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九章 是您的
第六百六十九章是您的
雄阔海的重甲陌刀营迈着整齐的步伐前进,形成阵势之后陌刀营真的如同一座厚重的大山似的给人一种难以承受的压迫感。(找小说素材就到 )张公谨下令弓箭手放箭,羽箭密集如飞蝗一般朝着重甲陌刀营笼罩了过去。但羽箭即便再锋利,也钻不透那厚重的链甲。
箭簇被卡在链甲上再难寸进,最多也只是将里面的皮甲射穿一个小洞罢了,即便能伤到人,也没有什么影响。陌刀营的队形依然严整,从上面往下看就如同一大块刀子切出来的四四方方的豆腐。但很显然他们不是豆腐,他们是一辆令人窒息的钢铁装甲。漫天白羽笼罩下,钢铁装甲依然稳步向前。
唐军轻甲步兵根本就挡不住陌刀营前进的步伐,一排一排的陌刀之下,那些唐军士兵毫无还手之力。即便有人能砍中那些重甲士兵,但横刀再锋利也切不开那厚重坚固的甲胄。
虽然推进的速度不快,但却没有丝毫停顿。
雄阔海走在队伍最前面一排的中间,他左右还有他后面所有陌刀手的步伐都与他保持着一致。他进则进,他停则停。这种默契不仅仅是长期在一起训练的结果,还是数十次浴血厮杀之后才能达到的配合。
刀起,刀落。
前面的一排唐军士兵被整齐的砍翻,沉重而锋利的陌刀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人的身子劈开。陌刀营每向前一步,都要留下一地的残肢断臂,而当陌刀营的阵型整体踏过去之后,地上只会留下一层肉泥。
唐军被压制的节节败退,眼看着再退就要顶到玄武门的城门了。
而此时,在城外燕云军的大队人马已经涌了上来,比城墙还要略高些的巨大楼车缓缓移动过来,楼车上的燕云军弓箭手开始覆盖性的打击城墙上的守军。李闲从各营抽调出来了一万弓箭手,从水师抽调一万弓箭手,仗着抛石车将城墙上的床子弩全都砸成了碎片,这两万人的箭阵移动到城墙外面之后开始发威。
两万人的箭阵,如果不亲眼所见无法理解那种令人震颤的场面。
白羽漫天,遮天蔽日。
羽箭密集的甚至在半空中相撞!
几十架楼车,还有城墙外的箭阵在很短的时间内往城墙上倾泻-出去十几万支羽箭,城墙上的尸体和木楼上铺满了一层白色!
如果没有抛石车发威将城墙上的床子弩清理掉,没有将唐军城防军的弓箭手砸了个七零八落,燕云军的弓箭手难以形成这样规模的压制,毕竟守城一方的弓箭手要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最起码射程要比城下的燕云军要远。[]
随着三轮齐射之后,城墙上的唐军已经再难形成反击。大队的步兵抬起云梯架上了城墙,巨大的楼车继续向前移动最终靠在了城墙上,铺上木板,楼车上的燕云军步兵潮水一样杀上了城头。上了城墙的燕云军开始清理唐军残兵,投降者一律不杀。
在靠近城门口附近,数十名唐军士兵守着一个额头上包裹着纱布的大唐将领。
“大将军,撤下城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一个唐军士兵急促的劝道。
刘弘基脸上被火烤的爆了皮,显得格外的难看。额头上的纱布还在往外渗着血,但他的眼神里却没有一丝绝望。
他心中有愧疚,但更多的则是释然。
燕云军之所以如此迅速的攻上城墙,不仅仅是因为抛石车的巨大威力和箭阵的覆盖打击,还有他的一道军令。就在罗士信杀入城门的时候,他下令城墙上的守军撤下去,除了军令传达不到的地方,数千名唐军已经撤到了城内。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下决心以死抗敌。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但他却没有后悔。他这样做只是想多挽救一些人的生命,对于这场战争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丝毫的斗志。即便燕王不是皇帝的嫡子,可这也是李家人之间的争斗。长安城是守不住的,即便没有城内燕云军密谍炸开了城门也是守不住的。燕王有备而来,若不是同样心疼士兵他怎么可能等这么久才开始攻城?
那么多犀利的攻城器械,损失再大攻克长安也已经是注定了的事。正因为他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如此消极。
士兵们为了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丧命,不值。
他的愧疚是对皇帝的,也是对自己身为人臣却不想尽忠的愧疚。*其实人们很多时候认为愧对某件事某些人,说起来都只是愧对自己的心。刘弘基现在的痛苦,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可以理解。
“扶我起来。”
刘弘基语气平淡的说道:“我要回家。”
……
……
雄阔海的重甲陌刀营每向前踏出一步,地上就会多出一层血泥。刀锋砍断骨头,将活生生一个人劈成两片时候那种声音,如果真的听清楚的话那么无论是谁也不会平静如常,那是一种能让人瞬间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声音。
呐喊声,哀嚎声,骨头断裂的声,都是死亡的声音。而最让人无法承受的不是死亡的声音,而是死亡的味道。
空气中弥漫着的不仅仅是血腥味,还有一种钻进人鼻子里就很久不能散去的臭味。人在临死前基本上都会大小便失禁,就在陌刀临身的那一刹那,往往裤裆里都会不由自主的溢出屎尿。
血液的味道和粪便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这种味道让人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战靴踏着地前行,踏过去的时候踩碎的不仅仅是死尸,还有那些粪便。所以在李世民身边的尉迟恭靴子里钻进水的时候,他会被种感觉恶心的想吐。水不恶心,恶心的是血肉和粪便混合在一起的那种湿腻。尉迟恭就是因为靴子里进了水,不由自主的想起战场上的感觉……这种感觉,只要上过战场活下来的人,只怕谁都不会轻易简单的忘记掉。
战靴踏地,踩着整齐的节奏。
唐军节节败退,眼看着就退到了玄武门前面。而此时的燕云军已经攻陷了整个西内苑,西内苑东北方向永安宫中埋伏的一万多名唐军也被伍天锡压制住,根本就冲不出来。当西内苑攻克之后,李闲又调了五千弓箭手赶去永安宫里支援,在箭阵的压制下,永安宫内的唐军将领不得不举旗投降。
只短短半日的时间,西内苑告破。
这种速度令人咋舌,要知道当初李渊攻打长安城的时候,隋军可没这么轻易的就放他进门,李渊是踩着上万具尸体才走进了这座大城。
现在拦在李闲面前的,就只有一座玄武门。
玄武门后面有一座太极宫。
太极宫里有一张龙椅。
龙椅上坐着一个皇帝。
“陛下…….”
高莲生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脸色出奇平静的皇帝,犹豫了一下还是劝说道:“如果不让任何人进太极宫的话,张公谨和刘弘基也进不来,若是城破……他们两个又进不了宫,难免会做出什么有失臣礼的事情来。而且……前面西内苑的人马若是退入太极宫整顿后再用来守宫城,兵力上就不至于显得单薄。”
“太极宫城防坚固,守军如果足够多的话,坚持到其他各门的援兵赶来,贼兵未必就能占了便宜去。”
李渊看了高莲生一眼,脸色平静如古井不波。高莲生一直到现在都无法理解皇帝陛下,为什么往日那么容易发脾气,而现在到了这种时候却能平静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
皇帝自登基之后,除了朝会就没有坐到过那张龙椅上,今天他却离开了御书房,进了大殿,坐在高大的龙椅上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沉默了很久。
“高莲生”
“奴婢在”
“你若不是个阉人,朕一定会重用你。”
“奴婢只求能在陛下身边伺候着。”
“高莲生”
“奴婢在”
“你可知道朕输在什么地方?”
“陛下没有输,只要两位国公召集全城军民,燕云贼未必就能得逞。”
“朕输了,输了就是输了。”
李渊的手掌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的来回摩挲着,感受着触手的温度,他手掌上的力度如此轻柔,就好像抚摸的不是冰冷坚硬的椅子,而是美人娇嫩的脸颊。
“朕输在于……朕从来不敢面对事实,而当不得不面对的时候,朕往往会变得犹豫不决。朕想做一个千古圣君,想开创一个万世基业……可现在看来,只怕这个理想要留给朕的后人去做了。结果还不是最坏的……最起码他也是朕的种。”
李渊自嘲的笑了笑道:“朕总以为,所有人都在朕的算计中,无论谁也别想瞒着朕,无论谁也别想让朕认输!或许是朕心里想的太多太多,以至于没了果决,反而不如李闲想的简单直接,他从一开始就想取代朕做大唐的皇帝,但朕却一直没有想好该怎么对待他。”
“若是燕云军进了太极宫……高莲生你就出去迎接李闲,朕不怪你……”
“奴婢不会,奴婢坚信陛下是战无不胜的。”
“战无不胜?”
李渊笑了笑,摆了摆手道:“现在朕可没心思听你讲笑话……你去传朕的旨意,后宫所有嫔妃,下人,禁卫在燕王攻入太极宫之后,列队在大殿门口迎接他。朕倒是想看看,作为一个胜利者,他用一种什么样的嘴脸出现在朕面前。”
“陛下……”
高莲生哀鸣了一声,缓缓的跪了下来。
“哭什么!大唐还是大唐,没什么可哭的。”
李渊缓缓的站起来,离开那张他坐的温热了的龙椅。他缓步走下台阶,仔仔细细的看着大殿中每一根柱子,每一块地砖,看的极认真,似乎是想记住每一个地方的摸样。他的步伐虽然缓慢,但却并不稳定。每走一步,他的身子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朕是皇帝!”
走到门口的李渊抬起头看着无尽的苍穹喃喃道:“就算你赢了又能怎么样?史书上朕依然还是大唐的开国皇帝。”
西内苑城门,精甲武士站立在街道两侧迎接燕王进城。已经投降了的唐军士兵密密麻麻的跪在后面,他们手里已经没有了兵器,他们低下了曾经高昂着的头颅。匍匐在地上的唐军士兵,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忐忑。
骑着大黑马身穿黑甲走进长安城的李闲视线缓缓扫过那些跪伏在地上的唐军降兵,看着不远处那座宫门,他的视线平静如水,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自始至终他都知道,自己是要进入这座大城的。
“河东王”
李闲侧头看着和自己并肩而行的李承德,微笑着说道:“你要仔细看看,这是你的都城。”
“是您的。”
李承德低下头谦卑的说道:“永远都是您的。”</p>
第六百七十章 金金光洒地
第六百七十章金光洒地
北城告破,大队的燕云军士兵潮水一样涌进长安城,顺着笔直的大街往城中蔓延了出去,谁也不会怀疑,用不了多久,一百零八坊的百姓都会臣服在燕王殿下的脚下,十几座城门上的守军,都将对燕王顶礼膜拜。[ 找小说素材就到]
刘弘基的部下已经投降,重兵防御看起来坚固如燕山一样的北城上只半日就换了旗帜。刘弘基的部下大约有万余人,除了在城墙战死的千余人之外,一部分逃散脱了军服藏匿在百姓家中不敢出来,大部分士兵丢下了兵器跪倒在大街两边臣服于这座都城新的主人。
张公谨麾下的万余精兵,其中的两千骑兵在杀出城外之后变成了一支孤军,不出意外的被燕云军屠戮殆尽,甚至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们。北城八座城门全部被燕云军占据,顺着这八座城门,燕云军潮水倒灌一样势不可挡的冲了进来。
长安的街道都是同样的规划布局,只短短的一个时辰之内,宫城,皇城外面的坊市就全部被燕云军占领,宫城和皇城就如同一座被汪洋大海围住的孤岛,显得孤零可怜。
就在长安城告破的同时,大唐刑部尚书独孤学忽然将刑部所有差役都分派了出去,宣布奉了大唐皇帝的旨意维持城中治安,以防止有人投降叛军为名将六部九卿重要朝臣的家都封了,任何人不得外出。
虽然差役们怀疑这命令的真实性,但到了这个时候就算再笨的人也明白独孤学这样命令背后隐藏的含义。如今大局已定,谁都要为自己的前程考虑一番。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人们才察觉,燕王为了今日进城在城中竟是做了如此多的安排。
独孤学带人封了至少十几个朝臣的家宅,然后带着数百密谍迅速的攻入国库所在。贴上封条,谁敢接近一律杀无赦。
雄阔海的重甲陌刀营推进到玄武门宫门外的时候,还在负隅顽抗的唐军已经不足千人。张公谨脸色阴沉的站在队伍最前面,看着那些浑身是血的重甲脸色变幻不定。
罗士信进城之际看到的那几处被唐军围住的战团,便是吴不善和万玉楼等人,吴不善和王启年救出万玉楼之后被唐军围困,左冲右突也没有杀出重围,就在这个时候雄阔海的陌刀重甲进了城,将其救了出来。[]
燕王李闲进城的时候,身上最少有二十处伤势的万玉楼跌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就好像一个在地下憋的太久没有呼吸过新鲜空气的妖孽。他看了一眼身上的伤口比他一点也不少的吴不善,又看了看趴在地上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得站不起来的王启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那么畅然。
“老天爷真他娘的太给面子了,这样咱都死不了。”
他得意的喊着,肆无忌惮。
吴不善身上的伤口太多,以至于一个细小的动作也能牵扯到伤口疼的他忍不住咧嘴。他白了万玉楼一眼懒得理这个胖子,心里的喜悦却丝毫不比万玉楼少。这种必死之局却活下来的感觉,实在太他娘的爽了。
“老王,你别他娘的装死……”
万玉楼一边疼的呲牙咧嘴一边发笑:“老子就不信你会累成这样,难道是吓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放屁!”
大字型趴在地上的王启年瞪了他一眼,然后极认真的说道:“老子是爽的不想说话。”
“我不一样!”
万玉楼挣扎着坐直了身子,看向燕王那边嘿嘿笑道:“老子现在是爽的只想大喊大叫。”
吴不善极费力的从身边摸起一支长矛的半截枪杆,然后趁万玉楼不备用力在他屁股正中捅了一下:“老子成全你,让你爽的大喊大叫……宫门就在眼前,站在宫城下面的燕云军士兵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骄傲。他们昂着下颌看着城门上的禁军,甚至能看得清楚那些禁军士兵脸色惶恐的表情。
“燕王旨!”
雄阔海抬着头冲城门上大喊道:“降者不杀,反抗者诛杀全族,一炷香之内若是不打开城门,所有人皆按反抗论处!”
这句话立刻让玄武门上的禁军一片哗然,他们面面相觑,都下意识的将视线投向代替禁军都尉高莲生指挥守城的副都尉夏逢春。[ 找小说素材就到]
夏逢春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回头看了一眼太极宫大殿眼神中都是痛苦之色。
与此同时,被逼到一条大街上的残余唐军被燕云军团团围住,数千名弓箭手已经拉开了硬弓,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射杀这些还在顽抗的唐军士兵。院墙上,房屋上,都是燕云军的弓箭手,被困在街上的唐军已经被逼到了绝路。
“国公!”
副将邓磊看了一眼张公谨,小心翼翼的说道:“弟兄们已经……已经尽力了。”
“我知道。”
张公谨忽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竟是变得轻松下来:“让弟兄们投降吧,咱们确实已经尽力了。”
这句话一出口,邓磊倒是觉着有些不可思议。之前国公表现的足够强硬,多次提到宁死不退,而且一直站在士兵身前亲自指挥,若不是如此的话,士兵们只怕早就已经投降了。可到了现在就在大家以为国公会下令死战的时候,他竟然如此轻易简单的说出了投降两个字,而且脸上的表情哪里有一丝痛苦可言。
但邓磊却不会傻到再问一次,他立刻回身大喊道:“大将军令!”
他的视线环顾了一圈,看着那些一身浴血的士兵大声道:“降了!”
“降了?”
“降了!”
士兵们诧异了一下,随即高声欢呼起来。有的人甚至忍不住高高的跳了起来,随即兵器被丢了一地。
“降了!”
“我们降了!”
随着他们将兵器丢弃,围住他们的燕云军弓箭手放松了弓弦,将羽箭插进箭壶里,眼神中也都是释然和喜悦。无论如何,不用厮杀都是一个值得庆贺的好消息。他们从院墙房屋上跃下去,甚至还有人拍了拍不认识的唐军士兵的肩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他们将地上的兵器收集起来,还有心情和那些投降的士兵说几句家常。
“你哪儿人兄弟?”
“我河东郡的,你呢?”
“我是东平郡的。”
“东平郡好啊……东平郡有巨野泽,巨野泽里有燕云寨……有燕王。”
“是啊,不过没关系……”
胜利的人拍了拍战败的人的肩膀,微笑着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们也是燕王的人了。”
“只求燕王不会降罪。”
有人忐忑不安的说道。
“不会,燕王殿下说过,投降者无罪,你们都不会有事的。”
这种场面让人诧异,谁也不会相信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在浴血厮杀似乎不死不休。这种场面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场战争真的存在过吗?
张公谨在路边一个石凳上缓缓的坐下来,舒服的出了一口气伸手要过酒囊灌了一口。看着那些士兵们高兴的表情,他忍不住嘴角挑了挑。
其实他和刘弘基一样,都不看好这场战争。但他和刘弘基的选择却截然相反,刘弘基消极抵抗,甚至最后时刻下令士兵投降。而他则带着人马奋战到了最后一刻,最后才不得已而投降了燕王。
可只有张公谨自己知道,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不拼死护主的臣子……又怎么会被这座都城新的主人重视?
如果他真的对李渊忠心耿耿……他既然得了李渊的密旨怎么会对刘弘基在城墙上那样消极的布防不闻不问……夏逢春最后看了一眼太极宫大殿的方向,然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陛下……臣有罪。”
三跪九叩,大礼完成之后夏逢春站起来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开宫门!”
