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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四章 白脸和胖子相见总是很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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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五十四章白脸和胖子相见总是很欢乐

    燕云军围困长安之后的第三天,裴寂出城面见了燕王李闲和河东王李承德,李闲借青桃试探裴寂,而裴寂也自这一番言论中猜到了燕王的想法。他是李渊起兵时候坚定的支持者,当年他身为晋阳宫留守,李渊起兵所需之粮草辎重甲械皆出自晋阳宫,他的功劳之大犹在长孙顺德,陈寅寿等唐公府旧臣之上。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渊对他格外器重。虽然李渊恼恨于世家权势太大,但他也知道没有世家的支持根本就难以成事。之所以他自起兵之rì起便势如破竹一般攻入长安,立大唐以取代大隋,最主要的缘故还是因为他得到了关陇世家的支持。财力,人力,物力,如果没有这些世家站在他这边,李渊现在绝不可能坐在那把椅子上出口称朕。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渊借李世民叛乱将朝廷清理了一遍依然不敢对真正上得了台面的世家动手,那些仗着有些从龙之功便飞扬跋扈的小家族他该杀的杀,该敲打的敲打,但大唐朝廷目前世家为主的格局却不敢动。

    裴寂是世家在大唐朝廷的代表人物,在大唐朝廷里是什么样的分量不仅仅是李渊知道,李闲也知道,所以他才会对裴寂说出那番青桃论。

    裴寂在回城的路上忍不住感慨,这才短短几年过去想不到自己竟然再一次面临一个必须抉择的时候。当年在太原的时候,他果断的站在李渊这边,倾尽晋阳宫的储备协助李渊起兵,为他裴家换来了新的一个巅峰。如今他身为纳言,大唐朝臣无人能出其右。如今又是一个必须抉择的时候,但这次却比在太原时候要艰难的多。

    撩开车窗的帘子,裴寂看着官道两侧枯黄却干瘪的小麦长长的叹了口气。想到之前李闲说的话,他忍不住苦笑一声。李闲是个极会借势之人,裴寂甚至认为李闲的眼光比李渊还要好些,做事的手段也更果决。

    青桃……

    他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眼神越发的闪烁起来,。

    马车进了长安城之后直接往太极宫方向赶过去,裴寂不敢耽搁,皇帝还在等着他的消息,可问题在于,他什么消息都没有带回来。李闲挟持了太子之子河东王李承德,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可裴寂往燕云军中走了一趟,李闲却根本没有提任何条件。裴寂知道李闲为什么不提,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条件。也可以说,自始至终燕王就只要那么一个条件。摘皇帝院子里桃树上最大的那颗桃子,而且现在那桃子似乎已经熟了……

    想到燕王竟是连个借口都懒得自己去想,他就觉得头疼。

    进了太极宫,裴寂下了马车直奔御书房。

    “城外的人怎么说?”

    李渊听说裴寂回来了,也没心思再装什么深沉直接问道。

    “诛秦王,立储君。”

    裴寂想了想,替李闲想了一个还算过得去的条件。

    “立谁?立他?!”

    李渊愣了一下怒问道。

    “立河东王李承德。”

    裴寂小心翼翼的看了李渊一眼后说道:“燕王李闲请陛下昭告天下,下旨诛杀秦王,立太子之子河东王李承德为储君。还请……”

    “说!”

    “还请陛下为太子加帝号。”

    “无耻!”

    李渊快步走回到椅子边,啪的拍了桌子一下怒道:“朕还在,他让朕为太子加帝号,将朕置于何地?不要再谈了,谁也不要再出去了,朕倒是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就敢攻打长安,!来人!传张公谨刘弘基火速进宫来见朕!”

    裴寂看着李渊越发佝偻的身躯,看着他脸上越来越深的皱纹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三年前陛下刚刚登基的时候,虽然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但那时何等的意气风发?那个时候没有人怀疑,大唐的开国皇帝将成为千古一帝名垂青史。这才短短的三年过去,皇帝竟是被人逼成了这个样子。

    “臣……”

    他看着李渊,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必须说些什么:“臣觉着倒是应该多谈谈的,只要能拖延一个月,各地赶来长安勤王护驾的人马差不多就能到,到时候各路大军云集,燕王也只能退兵。”

    “哪有那么容易!”

