连新任的建州总管都与他关系如此亲近,这人脉得多广阔,真正的黑白通吃啊。不管从哪方面考虑,凌云提出了这个请求之后,他们都没有理由拒绝的。
“三郎愿意收犬子为义子,那是犬子几世修来的福份。”三人几乎都是异口同声,忙不迭的同意。这样的好事,岂能不同意。要是不同意,弄不好就要惹易盟主不高兴,这以后还能不能合作了?
只是罗镒一人愣在那里,好半天也没说话。
“怎么,罗兄是不愿意么?”凌云有些奇怪的问。以他的名望和地位,罗镒不应当会不同意啊。一旁的徐盖更是暗暗为罗镒心急,悄悄扯他的衣袖。心中有些后悔带了他来,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世面,万一惹恼了易盟主可就不好了。
“啊!”罗镒终于回过神来,脸色有些胀红,结巴着道:“同意,同意,小的一千个同意......”他刚才是过于惊讶以至于有些反应不过来,与徐盖这些一州首富,当地豪强比起来,罗家只是赚点小钱的小贩子,能有机会来到二贤庄见到这么多风云人物,对他来说,已经是十分难得了。当听到这位以前只是在茶肆酒楼故事里听过的猛虎盟易三郎竟然要收他家的小子做义子时,他确实有些反应不过来。易三郎要收单家、徐家、程家、苏家的孩子做义子,这都说的过去,毕竟这几家都来头不小,也一直与易三郎有来往的朋友。可自己只是个小商贩,微不足道啊。
凌云微微笑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太好了,这样,再问问几个小家伙是否愿意认我这个义父,若是肯,那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把几个小家伙一起叫来,当着大家的面询问,是否愿意认自己做义父。
“认你做义父了,那以后我就可以跟小狼一起玩吗?”才四岁的徐世绩瞪着大眼,天真的问道,一边问,一边还不时拿眼睛却扫凌云脚下还湿着皮毛的小狼灰风。
“哈哈哈,当然可以,现在愿意了么?”凌云笑着回道。
“嗯,愿意。”听说以后可以跟小狼玩,徐世绩当下就猛点头同意了认凌云做义父了。
有了这小家伙带头,其余几个孩子又得了父亲们的暗示,这个时候自然都一一同意了。不过凌云没有收来恒和来济两个历史上唐朝的宰相做干儿子,一来他们是来护儿的儿子,来护儿身份毕竟摆在那里,堂堂郡公之子,他一个私生子不好开口要收人家做义子。二来,凌云其实还有个其它的想法,他想要与来六郎结义,若与来恒来济做了父子,那他岂不成了来六长辈,这就不能再做兄弟了。
江湖儿女,也没那么多讲究。
定下此事之后,立即就准备妥当行拜礼。
一众宾客见证之下,凌云端坐上首,几个小家伙依次上来敬茶。凌云一一接来喝过,就算正式完成了这道仪式。
最后,凌云一口气收了六个义子义女,十岁的程咬金最大,七岁的苏烈老二,然后是五岁的罗士信和四岁的徐世绩,两个女孩另排辈份,七岁窦线娘是义女中的大姐,三岁的单爱莲自然就是二姐了。
“好,自今日起,你们就是我凌云的义子义女,以后大家要兄弟友爱,姐妹相护。来,这是给你们的见面礼。”凌云笑着把跪在地上的几个义子义女一一扶起,并一面把准备好的礼物送于他们。四个男孩子的礼物是每人一把精制短剑和一块玉佩,另外还一人有一匹小马。两个女孩儿,也一人一块玉佩,外加两只玉镯。
厅堂之上,一片欢声笑语。大家都对此事十分高兴,凌云高兴自己居然成了名将之父,而窦建德程娄苏邕等人则在高兴与易三郎的关系大进一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那边的孙安祖站在窦建德身后悄声道:“伯虎,我看易三郎最喜结交朋友,不如你上前提议与易三郎结拜,这关系可就更进一步了。”
窦建德听后怦然心动,不过有些犹豫,“易三郎只怕未必愿意与某结拜!”
这时,凌云却出声笑道:“今日难得诸位兄弟齐聚,如今易某新收几位义子义女,可喜可贺。我等何不喜上加喜,就在此再摆添香案,一起歃血为盟,结为义气生死兄弟,今后生死相救,患难相扶,岂不更好,不知道众位意下如何?”