这三个字一出口,城墙上的禁军顿时发出了一声如释重负的低声欢呼,命令被迅速的传达下去,很快这欢呼声就从宫门上蔓延到了城下。禁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抬起门挡,然后奋力的将玄武门的宫门拉开。
随着吱呀吱呀的声音,厚重的宫门逐渐打开。
大门打开,太极宫里的禁军哗啦哗啦的将兵器丢了一地,然后沿着道路两侧跪了下来。
雄阔海一声令下,身上铁甲还在往下淌血的重甲陌刀营阔步走进宫门。队列整齐,杀气凛然。
整齐的脚步声在太极宫中回响,重甲陌刀手身上的铁甲在走路的时候发出哗哗的声音,就如同对胜利的赞歌。
在直通那座庞大宫殿的道路两侧,跪满了投降的禁军。而在那座大殿的门前,是人数上千的宫女,宦官,后宫嫔妃,禁宫侍卫。他们的眼神中都是惧意,不断的从身边人的脸上寻找着安慰。但让他们失望的是,每个人都同样的惊惧不安。
尤其是后宫的宫女和嫔妃们,更加的惊恐不安。她们实在不敢想象,燕王进了宫之后她们的下场会是什么。皇帝将不再是皇帝,她们在后宫中还有什么地位可言?如果燕王将她们都赐给那些身上血腥味浓重的士兵,这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在所有人惊恐的视线中,宫门处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数百精锐重甲骑兵护卫下,骑着大黑马的燕王缓缓进入了宫门。在重骑后面,是队列整齐的燕云军精锐步卒。
这一刻,天空中浓重的乌云忽然散去。
太阳从云层后面露出来,灿烂的阳光金子一样洒进了宫城。巧合的是,云层裂开的缝隙正巧将阳光洒在燕王身后。随着他缓缓向前,金光跟在他身后往宫城中蔓延了出去。
蔚为壮观。q</p>
第六百七十一章 绝没有想到想会是你
第六百七十一章绝没有想到会是你
当李闲看到太极宫大殿门口那一众男男女女和不男不女的人之后,心里忍不住有些想笑。[ 找小说素材就到]李渊这一手玩的确实不漂亮,也没有任何实际意义。无非就是一个失败了的老者最后聊以自-慰的手段罢了,用这可怜的行为来维护自己最后一丝自尊。
大殿门口的人有上千,后宫诸嫔妃宫女最是惹人眼球,莺莺燕燕怯怯的站在那里,当李闲从大黑马上跃下来走向她们的时候,她们的表现各不相同。有胆小怕事者低头不语,有心思灵动者佯装羞涩,有浪荡狐媚者搔首弄姿,当然,也有装作一脸决绝清高不惧者,但不管是哪一类女子,都在装的同时不时偷眼看一眼这个长安城新的主人。
太年轻了,太俊朗了。
打开的云层里金黄色的阳光洒下来,神迹一般跟在李闲的身后逐渐让整个太极宫变得明亮起来。而正是这金光洒地,让李闲的形象看起来更加的高大俊美,而且还隐隐透着一种神秘的味道。
李闲自己却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只是在想一会儿见了李渊该用一种什么样的姿态?
李闲从来不会嫌弃自己无耻,若是换做十年前,他一定确定以及肯定会用一种暴发户的姿态出现在失败者面前,就算用最讽刺甚至最恶毒的语言来刺激失败者他也不是干不出来。但是现在不同,身份不同导致了需要表现出来的形象也不同。如果这会李闲再以一个泼皮无赖的形象示人的话,就算没人敢说他什么,只怕那些等着看戏的家伙也会在心里一顿好笑。
那些等着看戏的人,可都是很有分量的。
中书令刘政会,纳言裴寂,尚书左仆射萧瑀,尚书右仆射虞世南,兵部尚书高士廉……这些人,可是到了现在还没有露面。指挥唐军抵抗燕云军的两位国公,郯国公张公谨,谯国公刘弘基也没有露面。
所以,这些人也在等着看李闲用一种什么样的姿态现身。
所以,李闲现在就是再想得意,也必须装作平淡如水。
所以,当那些或娇柔或艳美或清冷的女子看到李闲神色淡然的从她们面前走过,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的时候,她们每个人的内心中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或多或少都有些失望。[ 找小说素材就到]
内侍总管高莲生站在大殿门前,怒目看着李闲。
他拦在大殿门口,没有说话,视线一直盯在李闲的脸上,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毫无疑问李闲早就被切成了碎片。高莲生的眼神让李闲忽然间想起前世时候看过的一本武侠小说,里面有一个非常牛-逼的人物叫做关七关木旦。他的无形剑气可以以任何一种动作释放出来,比如挑挑眉毛努努嘴,比如动动手指et放个屁,真真做到了杀人于无形。
但高莲生不是关木旦,李闲确定自己也没有穿越到武侠世界。所以他根本没有必要对一个阉人正眼相看,没错,高莲生只不过是个阉人。
“贼子!”
高莲生见李闲根本就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他横跨一步拦住李闲怒声道:“这里是大唐皇帝陛下的朝会大殿,没有旨意,你没资格进入,还不快快离去。”
“贼子?”
李闲听到这两个字,嘴角上勾勒出一道笑意:“孤想进去看看大殿里那个贼。”
“你!”
高莲生为之一窒,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李闲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是李渊的儿子,却是在这样一个场合。不得不说,这句回答一点也不妙,但却让高莲生羞红了脸。
“不要在孤面前摆姿态,不管你是真的忠心也好,还是在扮演一个忠心的仆从角色也好,孤都不需要也没有兴趣看,你当然可以继续挡在孤面前……孤会成全你的忠心。”
高莲生脸色一变,忽然啊的喊了一声扑向李闲。两只手向前伸着,似乎是想要活活将李闲掐死。李闲微微叹了口气然后身子往旁边一闪,高莲生便失去重心从高高的台阶上摔了下去。
扑通一声,跌倒的宦官立刻发出一声呻吟。
李闲缓步走上台阶,将要进门的时候他又顿住脚步,回头看着挣扎着站起来脸色通红的高莲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如果你是想用这种方式引起孤的主意,那么你可以失望了,因为孤绝不会还用你。如果你是用这种方式告诉里面那个人他不孤单,那么你也可以失望了,因为里面的人绝对会很孤单。(找小说素材就到 )”
李闲摆了摆手,在高莲生震颤的眼神中说了三个字:“杀了他。”
没有去看高莲生被腰斩的血腥场面,也没有去听那些宫女太监嫔妃们的惊呼,李闲走进大殿,脚步平稳,不急不缓……因为天色才刚刚放晴,外面的光线还没有洒进大殿中,所以里面的色彩有些灰暗,李闲相信,大殿中此时的色彩也是李渊此时心里的色彩。他走进门的时候停了一会儿,让自己适应这种灰暗。
当他看到那个有些驼背很瘦削的身影的时候,忍不住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会坐在那把椅子上等我。没想到你居然舍得下来,舍得没最后一次用高高在上的姿态来面对我。”
“你这样说,说明你现在很得意。”
李渊坐在大殿的砖石地板上,盘着腿看着李闲。
“我在进门之前一直在告诉自己,千万不要表现的太过得意,且不说外面有多少人看着我,只说得意太过的话难免会落了下乘。但我还是忍不住,因为今天确实是个值得得意的日子,我不想装的太辛苦,而且在你面前我不介意更得意一些。”
李渊没想到的是,李闲竟然会在他面前盘腿坐下来。两个人距离只有不足一米,甚至可以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你确实可以得意。”
李渊点了点头道:“朕的二十三个儿子中,到了现在为止你也是让朕最得意的一个儿子。”
“这话酸了,也矫情了。”
李闲摇了摇头道:“你没必要现在还要表现什么天子的威仪和气度,更不需要在我面前来表现一位父亲的宽宏和慈爱……很假,就算你表现的再真实也是假的。如果我是你和窦氏的儿子,我说不定还会信了你的话。但我知道我不是,而你也知道。”
李渊怔住,随即点了点头道:“确实有点假,事实上,如果有可能的话,现在朕就想亲手掐死你。”
李闲笑了笑道:“你说这话虽然有些恶毒,但听着舒服多了。最起码这才是你的真实心思,不做作,不恶心。”
李渊也笑了笑问:“你打算怎么处置朕?”
“还能怎么样呢?”
李闲耸了耸肩膀,有些失望的说道:“虽然我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虽然我现在也想亲手掐死你,但我必须强迫自己忍住这个冲动,你之所以还能佯装镇定的坐在这里,便是想到了我不敢也不能杀你对不对?你猜对了,我现在真的不能杀你。”
“你说的不错,朕从没有担心过会死在你手里。”
李渊笑了笑,指着外面说道:“你是打算让朕那个根本就是烂泥敷不上墙的孙子来继位对吧?然后对天下人说是朕心甘情愿将皇位传给他的。待过几年,你再将他废了然后自己坐上龙椅……如果朕处在你的位置上,朕也会这样做。”
“烂泥敷不上墙。”
李闲重复了一遍然后点头表示赞同:“你这句话评价的非常中肯,我在长安城里两个月才挑了这样一个人,说起来,在李家子孙里找这样一个倒也不是很容易。”
“朕还有个嫡子。”
李渊看着李闲的眼睛说道:“而且朕自始至终都相信,世民比你更适合做一个皇帝。”
“为什么?”
“因为他很贪婪,比你还要贪婪。”
“谢谢你的提醒。”
李闲点了点头道:“我会尽快找到他,杀了他,然后提着他的脑袋送给你做礼物……先挑个日子吧,明年你寿辰的时候好不好?”
“你很恶毒。”
李渊眼神一变,冷笑着说了一句。
“只是成全你罢了。”
李闲舒服的伸了个拦腰,然后极认真的说道:“你不是有杀自己儿子的嗜好么?不是喜欢看着自己的儿子为了你去死么……李渊沉默了很久,然后自嘲的笑了笑:“雪琪死的时候,朕绝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还会有人来替她报仇。”
“恰恰相反。”
李闲微笑着说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活下来走到现在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报仇。只不过需要我报的仇太多了些,有些我亲手报了,有些没能做到……当然,在几年前我还不知道自己最大的仇人原来是你,也不知道最应该替她报仇的人是谁。不过我现在不得不替她得意,因为终究还是她的儿子来替她报仇了。”
“你不想知道你娘亲怎么死的?”
李渊忽然问了一句。
“你是想尽量用残忍的话语来描述她死时候的惨状,借机来激怒我?”
李闲反问。
李渊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她死的时候并不是很凄惨,这一点倒是你想错了。朕很珍爱她,而她又是最爱美的,朕怎么能忍心用残忍的手段杀她?怎么忍心破坏她倾国倾城的容貌?”
停顿了一下之后李渊继续说道:“虽然是皇后逼死了她,但她却是自己了断的生命。她死之后朕亲手整理了她的仪容,看起来就和生前一样美……你有九分像她,所以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朕就知道你绝不是朕和皇后的孩子。”
“老甄说我有七分像,看来他和你的记忆有些偏差。”
“老甄还活着?”
“就在外面。”
“朕应该杀了他的。”
“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没有。”
不等李渊回答,李闲继续说道:“我更想知道,老甄当初为什么会换掉两个孩子。虽然他跟我说过那段往事,但我还是希望从你嘴里得到印证。作为一个侥幸活下来的人,我必须得搞清楚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怎么跟你说的?”
李渊问。
“他说……我娘是整个李家对他最好的人。”
“原来是这样……”
李渊叹了口气,随即释然的点了点头:“其实你娘亲对谁都很好,她是个性子恬淡安静的人,还有一颗善心,别说对人,就是对花花草草也有善心。整个府里,或许除了皇后之外没人不喜欢她。”
“就这么简单?”
李闲问。
“简单?”
李渊一怔,随即苦笑着摇了摇:“确实简单了些,朕竟然会输在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上。”
“你为什么不杀老甄?”
“因为……朕绝没有想到,活下来的会是你。”q</p>
第六百七十二章 尽收长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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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七十二章尽收长安城
“你娘亲去世的时候才十岁,是她进府里的第年……”
李渊眼神有些闪烁,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
“那一年也是在长安城,朕第一次见到你娘的时候她才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虽然说不上丑陋但也谈不上什么美丽,她的父亲死于病患而家穷苦,在街上卖身葬父,却被衙门的人驱赶。恰好你娘亲带着人经过,念其可怜便将她买了下来带回府里……”
李渊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平缓,眼神对李闲的怨恨恶毒旨意也淡了不少:“才短短几年光景,她便出落如出水芙蓉一般惹人怜爱。她心地极善良,府之人上上下下都十分喜爱她,若不是……若不是朕执意要将她收房,想来皇后还是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的。”
“说来说去,还是皇后的妒忌心太强了些。因为你娘太过美丽,当初朕还想着明媒正娶让她做平妻,却忽略了这样做触及到了皇后的底线……她怎么可能容忍一个穷苦出身的人做朕的平妻?朕当时极爱你娘亲……”
李闲听到这里的时候微微皱眉,随即摆了摆手道有些粗暴的打断了李渊的话:“你不是爱她,而是爱她的美貌。”
李渊怔住,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朕当时确实对她宠爱的很。”
“你说这些想告诉我什么?”
李闲看着李渊的眼睛问。
“只是想告诉你关于你娘亲的一些事罢了。”
李渊看着了李闲一眼说道:“当日你娘和和皇后同日临盆,都剩下来一个儿子。只是还没有出满月的时候,便出了李浑家里的事……那个时候隋帝对朕很不放心,总想着找个机会除去朕……朕自然是不会给他机会的。所以才会抛弃了你们两个……”
说到这里李渊停顿了一下,自嘲的笑了笑:“原来朕是有二十四个儿子的,竟是忘了……这些年朕一直忽略了皇后所生的那个孩子。”
“不要自欺欺人了。”
李闲冷冷笑了笑道:“你忽略的是我才对。”
李渊听到这句话脸色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你说的没错,朕一直以为你是朕的嫡子,而被老甄埋了的那个孩子才是雪琪的孩子。这些年这个观念根深蒂固,一时之间难以转变过来……其实朕到了现在有时候还会恍惚,不知不觉间还是将你当做嫡子来看待。”
“如果你不是长得和雪琪那般相像……朕说不定真的会将皇位传给你。”
“说不定的事还是不要说了。”
李闲声音清冷的说道:“你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而且有句话我也应该清楚的告诉你,莫说你只是有这个打算,便是真的将皇位传给我,我也不会接受。”
“为什么?”
“你给的,我自然不会要,虽然我想要……但既然想要,还是要用抢的才能更让我心满意足些。”
李闲看着李渊一字一句的说道:“只有抢,才证明是你失去的。只有看着你因为失去而痛苦,我的心里才会感觉到舒服。”
李渊苦笑了一声,低下头不再说话。
两个人之间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渊缓缓的舒了一口气道:“现在你抢到了,你真的会感觉很骄傲得意?难道你看着朕痛苦,你真的就很满足畅然?”
“别试图打温情的牌。”
李闲缓缓站起来,走到那座龙椅下面微微昂着下颌,他的视线仔仔细细的在龙椅上打量了很久,负手站在那里很久都没有动。
看着李闲修长挺拔的背影,李渊忽然发现自己看错了一件事。
“你站在那里看着那椅子的时候,朕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你比世民是要贪婪的,而且你的贪婪比世民还要深入骨髓。朕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对权利地位的渴望远超过任何一个人,就算你表现的再云淡风轻也掩饰不住你的**。”
“我从没掩饰。”
李闲回头头看了李渊一眼,想了想后语气肃然的说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否认过我是一个贪婪的人,甚至贪婪到了宁滥勿缺的地步。自从我会走路开始,这种贪婪只怕早就深深的烙印进了我心里。贪财,贪色,贪得无厌……也正是因为这些贪念,才让我鼓足了劲活下来。”
“你永远也无法理解我的成长环境。”
李闲有些感慨的说道:“在这个不贪则死的世界,我如果想活下来,想好好的活下来,想比大部分人都要好的活下来……那么我就要比任何人都要贪。”
……
……
“贪而不是去理智,保持一颗清醒之心。”
李闲没有登上台阶,就在李渊感觉他要走上台阶坐在那把椅子上的时候,李闲忽然停住脚步,缓缓的转过身又走回李渊身前,这次他没有坐下来,而是极不礼貌的蹲在李渊面前,盯着李渊的眼睛微笑着说道:“你现在才看出我的贪婪,才是你最大的失败之处。”
这种蹲着与人说话的姿势,无论如何都有些小家子气。但现在李闲是赢家,再小家子气的赢家也是赢家。
此时李闲的样子,就好像是在幽州南边固安县那个小村子外面的高坡上,和张仲坚并排蹲着,一手拎着一只鸡腿一手捏着一个猪蹄啃的不亦乐乎,是得意和满足。就好像他在草原那座无名山上练刀之后,筋疲力尽的蹲在木屋前面的大青石上喝一口烈酒取暖,是惬意和舒服。
这个时候,他土匪无赖的样子全都表现了出来。
“因为贪,抢人钱财的事我干过,抢人性命的事我也干过,不过说起来……不管抢什么,也不如抢来一个国家最让人满足。”
他嘴角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浓到看得出来里面有极深的讥讽之意:“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这种事并不是世家之人才会做得出来。”
“你似乎对世家出身的人很看不起?”
李渊问。
“不是看不起,是嫉妒。”
李闲认真的回答道:“嫉妒可以让人变得堕落,也可以让人奋发图强。”
“但你否认不了,你也是世家子弟。”
李渊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他也有些得意的说道:“说来说去,天下大大小小的世家数不胜数,可现在哪一家又大的过我李家?”
“这具躯壳确实是世家出身,但躯壳里的灵魂却不是。”
李闲看着李渊眼神玩味的说道:“这句话你永远也不可能真正的理解其的含义,而我也绝不会告诉你是什么。就算你想破了头皮也想不到我为什么会说这句话,莫说是你,便是全天下的人全都在想,也想不出来真正的答案。”
“你打算让朕去哪儿?”
李渊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因为他确实不理解李闲话里的意思。
“不过想来想去,除了让朕在皇宫里住下去,你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地方?”