    李渊看了裴寂一眼,颓然在椅子上坐下来:“若是换了朕在外面……不出三rì便会攻城。”

    ……

    ……

    改卖了素馅包子和葱油饼的吴记包子铺这几rì生意极好,倒不是因为这店里的包子骤然好吃了不少,也不是葱油饼里多放了些葱花,而是因为长安城外面那十几万虎视眈眈的燕云军。长安城里的百姓有一种很特殊的气质,可以理解为处变不惊临危不乱,当然也可以说的粗俗一些称其为混不吝。

    来吃包子的人多了,是因为长安城里的居民觉着最近聊天的话题太他娘的刺激了。他急需找一个地方和一些认识不认识的人分享自己的心得,而之所以大部分人心里没有什么担忧,是因为他们现在都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管这长安城里坐龙椅的是谁,都绝不会为难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

    明白这个道理是因为,长安城的百姓挖了李渊祖坟,但现在长安城的百姓依然活得好好的,倒是贵族大户也不知道死了几茬了,。

    政权更迭,朝堂换位,这些跟他们说起来很远,虽然近在咫尺可他们完全涉及不到那个层次。

    所以他们可以坐在包子铺里肆无忌惮的说着自己对当下局势的看法,心态远比朝堂里那些官老爷们要轻松的多。长安城就算被燕云军攻破,倒霉的也是那些身上有官皮的人,至于那些当官的会死多少人,管他呢,死的越多才越好呢。

    包子铺老板吴不善这几rì心情极好,因为他这个店铺位置颇偏僻,这些天反而成了百姓们聚集聊天讨论时局的好地方,虽然长安城里的百姓依然很吝啬,便是吃饭的时候也要从自家带酒带上些小菜最后往往只要一个素包子,但生意见好总是让人心里畅快。

    吴不善看着那些虽然穷且酸得离谱的客人们半只猪耳朵就能喝三顿酒却故作豪迈的请邻座不相识的人一块喝酒,偏偏谁也不肯点菜的摸样他就觉着世间欢乐的事情真是太多了。有时候心情好,他还会送上一些醋泡萝卜之类的小菜,然后享受着客人们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的感谢。

    只是当一个胖到离谱的身影出现在包子铺门外的时候,他本来和善的脸sè顿时变得yīn沉起来。

    眼前多幸福美好的场面啊,就因为这该死的胖子的出现而被打断了。

    果不其然,这胖子一进门包子铺原本聊得热火朝天的百姓们立刻安静下来,面面相觑,然后正襟危坐,看着面前的几碟小菜品评说今rì这萝卜头醋放得太多了些,吃起来一点也不脆。胖子却丝毫也不在意百姓们有些敌视的目光,大模大样的坐下然后点了二斤半葱油饼一壶老酒几样小菜。

    自从他在包子铺被燕王抓回去暴打一顿之后,百姓们都知道这家伙是官府的人。对于胖子百姓们本来没有什么抵触心理甚至往往心存友爱,毕竟胖子们是这个社会还算美好最有利的证明,但这胖子若是官府的人百姓们的态度立刻大为转变。在长安城可爱的百姓们眼里,当官的胖子自然是用民脂民膏吃肥了自己肚子的败类,。

    “怎么不说了?”

    这胖子冷笑着扫视了一圈,然后语气讥讽的说道:“刚才我在门外听的时候,你们一个个不都兴奋的好像要娶偏房小妾似的么。怎么我进来你们都哑巴了?看样子你们似乎是很欢迎燕王进城啊,他是不是许给你们每人一个黄花闺女了?”

    胖子冷哼一声道:“就凭你们刚才说的那些话,老子就能把你们全都抓回长安府里下狱!”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吴不善冷笑着问道:“吴掌柜,你这店里倒真是个好地方啊。”

    吴不善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回身吩咐道:“给万大人把二斤半葱油饼换成三屉狗肉包子,再切一斤牛肉上来,算我请的。”

    听到这句话,胖子的脸sè大为改观:“牛肉不许带筋啊!不行……老子得自己盯着点!”

    说完撩开帘子直接走进了后厨,吴不善连忙跟进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这地方可不能随便进去,君子远庖厨……”

    “你看我像是君子么?”

    ……

    ……

    “主公出城之前约定火起为号,大军即刻攻城。”

    吴不善看着胖子一字一句的说道:“但我的人极难靠近西内苑,要想靠近玄武门更加难如登天,那人本来是最容易下手的,但却被李渊调离了宫城……现在说起来,也就只有你这死胖子才最好下手,这一把火怎么放,你自己得想个万全之策。”

    万玉楼抓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有些不满的说道:“老子要是能想到好办法,还至于上你这来骗吃骗喝?”

    他一屁股坐下来,手上的动作快的离谱,。不多时,一盘熟牛肉就被他囫囵吞进了肚子里:“虽然我现在还领着玄武卫,但李建成死了之后老子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啊。没有因为李建成被杀而受到牵连,已经是老子福气大了。玄武卫的人手靠近西内苑倒是没什么,关键是你让我带着一群禁宫侍卫抱着干柴去城门点烈火,只怕走不到地方就得被人乱箭shè成刺猬。”

    “箭猪!”