这话正中窦建德心思,当下立即出声大赞,“易三哥说的好,如蒙不弃,窦某愿与诸位兄弟义结金兰。”
当下,厅中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江湖汉子,一旦看上了眼,觉得投缘,那烧黄纸斩鸡头磕头跪拜那是极流行的作法。
一番热烈之后,众人决定一起歃血结义,有凌云、窦建德、单雄信、来整、秦琼、翟让、黄君汉、徐盖、程娄、苏邕、王伯当、司马德戡、杨威十三人。
凌云这边队伍里的高家四兄弟还有猛虎盟的王保、魏豹等都自认为是凌云下属,不肯逾越与凌云结拜。窦建德的两个朋友孙安祖和郝建德也自认为身份不适,坚持不肯一起结拜,罗士信的父亲罗镒也自认身份低微不肯结拜,这样子,最终只有十三人一起结义。来自河北的凌云和窦建德、苏邕,来自河南的单雄信、翟让、黄君汉、徐盖、程娄、秦琼、王伯当,来自关中的来整、杨威、司马德戡等。本来司马德戡和杨威并不太热心于结拜,毕竟他们都是晋王麾下将领,朝廷官员,眼里还是有些看不上这些江湖人士的。不过凌云却不肯放过他们,他很清楚自己如今和杨广这父子关系并不稳固,这两个杨广派来的帮手,实际上更似于是监军,他需要和他们拉好关系,毕竟,两个老婆都还在杨广手里呢。跟他们结拜,拉好关系,对自己也是大有帮助的,到了北方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需要他们的支持,他们的手上可是握着三百杨广派来的精锐。
十三人,有朝廷官员,晋王府大都督司马德戡、杨威,济州大都督程娄,建州总管府伙长秦琼、来整。白马县法曹翟让,典狱黄君汉。绿林好汉凌云、王勇,单雄信,以及地方豪强窦建德、徐盖、苏邕等,可谓是身份各异,但最终以凌云为纽带,大家一起结义。
最后论及齿序,程咬金的老爹,济州府兵大都督程娄以三十岁为最长,翟让二十八岁排第二,窦建德二十五岁排第三,苏邕第四,徐盖第五,黄君汉第六,秦琼第七,司马德戡、凌云、杨威三人同岁,按月份大小分排第八到第十,单通、王勇、来整三人都是十七,则排在最尾。
大哥程娄,二哥翟让,三哥窦建德,四哥苏邕,五哥徐盖,六哥黄君汉,七哥秦琼,八哥司马德戡,九哥凌云,十哥杨威,十一哥单雄信,十二哥王伯当,十三哥来整。
大家刺破手指,将血滴入碗中,然后倒满酒,十三人共饮这碗血酒,跪拜香案之前,一起誓言义结金兰,今后生死相助,患难相扶!
“今我易风与诸位兄弟结义兄弟,死生相拖,吉凶相救,福祸相共,患难相依!”
第73章 地下军工坊
香案前歃血十三结义,众人喝了血酒,念了誓词,然后磕头排序,定下长序,便从此是结义兄弟了。大家都是心情甚好,就连有些半推半就才一起结拜的司马德戡和杨威二人,也受气氛感染,欢笑不已。十三人,年纪最大的程娄也不过三十,年纪最轻的来整才十七,十八的凌云排了第九。论起来,十三兄弟倒都是勇猛之辈,程娄虽然历史上名声不显,可世家豪强出身,能文能武,身为济州骠骑府军中能统率二百人的大都督,程娄的武艺不比历史上更有名的儿子程咬金差。
程娄擅弓马骑射,最擅长的是马上击槊。程娄有一把好槊,更有一手好槊法。历史上程咬金后来组织乡勇保境安民,他就有一手家传的槊法,而非是演义中拿斧头砍人,且只会三斧头。事实上,隋唐英雄中,用槊高手中,程咬金能排入前四,第一使槊高手当之无愧是老黑尉迟恭尉迟敬德,不但槊使的好,而且还会一手无人能及的空手夺槊的本事。历史上另两位用槊高手都曾败在他的手中,这两人便是隋末时同样的用槊高手单雄信和李元吉,程咬金与他们相当。
程娄借着酒兴,取来自己的马槊,翻身上了自己的战骑,在二贤庄的演武场上给大家即兴表演了一段槊法,引得阵阵欢呼。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程娄一出手,包括凌云在内的众多庄中宾客,都看出了他槊法不凡。凌云不得不感叹,怪不得历史上程咬金一投奔瓦岗李密,立即就能被李密倚重,委为蒲山公营内军四骠骑将军之一,这支李密心腹武装的四位骠骑将军,其它三人,分别是曾经跟随着隋末第一猛将张须陀破敌无数的勇将秦琼和罗士信,还有曾被隋帝称为万人敌的裴行俨。这三人都是征战沙场无数的军中悍将,而程咬金当时只是新投,来之前不过是济州乡下一土豪,这充分说明了程咬金骑射本领确实了得,尤其是槊法让李密这样的枭雄都惊叹了。
窦建德和孙安祖、郝孝德三人站一边,看的也是热血澎湃,心动不已。
“我也要学槊!”线娘一脸神往。
窦建德笑笑,牵着女儿的手,“这槊可不是女孩儿能学的,甚至就是大多数男子也学不了马槊的。你若想学点武艺,以后爹可以教你击剑骑射,马槊却是不行,你最多可学长枪。”
“可使槊好威风,为何女子学不得槊?”