“现在没有。”
李闲笑了笑说道:“但很快就会有的,我答应了很多人要在这长安城里起一座陵园,还缺一个看门打更的……本来按照我很久之前的打算,是要在陵园里铸两座人像,铸成跪拜陵园的模样,一个是杨坚一个是杨广……但现在看来,似乎这样做不如让你去守着陵园让人觉着爽。”
“到这里吧。”
李闲站起来,缓步往大殿外面走去:“话已经说得足够多,我现在都有些佩服我自己,怎么能耐着性子和你说了这么多的废话,而且居然还能忍着没有打你一顿。一会儿你可爱的孙子会进来和你谈谈,你倒是应该教教他怎么做一个合格的皇帝……最起码看起来像是个合格的皇帝。”
“二十年前那风雪日……死了一个娃,活了一个娃。活着就是幸福啊……幸福就是猫吃鱼抽吃肉,奥特曼打小怪兽……幸福就是,我站着笑,敌人跪着哭。”
某人的心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感触,竟是说了这许多胡话。二十年逃亡,二十年拼争,二十年生死两茫茫、
……
……
李慧宁其实就在玄武门上面,只是自始至终她都冷眼看着这一切,不说话,不参与,不闻不问。
看到李闲率领大军进城的时候,她的眼神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但是很快,这一抹痛苦便被她压制了下去。镇守玄武门的禁军副都尉夏逢春在下令打开玄武门之前,曾经看向太极宫方向面露痛苦和决绝,然后朝着太极宫大殿的方向三跪叩,这才让人打开玄武门。
而在他看向太极宫之前,却先看向了李慧宁。
他是李慧宁的部将,当初娘子军的第一勇将。对于平阳公主,他真的尊敬到了极致。李渊让李慧宁登上城门,李慧宁没有拒绝,但她却选择了冷眼旁观,自始至终她都不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样的一个立场上。是该高兴,还是该痛苦。
当李闲进入太极宫大殿的时候,她就坐在玄武门的城墙上面看着那边。虽然看不太清晰,但她知道李闲走了进去,很久都没有出来。当李闲走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喝光了三壶酒,胃里烧得难受,但却就是吐不出来。
当李闲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竟是笑了一声随即醉倒在地。也不知道那一声笑,其是什么意味。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长安城彻底被燕云军攻克。除去李闲亲自指挥攻打的北城之外,其他三城皆有徐世绩率军攻打。因为北门唐军溃败太快,以至于徐世绩受到的阻击也不是很猛烈。只一日,长安城各城门上飘扬着的旗号都换做了燕云军旗。
站在醉倒的李慧宁旁边,李闲看着太极宫那些依然聚集在大殿前不敢散去的人群,再看一眼狼狈落魄的李慧宁,他摇了摇头喃喃的自语道:“我知道你不需要也不屑于我还你人情,也知道你我之间的情分在今日也都断了。但……若不是想到了你,我刚才真的几乎没忍住杀了他。”
他自嘲的笑了笑:“杀亲爹,这种事算不算大逆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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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三章 登门
第百七十三章登门
长安城的百姓们没有猜错,燕云军攻入长安城的第二日城便基本恢复了秩序。没有出现乱兵劫掠的事,自然更不会有什么血流成河的屠城。燕王进长安不是来毁了这座都城的,不管有多少反对燕王进城的朝臣被屠戮,百姓们依然平安无事。
唐军各营正在清点人数,做成名册递交给总理军机事务,燕云军的军师徐世绩。从进城当日徐世绩便没有闲着,投降的唐军人数还有四万余,这是一股极强大的实力,如果不是因为从一开始守北城的刘弘基就没有打算拼死抗争,长安城里的恶战只怕会极大的消耗掉燕云军的主力精锐。
所以对这些唐军,上至将领下至士兵都不能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来俯视他们,甚至要把他们当做有功之臣来安抚。
这是一件很难繁琐麻烦的事,所以李闲这样怕麻烦的人自然不会自己去做。徐世绩做事稳妥,为人公正,交给他去做李闲放心。为了保证不会有突发的是件发生,燕云军没有全部进成,在北城外大营留下了五万人马,以裴行俨为将军督管。
进了城的十余万大军分成四批,分别镇守长安城四方。
没几日,燕王亲自用印的告示便贴满了长安城的大街的告示栏上,让百姓们安居,不要惶恐,集市照常,所有的商铺也要继续营业。为了让商人们安心,燕王特意免除了一个月的杂税。而城所有百姓,都要到衙门里重新报备,凡是去了的,每人可以领二斤精米。
百姓们虽然确信燕王不会做出什么血腥残忍的事,但他们还是对重新到衙门报备户口这种事有些担忧。尤其是在城破当日家藏了守城官军的百姓,更加不敢去衙门,他们担心燕王用这种办法清算当日抵抗燕云军进城的罪过。
其实在这份安民告示贴出来之前,燕王诏令所有溃散唐军返回大营的告示已经贴了出来。燕王承诺既往不咎,但限时五日,若是五日之内有唐军士兵不肯归营的,按叛国之罪论处,藏匿逃兵的百姓也一并锁拿下狱。
两份告示先后出来,自然会让人有所联想。胆子大一些的抱着死就死吧的心态回归大营,但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负责整理清点人数的燕云军将领并不凶恶,甚至看起来和颜悦色的让人心里格外舒服。而最先去衙门报备户口的则是那些城富户,因为他们远比普通百姓更怕死,也更舍不得死。
不管贫富,到各衙门报备户口的人都领到了二斤精米。便是那些富得流油的人拿着那小小的米袋子也乐开了花,他们不是贪图这小便宜,而是确定燕王对城百姓确实只有安抚之心,没有纠罪之意。
五天之后,本以为燕王要施恩于长安的人们才骤然发现,原来第一份告示并不是燕王吓唬人玩的,自第日起,便有大批燕云军的执法队拿着唐军原来的花名册搜捕逃兵,一日之间便抓了三百余人。
这些人全都被剥夺了军籍,充为奴隶。有些反抗抓捕的唐军士兵被就地格杀,执法队下手绝不留情。
藏匿亲人的家庭也被全家缉捕下狱,等待他们的极有可能是流放之刑。要么送到边城去做苦力,要么送到各地屯田之地做奴隶。第七日,各衙门的人又在大街上贴上告示,最后限时三日,若是还有人藏匿不肯归营的,诛杀全族。
没人再敢抱着侥幸心理,城破当日藏匿起来的近两千唐军士兵回到了大营,除了第日被锁捕的那三百余人之外,军果然依照燕王的旨意没有再继续对他们追加什么处罚,甚至连饷银都没有扣发一个铜钱。
到了第十日,城秩序彻底恢复。
长安城里的达官贵人,家宅府邸大多在皇城附近。这里繁华只是其一个缘故,主要是为了便于上朝。这些日子武百官可谓惶惶不安,每日里便是上朝都比平时早半个时辰到宫门外候着,唯恐触怒了燕王殿下引来灾祸。大家都知道燕王不同于其他当权者,对世家大户,那个杀人魔王举起手里的屠刀从来没有心慈手软过。
这个时候人们才骤然发现,原来燕王竟是如此特殊的一个。寒门子弟视其为神,也视其为自己人,对他尊敬到了极致。而燕王又不缺乏世家的支持,身边将领也有一大批世家才俊辅佐。他左手托着世家,右手托着寒门,而他却没有被任何一方左右,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值得让人深思的事。
自燕云军进城第二日起,朝臣便开始陆续上朝。为了照顾那一班重臣的颜面,李闲亲自走访了几家,包括之前与他敌对不和的尚书左仆射萧瑀。
燕王亲自登门,这些朝廷重臣自然不会再装下去。以纳言裴寂为首,书,门下,尚书三省的官员,部卿的朝臣们规规矩矩的上朝议事。
唯独一个例外就是,家在东城居住而不是住在皇城边上的谯国公刘弘基。
……
……
燕王入主长安城之后,受了伤的刘弘基便回到了自己家里,自此闭门不出,长安城总理军务事,燕云军地位尊崇的徐世绩登门拜访,在刘弘基府里停留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离开,自此刘弘基的府邸大门就没有再打开过。
与他不同的是,郯国公张公谨在城破第二日便被燕王叫了去,据说好一顿臭骂,当日在燕王书房外面当值的侍卫都被吓得变了脸色。甚至有人已经握紧了刀柄,只等着燕王一声令下,便冲进去将张公谨拖出来乱刀砍死。
但这种事自然不会发生,燕王骂了人,骂的酣畅淋漓。挨了骂的人走出房子的时候却显得格外平静,甚至嘴角上还挂着一抹释然放松的笑意。快步走出燕王行宫的郯国公一路上步伐轻盈,看起来心情竟是好到了极致。
没多久,燕王殿下的旨意便下来,张公谨抗拒大军入城,冒犯燕王罪不可恕,剥去国公之职,罚俸禄三年……但,念其大唐开国之功劳,并且确有悔改之心,所以封为兵部尚书,赐开府。
原兵部尚书高士廉改礼部尚书,加光禄大夫。
城旧臣大部分官职不动,有些实在不懂规矩不知轻重的朝臣燕王自然也不会留着,在菜市口斩了十几颗脑袋之后,朝再也没有叫嚣的声音。原有的朝臣安抚的安抚,封赏的封赏,但燕王的老部下却一直没有封赏下来,这似乎不合情理,但所有人都知道,燕王对这些功臣的封赏绝对能让人眼红心惊。
燕云军的将领们不急,因为他们知道燕王绝不会亏待了他们。燕王曾经在攻城之前说过,进城之后必是要大赏功臣的。之所以燕王还没有做,是因为燕王不想草率轻易的将功劳颁发下去,不少人都知道,燕王正在让人准备一次规模极隆重的盛会。
不出人意料,在燕王进城的第十天,大唐开国皇帝李渊便封太子李建成的儿子,河东王李承德为皇太孙。又三日,皇帝以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修身为由,传位于李承德。年号沿用武德,这个细节才是人们最注重的。一个连自己年号都没有的皇帝,他的位子难道还能持久的了?
燕王之所以这样做,无非是想要一个平稳的过度罢了。
果不其然,新皇帝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昭告天下,燕王李闲是大唐开国皇帝的嫡子,是为皇叔。燕王按年级来说,应该是大唐开国皇帝的次子,他上面只有一个太子李建成,如今太子早就没了,按照规矩来说绝轮不到皇孙来继位,这个昭告天下的圣旨一发出去,朝官员和聪慧些的百姓们都明白,这不过是燕王为之后拿回帝位而做的一个铺垫罢了。
新皇登基的第二件事,便是加封燕王为太尉,总理全**马事,进燕王为平位王,与帝王所有礼仪随从相同。可带刀上朝,可罢黜百官。另设天策大将军府,以燕王为大唐开国之后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正一品大将军。军所有事务,以燕王决策为准,不必请奏皇帝。
就连坐在皇位上的新皇自己都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但这个傀儡好歹也是皇帝,最起码能坐在他从不曾进过的御书房里感慨唏嘘。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不在自己手里握着,至于以后是死是活,全在燕王一念之间。
没有年号,也不选皇后……
李承德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我那皇叔……你到底打算让我坐几天?
……
……
天策上将军府便设在原来的长安城兵备府衙门,只两日,长安城最有名的书法大家亲笔写的匾额,做好之后便挂在了原兵备府衙门的大门上。必须要说的是,如今长安城最有名的书法大家,当然是燕王自己。
天策上将军
李闲想到这个称呼便觉着有些可笑,这是本应该属于李世民的称谓。但历史上的这个称谓,绝没有现在这般尊荣强势。
就在天策上将军府还在修缮的时候,一辆款式普通,车厢上绘着一团火焰一刀一剑标志的马车停在城东谯国公府门口。马车旁边有几十个随从,青衫背刀,脸色尊敬肃然,跟在马车两侧亦步亦趋。
赶车的马夫到了门口之后便下车去敲门,敲打了一会儿才有一个人将侧门打开一条缝隙,没好气的说国公身子不适,不见客。那赶车的马夫连话都懒得说,直接将看门的下人从门缝里拽出来掷上了大树。终于有一天他飞上了枝头,却怎么样也飞不高……
这身材魁梧的马夫进了大门,轻易将一众护院哗啦倒了一片,然后打开正门,站在门口恭敬的等着马车里的人下来。从里面急急忙忙跑出来的刘府老管家不敢怠慢,站在门口一边迎接一边问那壮汉马夫:“请问,是哪位大人到访?”
那马夫轻蔑的看了老管家一眼,指着自己鼻子尖说道:“大人这里有一个,而且还是没几日就要封国公的大人……但我只是个马夫,那你说马车里是谁?”
那老管家吓得身子摇晃了一下,竟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一身黑色常服的燕王李闲从马车上下来,缓步走到门口看了那跪倒在地的老管家一眼问道:“刘弘基可在?”
“在的,在的。”
老管家吓得不敢抬头,语无伦次的回答道。
“他不敢去见孤,孤便只好亲自来见他。”
李闲缓步走进院门,嘴角上挂着笑,似乎心情不错。
院花红柳绿,正是四季最美之时。
第六百七十四章 要的是安朝廷旧臣之心
第六百七十四章要的是安朝廷旧臣之心
七月间是长安城中景色最秀美的时候,这座大城因为建造的四四方方,坊市有棱有角,再加上宫城皇城的巍峨耸立,所以看起来肃杀之气浓重的让人有些压抑。但再肃杀的地方也有秀美的一面,比如说谯国公刘弘基府里这个并不大的园子。
很难想象,堂堂一位开国公的府邸竟然这样普通甚至可以说狭小,相对于城中富户的宅子来说都要显得有些逼仄,大唐开国功臣中,刘弘基的府是规模最小的,倒不是皇帝对他不重视,只是赐给他在皇城附近的宅子他一直没有接收,而是用自己的钱在东城买了这个院子,前后两进,后面带一个面积不大的花园。
花园虽然不大,但绿意盎然。有一个方圆三十米上下的小池塘,里面还种了些荷花,正是盛开的时候,规模虽然不大但胜在颇有灵气。在池子边上毫不例外的有一座凉亭,凉亭里没有依着柱子做愁思状的美人儿,只有一个脸上爆了皮额头上还裹着纱布看起来有些落魄的大男人,在做愁思状。
美人倚窗凝眉深思,无疑是一道诱人的风景。刘弘基此时身处风景中,却是最破坏风景的存在。
李闲一路缓步走来,看了荷花,还折了一根垂柳枝做鞭子随意挥洒了几下。这种颇幼稚的动作,他从小都不曾做过。毕竟他来的那一年,心智上已经是个成年人。孩童偷青梅骑竹马玩过家家这种事透着可爱,但如果是李闲来做的话,他会把自己都恶心到。
当刘弘基看到李闲到来的时候,立刻起身迎了过来。他不是老僧所以不会入定,他只是坐在这里无所事事。眼睛一直盯着那莲池,眼睛里却没有那莲花。倒是视线随着一尾鲤鱼在池中游荡,当鲤鱼消失在小池子深处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一身黑色常服缓步而来的燕王殿下。
他不敢耽搁,因为他不是那种假惺惺做清高的人。
“刘弘基,见过燕王。”
他迎过去,然后恭敬的俯身施礼。
李闲也没有做什么快走几步连忙将他扶起来,然后柔声细语问及伤势如何的做作事。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擦着刘弘基的肩膀走过去进了凉亭。没问伤势,没寒暄,甚至连句客气话都没有说。
刘弘基直起身子,看着燕王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
当他看到雄阔海的时候,便又抱拳说道:“重甲陌刀营的雄将军,久仰。”
雄阔海笑了笑还了一个平礼道:“见过谯国公,重甲营的将军只是我的副业……今儿我是主公专职的马夫,既然是马夫自然要有马夫的觉悟,不能做逾越了身份的事……所以你应该跟上主公的脚步,而不是站在这里和我说闲话。我去你湖边坐会,你莫要让主公久等了。”
刘弘基心说我如今哪里有资格让燕王殿下久等,再次苦笑摇头转身跟上李闲的步伐。
李闲在凉亭里坐下来,看着盛开的荷花竟是让人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刘弘基看着李闲,这才发现原来燕王竟是如此神奇的一个人。他在军中,千军万马前那般自然,便是融入军阵的一位统帅,看起来就放佛他天生就该在军中一般。而此时坐于莲池凉亭中,他便融入了景色里,看起来放佛他天生就该在画中一样。
“孤知道你为什么不去上朝,所以你当然也知道孤为何而来。”
李闲没有说一句废话,而是直接进入了话题。
他指了指莲池中那一朵开得最大最盛的荷花问:“你在这里赏花,还是在孤芳自赏?”
刘弘基一怔,听出了燕王语气中的不满。
“只是深觉有罪,不敢见燕王,也不敢见陛下。”
“不敢见孤,你终究还是要见的。不敢见陛下,但不知你说的是哪个陛下?如今长安城中的陛下,已经不是原来的陛下。”
李闲看了刘弘基一眼,然后语气有些发寒的说道:“给孤一个你不上朝的理由,别说有伤,孤不是没有受过伤,身上的疤痕比起你来说只怕还要多一些。便是血流如注的时候也不曾耽误过正事,你也是军武出身,孤能做到的你自然也能做到。”
“我……”
刘弘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觉着愧疚?”
“是”
“愧疚于你辜负了太上皇的信任?”
“是?”
“愧疚可有用?”
刘弘基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本打算静心思虑,越是静下来越是愧疚,所以殿下责备的对,愧疚没用,躲起来也没用。“
“孤不是来责备你的。”
李闲看着刘弘基一字一句的说道:“孤没有这个闲工夫……你应该觉着庆幸,而且应该满足,甚至可以得意骄傲一些,因为孤之所以亲自登门来见你,是因为你有用。”
李闲道:“若你是个没用的人,孤自然也不会来你这里。”
话说的越来越直接,但这样反倒让刘弘基接受起来容易一些。若是李闲进门之后便嘘寒问暖,便关切备至,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是该感激涕零,还是该冷眼相见?可这两种选择都不是他此时的心境能做出的反应,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假的。
“殿下来,是想让我出仕?”
刘弘基沉默了片刻问。
“你本来就没有离开朝堂,还打算出哪门子仕?”
李闲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国公的身份孤给你留着,兵备府衙门虽然撤了,但天策上将军府里自然有你一个位置。长安城里的兵,半数出在你部下,半数出在平阳公主部下,孤既然舍不得那数万精兵,自然要来找你。”
李闲顿了一下说道:“就算你想做闲云野鹤也是白想,只要你还在长安城中,你便没有别的路可走。”
“孤可以一道军令让你出府,若你不出来,便让人叉出来就是了,但孤却亲自来……”
李闲看着刘弘基的眼睛说道:“是因为军师对你倍加推崇,他说大唐军中现如今会打仗的没几个人。而其中最让军师觉着有真才实学的,不过两个人。一个是李孝恭,一个便是你。”
“所以孤的天策上将军府里,孤给你留了一个位子。”
李闲直截了当的说道:“年前孤要对窦建德用兵。”
刘弘基一怔,几乎是下意识的说道:“长安才定,东都王世充未平,李道宗手里还有十几万精锐唐军,各地郡县还没有稳固妥当,殿下何必如此心急?”