    吴不善更正了两个字。

    万玉楼白了他一眼道:“本来这是那家伙的差事,现在落在我头上……做好了没有赏,做不好挨板子,你说我冤不冤。这几rì都没有睡好,睡不好就吃不香,吃不香就rì渐消瘦,rì渐消瘦唯一的好处就是他娘的鸡-巴看起来大了不少啊……可我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去放这把火。”

    吴不善看着他讥讽道:“你在军稽处训练之后没多久就派到了长安做事,我能理解你长期处于这么一个小地方的人没有什么见识。”

    这话说的极酸,长安城在他嘴里成了一个没见识的小地方。

    “军稽处二部是做什么的你知道么?”

    吴不善转身从放狗肉的大缸里将几条狗腿丢在一边,从大缸里拎出来一个加大号的火药包砰地一声放在万玉楼身前,骄傲得意的说道:“主公说过,成功总是留给有所准备的人。”

    万玉楼大惊失sè,向后跳开很远喊道:“我cāo!你他娘的每天都把这东西放厨房里?你就不怕近了火炸了么!”

    吴不善幽幽的说道:“怕啊……所以每次你来的时候,我都拿出来检查一下……虽然这产业是寨子里的,你吃饭不给钱我也说不上什么,但为什么每次看到你那嘴脸……我都有一种跟你同归于尽的冲动?”

第六百五十五章 草原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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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五十五章草原上的女人

    没有比灾祸更能考验一个政权的能力,这灾祸包括不可抗的自然因素也包括人为的祸端,毫无疑问,战争属于灾祸的一种,而且还是破坏力最强也是令百姓们最为厌恶的一种。毕竟天灾不可避免,但可以。

    中原连年战乱,倒是这几年草原上难得休养。阿史那咄吉世死之后把突厥可汗的位子传给了他弟弟阿史那埃利佛,是为处罗可汗。可惜,他不是历史上那个统治着草原的处罗可汗,他只是个可怜的家伙,才继位还没有赶回草原上行使长生天赋予他至高无上的权利,就在娘子关被阿史那朵朵派人斩了。

    跟着阿史那朵朵返回草原得以生还的近二十万突厥狼骑视这个女子为神,在他们眼里,是圣女给了他们生命,如果没有圣女到达娘子关和汉人达成了协议,他们这些狼神的子孙都将葬身在中原看起来锦绣华美实则危机重重的大地上,。回到草原之后他们才发现,原来中原的江山再富庶繁华也不如草原上看着顺眼舒服。

    归结起原因其实很简单,草原是他们的,中原不是。

    回到王庭之后阿史那朵朵第一件事就是将大萨满宰了,以他妖言惑众试图将突厥部族带向灭亡为理由。这是一种很严重的挑衅天权的行为,但毫无疑问,带着三十万雄兵回到王庭的圣女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就算有人觉着她杀大萨满的行为是对长生天的不敬也没有人能够阻止她。

    萨满是狼神派驻人间的使者,他们有着绝对尊崇的地位,即便突厥大可汗见了他们也要保持着尊敬和客气,而大萨满才是草原上权利最高的那个人,因为可汗的更替需要得到他的认可,否则的话,即便上一任可汗选择了接班人也被视之为非法。

    可今非昔比,阿史那咄吉世死了,阿史那埃利佛死了,始毕可汗其他的兄弟倒是想继承汗位,但他们打不过阿史那朵朵。这才是最重要的事,诚如阿史那朵朵诛杀大萨满的时候说过的那样,现在的她没有人可以反抗。

    “大萨满是狼神派驻在人间的使者,我也是。他是得到长生天认可的人,我也是。神灵的使者有一个在人间就够了,所以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狼神不喜欢他的子孙互相争斗血流成河,他需要他的子孙们和睦相处,让突厥人更加的繁荣强大起来。我回来了,带着狼神的旨意回来了,你们只需服从我的命令,然后匍匐在新可汗的脚下表示效忠,如果你们说不……狼神赋予了我消灭邪恶的权利。”

    站在大萨满的尸体旁边,身穿一身白sè貂绒长裙的女子如此骄傲。

    她向远处招了招手,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小男孩向她跑了过来。阿史那朵朵拉着小男孩的手,指着大萨满的尸体说道:“你记住,这个世界上除了姐姐之外其他任何人的话都不要听,姐姐让你做突厥可汗,。”

    “我不要做可汗,做可汗不好玩。”

    说话还带着nǎi腥味的阿史那结社率摇了摇头郑重认真的说道:“还是姐姐来做可汗吧,我来帮你去赶跑所有反对你的敌人,谁不听姐姐的话,我就杀了谁。狼神是突厥部族的守护神,有狼神在突厥部族永远都是草原上的王者。我愿意做姐姐的守护神,有我在就不允许有人欺负我的姐姐。”

    阿史那朵朵微笑着说道:“现在姐姐需要你做突厥部族的守护神,做千万苍狼子孙的守护神。”

    “如果这样做姐姐开心的话,我愿意。”

    阿史那结社率认真的说道:“当姐姐你不想让做我可汗的时候,我就把可汗的位子还给姐姐。”

    阿史那朵朵溺爱的揉了揉阿史那结社率的头发,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还小,所以有些事在你的眼里特别简单。可是的当你长大了之后就会发现,原来权利是那么迷人的一个东西,或许到时候你会选择杀了我呢。”

    “我不!”