单雄信一旁听着,笑着解释道:“因为马槊易学难精,且最要勇力,女子天生力弱,因此不适合学槊。”他对这个新认的干女儿也很是喜欢,线娘虽小,可身上总有股子英气,甚至一群小孩子中,连男孩子都习惯听她的,是个不得了的女孩。自家女儿爱莲,才三岁多点,现在就已经完全成了线娘的小跟班,跟她比谁都要亲。
“马槊真那么难练么?”线娘有些失落,程娄舞槊的这份潇洒,在她小小的心里,印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马槊难练首先是因为马槊很贵,马槊很贵是因为马槊很难制,这可不是木棍上套个铁枪头就可以称为槊。马槊自秦汉以来,向来是贵重兵器,不管是材质还是长度都是有标准的。”单雄信本身就是使槊高手,因此一说起槊来,那是如数家珍,他的一手马槊本领,可是真真自小学起,当初学槊之苦现在都不会忘记。
槊难学,槊更难制。
一把上好的马槊是非常讲究的,槊杆也根本不是任何天生原木,而是要取上等韧木的主干,剥成粗细均匀的蔑,再用特种的鱼胶,胶合而成。选材上,槊杆选用的韧木一般以制弓的上等拓木为上,次以桑、藤。把细蔑用油反复浸泡,泡的不再变形,不再开裂,这才只是完成了第一步,而这第一步,就需要耗时近一年。一年之后,将蔑条取出,荫凉处风干数月。然后用上等的胶漆胶合为一把粗,丈八长,外层再缠绕麻绳。等麻绳干透了,又涂以生漆,裹以葛布。干一层裹一层,直到用刀砍上去,槊杆发出金属之声,却不断不裂,这才算是合格。
然后再去其尾,截短到丈六左右。前面再装上精钢槊刃,后端装红铜槊纂。再经过不断的调整,最后合格的标准是一根麻绳吊在槊尾二尺处,整个丈八马槊却可以在半空中保持水平两端不坠,才算合格。这样的马槊,武将骑在马上,使能保证持在槊后段而槊尖向前不费力气。
这样一把耗时需要三年才能制造出来的马槊,轻、韧,结实。武将可直握借马力冲锋,也可以挥舞起来近战格斗,复合的槊杆比普通的木杆更轻,也更结实。胶合的蔑片和横缠的麻绳与葛布,能保证马槊可以同时承受更多的力,这样的马槊冲撞之时不会受力折断裂开,还具有极大弹性。真正可谓是武将马上战斗的神兵,但这样的一支马槊,制作需要耗时三年,而且成功率最多只有四成。所用的木料、漆、胶,无不都是极贵之物。因此,造价往往高的惊人。自汉魏以来,马槊便一直是世家出身将领的标志。
在大隋,除了军事贵族们用马槊外,也只有皇家的内府禁军,和宗室的宗团骠骑才装备了标准马槊。而在其它的骠骑府、车骑府中,就算珍贵的骑兵,也多只是用长矛。只有少数世家出身的将领才自备有马槊。
一般来说,看一个武将的兵器,往往就能推测出他的出身。