“孤以为你还会接着装傻。”
李闲笑了笑,语气放缓了一些。
刘弘基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
“东都城,孤必然是要拿下的。但窦建德倾四十万大军南下,若不把他先解决了,东都自然没办法踏踏实实的去打。而且只有打败了窦建德,孤集重兵在东都左近,李道宗才会死心,那是十几万大军,孤舍不得弃了。”
“孤打算让你去东都。”
“我……是降将。”
刘弘基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吐沫,然后抬起头看向李闲说道:“臣知道殿下的意思,听起来殿下是在责备臣,是在逼臣,但臣听得出来是殿下对臣的信任。可若是这样臣便接了这差事,帮不了殿下许多,倒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燕云军中多功臣,可用之才比大唐朝廷里还要多,臣若是领兵出城,初时没事,日子久了若功业未建,难保不会有人怀疑臣会勾结李道宗。”
他换了称谓,刚才自称我,现在自称臣。
李闲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个变化,所以嘴角上的笑意越发的浓了一些:“之所以让你去,是为了给朝廷里原来的那些臣子们一个态度。孤既然能用你信你,让你领兵去驰援宇文士及,那么孤自然也会用他们,他们安了心,朝廷里的事也变得稳定踏实些。”
从谈话开始,刘弘基对燕王殿下的直率坦白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应。如果今日这事换做是大唐的开国皇帝李渊来做,无论是说话的方式还是语气都会是另一个样子。李渊必然是先会发一阵子愁苦,感叹没几个人做事让他放心的,然后推心置腹,说一些暖人心窝子的话,最后才会挑出正题。
但李闲自始至终就很直接。
所以刘弘基对李闲的了解又深了一些。
燕王,绝不是个只会打仗的人……从始至终,李闲都没有说什么虚伪的话。也正是因为如此让刘弘基接受起来容易了一些,这种谈话方式让他觉着很舒服。这便是说话的技巧,正如李闲将郯国公张公谨叫了去一顿臭骂,后者反而心里舒坦起来。
无非就是让他们两个安心。
刘弘基把自己关在家里可不仅仅是对李渊的愧疚之心在作怪,还有对自己前程的忐忑和不安。说句有些薄凉的话,这个时代哪有什么真正的忠心耿耿。看的还是得来的东西够不够自己付出忠心,李闲也从不会坚定的认为,他的手下比别人的手下忠心。如果易地而处,李渊在他的位置上,那么如今他麾下的将领和文臣,只怕也没几个会选择宁死不屈的。
关系建立在利益上,往往比建立在情感上更牢固一些。
人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
这种人这种事向来可遇不可求。
刘弘基沉默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对李闲说道:“若殿下不弃,臣愿意走这一趟。”
“孤让你去,一来为了安朝臣之心,二来,也是要树立一个典范。所以你要立些功劳给那些朝臣们看看,所以这一趟你走的未必就清闲。”
李闲语气平和的说道:“孤已经调了江都留守张亮率军北上,击败窦建德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孤需要一支偏师深入河北腹地,兵力自然不能多带,但却要有奇兵之效。长安城中原来的城防军,你可挑选五千精锐,孤再从燕云军中拨付五千骑兵给你。”
李闲顿了一下说道:“东都平定之日,孤便要大赏群臣。你若立功归来,自然少不了你一个位置。”Q
第六百七十五章 平原 攻坚 草原野战
第六百七十五章平原攻坚草原野战
李闲没有装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刘弘基也没有去装什么忠臣烈士,说一拍即合稍微有些过,但这次谈话其实并不复杂困难。刘弘基需要一个下来的台阶,李闲便给他一个。刘弘基需要一个进身的台阶,李闲又给了他一个。
这便是各有所需,简单而直接。
唯一让刘弘基觉得有些难受的,便是聚精会神的谈话结束之后他才发现,堂堂燕云军重甲陌刀营的将军,必然是要晋封国公的雄阔海竟然拿着一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树杈,光了脚,挽起裤脚下了小池子,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池子里的锦鲤被他硬是戳死了六七条,每一条都足有四五斤沉重,野养的锦鲤长这么大也不知道要多少年月,这宅子之前的主人说不定还费了一番心思,却被雄阔海这么粗野粗暴的都戳死了。
这样地位的人竟是还有这般孩子般的玩心,让刘弘基有些纠结。
“主公,这鲤鱼显然是野养的,肥的流油!”
雄阔海拎着一条血淋淋的鱼对李闲扬了扬喊道。
李闲看了雄阔海一眼随即微怒道:“暴殄天物!”
雄阔海一怔,刘弘基一愣。
刘弘基楞的是还是燕王识货,这样淡金色的锦鲤拿出去卖,一尾活鱼便要值一两金子,若是碰到喜爱这东西的人,再卖的高一些也不是问题。最主要的是,锦鲤观赏,池塘游戏,要的是这风雅劲,可雄阔海竟是用一根破树杈都给戳死了,怎么说也确实是暴殄天物。
只是李闲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刘弘基顿时更愣了。
李闲快步走到雄阔海身边,看了看他手里的锦鲤随即忍不住数落道:“已经烂成了这个样子,还怎么吃?”
雄阔海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下了头,看到这一幕,刘弘基忍不住嘴角抽搐了几下。
出刘弘基的宅子之前,李闲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抛给他淡淡的说道:“这是军稽卫二部制作的烫伤药,你脸上的伤已经快好了,但用这个东西或许可以保证脸上不变色,烧过之后的样子终究好看不了,或是对你有用。”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但绝对不是女人的专利,刘弘基本是个颇有风度仪容不俗之人,万一这一张脸就此花了,想来他心里也是极难受的。
接过李闲掷过来的药瓶,刘弘基郑重一礼道:“多谢殿下赐药。”
他攥着那瓷瓶,触手微凉,可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这一小瓶烧伤药让他心里倒是暖和了不少。
李闲笑了笑走出院门,没有多停留直接回了住所。如今他身份特殊,自然不会再去住齐王府。新皇李承德本是千求万求请李闲就住在太极宫里的,但李闲却没有答应。面子上的事还要做足,就算大家都知道李承德不过是个傀儡,但对这个皇帝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哪怕这尊敬确实太虚假了些。
他就住在天策上将军府里,也就是原来长安城的兵备府衙门。
回到天策上将军府的时候,新任的兵部尚书张公谨已经在这里等他了。李闲下了马车看到恭恭敬敬站在门口迎接的张公谨,微微颔首随即走进了院子里。兵备府衙门占地极大,便是比起宫城来也小不了几分。最多时兵备府衙门里屯兵三万,由此可见这衙门占地之阔。
一路顺着甬道走会书房,张公谨都是亦步亦趋的在后面跟着,态度恭谦,脸色肃然。
“臣连夜派人清点了兵部库存,又去了户部和户部侍郎房玄龄一块查点了户部国库。兵部库存甲械,兵器,被服足够装备二十万大军所需,户部的钱粮也不是问题。而且兴洛仓是在大唐掌管之中,虽然战乱时候多有动用,但兴洛仓中的粮食还有至少一千五百万石,三千窖,每窖存粮八千石,大部分还满着,足够朝廷用兵所需。”
“这事回头孤会让刘弘基去找你,出兵所需你如数拨给他就是了。”
李闲在椅子上坐下来,想了想又吩咐道:“长安附近数百里依然还在闹着饥荒,自然是要赈灾,最起码灾民要每日两餐,所需甚大。河东重地,位置极是要紧,百姓尤其不能乱,所以也要拨粮食过去。孤会调集水师运粮,百姓之事无小事,你回去的时候让房玄龄仔细些,不可遗漏。”
“臣遵旨。”
张公谨点头道。
他用了遵旨两个字,这显然有些逾越礼制。
“不要在孤面前试探什么,也不要耍你的小聪明。”
李闲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的说道:“皇帝就在长安城太极宫里,你若是要遵旨可去宫中。若是你的心思都在这上面,孤怎么能放心用你?”
张公谨脸一红,讪讪的低下了头……河西,关陇诸郡,这些地方都是要紧的。”
李闲也不想在刚才的话题上纠缠下去,喝了一口茶之后继续说道:“你是兵部尚书,那么你来给孤提几个人选。太原郡至少还有十万人马,关陇诸郡也不可轻视……谁可以去,去则可以建功?”
“臣以为……”
张公谨想了想说道:“关陇诸郡之世家,太原守军之将领,对这些人现在不应打压,而是安抚为上。所以不宜派将领率军前去,以防激起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关陇诸郡的那些世家,都在观望。若是压的太狠了,不利于朝局安稳。”
“这话说的不错。”
李闲点了点头道:“谁可为使,替孤稳固西北?”
“必是要一二朝廷重臣方可。”
张公谨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关陇诸郡,可请裴寂大人走一趟。当初太上皇自太原起兵之后,关陇各世家皆是由裴寂大人联络的。请他去,那些世家自然明白殿下您的用意。再多安抚,关陇诸郡稳固下来不是问题。至于太原郡……臣以为,最合适的人选……”
“她不行。”
不等张公谨说完,李闲摆了摆手道:“换一个人。”
张公谨怔住,心中一叹。
“除此之外,臣认为最合适者,便是尚书左仆射萧瑀。”
他看了李闲一眼,见燕王殿下的脸色平常这才继续说道:“萧瑀与天家的关系最为亲近,算是皇亲,而且位高权重,足够代表殿下。但……太原郡有十万大军,臣如实说,臣担心萧瑀会有异心。”
李闲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张公谨见燕王并没有反对自己的想法,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此人现在态度尚且不明确,派给他如此重任,到了太原之后他若是存了什么龌龊心思,联合太原守军有所图谋的话,虽然不至于动摇大唐国基,但只怕也会影响了殿下对东都和河北用兵。”
“萧瑀当初是极力赞成立秦王李世民为太子的,如今李世民还在荆襄一带,李孝恭也在那里,两个人的兵力相加不下十万。若是萧瑀在太原反叛,呼应李世民,一南一北,殿下若是想根除祸端,行兵布置颇为艰难。”
“老成持重之言。”
李闲点了点头道:“你先回去忙兵部的事,至于派何人前往太原,孤再想想。”
“臣告退。”
张公谨躬身退出了书房,想到刚才自己说出那人最合适的时候燕王眼神里闪过的那一丝杀意,他现在还在后怕,背后上的冷汗被风一吹黏在身上格外的不舒服。
他本是想说,除了平阳公主之外再无一人合适往太原一行。但李闲拒绝的那么决绝,让他不敢将话再说下去。
等张公谨走了之后,李闲想起那个在玄武门城墙上喝的酩酊大醉的女子,微微叹了口气,心中叹道我还不了你什么人情,本就已经有所愧疚,怎么能再逼着你去做别的事?我能给你的不多,安静平静宁静的生活下去,这是我可以尽力给你的……在书房中坐了半日,处理了一些颇急切的朝事,李闲坐直了身子舒展了一下身体,起身走到窗口推开窗子,带着一丝凉爽之意的晚风吹进来,感觉身上舒服了不少。他桌案上摆放着厚厚的一摞奏折,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进太极宫御书房。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奏折微微皱眉,这六七十份奏折中倒是有一大半是官员互相揭发举报,看着令人心烦。这些人到了现在还在试探他的底线,这让李闲多多少少有些不悦。
站在窗口吸了几口外面的空气,看见叶怀袖带着嘉儿缓步走进了院子。李闲嘴角挑了挑,推开门走了出去。
“臣妾见过主公。”
叶怀袖和嘉儿看到李闲出来,微笑着施礼。李闲见四周也没有外人,随即笑了笑说道:“你自称臣自称妾都好,偏生放在一起不怎么好。”
叶怀袖的脸色微微一红,没有在这句话上接过来,而是从袖口里掏出一份密信递给李闲道:“草原上来了消息,是青青派人送来的。本来军稽卫的事都交给谢映登,但草原上的线还在我手里,青青和怀苏她们似乎也不放心让别人传递消息,便是军稽卫中也没几个人知道这条线的传递路径,谢映登也不知道,我索性也就没有告诉他。”
“你管着这条线也好。”
李闲将密信接过来拆开看了几眼,随即揉了揉眉头叹道:“这两个人在草原上这几年倒是做了不少大事,打了不少仗,灭了不少部族,吞并了不少草场,掠夺了不少牛羊马匹和牧奴,以至于心都野了……”
他叹了口气,用有些无奈的语气说道:“便是青青那个丫头现在也这么大的胆子,竟是要率军自幽州入关,去找窦建德的晦气。”
“好事!”
叶怀袖微笑着点了点头道:“青青手下的契丹骑兵这些年连番征战,都是精锐,若是她入关的话,解决窦建德倒是要简单轻易的多了。”
李闲摇了摇头道:“可她们没有在中原作战的经验。”
“中原多城池,哪里能和一望无际的草原相比,中原多攻坚,草原善野战……不一样的。野战打的多了,不代表就知道如何攻城略地。”
也不知道怎么了,听到野战这两个字,叶怀袖和嘉儿的脸同时一红。然后两个人从彼此的眼神中又明白了什么,随即脸色更红了起来。
李闲怔住,等明白过来讪讪的笑了笑道:“回头带你们一起……”Q
第六百七十六章 做得出出来和做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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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六章做得出来和做不出来
就在李闲在长安城用一系列胡萝卜加大棒的手段逐渐稳固自己地位的时候,在房陵郡的秦王李世民又迎来了一次大胜。借着连日大雨筑水增流的时机,他截断河流然后放水冲了永清城,城中梁国的守军被冲了一个七零八落。秦王军划着小船竟是一口气能冲上城墙,只一日便攻克永清,斩敌三千余,俘虏上万人。
永清城克之后,秦王军距离梁国都城襄阳已经没有多远了,只要再拿下南漳,汉南,襄阳城近在咫尺。
洪水退去,秦王李世民站在永清城墙上看着城中满地的狼藉,嘴角上的笑意越发的清晰起来,梁国萧铣号称拥兵四十万,可真正可用于激战之精兵却根本不足十万。而萧铣手下有没几个能拿得出手的名将,所以虽然李世民兵少其实心里丝毫没有什么惧意。他既然敢挑起这场战争,就没把所谓的四十万梁军看的太过强大难敌。
李孝恭在武当山,扼住了梁国西北的咽喉。就算他什么都不做,萧铣也不敢不防。谷城距离襄阳实在太近了些,一旦谷城失守,襄阳岌岌可危。所以萧铣不得不派遣重兵屯驻在谷城,只有守住谷城,才能将李孝恭的唐军挡在门外。
而为了保证襄阳以南不会有失,他又不得不分兵驻守南漳,汉南两城。还要派兵驻守汉东郡,竟陵郡,安陆郡,义阳郡,所谓的四十万大军分散开来之后,兵力上与李世民和李孝恭相比,萧铣其实并不占什么优势。如今襄阳城中的兵力不足五万,南漳派驻人马三万,汉南一万,谷城屯兵五万。
十几万兵力不得不彻底分散开,这样的局面对萧铣其实格外不利。李世民在占据西城郡的时候,兵力从三万余人增加到了近六万,克竟陵郡郡治光迁城之后,吸纳降兵招募百姓,在竟陵又募到了兵马数万,如今李世民麾下兵力已经超过十万。再克永清得降兵万余,李世民的实力已经足以威胁到了梁国的安危。
短短几个月之内,就从一穷二白的亡命之徒又变回了麾下雄兵十几万的秦王,李世民怎么能不得意骄傲?而且这次攻克重镇永清几乎没有耗费一兵一卒,如今他控制的地域已经有西城,房陵两郡,而这两郡又占地极大,少有战乱,虽然说不上富庶但李世民强征之下也不太缺兵员和补给。
如今他所处的地位让他行事反而没了顾忌,他什么都不怕。反正是从跌倒再爬起来的,要是不想再跌倒那么就不要管那么多的所谓仁义礼信。
他想着自己狼狈逃进那片大山,本以为就算出了山脉之后要想恢复实力也要蹒跚前行,谁想到却得了韩世萼,凭白数万大军到手,还有一整个郡,数十万百姓,近千里的领地也足以让他踏实下来……
人生际遇奇妙如此,怎么不让人心生感慨?
就在他感慨的时候,行军元帅韩世萼快步走上了城墙,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对李世民躬身施礼道:“主公,有件事不太好。”
“什么?”
李世民收回思绪,微微皱眉问道。
“虽然大水攻城省了很多麻烦,也没有损失兵马……但水淹了粮仓,永清城内的粮食没办法用了。大军没有时间等到天放晴晒干了粮食再出发,而军中的粮草也不足以再支撑十几天,西城郡的粮草送过来最少还要半个月……如果再不想办法解决粮食,大军就不得不退回光迁城,等待粮草送过来再行出兵。”
“这不行!”
李世民摇了摇头道:“兵贵神速,孤本是打算拿下永清之后立刻率军攻打南漳的,只要南漳城破,萧铣在襄阳外布置的人马就都被清理干净,孤便可以率军直扑襄阳。谷城虽然梁军不少,但要防备李孝恭却不敢轻动。若是耽搁的时间久了,萧铣从汉东郡,竟陵郡调兵救援,咱们就没了优势。”
“可粮草……”
韩世萼张了张嘴,却脑子里却没有主意。
“向百姓征粮!”
李世民沉思了一会儿斩钉截铁的说了四个字。
“三日之内,永清城方圆二百里之内的粮食务必都要征过来。有多少要征多少,至少要足够大军十日所需,攻克南漳之后粮草之急便能缓解。南漳城中有数万梁军,必然是屯备了大量粮食补给的。”
“可这样,便会失了民心。”
韩世萼犹豫了一下说道:“连日大雨,夏粮大多烂在地里根本来不及收,方圆数百里内只怕百姓都要靠着存粮度日,若是将粮草都征集来,百姓无可度日,只怕立刻就会激起民变,失了民心,万一……”
“孤现在不怕失了民心。”
李世民摇了摇头,看着韩世萼认真的说道:“只有已经坐上那个位子的人才会担心失去民心,孤现在要的是迅速扩充实力,而要想达到这个目的必然是要以战养战的,打到哪里便劫掠到哪里。孤也知道这非义举,但现在孤没心思去行什么仁义道德却让自己举步维艰的事。”
他看着城中百姓们互相搀扶着集结的场面,眉角挑了挑说道:“若是孤能将这一局扳回来,日后自然会善待百姓,多行仁政……可现在孤没有这个能力,只能让他们受些苦了。”
“另外……”
他转头看了韩世萼一眼说道:“百姓没了粮食难以度日,便成了难民,孤没办法养他们但他们却对孤有用……将所有壮丁全都征入军中,驱赶老弱妇孺往襄阳方向走,若他们不去就杀几个人逼着他们去。到时候大批难民涌到襄阳城下,若是萧铣不开城门接纳难民,那失了民心的便不是孤,而是他。”
李世民嘴角挑了挑说道:“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地盘,是他的百姓。”
韩世萼脸色一变,心中一声长叹……六月间连日大雨,本来丰收的年景变成了灾年。隔着几千里,长安城附近大旱数月田里的粮食几乎颗粒无收,而房陵郡的百姓本来已经看到了丰收的希望,一场连绵多日的大雨将这丰收的希望变成了绝望。大雨滂沱,田中泥泞根本没办法将已经成熟了的粮食收回来,粮食都倒了,泡在水里哪里还能吃。
进了七月,大雨过后天气虽然放晴,但百姓们心里却一点轻松都没有,地里的粮食已经发了芽,才几日就绿油油的冒出来一层。这逆了时节长出来的秧苗根本就不可能打下粮食,就算长起来到时候结出来的也都是瘪子。而等到田里能进去人之后再将样秧苗都拔了重新种上粗粮,时节上也已经过了不少,最少要到深秋才能收获,产量自然不会太高。
而现在他们需要的可不仅仅是口粮,还有种子。勒紧肚皮将种子洒下去,就算一天一顿饭熬着也未见得就能熬几个月。而雪上加霜的是,他们本就不多的存粮却都被秦军强行征了去,而且一个铜板都没有留给他们。
永清城方圆数百里,百姓们顷刻间就变得一无所有。
从七月初开始,数以十万计的百姓就不得不离开了自己的家,在秦军驱赶下往襄阳方向走。他们没有粮食,也不知道有几个能活着走到襄阳城下的。只短短几日内,数百里方圆内不见人烟,竟是硬生生成了一片死地。
秦军三日之内征发来的粮食倒是足够十几万大军半月所需,李世民心中的歉然便被喜悦所取代。又休整了两日,李世民便下令大军开拔直扑南漳。南漳距离襄阳已经近在咫尺,骑兵一日就能自南漳赶到襄阳城,便是步兵一日一夜也能走完这段路。只要攻克南漳,梁国都城便没了南方屏障。
自六月末起,南漳梁军守将齐漱名便不断的派人往襄阳城中请示。六月中,秦军还没有攻克光迁的时候,他便请示梁国皇帝萧铣,调集大军迎战,而不是被动的防御。但萧铣开始却并没有在意,对李世民的人马只是看不起。萧铣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短短月余,李世民的兵力便膨胀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地步。
探知秦军攻克永清,强征百姓和粮食之后,齐漱名便知道南漳危机了,所以他再次派人往襄阳城里面见梁帝,请求皇帝迅速调集汉东等郡的人马驰援襄阳。这次萧铣没有耽搁,而且事实上在十几日前他调兵的旨意就已经派人送出去了。
只是连日大雨,调兵的钦差行程不会太快。
“李世民这个疯子!”