    小男孩坚定而倔强的摇了摇头,笃定的说道:“我宁愿将弯刀戳进自己的心口,也不要站在姐姐对面。”

    “我的可汗。”

    阿史那朵朵微笑着说道,我希望等你长大之后你不会为你今天说过的话后悔。”

    她将视线看向南方,眼神飘忽。

    “姐姐多希望自己有一个守护神,只是可惜,他现在很忙很忙,忙着将所有拦在他面前敌人一个一个杀死,站在敌人的尸体上骄傲的放声大笑。没有人可以将他击败,终有一rì重新建立起来的强大帝国,旗号上书写着的是他的姓氏,。”

    “他是一个强大的战士!”

    小阿史那结社率不知道姐姐嘴里说的他是谁,但还是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是的,他是一个强大的战士。”

    阿史那朵朵笑了笑,蹲下来抚摸着小阿史那结社率的脸庞说道:“你要记住,你能坐到可汗的位子上不是因为姐姐,而是因为他。是他……赋予了你统治草原的权利。”

    “我要向他效忠?”

    阿史那结社率有些惊疑的问道。

    “你可以……把他看成是和姐姐一样的人。”

    小阿史那结社率似懂非懂,忽然笑了笑道:“我知道了,他是姐姐的男人!”

    阿史那朵朵怔住,漂亮的大眼睛随即弯成了两道月牙。

    ……

    ……

    连续几年没有征战,草原上已经逐渐恢复了生机。作为这个世界上生存能力最强的民族,在战乱之后草原人用他们的勤劳让家园恢复繁荣的速度越来越快。没有天灾,只短短两年草原上就又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牧民们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起来。

    刚满十岁的可汗还没有能力主持王庭事务,所有决策都出于圣女阿史那朵朵。至于那个曾经在草原上尊崇无比的大可敦,杨广的姐姐大隋的公主殿下在三年前大萨满死后不久也收到了长生天的召唤去往天国,据说是感染了瘟疫,以至于她的尸体都没有按照草原人的习惯送葬,而是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失去了爹娘的小阿史那结社率将姐姐当成了自己的母亲,在他眼里,只要是姐姐说的,做的,都是为了他着想,。

    正是贪玩的年纪,早晨骑了一匹高大的特勒骠出去shè猎一直到中午才回来,猎到了几只黄羊的突厥可汗心情简直好的到了极致。

    当他返回金帐的时候看到了不少陌生的面孔,还有一辆陌生的马车。他有些奇怪的跑到那座富丽堂皇的金帐门口往里面张望,随即看到了一个几乎和姐姐一样美的女子。穿了一身汉人的长裙,看起来就好像天上的仙子一样美。

    阿史那朵朵坐在椅子上和那个女子说这话,心情似乎极好。阿史那结社率看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招呼着金帐侍卫去帮他将黄羊剥皮。

    欧思青青看着门口跑远了的小男孩,眉角挑了挑有些失神的说道:“阿史那结社率已经十岁了吧。”

    “嗯……”

    阿史那朵朵喝了一口茶,点了点头。

    “算起来,竟是有三年多不曾见过他了。”

    欧思青青叹了口气,看向阿史那朵朵有些怅然的说道:“每rì在青牛湖除了垂钓就是数绵羊,这rì子属实太无聊了些。你不知道,青牛湖那些能在冷水中活下来的鱼儿有多狡猾,我几乎就没有钓上来过。”

    “我知道。”

    阿史那朵朵看了欧思青青一眼提醒道:“我在青牛湖住了一年的。”

    “噢……”

    欧思青青叹了口气道:“怎么感觉自己老了许多似的,好像很多事都忘了。”

    “你这个白痴……”

    阿史那朵朵叹道:“还是去一趟中原吧,要是再隔一段rì子见不到他,我怀疑你会发花痴病死,。”

    “对自己男人发花痴,不算病!”

    欧思青青辩解了一句,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即抗议道:“安之说过,我是笨不是白痴。”

    阿史那朵朵一阵无语,心说也就只有你这个家伙偏偏相信这鬼话。笨和白痴难道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难道笨比白痴就要好很多很多?可一看到欧思青青那坚定不移的眼神,她就知道这个家伙中毒太深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脸一红,随即连忙将头低下去装作喝茶。

    “你要不要一起去?”