此时二贤庄里,朝廷军官身份的司马德戡、杨威、程娄、来护儿、秦琼、来整数人,使马槊的却只有程娄和杨威二人,程娄和杨威都是世家大族出身。而司马德戡、来护儿、秦琼、来整等却都是用枪,连堂堂的郡公、柱国总管来护儿都是用枪,这也正说明了他们的出身。司马德戡祖上虽然也是武将,但他幼时父亲早死,家道早中落,他小时甚至不得不去做屠夫的学徒,当然买不起马槊,也学不了马槊。秦琼家情况稍好些,可祖上都是些低层文官,小时学不到马槊。来护儿如今虽贵为柱国总管,他父亲曾经也只是个县令,还死的早,他自幼是在伯父家长大的。等到他后来建功立业了,可再学马槊已经错过时机了,因为马槊这种兵器,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的会的。
本朝不禁猎弓长剑,却禁大刀长矛强弓劲弩,马槊铠甲。私藏马槊铠甲强弓劲弩和大刀长矛的,那可是重罪死罪,弄不好就要被定谋反。马槊这样的珍贵兵器,是不得随意买卖的。也只有那些世家豪门,或者武将府军,可以自己订制自用。如单雄信这样的身份,拥有马槊,其实是件违法的事情。马槊这么珍贵,一般人连马槊都拥有不了,自然也就更学不了槊,尤其马槊是马上兵器,学马槊你得先有马,还得是上好战马,而非挽马。另外,马槊属于重兵器种类,练马槊者还必须是那种天生力大的人,一般人根本用不了。学马槊还有个难处,那就是得有专门的马槊高手指点,不然,根本不可能无师自通。
种种条件限制,就使得马槊成为了世家将领出身的标志,普通人,根本不太可能学的马槊。
凌云十三结义兄弟,杨威、程娄、单雄信使槊且是高手,另外徐盖和苏邕也使槊,皆因他们都是地方豪强,家传的马槊和槊法。而窦建德、秦叔宝、司马德戡、来整、王伯当、黄君汉、翟让等通通都是使枪,甚至连凌云自己,虽然会使槊,但用的最拿手的兵器也是枪,这才会有白马银枪易三郎的名号。
“单兄弟不愧是马槊高手,对马槊知之如此详细!”窦建德钦佩道,单雄信年纪虽轻,可这马槊本领,却其实是在众人之上的。程娄马槊不错,可比起单雄信来还差了些,他们最大的区别,其实从双方的槊上就可以看出来了。马槊本就是重兵,而单雄信的槊却是份量更重的金钉枣阳槊,这种槊的槊头比普通的槊要大,上面遍布铁钉,就如同是一把狼牙棒似的,这种槊比普通的槊可重的多,且使用起来会有头重尾轻的感觉,而马上持槊,一般都是持槊中后部份。正常的马槊是靠在槊尾加一个铜纂做配重,平衡重量。而这种金钉枣阳槊,前面太重,后面虽然增加了槊纂的重量,依然难以平衡,因此马上持槊,前重后轻,需要更多的力量。单雄信使槊,最猛的就是力大。金钉枣阳槊充分的发挥和扩大了赤发小灵官力大的优势。程娄一比,就差了许多。
单雄信一阵哈哈大笑,对新结义的一众兄弟道:“实不相瞒,我单家其实有一家马槊工坊,专做马槊,自我祖父之时就传下来的,如今每年可产珍品马槊八十,上品马槊三百,中下品马槊千杆。今日与诸位义结金兰,小弟便奉送每位哥哥珍品马槊一把,略表敬意,还请各位笑纳。”
窦建德等一听,都大为高兴,马槊这等神兵,几乎是有钱也难买到的。不仅因为贵重,难制,最关键的还在于,马槊工匠,多数为朝廷垄断,只为朝廷制槊,普通人想要马槊,你拿着钱都不知道要去哪买。谁能想到,单家居然有一个传承数代,年产上千支马槊的地下马槊工坊?
就连凌云在一边也大为震动,他还真没有想到,原来单家还是个地下军火大亨。只是不知,除了年产千枝马槊之外,他们还能生产多少刀枪铠甲!