齐漱名一边急促的踱步一边骂道:“这样毫无人性的事都能做出来,数以十万计的百姓竟是被他逼上了死路,难道他就不怕遭了天谴?!”
他部下幕僚陈素如叹了口气道:“此情此景,和大业末年时候何其相似!”
这话让齐漱名一怔,随即醒悟过来点了点头道:“是啊……何其相似!”
陈素如看着脸色难看的齐漱名说道:“当初大隋倾覆之际,天下大乱,各地义军揭竿而起,可他们没有自己的地盘,没有后援,粮草,兵员,这些都无法解决,只有走到哪里抢到哪里,杀人,抢粮,把一个地方抢干净之后再扑向下一个地方,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留。往往是整整一个郡都看不到田里有一颗麦子,库里看不到一粒粮食,坊市看不到一个百姓!”
“现在好不容易熬过了那个时期,现在看来……李世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什么底线,他为了翻身什么都不顾了。”
“可毫无疑问,这样对他有利!”
齐漱名怒道:“难民都被他逼去襄阳,便是咱们南漳城这几日逃难来的百姓就不下三五千!李世民可以弃百姓于不顾,可咱们不能,这是大梁的百姓,是陛下的臣民……咱们若是将难民拒之门外,只怕失了民心的是陛下。”
“陛下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陈素如有些头疼的说道:“可正因为陛下能想到,咱们也能想到反而更头疼,因为无论是陛下还是咱们这些做臣子的……都没有办法破了这个局。难民要收,可谁又能保证难民中有没有混进来李世民的细作?而且难民源源不断往襄阳去,城门关也不是不关也不是!”
他看了齐漱名一眼,犹豫了会儿说道:“咱们又不能丢了南漳城,相比来说,还是守城重要些……将军,现在看来只有一个办法,只是这骂名……”
齐漱名一愣,痛苦的摇了摇头道:“我干不出来这种事,数千难民,那血腥味太浓,浓到让我一辈子也挥之不去!”
就在此时,距离南漳城不足百里的秦军大营中。李世民看着手里那份自北方来的密报,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比孤做的漂亮。”
李世民将那份写着燕王李闲攻克长安的密信烧了,眼神中的不甘和愤怒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所以孤更要快点追上他的脚步才行。”
(说在这一章之后的几句话:有人说将明写的不好,有人说写的好,各执一词,但我自己却知道将明确实写的不好,每天基本上保持一万字的更新量还要保证质量其实是一件很扯扯淡的事,这就是写手的无奈,写的少了没钱赚,写的多了,哪里还能追求什么质量?
古龙曾经说过,他前期的作品之所以没有风格,是因为纯粹是为了吃饭而写作,后来改善了条件不再为了生计愁苦,所以才有了他独树一帜的风格,这个转变,自武林外史开始,塑造了沈浪,王怜花这样经典的角色。
每个码字的人,哪怕就是写的再烂也有一颗创造经典的心。正如那些站在下面仰望着李闲的士兵,他们也想有朝一日站在那个高度,虽然大部分是在痴人说梦,但这种心情却是炙热的。
原谅我,将明的质量不足以让大家满意。用一颗充斥满了俗物的心来写小说,没几个能写出绝美的文字。我不行,真的不行。可是看着自己的书被人点出种种不足,我心里的愁苦纠结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一个为了理想而写东西的人,我是一个为了几块钱而码字的俗人,小人。
胡言乱语,不知所述。请大家无视我的牢骚,只是心里真的很难受。抱歉,见谅。)Q
第六百七十七章 你我之 间哪里会有美好?
第六百七十七章你我之间哪里会有美好?
南漳城南北临河,这河却不与筑水相通,所以秦王李世民的人马不可能再现攻克永清城这一幕,打永清城太过痛快了些,借大自然之威,堪比十万雄兵,甚至可以说十万雄兵也别想如此简单轻易的摧毁一座城池。
洪水漫过,城随之而破。
在永清休整了五日,秦军自方圆数百里内搜集来了足够支撑大军十五日所需的粮草,其中不乏耕牛驽马和鸡羊猪鹅之类的禽畜,按照大隋律例耕牛是严禁宰杀的,犯者要收监重罚。但大隋已经没了,别说隋律,便是唐律李世民也不会放在眼里,更何况这里是梁国,梁国之法无论如何也管不到李世民头上。
杀耕牛吃肉能让士兵们保持体力,那么便杀了。驱赶难民去冲击襄阳城对灭梁有利,那么便驱赶过去。李世民现在的思维和行事便是如此简单,只要对自己有利的事那么便多多益善,能壮大己身损伤敌人的事更是多多益善。
李世民将密报烧掉的之后走出自己的军帐,沿着一片树林信步而行。走出去百多步远忽然站住,看着树林中一棵歪脖树下怔怔发呆的女子他表情变了变,随即缓步走了过去。
一身红色长裙的独孤一柔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坐着,显得格外醒目。
她垂着头盯着面前一朵不知名的野花出神,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眉头微微皱着,似乎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李世民知道她为什么悲哀,前几日得来的消息,独孤一柔的哥哥独孤鼎一家被李渊下旨杀了个干净,独孤鼎独自逃出了长安去下落不明,十有**也死于朝廷追杀人马的手里。
自隋大业皇帝杨广登基之后,高祖皇后一族的独孤氏其实便逐渐式微。独孤家在朝为官者寥寥无几,能称为重臣者更是只有那么一二人罢了。到了大业末年,随着李家的崛起,独孤家也没有盼来重新站在世家巅峰的机会。
经历连番灾难之后,如今的独孤家甚至可以说支离破碎。
独孤一柔这一支,本来和李家关系极近。独孤一柔的祖父,和李渊的母亲乃是姐弟。只是到了她这一代更加不堪,她大哥独孤鼎本来在大隋不过是个从五品的闲职,本以为随李家起事从龙有功,可惜并没有得到李渊的重用,只不过由大隋的从五品闲职变成了大唐的从四品闲职,对于一心想重振家门的独孤鼎来说,这显然不够。
她大哥的愁苦,也是她的愁苦。
所以她才鬼使神差的和李世民做了交易,这交易非但没有帮助她重现独孤家的辉煌,反而害了他们这一支脉上的人,如今她才算真的成了孤家寡人。想到这些年种种不甘之事,她眉宇间的愁苦便更浓了几分。
“你大哥的事,我不知道该如何帮你。”
李世民走到独孤一柔身边,垂着头看着她,在这个角度上来看,正好可以看见她额头上那一块指甲大的疤痕。她的脸色有些过分的苍白,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大山中千辛万苦的走了出来,调理了这么多日子一直没有恢复过来,或是在山中吃了太多不该吃不能吃的东西,又或是留下了太多不该有的回忆。
自大山出来之后,她脸上便很少有笑容展现。
李世民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独孤一柔的头发,语气有些怅然的说道:“说起来,大哥算是你的仇人,但大哥却被你手刃。父皇算是你的仇人,但这仇恨却是你建立起来的……归根结底,你的仇人倒是我最适合一些,若没有我,你便没有今日之凄凉。”
独孤一柔没有抬头,只是嘴角上撇出一抹冷笑:“是啊,说来说去,真要算起来你才是我仇人,若不是你引诱我,我怎么会杀了太子?若我不杀太子,我家怎么会被灭门?”
她顿了一下,语气有些发寒的说道:“如果这样说起来,我的仇人是我自己才对。”
李世民无声的叹了口气,挨着独孤一柔在半截倒了的枯树上坐下来:“其实你没有仇人,所以你也不必为此愁苦。这一切不过是要达到目而必然经历的事罢了,正如我落魄逃出长安城一样。”
他看了看屁股下坐着的枯树,忽然瞥见这枯树根部有新绿钻出来,虽然只是几根嫩芽,但如果不被人折断早晚还会长成一棵大树。
“你看这嫩芽。”
李世民指了指那几片新绿,微笑着说道:“这枯树,便是你我之前经历的厄难。以至于整棵大树都倾覆下来,看起来死的不能再死。可一场大雨之后,竟是又冒出几片绿叶。说不得几十年后,这树又能擎天。”
“你是想告诉我,我可以重新来过?”
独孤一柔看着那几片新绿问道。
“关键在于……”
李世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除了重新来过,你还有别的路走么?”
独孤一柔苦笑了一声,抬起头目光迎向李世民认真的问道:“可现在的我,除了希望你能击败所有的敌人然后坐上那个位子之外,还有别的重新来过的方向吗?更何况,我知道你自始至终就没有想过让我做你的妻子。所以你的重新来过不是我的,我现在活着只是因为贪生罢了,而不是想重新来过。
“如果我说我会让你做我的妻子,然后最终坐上皇后的位子呢?独孤家出了三个皇后,谁知道会不会有第四个?”
独孤一柔眼神一亮,但很快有黯然了下去:“何必骗我?你娶我对你有用吗?你是一个疯狂的人,但绝不会做无意义的疯狂之事。”
“是啊……”
李世民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难过:“我确实是个这样的人……两个人相伴无言,就这么有些沉闷的坐在枯木上。
“我想要离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独孤一柔将视线从那几根嫩芽上离开,有些依依不舍:“你的队伍里有我这样一个女人,没有任何意义。而且我在你的身边久了,难免会舍不得。越是舍不得,将来说不定争的就会越厉害。如果争不来,对我自己的伤害也就越大。”
“还是不要走了。”
李世民想了想认真的说道:“你没地方可去。”
“这是怜悯?”
独孤一柔问。
“你我之间哪里有谁怜悯谁?”
李世民摇头苦笑道:“不过是两个遍体鳞伤的野狼互相寻找安慰罢了,只是到了现在你的野性也已经没了,而我还在为了能成为狼王而不停拼争。说来说去,你我其实是一个类型的人,都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不同的是……你经受不住打击,而我还能再一次站起来,即便这一次还败了,只要我不死还是要再拼争的。而你……”
“我已经没了争的必要。”
独孤一柔道:“家都没了,争来还有什么用?”
“家没了,再建一个就是。”
李世民忽然抬起头,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的舒了口气:“你除了是我的妻子之外还能做什么?我给你一个争的目标,那就是如果我真的成功了,那么你就不要让任何女人试图靠近我,无论是谁,来一个你就咬死一个。这样我就只能娶你,这便是你拼争的目的。”
“来一个咬死一个?”
独孤一柔重复了一遍,随即点了点头道:“好,来一个咬死一个。”
李世民揽住她的肩膀,微笑着说道:“你知道,我这个人做事总是太冷静了些,所以即便将来娶妻也要娶一个对我有用的,比如世家出身的女子,若我将来真的能抢回那把椅子,一个世家出身的女子对我来说帮助要更大。”
“但我又舍不得一个从大山里一路追着我跑出来的女子,那么只好将这权利交给你,你若是觉得有谁威胁到了你,你就如母狼一样去撕咬她就是了。”
独孤一柔笑了起来,眼神越发的明亮起来:“我从没有想到,你也会有如此不理智的时候。”
“人总有些事舍不得。”
李世民叹了口气,带着些不易觉察的失望:“很难取舍。”
有些高兴过头的独孤一柔没有察觉到李世民语气中的失望,她嘴角上的笑意越来越灿烂,眼神也变得有了生机:“我在你心里真的如此重要?”
“很重要。”
李世民喃喃道:“真的很重要,你是第一个让我动心的女子。从第一次看你的天籁梵舞我就为你着迷,那影子深深映入我的心里挥之不去。所以现在即便我想挥去,也很艰难。”
“我以为你会赶我走。”
独孤一柔揽着李世民的胳膊,额头贴在他的肩膀上摩挲:“所以我一直很害怕,我甚至想过杀了你,这样你就不会抛弃我,然后我再自杀,反正已经生无可恋。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在意我,甚至还愿意娶我。”
她的语气越来越兴奋,眼神越来越明亮:“若你真的成功了,我便做你的皇后。独孤家的辉煌变能重铸,我也会做个贤良淑德的妻子。”
“是啊……你会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
“嗯!我会的,谁也不能和我抢,谁也不许和我抢,谁抢我就杀了谁。而且你也不能对我负心,若是将来你对其他女子动了心思,我便杀了她。”
“你为什么不拒绝我?”
李世民忽然问了一句。
独孤一柔怔住,有些不解的问道:“拒绝你什么?”
“我刚才说,不管我将来要娶谁你就扑上去撕咬谁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拒绝我?”
独孤一柔忽然明白了什么,随即脸色变得极为惨白。
她低下头去看,发现自己心口上多了一柄匕首。
“你知道我很难下得去手,如果你拒绝我,愿意就这么陪在我身边,我或许不会杀你……可我嘴里已经有了人肉味道,你嘴里也有,这是一件多恶心的事?越是去想越是恶心,一个吃人的女人,我怎么敢放心自己的让你躺在我的枕边?我刚才说,咱们是一个类型的人,我是一只为了活下去可以吃人肉的狼,你也是。我的心肠足够狠,你也是……”
李世民叹了口气,眼神不舍的看着独孤一柔的脸认真的说道:“你对我有杀心,对吧。”
“我其实早知道是这样的。”
独孤一柔忽然笑了笑,看起来竟是格外的释然:“所以我打算等着你来杀我,我本来就生无可恋,死了便死了。而你杀了我,就算你是个没良心的人,难道你就能心安?后半生,无论你身边睡着的女子是谁,你闭上眼的时候都会变成我。”
“你会痛苦的很久很久,我会很开心。”
她笑着,得意而骄傲:“李世民,知道为什么我不杀你么?因为我杀了你,你们李家就太平安稳了,我不杀你,你们李家就还要自相残杀下去,这才是我报仇的办法。从一开始,从我逃出长安追进大山开始,我就这样打算。我本来是想看着你们李家的人杀下去斗下去的……”
“我知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语气淡然的说道:“所以即便再不舍,我还是要杀你。我本以为你我这样的人,会有一段很长的美好日子可以留着以后回想用……”
“你我这样的人……”
独孤一柔视线逐渐模糊,嘴角挑出冷笑:“怎么可能美好?”Q
第六百七十八章 返长安的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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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八章返长安的兄妹
独孤一柔的尸体软软的倒了下去,栽倒在枯木的另一侧。她的心口上插着一柄匕首,那是李世民的贴身武器。自从知道燕王李闲身上最少有几十种保命的手段之后,李世民也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所以他的身上也多了一个鹿皮囊,里面有毒药,有匕首。
李世民看着独孤一柔的尸体,想着刚才两个人之间的谈话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在动杀心之前独孤一柔肯定是察觉了的,所以她才会装作欣喜做出一副对自己依恋的样子来。
但晚了,李世民的试探已经有了答案,独孤一柔醒悟的有些迟,所以即便她想弥补也没了意义。
现在的李世民,除了对自己杀自己下不去手之外,或许杀任何人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障碍,只要触及到了他的利益,至亲亦可杀。
他杀独孤一柔,是因为现在独孤一柔没了存在的价值。他身边已经不缺女人,自然不必再为了一个破相的女子痴迷。就算她再次穿上红色长裙,就算那一段天籁梵舞只有她会舞动,但她却已经不是原来的她。
诚如李世民刚才说的那样,两个嘴里都有人肉味的人相处,其实这是一件极恶心的事,无论谁都不一定受得了。
杀了独孤一柔之后李世民并没有离开,而是又在那枯木上坐下来看着她的尸体发呆。就这样坐了小半个时辰,直到尉迟恭带着人寻来的时候他才从沉思中醒了过来。
当看到独孤一柔尸体的时候,尉迟恭显然吓了一跳。
“主公……这是?”
他满脸的不可思议,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看到这样一副场面。李世民从大帐里走出来信步而行的时候,他就带着侍卫在后面跟着。看到李世民坐到了独孤一柔身边,他自然不好再停留,于是带着侍卫离开,在远处戒备。
转眼间一个时辰过去,韩世萼来找李世民商议军务他才靠近过来。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想到,会看到一具尸体。
“葬了吧。”
李世民没解释什么,而是站起来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缓步往大营方向走了过去,似乎独孤一柔的死对他已经没了丝毫影响似的。尉迟恭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看着李世民的背影极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实在忍不住问道:“主公……要不要打一口棺材?”
“不必。”
李世民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这林子风景不俗,就埋在这里吧。对她来说,棺材没有一点意义。”
尉迟恭不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却不好违背了秦王的命令。派人在林子里挖了一个坑,将独孤一柔的尸体丢进去之后掩盖好。尉迟恭总觉得独孤一柔那双眼睛盯在自己脸上,他多一刻都没敢停留,狼狈的逃回了大营。他自辅佐刘武周起,杀人无算,什么时候会对一具尸体畏惧过,可是今天,他总觉着独孤一柔的眼神是那么凌厉可怕。
回到大帐之后,李世民好像忘了刚刚发生的事,脸色平静,看到韩世萼的时候甚至嘴角上还勾出了一抹笑意。
“什么事?”
他问。
“南漳守将齐漱名刚才派了人过来,主公您不在,我便见了那使者,那使者所说之事有些重大,臣不敢私自做主所以只好请尉迟将军去寻您。”
“哦?”
李世民坐下来之后问道:“齐漱名派人来干嘛?总不能是来乞降的吧。”
“就是来乞降的。”
韩世萼道:“齐漱名派使者前来,说他不敢阻挡主公大军,不敢触犯主公兵威,考虑再三之后,为了南漳城数万百姓计,他决定向您投降。”
“如此就真的太好了!”