    欧思青青问。

    “我……不能去。”

    阿史那朵朵回答。

    “噢!”

    欧思青青眼神一亮,随即挪揄道:“是不能去,而不是不想去啊。”

    阿史那朵朵别过脸,发现原来欧思青青原来真的不是个白痴。她没有回答,而是将话题转移开:“你是契丹人的大埃斤,你跑去中原找李闲,那你的部族怎么办?别告诉我说你千里迢迢从青牛湖到王庭来,就是来找我帮忙的。”

    “自然不是……其实也有些事找你商量。”

    欧思青青笑了笑道:“部族没有什么事,去年时候柯查沁率军一口气往南杀了七百里,奚人已经形不成威胁了。至于西拉木伦河北边信奉白天鹅的霫人就更不必提了,当年你在青牛湖的时候白天鹅的翅膀都被你折断了,苏啜新弥半死不活的再也飞不起来。”

    “如果你真的想去中原,我倒是觉得有件事你可以顺便帮他做了,。高句丽人的人马已经打过了辽水,渔阳等郡的汉人军队没有支援更不就挡不住。你的部族领地如今已经快靠近燕山,可以适当出兵将高句丽赶回去……倚着他的xìng子,早晚是会对辽东用兵的。”

    阿史那朵朵想了想说道。

    “我不远数千里来找你,正是要跟你说件事。”

    “河北窦建德已经不止一次派人到青牛湖,他打算联络我入关夹攻罗艺。”

    欧思青青看了阿史那朵朵一眼问道:“我觉得这是个机会。”

    “他不怎么喜欢让草原人入关。”

    阿史那朵朵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不过他也不会因为你帮他做了件大事而生气,最多打你一顿屁股……可是我想,就算被他打你也没什么不开心的是吧?”

    欧思青青脸一红,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去吧。”

    “我让柯查沁带着两个万人队一直留在你身边,就是怕你掌控不了契丹部族。现在你的部族已经稳定下来,是该往南动一动了。我让曲率楚的万人队也过去帮你,只要罗艺肯放心大胆的让你入关,窦建德就有的哭了。”

    “你真的不去?”

    欧思青青问。

    阿史那朵朵走到金帐门口看着不远处欢呼雀跃的阿史那结社率,忍不住感慨道:“我不知道还能瞒得住多久,所以我必须把该做的事都做完。等我将北边的铁勒人打服了,王庭的事也该做个了结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气。

第六百五十六章 万玉楼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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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五十六章万玉楼的烦恼

    李渊将所有下人都赶出了御书房,包括内侍总管高莲生。他独自一个人坐在御书房里整整一夜没有出门,甚至没有点起烛火。在浓郁的黑暗中大唐的开国皇帝也不知道想了什么,一动不动的样子就好像一尊没了生机的石像。

    第二天一大早,纳言裴寂,中书令刘政会,尚书左仆shè萧瑀,右仆shè虞世南,郯国公张公谨,夔国公刘弘基,申国公兵部尚书高士廉,刑部尚书独孤学等朝廷重臣就站在御书房门口等着陛下传见。内侍总管高莲生在门口熬了一夜,实在不放心,硬是一会儿眼都没敢合,带着侍卫在门卫一直听着动静。

    在外面等了很久也没见房门打开,众人面面相觑随即将视线都注视在裴寂脸上。朝廷众人都知道皇帝对裴寂的信任,到了这会儿他们自然而然的希望裴寂能出面。裴寂在心里苦笑了一声,整理了一下冠袍走到御书房门口,小心翼翼的说道:“臣裴寂及众位朝臣,求见陛下。”

    说完之后他往后退了一步,等着皇帝的回话。可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声音,裴寂的脸sè也忍不住一变。他猛的站直了身子阔步走过去,使劲将御书房的房门推开。吱呀一声,外面的光线洒进屋子里,顿时变得明亮了不少。裴寂适应了一下屋子里的光线,转身往里面看去随即心里一紧。

    皇帝靠在椅子上,眼睛闭着一动不动。

    “陛下!”

    裴寂惊叫了一声,快步跑了过去。听到他的惊呼声,外面的一种文武重臣全都吓了一跳,纷纷挤进房门,一瞬间,每个人的脸sè都变得雪白起来。皇帝枯木一样坐在椅子里,因为屋子里光线比较暗看不出来脸sè,但毫无疑问这种场面足够吓人了。大唐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皇帝如果心力交瘁……

    “朕没事!”

    就在众人惊慌失措的时候,李渊缓缓睁开了眼睛,自嘲笑了笑道:“竟是坐着睡着了。”

    皇帝还能睡着,这似乎在说明他想通了什么?