第74章 军火
马蹄如雷响彻演武场。
凌云穿着件鱼鳞甲,外罩着窄袖皮革的比甲,浑身热气升腾。他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手中端着超过四米的马槊向前进逼,对面的单雄信毫不畏惧的夹马直冲而来。两马交错而过的时候,双方手中的马槊都刺向对方,待单雄信满是尖钉的槊头就到面前之际,凌云突然整个上半身向右一偏,然后左手已经迅速的抓住了马槊锋刃下的节留部份,借着马匹冲力,他握着槊的手向前滑过一段距离,最终紧握住槊杆,并且左胳膊猛的夹住了槊杆。
“呀!”凌云一声大喝,竟然只凭着一只左手发力,就已经控制住了单雄信的槊。
单雄信双手握住槊杆发力,想要夺回马槊控制权,可惜那槊却如在凌云手中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下一刻,他感觉自己已经脱离了马鞍,整个人腾起空中。他不肯弃槊,凌云借着战马冲力,把他整个人都给挑到了空中。风呼呼的在耳边吹过,一向自诩力大猛无比的单雄信被凌云马上单手夺槊,而且连人都被挑起来了。凌云策着黑马继续奔驰,右手平持着自己的槊,左手则倒持单雄信的金钉枣阳槊,把始终不肯弃槊的单雄信高高的挑起,如同举着一面旗帜一般的奔走在场中。
“好!”
“三郎厉害!”
......
各种各样的欢呼之声四起,单雄信和凌云的比试高下立判。先前单雄信凭借着自己的天生勇力,把金钉枣阳槊的威力发挥的极致,程娄、苏邕、杨威、徐盖四员使槊好手,先后败在他的槊下。谁曾想,凌云这位银枪将出马,却仅凭一招就把单雄信挑到了天上。
凌云策马在演武场上跑了一圈,然后勒停战马,单雄信狼狈万分的摔落地上,到底马槊还是失手。
“服了!”单雄信的话单如刀锋般裂空响起。
他从地上爬起,拍着自己快摔成八瓣的屁股,又揉着自己的手腕,郁闷的道:“三哥武艺又精进许多了,没想到我现在竟然连三哥一招都走不过了。”
避槊和夺槊,谁都知道,夺槊更难。何况刚刚凌云对单雄信,连自己的槊都没弃过,只用了一只左手,一个回合就把单雄信的槊夺了,甚至把人都给挑起来了。纯比力气,也胜过雄信许多。论起技巧,更是不差。
“传闻三郎当年十二岁便单人力博猛虎,今日得以亲见三郎的骑术槊法,真真是大开眼界。单兄弟虽勇猛,不过力气却稍逊三郎几分。单兄弟向来以勇猛取胜,如今遇上三郎力气胜他话多,这便是一物降一物,他也就根本发挥不出金钉枣阳槊的威力,一招而败也算不得意外。”程娄笑着说道,先前他们几个使槊都输给单雄信,最大的原因就是力气上输给单雄信,而槊这种重武器是最要力气的。你技巧再好,力气若相差太多,那便是一力降十会。现在单雄信输给凌云也是一样道理,凌云的力气比单雄信的更大,一只胳膊就能把他的槊夹过来,单雄信也是有些预料不及,才会一招而败。
秦琼上去帮单雄信拍去身上灰尘,单雄信倒也很光棍,输了就输了,没有输不起。
凌云跳下马,脱下头盔,凉爽的初夏晨风吹在脸上,感觉十分的舒畅。他拄着马槊,深吸一口气,也还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威猛。
这几天,他暂留二贤庄,每日大家切磋武艺本领,差不多和诸位兄弟们都较量过,也得出了一个让他惊讶不已的结果。
到现在为止,他还未偿一败。
单就这几天的比武来看,刚结义的十三兄弟中,如果要排个名次的话,无疑场场都胜的凌云是武力最高的。凌云之下,应当是秦琼,然后是来整,再是单雄信和程娄,接着是司马德戡和杨威,再就是王伯当、苏邕,黄君汉、翟让、徐盖、窦建德。
窦建德的武艺在众人中算是最弱的,这有些出乎凌云的意料,甚至是翟让,武艺其实也不算太强。
不过十三兄弟,除了凌云外,单雄信应当是力气最猛,使槊最厉害的,单论槊法,应当属程娄的最精。而来整枪术最强,王伯当箭法最好。
对于自己竟然比起单雄信、秦琼、王伯当、来整等人都要强上几分的时候,一开始他真的是十分惊讶的,不过这些天的切磋,也让凌云对自己的武艺本领有了切实的领会掌握,不再是如以前那种不清不楚的状态了。
“这槊怎么样?”单雄信拍着屁股走到凌云面前,笑着问道。