李世民眼神一亮,忍不住又站了起来:“那使者在哪里?”
“就在外面。”
“快叫他进来。”
“主公!”
韩世萼看着李世民,犹豫了一下说道:“此事不妥……今年自河东至东平郡这一段黄河一直很安静老实,或是因为上游大旱的缘故,没有水患发生,沿河两岸的百姓心里倒是踏实了不少。但没有天灾不代表百姓就能安康,乱世没结束之前最多的还是**。
六月末,河北夏国的皇帝窦建德亲自率军四十万渡过了黄河,摆出大举进攻燕王李闲根基之地东平郡的架势。南岸沿河的百姓都迁入了巨野泽中避难,如今在黄河南边这一段地面上,除了兵之外一个百姓都看不到。
可即便窦建德过了黄河,河道上的控制权依然在燕云军手里。苏胜才的水师有数百条战船,虽然硬抗了窦建德一段日子损失了一些船只,但其规模战力依然不容小觑,窦建德南下仗着船多但却多是渔船,真正的战舰并没有多少。
苏胜才让开河道之后,窦建德得以南下。但夏军才到了南岸,苏胜才便率领水师突袭了夏军船队,仗着麾下几十艘五牙大船,数百艘黄龙快船,他肆无忌惮的在水面上狠狠的将夏军水师屠戮了一阵,杀人数千,毁船数百然后扬长而去,顺流而下再次进入巨野泽。
窦建德气急,却对此无可奈何。
而最让他生气的却不是苏胜才的狡诈,而是宇文士及的狡诈。
无论他摆出来的样子多逼真,宇文士及就是没有将人马撤回东平郡驻守。而是在东都外围按兵不动,窦建德引燕云军回防而解东都之围的计策落了空。他只能带着人马和宇文士及打硬仗,若仅仅是一个宇文士及也就罢了,偏偏因为自己的到来而让唐军和燕云军同仇敌忾,现在李道宗和宇文士及合兵一处,这仗真的不好打。
不好打还是要打,数十万大军倾力南下,若是不趁着燕云军主力都在长安趁机在黄河南岸站稳脚跟,等燕王李闲拿下长安之后再率军回来,只怕他就再难向南发展了。
河北百战之地,自大业八年开始就没消停过。隋末的名将杨善会,杨义臣,薛世雄都曾率军在这片大地上与叛军厮杀,这些人先后死了,燕王李闲便开始袭扰,算起来竟是难得有几个月不打仗的。
百姓不得安居,土地疲敝,以河北之地再想将实力扩充已经难如登天,靠着如今的领地窦建德养五十万人马已经到了极限,再想增兵,必须要做的就是增加地盘。
罗艺不图进取,只固守涿郡。幽州兵又极善战,窦建德几次北上都没讨了好处。再说涿郡连年被罗艺刮地皮似的压榨,养活那五千虎贲已经极艰难,就算他拿下涿郡,对夏国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
唯一的选择,便是南下。
但黄河南岸有一猛虎盘踞,他不敢轻动。
若不是王世充危急,他也不会下决心倾力南下。
现在拦在面前的是二十万联军,李道宗和宇文士及又都是当世名将,窦建德其实没有多少必胜的把握,可也没有什么退路。
“我打算将王伏宝的人马调回来。”
窦建德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舅子曹旦,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曹旦大体上还勉强算是个合格的将领,但眼界不够开阔,思维也不够谨慎,和达溪长儒这样的名将对阵,接连战败也就情有可原。
“军中缺将,他和达溪长儒对峙着也没有什么意义。毕竟这次是来解东都之围的,兵力耗在东平郡倒是浪费了。”
曹旦嗯了一声,心中却有些不满:“王伏宝守住后路倒也不是没有意义,达溪长儒虽然兵不多,不过二三万人,但若是没人镇着,难保他不会袭扰大军后路。本打算抢了东平郡,东郡两地的夏粮做军用,但现在却没抢来几粒粮食……若是粮道再被达溪长儒断了,大军岌岌可危。”
“这倒也是老成持重之言。”
窦建德想了想问道:“那你以为该如何?”
“陛下可亲自率军在此与贼兵相持,然后派一大将率军绕过贼兵奇袭兴洛仓。兴洛仓可是有千万石粮食的,若得兴洛仓大军也就不必担心粮草不济。”
“计策倒是好计策,但谁可为将?”
窦建德摇了摇头道:“还是要将王伏宝调回来的,若是程名振不逃,倒也是个合适的人选。”
“陛下,臣愿担此重任!”
曹旦语气挚诚的说道。
窦建德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唐军和燕云军都被自己牵制住,无论是谁奇袭兴洛仓也不会有什么差池,所以点了点头道:“那好,便给你两万精兵,务必拿下兴洛仓……黄河上,就在夏军水师的士兵们还在忙着修缮破损船只的时候,前几日才刚刚突袭过水寨的燕云军水师再次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顿时,夏军水寨中一片大乱。领兵的将军连忙派兵迎战,然后调集弓箭手谨守大寨。
可燕云军的水师却只是虚晃一枪,擦着夏军水寨一路往上游冲了出去。护送着几十艘船过了这一段之后,燕云军的水师又明目张胆的擦着夏军水寨返回了巨野泽。
护送出去那几十艘船只上,不仅仅有燕云寨中的诸多官吏,还有很多贵重的东西,有很多机密的资料档案。在第一艘大船上亲自守着这些东西的,便是燕云军中文臣之首杜如晦。第二艘大船上人数要少了很多,但船上载着的却满满都是金银之物。
坐镇第二艘大船的,是长孙无忌。
有些忐忑的过了夏军水寨,长孙无忌的心也放了下来。过了这段水路之后便再无危险,一路杨帆便可直上长安。
“哥哥”
站在长孙无忌身后的美貌女子看着河面,有些感慨的说道:“此次回长安,你心中可有不安?”
长孙无垢理了理被河风吹乱的头发,脸色上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燕王是不会让我不安的。”
长孙无忌笑了笑道:“这次回去,才是真正的回家。”
“你……”
长孙无忌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心中还有他?”
长孙无垢怔了一下,垂首沉默,不言不语。
长孙无忌本想说他心中却无你,只是看到妹妹那惹人怜惜的样子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长叹一声,心说一切随缘吧。Q
第六百七十九章 没几个躲得过
第六百七十九章没几个躲得过
长安城之所以显得太过于肃穆,是因为城中树木太少,每一条街道,每一座建筑都是青砖灰瓦,透着一股让人有些憋闷的压抑。一座城池太过于恢弘,就会让人产生一种渺小感,无论看什么地方都觉得高大,也便不会觉着自己有任何高大的地方。
而毫无疑问的是从西内苑城门走出来往东北方向缓步而行那个青年男子,在如今这座大城里所有人的眼中都很高大的,甚至比长安城还要高大,比太极宫最高的那座大殿还要高大。
按照新皇李承德的旨意,李闲晋位平位王,与皇帝地位相当,可以穿明黄色绣龙的衣服。但李闲还是一身黑色常服装扮,似乎无意去和皇帝争夺什么。但是谁都知道,地位的高低和什么颜色的衣服在这个时期关系并不大,身穿黄色龙袍的那个人,其实比起身穿黑色衣服的这个人来说地位差的太远太远了。
在所有人眼里高大的存在,自然需要所有人来仰视。
走在人群最前面的李闲,便是一座众人难以企及的高山。
或许是因为前一任皇帝在位的时候也察觉到了长安城太过于单调,肃杀之气也太浓烈了些,而且这几年来长安城死的人太多,以至于整座大城都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血腥气氛中。所以新营造的永安宫里翠木成林,花红柳绿。
永安宫自伍德二年开始兴建,已经历时一年半但还没有完工。这样看似乎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要知道建造永安宫的是曾经的大隋工部尚书宇文恺,要知道几十年前也是他,建造整座长安城也只用了一年多些。
由此可见,永安宫的兴建耗费了宇文恺多大的精力。
李闲在长安城中居住那两个多月,走遍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唯独没有去过正在兴建的永安宫,这是他到了长安之后第一次走进这座还没有建成的巨大建筑群。
自秦王李世民造反之后,永安宫的建造停止了一段时间,但出了太后的大丧之后便恢复了建设,而经历了秦王之乱而侥幸活下来的宇文恺,更是小心谨慎兢兢业业的监工督造,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但前阵子燕王进城之后,永安宫的兴建便再次停了下来。
李闲下了早朝之后,说起打算要去永安宫看看,于是整个朝廷都开始跟着忙活起来,本是一次简单的出行,却被那些战战兢兢的朝臣们搞得极隆重,当看到禁军仪仗,御辇骑兵的时候李闲被气的乐了,也懒得去骂礼部的官员,知道这些人也是害怕自己的官位不保,所以只是语气颇严厉的吩咐所有人散去,只带着二十几个朝廷重臣徒步往永安宫方向走了过去。
跟在李闲身后的人分成两批,泾渭分明。
右边跟在他身后的,是燕云军一众功臣。虽然还要等到大典过后,众人的官职爵位才会昭告天下,但燕云军旧臣的爵位其实早就定了,但外敌还没有彻底平定,自然也就还不能正式宣布。
跟在李闲身后走的最近的,是英国公徐世绩,其后是护国公秦琼,之后是陈国公雄阔海,卢国公程知节,保国公裴行俨,赵国公罗士信,县公王启年,县侯刑部尚书独孤学等人。而另一边跟在李闲身后的是李渊朝的旧臣,纳言裴寂,中书令刘政会,尚书左仆射萧瑀,尚书右仆射虞世南,礼部尚书高士廉,兵部尚书张公谨等人。
这十几个人,皆是长安城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走在最后面的,是心情忐忑的礼部侍郎房玄龄,新调任的户部侍郎魏征,新近自己返回长安城,被李闲任命为工部侍郎的唐俭等人。这些人的身份有些特殊,所以心中自然不能如前面燕云军诸将一般平静坦然。
李渊朝旧臣们其实心中都忐忑不安,所以他们自动的将步伐走的稍慢一些,落后于燕云军众将差不多半步,这个细节李闲显然是发现了的,但他似乎并没有表示什么。
走到永安宫门口的时候,工部尚书宇文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因为前阵子的事,永安宫的建造又停了下来,今日李闲过问起来的时候特意吩咐过,这宫殿还要建,现在可不是停下来的时候。
“臣宇文恺,叩见殿下!”
已经全白了头发尽显老态的宇文恺行了一个大礼,撩袍子跪了下来。
李闲走到他身边身后将他搀扶起来,亲手将他衣服上的尘土拍了去语气温和的说道:“孤十日前说过,跪拜之礼不好,所以便是朝会的大礼孤都给免了……”
宇文恺身子微颤着说道:“殿下还说,六十岁以上的长者更不应该行跪拜礼,便是帝王受了长者的跪拜也要折寿,所以您下令,长者见君不跪。”
“对啊……孤没记错的,你已经六十八岁了。”
李闲微笑着说道。
宇文恺布满皱纹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牙齿也掉落的差不多了。他这样极耗心神的工作让他比同龄人还要更显得苍老,只是现在这张苍老的脸上都是激动难掩的神色:“但这个大礼无论如何臣也要行的,只为了殿下下令永安宫重新动工。永安宫……不能停啊。”
“不停!”
李闲摆了摆手道:“永安宫要建,而且还要按照你的规划来建……”
他顿了一下说道:“永安宫这名字也不好,孤听说李世民曾经想过一个名字,叫大明宫对吗?这名字极好……明达天下,很好。”
……
……
宇文恺领先半步颤巍巍的在前面走着,一边走一边介绍着大明宫的布局。李闲认真倾听,不时点头。此时的大明宫已经初具规模,看起来极壮阔瑰丽。不失大气,不失秀美,便是建了一多半的宫阙便让人心旷神怡。
“殿下英明,这大明二字,确实极符合这宫殿的。殿下不以这二字是由叛臣所想而否定,心胸之开阔无人可及……”
李闲摆了摆手打断宇文恺的话,笑了笑说道:“别拍孤的马屁。”
他指了指王启年道:“此人拍起马屁来天下第一,孤平日里可没少听……歌功颂德的有这一个就成了就够了,你们都是做实事的人,与他不同。他说些孤爱听的话解闷,孤喜欢,你们做事认真踏实仔细,孤更欢喜。”
听到这句话的王启年脸上微微一红,却并不羞愧。他抬起头挺起胸,走路也显得极有气概,竟是因为李闲说他拍马屁天下第一这句话而骄傲得意起来,说起来,如今朝廷里也就他有这个特殊的地位。
李闲缓步而行,一边走一边说道:“再者,孤说用大明宫这三个字,不会因为李世民想到了这个名字就不用,也不会费尽心思再去想一个更贴切合适的。这不是孤为了故作大度,而是合适的就是合适的,既然合适,何必再去改来改去的麻烦?”
“而且孤考虑的事情和你不同,孤让重新动工大明宫,体恤你的辛苦这只是其一,另外一层意思才是最重要的。”
他指着不远处巍峨的宫殿说道:“这宫殿是太上皇下旨兴建,为的是彰显大唐帝国的威严和国力的雄厚。孤才初掌朝权,若是下令将这宫殿停了人们会怎么说?他们不会说孤是想省着银子去消灭外敌,也不会说孤是要剩下银子抚恤民生……他们会说,孤要否定了太上皇的一切,还会说孤贪财,更会说孤没能力去建造这一片宫阙。”
宇文恺一怔,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李闲脚步缓了缓,故意等了一下后面跟着的人:“孤也不会故作一个谦卑恭顺的姿态,没那个必要,到了如今再无一人可让孤谦卑恭顺,谁都不行。孤如今掌权,不会妄自菲薄,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假惺惺的话,权在孤手里便是在孤手里,这一点无需否认遮掩,更无需装作不安惶恐。”
他声音清朗的说道:“孤就站在这个高度,孤不会骄傲自满,也不会过分的谦逊,因为无论是过分的骄傲还是过分的谦逊,都是假的。装模作样这种事,孤没有必要去做。”
徐世绩听了这句话眼神一变,有意识的往那群李渊朝的老臣们扫了一眼。他十年杀伐,眼神中自然带着一股凛然杀意。这一眼与李闲的话配合的相得益彰,那些看到徐世绩眼神的人都心里一凛,明白徐世绩眼神里的意思。
无论谁都不会怀疑,李闲一句话,徐世绩就敢带兵将整座长安城屠了,莫说他们这些人身居高位,便是他们的家族李闲若是想平了也没人阻止的了。在很多人眼里,徐世绩便是李闲手里的另一柄黑刀。
“大明宫还需多少时日建好?”
李闲转移了话题,语气平淡的问宇文恺。
宇文恺想了想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入冬前就能完工。如今还差的就是自江南运来的巨石花木,这些东西耗费人力物力,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运来的,太上皇派往江南的采办使就有三十几人,但很多需要的东西都没有找齐全。”
听到这句话,李闲脚步顿住回头看了宇文恺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兴国公谢映登。
“前些日子江都留守张亮报上来说,斩了几个自长安往江南办事的官吏,这件事孤依稀记得,却忘了是什么由头砍的,你再跟孤说一遍。”
谢映登上前一步说道:“就在两个多月前,江都留守张亮上书说,有几个大唐的官吏在江南作威作福,借兴建宫城的名气大肆敛财,百姓稍有不从者轻则鞭笞,重则处死,有人检举之后张亮派人核查,确定无误之后,请示主公处斩了这些人。”
“哦?”
李闲眉头微微一挑,若有深意的说道:“还是孤下令斩的那十几颗人头。”
“不过倒是杀的不冤枉。”
李闲笑了笑对宇文恺说道:“想不到倒是因为这个耽搁了大明宫的建造进程……宇文恺,你自己去选几个人报上来,再去江南吧……之前朝廷派去江南的采办使,如果孤没记错的话,三十几个人被张亮砍了一半,剩下的也都藏匿了起来不敢做事。不过没关系,孤想要砍的人头……没人躲得过。”
听到这句话,尚书左仆射萧瑀的身子猛的颤了一下。
纳言裴寂和中书令对视一眼,满脸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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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章 欠债还钱
第六百八十章欠债还钱
李闲话里的意思虽然并不是说的太明显,但跟在他身后的这些人除了裴行俨心眼有些直之外,其他人哪里有一个听不懂的?尤其是李渊朝里的那几个旧臣,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将视线在萧瑀身上停了一会儿。
说起来,在场众多李渊旧臣中,唯独萧瑀有些不同。
裴寂,刘政会,虞世南这些人,虽然没有打开城门去迎接燕王,也没有在燕王进城当日就出来表示顺从,但他们那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总不能让人说他们是忘恩负义之徒。李闲亲自去请他们,便是给他们这个台阶下。
他们不会背上卖主的骂名,李闲又得一个礼贤下士的好名声。各取所需,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
但萧瑀不是,他是从一开始就是站出来反对燕王的人。李渊在位的时候,他甚至是朝中反燕王派的代表人物。谁都知道他是站在秦王李世民那边的,现在燕王掌权,秦王李世民便是叛臣,他的处境自然尴尬无比。
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李闲也曾经亲自登门去过萧府。
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不得不赞一句燕王好气度。
但今天燕王的话里,显然是有所指的。
萧瑀的脸色有些难看,有心想拂袖而去,但转念一想自己这样做无疑落了下乘,而且还会给燕王一个收拾他的借口,更会失去道理。如果这样做的话,舆论对他也没有一丝好处。他之所以重新回到朝廷里,便是为了不给李闲一个除掉他的借口。只要他还在朝廷里,只要他做事不出纰漏,李闲就算想除掉他也不是那么轻易简单的。
毕竟他身居高位,若是无缘无故的杀了他,那么原来的旧臣就都人心惶惶,这绝不是李闲愿意看到的场面。
“年前一定要建好大明宫。”
李闲深深的吸了口一口气,视线扫了一圈后有些感慨的说道:“再用不了几日孤便要对窦建德用兵,如果顺利的话,年前大明宫建造完毕就恰好可以做大胜的贺礼。”
“穷兵黩武!”
恰在这个时候,人群中忽然响起一个不大但极刺耳的声音。因为众人都在听着李闲说话,场面极安静,所以这四个字虽然声音不大但还是让每个人都轻易的听清楚了。这四个字一发出来,在场的众人立刻就变了脸色。
李闲微微侧头去看,就发现众人不约而同的将视线都集中在一个身穿从四品紫色官服的人身上。
这个人的年纪并不是很大,胡须倒是颇浓郁。若不是穿了一身文官服饰,乍一看谁都会以为他是个领兵的将军。
工部侍郎魏征。
李闲看到他的时候,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魏征是如何在李世民手里活下来的。所以李闲忍不住笑了笑,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些冷意。
“大胆!”