    裴寂有些不敬的仔细看了皇帝两眼,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什么来。但很可惜的是,皇帝的脸上除了憔悴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李渊坐直了身子揉了揉眼,看了看朝中几位重臣都在随即点了点头道:“想来已经过了早朝的时辰了吧?那索xìng朕今rì就懒惰一回不去上朝了,你们几个自己找椅子都坐下,朕本来还是想着将你们都找来的。”

    “高莲生”

    李渊看向最外面站着的人,清了清嗓子吩咐道:“去给朕做一碗粳米粥来,朕觉着饿了……等一下,想来你们也都没吃早饭呢吧,多做一些,再弄些点心来,上次的那碟莲心酥饼是新想出来的花样?味道不错,捡着清淡可口都送一些上来。”

    “臣等谢陛下。”

    裴寂等人垂首道。

    “开国之前,朕没少和你们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你们当中有从怀远镇之前就跟着朕的,也有是自太原起兵之后跟着朕的,但行军之际在一个铁锅里抢肉吃的rì子朕还记得,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会的肉比现在好吃了,进了长安城后反倒很久没有觉着肉香诱人。朕称帝之后到现在已历三年,想想跟你们一块吃饭的rì子就跟还在眼前似的。”

    李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门口迎着阳光往外看了看。

    “记得朕自太原起兵的时候跟你们说过,富贵不相忘……你们每一个人的功劳朕都记着不敢忘,你们都是朕的肱骨之臣,是大唐的支柱,朕总是在想着能多赏赐给你们一些东西就多给你们一些,可又怕你们骄纵放肆起来,毁了来之不易的名声地位……是朕想的太多了,没有你们朕登不上龙椅,若是对你们再不亲近些……朕还能去亲近谁?”

    “朝事先不要提,好好吃一顿早饭。”

    李渊摆了摆手,然后让高莲生打了水洗漱。

    裴寂等人就站在一边等着,他们这些人都是成了jīng的,自然知道皇帝忽然说出这番话来是什么意思,如今燕云军兵临城下,十六万大军顷刻间就要攻城,皇帝这会再不拉拢下人心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过话说起来,李渊登基之后确实有些薄情。一系列的动作也触及到了这些臣子们的利益,但因为大唐才刚刚立国,不仅仅是皇帝的地位不稳,便是他们这些臣子的地位也不稳,所以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和皇帝作对。

    早饭其实极简单,熬得很粘稠的粳米粥,还有几大盘jīng致的点心,味道都很不错。甜而不腻,配上粳米粥让人吃着很舒服。但事实上每个人吃着都不舒服,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品尝点心的味道如何?

    但李渊的胃口似乎极好,一口气喝了两碗粳米粥,吃了四五块点心才停下来,擦了擦放下筷子,众人连忙都放下碗筷,正襟危坐。

    “吃饱了?”

    李渊问。

    “吃饱了。”

    众人回答。

    “那好!”

    李渊站起来,大步走到书桌后面墙壁上挂着的舆图跟前,指了指长安城的位置大声道:“朕吃饱了,你们也都吃饱了,那你们就准备好随朕去厮杀吧!”

    他豪迈一笑道:“江山是朕的江山,长安城是朕的长安城,朕还在城里,那没有朕的允许就谁也别想进来!”

    这一夜,皇帝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前半生之所以郁郁不得志,便是因为太过优柔寡断了些。而称帝之后诸多烦心事,也是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再这样下去大唐的江山真的就危机了,即便今rì的李闲不成事,那rì后难保还会有王闲张闲赵闲出来作乱,既然已经到了无可避免的时候,何必再去想什么两全之策?

    打就是了,要么城破,要么杀出去摘了那些反贼的脑袋。

    ……

    ……

    谢映登快步走进李闲的大帐,见叶怀袖等人也在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对李闲抱拳道:“城墙上的守军有所调动,增了不少兵,从半个时辰前有不少唐军在城墙上来回走动,臣靠近用千里眼仔细看了看,他们应该是在调试床子弩……看样子,李渊是打算死守长安城了。”

    李闲点了点头道:“不死战,便不是李渊。况且……”

    想起裴寂昨rì来的时候,李闲笑了笑道:“裴寂这个人是个聪明到极致的人,明明心思已经动了,他知道孤势在必得,也确实对李渊信心不足。但他却绝不是个轻易草率就阵前倒戈的人,他需要观望,不到势头明朗的时候他是不会下决心的。说不得……说不得他回去之后在李渊面前替孤提了不少苛刻条件,就是为了逼李渊下决心。只有打起来,裴寂他们那些人才能看准形势。”

    “李渊这个人是个优柔寡断的,如果不有人逼一逼他,他下不了决心死战,应该是还想拖一拖看看是否有援兵能及时赶过来,又或是看看孤到底是什么打算。裴寂回去之后显然是说了什么刺激到了李渊,一夜之间,李渊便下了决心,无论孤跟他提什么条件他也不会再谈。”