凌云提起手中长槊,仔细的摩挲着,这不是杨广送他的那把天龙破城槊,而是出自单家地下兵工坊马槊坊出品的珍藏级马槊,年产只有八十支的精品。单雄信很大方,这种单家售价值十匹战马的珍品马槊,结义的其余十二兄弟,他每人送了一支。“不错,用的很顺手,这确实能值十匹良马。”
在古代,不管什么时候,马都是紧俏物资,尤其是作战的马,而训练良好的战马价值更高。一头普通的耕牛值五到十贯左右,而一匹普通的挽马起码十贯起。若是训练好的战马,起价也在八十贯左右。单家一把上品马槊售价十匹上等战马,价值在八十万到一百万钱之间,不能不说这很珍贵奢侈。在一斤米也不过一文钱的时候,一把武器居然值一百万斤米,可想而知了。而单雄信一下子送了十二把上品马槊给新交的兄弟,送上万贯的礼物,哪怕是自家产的成本不会有这么高,可也能见识到单雄信的轻财重义,以及财大气粗。
徐盖大步朝他们走来,身上同样的铠甲发出锵锵作响,不到三十的徐盖豪强子弟,为人同样豪爽。凌云刚才披的铠甲,就来自于徐盖的赠送,同单雄信一样,徐盖给每位结义兄弟送了一套价值数百贯的上等铠甲一套。单雄信暗中制作马槊,徐家暗地里一样有一家铠甲工坊。
事实上,凌云这几天除了收到单雄信的马槊,收到徐盖的铠甲外,还收到了程娄赠与的横刀,苏邕家的战马,王伯当家的弓,翟让家的长枪,黄君汉家的弩。此外还有窦建德送的香料,罗镒送的绸缎等。
除了窦建行、罗镒、来六郎、秦琼和杨威、司马德堪他们,单雄信和徐盖这伙人的礼物,既珍贵且又让凌云惊叹。
他们本来就是一起合伙做买卖的,现在他们拿出来的礼物都是些朝廷严禁私制的铠甲武器,甚至是战马弓弩等。且看每家一样,凌云不由的在心中想,他们好像暗里就在经营着一个庞大的地下军火生产,且各家分类生产,单家生产马槊,徐家生产铠甲,翟让家制作长矛,黄君汉家生产弩机,王伯当家制弓,程家造刀,而河北的苏邕贩马。这完全就是一整套的军工生产啊。
他不太清楚的是单雄信他们突然把这样的机密之事,借送礼的机会告诉他,和大家。
“我们想请三郎帮个忙!”徐盖开门见山说道,“若三郎愿意帮这个忙,那么以后我们各家的军工坊都拿出一成份额送给三郎。”一成的份额绝对不会少,其它各家的情况凌云不太清楚,但就以单家的马槊工坊的年产千支马槊来算,也是极不得了的。珍品八十,上品三百,中下品千支。一支珍品马槊就值十品上等战马,上品的也值五匹上等战马,中品值两匹,下品值一匹。看起来似乎不多,可这上等战马都是按百贯售价,单家马槊工坊一年的毛收入能达到近五千匹战马的量值,这是一笔达到年毛收益五十万贯的巨大生意。就算纯收益只有一到两成,那也有年入五到十万贯的巨额利润。给凌云一成,一年也能得到五千到一万贯收入。况且,这还只是单家工坊一成的份额而已。其它几家的军械战马生意,必然也不会太小。
江湖朋友,虽然讲义气重兄弟,可这背后也是有利益相连的关系。
“有什么事尽管提,若我能帮的到的,当然不需多说。”凌云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直接一口答应下来。
徐盖道:“听说三郎此次南下,娶了高家的那位白发公主,还娶了慕容盟主,此事当真否?”
“没错!”
徐盖点了点头,又道:“我还听说,三郎此次南下,查清了自己的身份,找到了亲生父亲?”
凌云看了眼单雄信,这事情他对单雄信说过,也对来六郎和叔宝说过,不过徐盖知道这事,肯定是单雄信告诉他的。不过他没有责怪单雄信的意思,当初他说出来的时候,就没想过他会完全保密。徐盖和单雄信,他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重要盟友,有些事情,他们肯定会信息共享。
“我知道五哥想说什么,没错,晋王是我的生父,我是他早年失踪在外的私生子。这次北上,我还挂着晋王所授晋王府兵曹参军的朝廷官职。”凌云平静的道。
徐盖听完,轻松呼了一口气,“果真如此,那太好了,三郎绝对可以帮我们这个忙。”
PS:今天是我的生日,晚上可能不会有空。光阴荏苒、岁月蹉跎,哎,又虚度了一年光阴!不过得感谢一路陪伴木子走来的朋友们,因为有你们支持,才能继续在这条路上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