陈国公雄阔海,保国公裴行俨,赵国公罗士信,安国公陈雀儿几个人几乎同时吼了一声,跟在李闲身侧的青衫刀客更是将手放在了背后的刀柄上,没有人怀疑,只需李闲轻声说一句,魏征就会被分成几十块碎肉。
“工部侍郎魏征。”
李闲看着想那个其实脸色有些忐忑,眼神中有些惧意却强装镇定的家伙,缓步走了过去,距离魏征大概只有一米左右站住,看着魏征的眼睛问道:“你刚才是在说孤?”
魏征等了好久才等到这个机会,虽然心中忐忑惧怕但更多的则是激动和紧张。他知道自己这次赌的有些大,万一燕王不给他机会说话的话,那么自己只怕将是燕王新一个立威的对象,杀他,对于燕王来说太简单不过了。
“正是!”
他鼓足了勇气说道:“正是说的殿下您!”
他等着李闲的下一句话,只要李闲问他为何这样说,他便能将造就想好了的话一股脑说出来,这些话是他苦思了多日的。对于现在的燕王来说,这些话都是有益之言。他并不是真的认为燕王是穷兵黩武之辈,而是他需要一个这样特别的表现自己的方式。
“哦……”
李闲却并没有如魏征预料的那样问他,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然后吩咐道:“拉出去掌嘴二十,如果嘴巴还没有打烂了的话,那么就到天策上将军府里来对孤说你要说的,如果嘴烂了,那你就把你要说的写一个条陈递上来。如果你说的或是你写的不能让孤觉着你有用,那么你便可以辞官了。”
李闲极淡然的摆了摆手,然后扭头往前继续走了出去。
目瞪口呆
一群人目瞪口呆……皇城靠东北角的建筑并不十分起眼,但这里的之前却是皇后窦氏起居之地。如今这里早就没了皇后,但却常住了一位太上皇。
说起来太上皇这三个字,自古以来似乎都不是什么美好的称谓。
当初皇后选择住在这里,是因为这里足够清净。距离太子的东宫也近,太子李建成可以随时过来看她。但窦氏最失望的事之一,便是李建成自从被封为太子之后,便很少再来这里看她了。
李渊站在书桌边上,看着桌子上的一张空白宣纸有些怔怔出神。他已经习惯了桌子上放着厚厚的一摞奏折,现在桌子上除了笔墨纸张之外再无别的东西让他心里有些空落落的难受。
本来打算写几个字消磨时间,可就这么看着这空白宣纸站了小半个时辰,他却还没有想好要写什么字,能写什么字……
又犹豫了很长时间,他终于按耐不住,提起毛笔在砚台里面蘸饱了墨汁,然后一蹴而就写了两个大字。看起来笔走龙蛇,竟是带着几分不可一世的神韵。
准奏
这两个字写完之后李渊自己都愣住,他随即苦笑了一声然后将毛笔掷在地上。然后将那宣纸抓起来,疯狂的撕成了碎片。碎纸纷飞,如同漫天的残蝶……待碎纸落尽,他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似乎在一瞬间被那两个字抽空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
“朕……”
他喃喃的说了一个字,眼神中都是凄苦无奈。
也不知道就这样坐了多久,他缓缓起身走向外面。在皇后窦氏被吓死的那张床上躺下来,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上面,眼神空洞。其实他的视线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空白。正如他的脑子里也一片空白一样,他整个人躺在这里就如同一截枯木。
中午的饭菜还在矮几上放着,已经凉透。因为他大发脾气将内侍骂了出去,谁也不敢再进来将饭菜收走。七月天气正热着,才半日屋子里就有一种馊味。
李渊的手指在床上轻轻的摩挲着,忽然间想起皇后死的时候就是躺在这里,眼睛睁大极大,充满了不甘愤怒和惊惧,他的心里就更加难过起来。
“或许你也没有想到,我现在竟是落到了这一步田地……当初将老二丢弃的时候你便说过,我不会有好下场,现在看来倒是应了你的话……皇后,也不知道到了下面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怪我。”
“不过你怪我也没关系,或许再用不了多久我就会下去找你了。”
自言自语的说了这两句话之后,他就再次陷入了沉默。
当窗外的天色越来越黑之后,寝宫里新调来的内侍太监倪花田小心翼翼的从外面探进身子看了看,神色有些紧张。他先是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的太上皇,又看了看矮几上一丝没动的饭菜随即叹了口气。他进门之后招了招手,几个宦官垂着头进来将新的饭菜放下,将中午的饭菜收走。
“陛下,该吃饭了。”
“陛下?”
李渊猛的睁开眼,听到倪花田说的这两个字之后眼神一亮。他转过头看向倪花田,很快眼神中的喜悦便被愤怒所取代。
“你是在讥讽朕?”
他看着倪花田的眼睛问。
“奴婢怎么敢。”
倪花田惶恐的垂首。
本想发怒的李渊忽然又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算了……朕倒是和你生的什么气,你只不过是个阉人罢了……将饭菜端走吧,朕不吃,看着就恶心。”
“陛下……饭总是要吃的,吃了饭才有力气,有了力气……才能做事。”
“做事?朕如今除了躺在这里发呆,还能做什么事?”
李渊自嘲的笑了笑说道,但很快,他的眼神就再次变得明亮起来,他猛的起身坐直了身子,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倪花田。
“你再说一遍?!”
他语气有些急促的说道。
“奴婢是说,只要陛下您好好的,外面的人做事才会有信心……陛下虽然现在住在这里,但陛下从来不缺忠心的臣子。”
“谁?”
李渊低声问道:“谁让你对朕说的这番话!”
“尚书左仆射萧大人说,请陛下再委屈几日。”
倪花田抬起头微笑着说道,他嘴角上的笑意怎么看都有些让人觉着不舒服……虽然燕王已经进了城,但吴记包子铺依然开着。到了现在为止其实还没几个人知道这包子铺是军稽处的暗桩,而密谍也还需要这个地方做事。
天气越来越热,所以包子铺里的生意显得很冷清。没几个人还能肆无忌惮的将滚烫的汤包填进嘴里,早晨开门忙活了一阵之后,包子铺里就再没进来一个客人。已经多日没有回到这里的吴不善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几个伙计有些百无聊赖的谈天谈地谈女人。
因为没有客人,厨房里的炉灶火都封了所以屋子里的倒是没有那么闷热。
就在几个伙计聊天聊的昏昏欲睡的时候,门帘忽然被撩开,一个大胖子拍着肥肚子笑呵呵走进来,一边走一边擦汗道:“好不容易等到了天晚凉快下来,快给我三屉狗肉包子解解馋,再来点酒菜!”
听到这句话,看到这个人,店里的人全都猛的的来了精神,便是闭目养神的吴不善都站了起来,一脸的激动。
“总算把你盼来了!”
吴不善快步走过去握着万玉楼的手激动的说道:“等死我了!”
吴不善受宠若惊,有些不安的说道:“你看咱们这才几天没见面,至于这么想我么……”
“想!”
吴不善斩钉截铁的说道:“自从上次主公召见之后,我就一直想你。”
“为什么?”
“主公问我要什么赏赐,我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特意跟主公要了,今天拿出来和你分享一下。”
吴不善笑呵呵的说道。
“什么好东西?!”
万玉楼顿时来了精神,等着吴不善将东西拿出来。
吴不善嘿嘿笑了笑,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来在万玉楼面前展开。那是一块绢布,待万玉楼看清楚了之后神情一僵,脸色随即变得极精彩起来,看着那绢布上的几个字,他嘴角抽搐着说道:“你得多无赖才想到要这个,主公得多无聊给了你这个……”
绢布上四个字,龙飞凤舞。
欠债还钱。Q
第六百八十一章 推他一把捅他一刀
第六百八十一章推他一把捅他一刀
让李闲稍微有些失望的是,他回到天策上将军府之后魏征果然还是没有能亲口将想说的说出来,掌嘴二十可不是个轻的惩罚,用光滑如羊脂玉一般的竹板子狠狠扇嘴二十下,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一场厄难。(即便以王启年脸皮之厚也不敢轻易尝试,没有打落魏征满嘴的牙齿就已经是行刑的人手下留情。
人都说士可杀不可辱,魏征今rì的事对他来说可以说是奇耻大辱。
但此时的他眼神里却没有一丝不甘,没有一丝愤怒。他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两边脸颊肿的好像嘴里含着两颗鸡蛋似的。嘴角破了,血虽然止住但看起来还是有些凄惨。可即便如此,他的眼神中依然带着些许期许。
因为燕王正在认真的看他写的条陈。
足足半个时辰,李闲才将魏征洋洋洒洒写了数千字的条陈看了一遍,看得极仔细,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字一个推敲着看的。虽然他下令处罚魏征的时候极干脆,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去认真对待魏征的建议。
看完了之后李闲微微点头,然后赞了一句:“皆是老成持重之言,而且还有一笔工整漂亮的法,难得。”
魏征本想答话,但嘴实在张不开只能躬身示意了一下。
李闲忍不住笑了笑,指了指桌案上的一个瓷瓶说道:“医道上孤虽然算不得什么妙手,但好歹比一般的郎中要强上不少。这药膏抹在伤处,不会让脸上留下疤痕。另外孤让独孤配了些止疼的药,回头你自己去军稽处二部取了。”
“臣……谢殿下。”
魏征忍着疼说道。
李闲微笑着摇了摇头,指着对面的凳子说道:“坐下说话。”
魏征垂首,然后欠着身子在凳子上坐下来。
“孤知道你的用意是好的,也了解你的xìng子。”
李闲语气淡然的说道:“但你如果以为孤允许你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那么你便错了。孤可以礼贤下士,可以虚心向你们任何一个人请教。但这不代表可以容忍你的白痴!若是孤在众人面前给足了你的面子,那么众人皆效仿,孤难道还要每天都挨你们的骂?”
李闲哼了一声道:“即便你不用这样的方式,这条陈递上来难道孤会看不到?礼制上的事,是孤的弱处,所以才会重用房玄龄,重用你……暂且让你在工部做事,确实没有尽你之才,但路总得一步一步走,一步登天的事未见得就是好事
“你不用说话。”
李闲阻止住想解释的魏征,继续说道:“孤知道你心中忐忑不安,唯恐自己在朝中没有立足之地。也知道朝中很多人都是这般想的,却只有你用这么白痴的办法打算出头!你心中有才学,孤自然不会视而不见。孤能容得那么多人,难道偏偏就容不得你?”
“回家去,好好休息几rì再上朝……过几rì杜如晦就要到长安,礼制上的事他也极有见地。等他到了之后,孤会让他,房玄龄,你,你们三个凑一起将礼仪制度上的事彻底完善一下,拟一个条陈出来一样一样的改正。”
“臣谢殿下。”
魏征连忙起身施礼,然后退出房,不一会儿又回来,拿起桌案上的瓷瓶再次告辞。李闲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心情倒是变得好了起来。
对于魏征这个人,李闲的了解其实并不多。史上的记载说他是个铁骨铮铮的铮臣,是个直言不讳的谏臣,是个公正严明的忠臣,但李闲却不喜欢这样姿态的臣子,也不需要有这样的臣子来彰显自己的气度。
那句穷兵黩武,虽然是魏征为了引起李闲注意而故意说的话。但这样大不敬的事,李闲自然不会允许发生。
这朝廷是他的,大唐是他的。
他这样贪得无厌的人,怎么可能会觉着自己手下人才多?又怎么可能不重视那些自己熟知的青史留名的人?这些人既然能在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绝非偶然,更不会是草包肚子徒有虚名。魏征这个人是个铮臣,但谁又知道他是不是刻意去做一个铮臣的?历史上的李世民需要这样一个人来显示自己的气度,而魏征也需要这样的地位来施展自己的才学。
人贵在找到自己的位置,而李闲不需要这样的魏征。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李闲自己心里有一面镜子。
他不需要知道魏征是不是真的铁骨铮铮,他只需要知道魏征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就够了。至于指着鼻子被臣子指责这种事,他不需要刻意去表现这样的气度。
……
……
魏征的进言洋洋洒洒数千字,分成几个部分,每一个部分都极用心,而写的笔法竟然用的是自李闲手里流传出去的宋体,由此可见此人绝不是什么真的古板死心眼,对于如何引起李闲的重视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第一部分,魏征讲的是仁义。
开篇一句话,虽然迂腐但不是没有道理。
仁义,理之本也。刑罚,理之末也。
治国之根本,在于德,礼,诚,信而非严苛之刑罚。
律法刑罚,如驾车驱马之鞭,马若尽力向前不敢懈怠,而鞭则毫无用处,当以奖赏。如果人皆遵守仁义礼法皆以道德行事,那么刑罚自然也就如马鞭一样没了用处。所以当多以礼仪教化世人,而不是以刑罚约束世人。刑罚之根本在于定轻重,正曲直。决不可申屈在于好恶,轻重由乎喜怒。
这样的观点并不是魏征独创的,历朝历代,其实都是以仁义为首。
看着决不可申屈在于好恶,轻重由乎喜怒这句话,李闲想到打在魏征嘴上那二十竹板,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二部分,是兼听。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君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君之所以暗者,偏信也。
唐,虞,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故不塞听与迷惑。秦胡亥,隋杨广偏听偏信,制天下溃败而不自知。
是故人君兼听纳下,则贵臣不得壅蔽,而下情必得上通。
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如犬马,臣视君如国人;君视臣如粪土,臣视君如寇仇。上之不信于下,必以为下无可信。若必下无可信,则上亦有可疑。为君者不可独断专行,臣下者对朝廷施政中的失误之处上规谏,纠缪补缺,匡弼时政。君臣和舟共济,集思广益,上下同心。
第三部分,居安思危
帝王之起,必承衰乱。覆彼昏狡,百姓乐推,四海归命,天授人与,乃不为难。然既得之后,志趣骄逸,百姓yù静而徭役不休,百姓凋残而侈务不息,国之衰敝,恒由此起。以斯而言,守成则难。
自古失国之主,皆为居安忘危,处治忘乱,所以不能长久。今殿下富有四海,内外清晏,能留心治道,常临深履薄,国家历数,自然灵长。
隋统一寰宇,甲兵强盛,三十余年,风行万里,威动殊俗,旦夕之间土崩瓦解,原因何在?在乎于安不思危,治不念乱,存不虑亡之所致。鉴国之安危,必取于亡国,臣愿当今之动静,思隋氏为鉴,则存亡治乱,可得而知。若能思其所以危,则安;思其所以乱,则治;思其所以亡,则存。
这些谏言,虽然多是道理上的东西,不只是魏征,便是朝廷里不少人只怕也能说的出来,但只有魏征想到了要对李闲直言说这些,由此可见此人xìng子上确实有直率公正之处,李闲对魏征的印象也颇为改观。
将这数千字的东西又仔细看了一遍,李闲揉了揉发皱的眉头,吩咐人将这条陈裱起来,就挂在房中。
看了看天sè已经黑透,李闲起身往外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想到今rì在大明宫中当着一众文武说的那番话,他在心里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不管是敲山震虎还是打草惊蛇,总归心里有鬼的人不会安稳踏实。
他缓步而行,走向太极宫中新划出来的一个独院。
那里是军稽卫的驻所。
……
……
松柏楼是长安城中有名的酒楼,但这段rì子以来松柏楼最出名的不是饭菜,也不是美酒,更不是轻歌曼舞的歌姬舞女,而是关于燕王进城当rì松柏楼上那燃起的一团烟花。正因为如此,松柏楼的名气越发的大了起来。
但没几个人知道,这楼子其实是纳言裴寂名下的产业。经营这楼子的是裴府里的一个管家,很少在裴府中露面。当初进城没多久,这楼子便被裴府的人盘了下来。为了显示自己的清廉,裴寂三次上请求减少自己的俸禄,这赢得了李渊的好感,也在百姓当中流为美谈。
但他这样身份的人自然开销极大,开国之初他要小心行事,自然不会如以往隋臣那样大肆的压榨属地农户,所以就算他再看不起商人,也还是要靠着这个来赚点银子。
就在松柏楼三楼最里面的雅间里,裴寂看着面前的刘政会苦笑了一声。
“今rì燕王点的已经足够明了,我打算过些rì子便上请求告老还乡。”
裴寂叹了口气道:“燕王宽容不假,但他却容不得对他有丝毫不利的人。萧瑀现如今还在想着那事,早晚死无葬身之地。我已经老了,不想再搀和这些……归家做个田舍郎,倒也不错。只是若如此离去,真能做个安稳的田舍郎?”
“你若离朝……我留下还有何用?”
刘政会摇了摇头苦涩一笑道:“咱们这样的人,早一rì自己上请辞还有个好归处,若是等燕王说出来……”
“可你我若是就此退了,还不够保证后半生安稳太平啊。”
裴寂有些感慨的说道:“总得让燕王知道,咱们的用处,咱们的好处。”
“推他一把?然后再捅他一刀?”
刘政会试探着问道。
“知我者……”
裴寂一扫刚才的颓丧,笑了笑说道:“面前这黑脸之人也!”