    他走到大帐边上有些感慨的说道:“扯皮的时间过去了啊。”

    “速战速决,对咱们也有利。”

    徐世绩站起来说道:“虽然太原的唐军被咱们挡住,两个月之内也不可能驰援长安城。李孝恭和李道宗又从长安城里分出去一部分jīng锐,说起来李渊平定李世民叛乱时候调集来的仈jiǔ万人马,现在长安城里最多不超过六万人。”

    “但长安城城防坚固,床子弩也足够犀利。而且长安城中那些世家大户不知道主公什么态度,只怕这一次也会站在李渊那边。”

    “孤之所以等几天……”

    李闲指着对面长安城说道:“就是因为长安城城墙上的重弩太多了些,几乎每隔二十步就有一架,确实是太麻烦的事,而且箭楼也多,再加上长安城中不缺粮食,靠着城防坚固,五万人马坚守一年半载也不是没有可能。”

    “孤让人水师将抛石车所用的巨石搜集运来,这几rì也有千余块了。只猛攻北城,一rì之内便能将长安城墙上的床子弩都砸个稀巴烂。城中的谍子如果能里应外合最好,但李渊必然是防范极严密的,孤也不能将希望都寄托在谍子身上,他们未见得就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李渊将孤埋的最深的那人调离了太极宫,不然以他的身份地位倒是恰好行事,咱们的火药虽然储备了不少,但威力上来说震慑的效果远大于实际作用,说到用火药攻破城门,还是太难了些……”

    徐世绩道:“水师带来的攻城楼车已经组装完毕,比长安城城墙还要高些,只要清理了城墙上的床子弩,从各营中抽调出一万弓箭手,再从水师调一万弓箭手,两万人的箭阵,应该是足够让城墙上的守军抬不起头了。”

    “现在担心的是,李渊下令将城门都堵死。长安城的城墙太高,云梯搭上去只要人往上爬就会打颤。硬攻的话,伤亡不会太小。”

    “伍云召”

    李闲回身吩咐道:“你的锐金营今天一rì一夜不要卸甲,如果城中谍子发出了信号的话,你的人马立刻攻城,如果到明早谍子没有发出信号,明早伍天锡你的青木营轮值,后rì程名振厚土营轮值,大后rì若是城中依然没有信号传出来,那就全力攻城!”

    李闲走回椅子边坐下来道:“懋功为行军大元帅,攻城事宜你们皆听懋功号令!”

    “喏!”

    众将抱拳,脸sè肃然。

    ……

    ……

    太极宫禁卫营驻地

    太子李建成遇刺身亡之后,玄武卫便被撤销归入禁卫营。万玉楼的地位也算得上是一落千丈,若是太子不死的话,说起来他这样的身份等到太子登基,最不济也要封个从三品的将军,说不得还能捞到戍卫宫城的差事。

    因为刚刚被划分到禁卫,他这几百人的队伍被原来的禁卫军排斥在外。便是连营房也在最角落处,看起来寒酸的厉害。独孤学被调任刑部尚书之后,监门卫将军的职位李渊硬是给了内侍总管高莲生。一个太监,能领禁军,这恐怕比起大隋大业年间的龙庭卫都尉文刖还要显赫不少。

    说起来李渊也是无奈之举,朝中武将他尽数调拨给了张公谨和刘弘基两个,尤其是镇守北城的刘弘基,手下得力的将领极少。宫廷戍卫他又信不过别人,倒是高莲生的忠心李渊一直深信不疑。

    “玄武门不入夜就会关闭,咱们出不去宫城!”

    万玉楼有些头疼的说道:“靠近不了西内苑城门,主公交待这差事怎么办?”

    他揉了揉发酸的眉角说道:“要是硬攻的话,咱们这几百人还不够城防军当靶子shè的。可如果不硬攻,怎么打得开玄武门?”

    “要不……抓高莲生,逼着他下令打开玄武门?”

    万玉楼的亲信试探着说道。

    “刘弘基坐镇北城!”

    万玉楼皱眉道:“只要玄武门这边一出事,他立刻就能调集人马反扑过来。”

    “如果城门是禁军自己打开的该多好。”

    有人叹道。

    “对啊!”

    万玉楼眼前一亮,随即拍了一下大腿兴奋到:“如果城中到处出乱子,城防军不能乱动,必然是禁军出城平乱!到时候咱们就能出太极宫,然后直扑西内苑,想办法将城门炸开!”

    “白脸子,瘦子,那两个人也不能太清闲了!”