刘政会叹道:“我面黑而心不黑,你是面白而心黑啊……”
裴寂哈哈大笑,竟是极为畅然。
那人既然自己找死,他自然不介意推一把,捅一刀,换自己一个后半生安康。
第六百八十二章 衣带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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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二章衣带诏
夏夜晴空,月明星稀。
闷热了一天,到了傍晚凉风终于从天际飘了下来,很亲昵的顺着人的衣领子往里面钻,让人享受着一种几乎忍不住要呻吟出来的清爽。黏糊糊的衣服被风一吹显得格外的凉,人们有时候就是会因为这样简单的享受而满足着。
下了早朝之后李闲便回到了天策上将军府,虽然新皇李承德将太极宫御书房给他腾了出来,但李闲却不打算住进去,权臣,强臣这样的字眼不是用来形容他的,他也不需要靠这种跋扈霸道来显示自己的地位。
他不是臣,自始至终都不是。
即便住进太极宫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折,下面的人也不敢胡乱说什么,可诚如魏征上书说的那样,李闲已经在长安城里淋漓尽致的展现了自己霸气的一面,也展示了刑罚的血腥威力,那么就不能忽视仁义这两个看起来说起来都同样虚伪的字。更何况逼一个坐在皇位上的弱者,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无趣的事。
天策上将军府的前身是长安兵备府衙门,本来占地就是极大的。临着皇城没有多远,隔着一个坊市便是一大片看起来连绵不尽的建筑,一水的青砖灰瓦,看起来如苍穹的颜sè一样厚重。
对于一个批阅奏折上瘾的人来说,对于一个几乎对所有文字都有阅读yù望的人来说,坐一rì批阅奏折绝不是什么痛苦事,李闲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对权利极有占有yù的人,这种感觉让他有些负疚,不是对任何人负疚,而是负疚于自己前世那段平民百姓的rì子。
幸好,他不是一个被权利冲昏了头脑的人。
用了半rì时间将奏折全都看了一遍,然后逐一批示。又将这几rì军稽卫送来的各地密报看了一遍,再逐一批示。做完之后天sè已经彻底黑了,这几rì的事情有些琐碎,往rì里倒是没有这多事情需要处理。
他起身伸了个拦腰舒展了一下有些发僵的身子。想到昨rì里去军稽处安排谢映登做的那些事,他的嘴角就忍不住挑了挑。
如今的长安城早就被他牢牢的攥在手里,城中百官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军稽卫的监视之下。李闲清楚的记得,在清朝雍正朝的时候,有一次一个大臣在家里玩牌,丢了一颗后不能继续,第二rì雍正问起来这大臣如实回答,雍正赞他诚实,将那丢了的牌还给了他。
如果李闲想,他现在也可以轻易的做到这一点。但他不想让城中百官都惶恐不安,而且还不是将所有实力都亮出来的时候。总有些自以为是的人,以为自己暗地里做的一些勾当能瞒得住人,既然这样,李闲乐得看他们自欺欺人。
举步走出书房,李闲打了一套拳出了一身的汗,感觉身子已经彻底活动开,然后洗澡换了衣服,只带着冷亦和几个护卫出了天策将军府。因为正是凉爽的时候,所以大街上的人很多。城中的宵禁令在十几rì前就撤了,身居长安的百姓们本身就带着一种优越感,即便不是太富裕的人家,男人们也喜欢要一壶最便宜的茶在茶楼里坐下来谈天说地,举手投足间竟是带着一种指点江山的味道。
因为天黑,李闲倒是不用在意是否会被人认出来。沿着大街一路往正西走,隔着三条街转过一条小巷子就是吴记包子铺。但李闲没打算去哪里,而是去了距离吴记很近的松柏楼。
正是热闹的时候,松柏楼一进门的大厅里竟是满满当当的没一个空位。店小二是何等的眼力,李闲才一进门他就认了出来。要知道当初那两个多月,李闲每rì行走于大街小巷,松柏楼的伙计见过他不止一次,如今燕王掌权,他就算瞎了屁眼也不敢瞎了看人的这一对招子。
本打算行大礼,却被李闲摆了摆手阻止。店小二是个机灵的,知道燕王不想引起什么轰动所以连忙转身,引着李闲上了三楼。
在三楼最里面的那个雅间门口,这家松柏楼真正的主人纳言裴寂已经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等着。与他一同等候的,还有刘政会,虞世南,高士廉,刘弘基,屈突通,唐俭,房玄龄,魏征几个,每个人的脸sè都隐隐透着一股不安。
“裴公……”
唐俭是后来自己回到长安城的,所以更加的低调谨慎。今rì燕王要在松柏楼宴请他们这些李渊朝的老臣,还有李世民手下的降臣,最不安的莫过于他。他低声叫了裴寂一声,有些忐忑的低声道:“可知今rì燕王……”
裴寂不等他问完就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道:“你只看今rì咱们这几人,还猜不到燕王的用意?”
唐俭回头看了看,随即心里变得安定了不少。
萧瑀不在被宴请的名单之中,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只是众人都有些不解,为什么张公谨也不在宴请之列?
一瞬间,唐俭感觉自己猜到了什么。
……
……
“臣等,拜见主公!”
当李闲的身影从楼梯口转过来的时候,以裴寂为首的众人连忙躬身施礼。幸好这里是三楼最角落处,不然若是被下面的客人看到一群朝廷重臣聚集在此处,说不定便会引出什么热闹来。
李闲微笑着摆了摆手道:“手里的事情琐碎了些,处理完竟是已经入夜,倒是让你们久等了。”
“臣等也是才到。”
裴寂垂着头说道:“请主公入座。”
李闲一边往里边走一边笑着说道:“初到长安城的时候整rì无所事事,你这松柏楼孤也不知道来过多少次,初时谁都不认识孤,所以一个铜钱都不肯少收。后来都知道孤的身份了,倒是省了不知道多少银子……”
裴寂脸上一红,心说这事果然还是瞒不住燕王的。这也让除了刘政会之外的其他几人心里都微微一震,心中生出几分惧意。这松柏楼是裴寂的产业,他们都不知道,但才进长安城的燕王却知道,这让他们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个叫军稽处的衙门。
“让主公见笑了。”
裴寂讪讪的说道。
李闲笑了笑摆手道:“哪里需要解释这些,莫说是你,便是孤手下也不知道经营着多少产业,靠着朝廷俸禄怎么能应付的来那么多交际应酬……但官涉商事难免有些隐晦yīn暗事,你这楼子没有欺行霸市,很好。”
“多谢主公宽宏。”
“都坐吧”
李闲坐下来后说道:“今rì将你们几个找来,不关国事,只是坐一坐聊一聊,你们这些人心里有忐忑不安,有惶恐惊惧,只怕晚上睡觉都不安稳,看看唐俭你那黑眼圈……这样下去怎么能尽心尽力为孤做事?你们的心思jīng力都耗在了惶恐上,做事难免力有不逮。所以今rì这一餐,孤必然是要请的。”
他指了指还没有上菜空荡荡的桌子说道:“这一桌子菜就一个名字,叫安心。”
这句话一出口,在座的众人同时起身施礼:“谢主公!”
李闲开头如此简单直接,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计,这让大家心里都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一些,尤其是被李闲点到名字的唐俭,更是尴尬的笑了笑,心里却变得逐渐敞亮起来。
“孤说过……”
李闲的眼神在众人脸上扫了一遍后说道:“孤主掌朝权,用人不会看门第,也不会依好恶……魏征前阵子上的折子很好,孤已经前后看过三遍,让人裱了就挂在天策府的书房里,想起时候便看一遍。魏征说要兼听不要偏信,孤知道他的意思也是要告诉孤,不要偏心。”
“你们都是朝廷重臣,孤之肱骨。所以安心做事,孤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孤之所以在吃饭之前便把话说的如此明白透彻,便是让你们吃一顿舒心畅快的饭,然后回家睡一个踏实安稳的觉,明儿一早就兢兢业业的做事,你们可安心了?”
众人皆笑,脸sè都释然起来。
李闲语气忽然一转道:“但有句话也要说在吃饭前面,你们做事仔细认真,孤欢喜。但若是有人懈怠,孤自然也不会视而不见。”
说完这句话,李闲摆了摆手道:“上菜吧!”
……
……
萧府
夜sè中萧府的后门打开了一道缝隙,一个穿了一身普通百姓服饰的人闪了进来,和开门的萧府管家耳语了几句,跟着管家快步往前院走了过去。到了书房门口之后,管家让他直接进去。
这人进了门之后缓了一口气,紧绷着的心也松了下来。
“奴婢见过大人。”
这人施礼,竟是自称奴婢。
他抬起头,借着灯光看清了他的模样,竟然是李渊寝宫的总管太监倪花田。
“陛下怎么说?”
萧瑀快走两步到了倪花田跟前急切的问道。
“陛下说,现在这个时候萧大人还是谨慎小心些的好,千万不要有什么纰漏。待秦王回军之前,无论如何也不要行险,若是被那人察觉了的话只怕再无机会。”
“我知道。”
萧瑀松了口气,想了想说道:“你回去告诉陛下,我和秦王一直有秘密来往。昨rì刚刚收到秦王密信,秦王已经率军攻克永清,不rì即刻攻克南漳,南漳若破便可直逼襄阳……只要再将襄阳攻破,梁国灭亡,至少得数十万大军。但还需陛下一道密旨,派亲信之人送去李孝恭处,有他协助的话,秦王如虎添翼。”
“奴婢记得了……陛下还有东西让奴婢转交大人您。”
倪花田点了点头,将衣服解开露出里面的白衣,上面竟是密密麻麻的写了不少字,萧瑀认得,那是李渊的亲笔。
“这是陛下的讨逆诏书,还请萧大人保存好!”
倪花田将白衣脱下,郑重的递给萧瑀。
“jiān贼当道,臣怎敢不尽心尽力!还请陛下放心,但凡臣还有一口气在,自然要为陛下分忧,为大唐杀贼!”
第六百八十三章 一百个
第六百八十三章一百个
大唐武德三年七月中,东郡一带连着下了三天的雨,行进到东郡大海寺附近的数十万夏军不得不停了下来休整,连营扎了十几里,军帐连绵起伏,看起来就如同一条沉睡在大地上的巨龙一般。
窦建德站在大帐门口看着外面淅淅沥沥还没有停下来的雨,眼神中都是烦躁不安。大军南下已经月余,到了现在还没有能打一场振奋士气的胜仗他怎么能不心急?虽然粮草还没有告急,但这样耗下去,几十万大军每一天消耗的物资补给就是一个让人心疼的数字,如果再不能尽快解了东都之围的话,大军只怕要面对无功而返的局面。
如果仅仅是无功而返那也就罢了,可关键之处在于李道宗和宇文士及这两个人狗皮膏药似的黏着,夏军大队人马逼过去他们便撤,停下来,这两个人便派人前来袭扰。若是攻宇文士及,李道宗必然率军策应,若是攻打李道宗,宇文士及也不会装作视而不见。这两人的配合倒是默契的很,这段rì子以来窦建德竟是被搞得焦头烂额。
这种战术有个近乎于玩笑的名字,叫累死狼。
窦建德知道这个典故,所以更加的郁闷。
据说猎人进山杀狼,会在母狼下崽的时节进山。趁着母狼外出猎食的时候,将狼崽子偷出来,然后两个猎人分别带一只狼崽子爬上大树,等母狼回来之后,其中一人便使劲揪狼崽子的耳朵,幼狼惨叫,母狼便扑向那颗大树疯狂嚎叫。另一边的猎人也使幼狼惨呼,母狼再奔跑到这边,如此反复,母狼筋疲力尽,甚至会被活活累死。
窦建德如今就身处这样的尴尬境地,李道宗和宇文士及虽然没有合兵一处,但却比合兵一处更加的令人头疼。
这些rì子反复激战,打的却全是规模不大的战役。虽然窦建德兵多,但却被宇文士及和李道宗占了不少便宜去。一个月来,那两个人你来我往,竟是硬生生的耗去了夏军近两万兵力,最关键处却在于,夏军的士气已经低迷到了一定地步。若是再没有一场酣畅淋漓的胜仗,只怕军心浮动,再无决战之力。
这一场雨虽然并不激烈狂暴,但却已经下了三rì。即便明天一早就雨停天晴,道路却泥泞不堪还要再等几rì才能上路。东都那边虽然并不危急,可谁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故来。李闲用兵狡诈,他麾下那些个将领一个个也都难缠的很。窦建德最头疼的便是这种摸不着打不到的仗,让人憋闷的甚至想冲进雨幕中狂吼一番。
“曹将军走了几rì了?”
窦建德也不回头声音有些焦躁的问道。
站在他身后的大将军独孤少回答道:“已经走了十rì,算来绕过唐军大营再有三五rì便能赶到兴洛仓,如今唐军大部都在这里,曹将军那边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窦建德本想说现在就后悔派曹旦率军去偷袭兴洛仓,可一想这话若是说出来,非但是曹旦被人看轻,便是自己的用人之道也会被人诟病。
“朕知道……”
窦建德吸了口气,cháo湿清凉的水汽钻进鼻子里之后,使得胸腹中的憋闷感也轻了几分,感觉心里舒服了不少。
“朕正是因为知道兴洛仓守军不多,而且无险可依才会放心让他去。你们几个朕都留在大军中,是因为此处才是最重要凶险的地方,曹旦领兵不如你们,你们留下远比领兵突袭兴洛仓要重要。”
他转过身子走到舆图前面,看了看之后指着上面几处地方说道:“李敢当率军断后,莫愁率军在左翼,王伏宝率军在右翼……你为先锋,这样安排朕心里踏实些。”
这句话说完窦建德忽然愣了一下,想起自己曾经麾下战将无数,苏定方,刘黑闼,殷秋,石赞,程名振等人,哪个不是独当一面的将才?尤其是苏定方和刘黑闼两个,更是有统帅千军万马的帅才,可如今大夏立国,朝中能用的将领却没有几人了。
刘黑闼和苏定方在的时候,独孤少这样的人在军中才不过小有名气,现在的独孤少,已经是夏军四个大将军之一。
“不管明rì天气是不是放晴,大军都必须开拔了。”
窦建德看着舆图叹了口气道:“此处距离东都还有数百里,后面的路还很远呢……”
正说着,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已经衣衫湿透了的传令兵跑到大帐门口,单膝下跪急切道:“报!陛下,燕云军宇文士及率军冒雨而来,突袭左翼大营!”
“来了多少人马!”
窦建德问道。
“贼兵不曾靠近,只在雨中摇旗呐喊,看不出多少人马。”
“不要理会!”
窦建德想了想吩咐道:“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为的是让朕的人马不得安宁,他们便有可乘之机……调各营弓箭手往左翼支援,只要燕云军的人敢靠近也无需迎战,一阵箭雨shè过去再说。”
“喏!”
传令兵应了一声转身又跑进雨幕中。
“等下!”
窦建德忽然又将传令兵叫住,眼神中闪过一丝森寒。
……
……
距离夏军大营二里处,千余名燕云军士兵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面旗子不停摇晃,在一个别将的指挥下,这千余人不断的发出呐喊冲杀的声音。
在一座高坡上,送客亭里坐着两个人正在饮酒下棋。
一个身材修长的汉子,一个和万玉楼差不多身材的胖子。
“不许悔棋!”
胖子懊恼的看着面前这个无赖弟弟说道:“落子生根,你懂不懂?”
“薛胖子,你不要跟我说这些屁话……若不是闲极无聊,我哪里有兴趣和你手谈?这个东西最是耗人心神,我才懒得去琢磨。”
“再叫我胖子,我就……”
胖子昂起双下颌,嘟着肥嘟嘟白净净的腮帮子说了几个字就被他对面的男子打断,他对面这个长相里便透着几分嚣张跋扈的汉子轻蔑的撇了撇嘴道:“你就怎么样?你是打得过我还是追的上我?”
这人正是攻克长安之前,李闲便派到了宇文士及军中的薛万彻。
坐在对面气的无言以对的,自然是他的哥哥薛万均。他们兄弟二人在父亲战死之后便一直客居幽州,之后随着罗士信到了黎阳,只打了几次小仗就被李闲派到了东都,这边的战事频繁,倒是让他们两个着实的过足了瘾。
“你这人太小人!”
薛万均憋了半天才反驳道:“仁义礼信……下个棋就都被你败坏的体无完肤!哪有你这般不讲道理的人!”
“自小到大我在你面前什么时候讲过道理?”
薛万彻顿了一下随即得意的笑了笑说道:“自小到大,你好像一次都没有打赢过我。在我看来,所谓的仁义礼信不过是弱者叫屈时候的技穷罢了。你若是不服,咱们可以就在这凉亭里推演一局,你若胜了,我便叫你一声哥。”
“你不叫我,我也是你哥!”
薛万均托了托已经有些下垂的肚子,恼火的说道:“我真不知道,你怎么在这样的天气里还能笑得这么灿烂!”
“为什么不灿烂?”
薛万彻反问道:“反正也是无所事事,窦建德的人断然是不敢杀出来了。这雨天对谁的影响都一样大,咱们不敢靠得太近,他自然也不敢派兵贸然出来。
“只有一千人马,倒是吓住了窦建德。”
薛万均懒得和薛万彻计较,随即有些感慨的说道:“宇文将军将大队人马带走,若是让窦建德知道咱们燕云军这边只剩下了不足三千人马,他还不得气死?”
“气死最好,省的我亲自动手。”
薛万均没继续接话,而是叹了口气问道:“你真信得过李道宗?”
薛万彻微微怔住,随即摇了摇头道:“信不过又能如何?现在关键之处在于,你我不但要瞒得住窦建德,还要瞒得住李道宗。宇文将军这计策也太行险了些,担子都在你我肩膀上压着……一个不小心的话……”
“上阵杀敌,我不如你。”
薛万均微笑着得意说道:“但布置算计,你未必及得上我啊……有我在,怎么会有不小心的事情发生?难不成这种天气,夏军还敢杀出来?”
就在这句话才说完的时候,忽然夏军方向传出呜呜的号角声,紧跟着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荡漾了过来,薛万彻脸sè一变,随即狠狠的骂了一句:“你就是个乌鸦嘴!”
……
……
从松柏楼回到天策上将军府之后,稍微喝了一些酒的李闲非但没有倦意,反而更加的jīng神起来,手头上也没有什么急着处理的事,他索xìng出了书房缓步往不远处的一个独院走了过去。
那小院子里本来只安排住了一个女人,张小狄。可李闲却知道,那个小丫头说自己一个人住着闷,硬是将叶怀袖,嘉儿,还有青鸢和凰鸾都拉了去同住,那小院子里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一进门,李闲就听见屋子里一阵嬉笑声,他忍不住笑了笑,举步走了过去。
推门而入,李闲便被眼前看到的场面吓了一跳。
张小狄和嘉儿都只穿了亵衣,竟是在拼酒!这两个女子都是出了名的好酒量,也不知道今rì怎么就拼了起来。两个人都是满面酡红,媚眼如丝,端着酒碗的手都在摇晃,一碗酒倒是洒了一半。
看到桌子上那厚厚的一摞酒碗,李闲的嘴角就一阵抽搐。
“安之哥哥,你来的好!”
张小狄明显喝得已经大了,竟是不顾自己没穿多少衣服,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一把拉了李闲的胳膊道:“你来做评判,看看我们两个谁的酒量更大些!”
叶怀袖站起来,歉然的看了李闲一眼。
张小狄看似醉酒,没想到却清醒的很。她见叶怀袖的眼神中有歉疚之意,随即收起笑容看着李闲的眼睛说道:“安之哥哥别怪姐姐们,是我要胡闹的……”
“为什么?”
李闲轻声问。
张小狄打了个酒嗝,看着李闲认真的说道:“叶姐姐说,以后我是要那个……那个母仪天下,要那个……那个端庄秀美才成,我就想……以后也不知道多少年都要装的那么辛苦,趁着还不需要装……索xìng玩个痛快吧。”
李闲哑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他笑声还没落下去,张小狄眼睛一闭竟是倒在李闲怀里。李闲吓了一跳,赶紧抱着她快步放在床上,刚要把脉,却见张小狄打了个酒嗝,伸出手用力的挥舞了一下含含糊糊的说道:“我要给安之哥哥生孩子!”
李闲顿时傻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生一百个!”
某小狄庄严宣誓,然后翻身脸朝里面没多久就发出了微微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