第六百五十七章 一计不成

    第六百五十七章一计不成

    自从燕云军将长安城围住之后,城里的巡逻队伍便由原来每个时辰一批增加到了每半个时辰一次,几乎前面巡逻士兵才走过去,后面的巡城人马就又上来了。要知道巡城的可不仅仅是城防军派出来的,还有京兆尹衙门的人,兵备府衙门的人。五天前便实行了宵禁,百姓不得随意出家门,不然巡城的士兵有权利直接格杀。

    白rì捡个偏僻的地方或是自己家里,百姓们拿燕王围城的事可以当做谈资消遣,但到了晚上,绝没有人敢试试大唐的禁令是否真的有效。

    京兆尹的官差数量比较少,每五十个人一队,每天夜里轮值两队。其实说起来,真正的官差也没有十几二十个人,其他的都是这些官差养着的帮闲打手。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街上的泼皮无赖,仗着有官差做靠山平rì里更加明目张胆的欺负寻常百姓。但终究这里是天子脚下,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

    这几rì燕云军围城,宫里面的禁令一下来这些人倒是收敛了不少。不用上面人交待,他们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自己作死。万一这个节骨眼上激起民愤来,还不得被暴怒的皇帝下令将他们都剥了皮?

    捕头石虎是个地道的长安汉子,他父亲在大隋朝也曾经做到过四品的高官,不过是散职没有实权,到了他这里虽然官职低了不少,但油水比起他父亲来倒是多了何止一倍。好歹出去转一圈,长安城百姓手里收来的孝敬钱也足够他花天酒地了。

    他手下养着四十几个弟子帮闲,都是二三十岁的壮年汉子。平rì里游手好闲,这会虽然一个个强打着jīng神,可到了后半夜还是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无jīng打采的。让他们在青楼赌坊折腾半夜的jīng神有,但巡城这种苦差事哪里有一点兴致可言?

    已经过了子时,石虎带着人在大街上慢慢悠悠的走着,熬过这一班临天亮的时候还得爬起来再巡视一圈,所以众人都有些郁闷。

    “师父”

    他弟子孙二保贴过来,从腰畔将酒囊摘下来递给石虎谄媚道:“喝口酒提提神吧。这大半夜的,百姓都睡了,料来也不会有什么事发生。”

    石虎本想训斥他一顿,可一想城防军的巡视队伍刚过去也不会有人发现,索xìng接过来灌了一口。

    “你们都他娘的给老子jīng神着点,万一在咱们当值的时候出点什么差池,别说我不好交代,便是府君大人也不好交代。现在这个节骨眼山,谁给老子添乱老子就灭他三族。你们也都一样,这些rì子都老实点。欠了赌债的那几户不要再去催了,真要出了人命官司,府君大人震怒,我就拔了你们的皮。”

    “师父你放心吧,我们又不是傻子。”

    孙二保是他所有弟子中最机灵的一个,也最得宠。比其他师兄弟都敢说话,当然,平rì里他孝敬师父石虎的也最多。

    “真他娘的!”

    石虎又喝了口酒忽然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谁惹了他生气。众人不敢问,一个个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先是秦王,再是燕王……”

    石虎啐了一口吐沫,嘀嘀咕咕的说道:“真不知道那些个大人物是怎么想的,今天称臣明天造反,他们一转念,咱们就得跟着受罪!”

    “就是就是!”

    孙二保附和道:“这也就是天家的事,这要是我儿子我早打断他的腿了。”

    “闭嘴!”

    石虎一惊,随即暴怒道:“这种话你也敢乱说!”

    刚要赏给自己这个弟子一个嘴巴,忽然听见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听声音很单薄,绝不是巡城城防军的人马。

    石虎立刻打了手势,四十几个汉子立刻站住。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确定那声音是从不远处小巷子里传来的随即指了指,这些泼皮立刻朝着那便跑了过去。半夜无事,他们全都萎靡的好像犯了毒瘾似的,这会有动静,全都来了jīng神。

    十几个人留在石虎身边,其他人jīng神抖擞的往那小巷子里冲了进去。按照之前石虎的吩咐,这些泼皮都没有大声喧哗。即便出了事也不能张扬不能呼喊,尽量安静的解决这是府君大人的命令,石虎自然不敢违抗。他手下这群弟子在他眼里就跟个屁一样,在府君大人眼里他比一个屁也强不了多少。

    二十几个人冲进小巷子之后没有发出一声呼喊,这让石虎心里比较满意。除了脚步声之外没有其他声音,说明这群家伙对自己的话还是很听从的。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石虎在这一刻享受到了权利和地位带给他的美好滋味。也正是因为这一刻想到的事,他情不自禁的又去想,若是自己到了府君大人那个高度,是不是享受到的东西更让人着迷?要是到了皇帝……

    接下来的他没敢想,这想法已经把他自己吓了一跳了。可转念一想皇帝想在只怕比自己要烦恼的多,他心里又平静下来。

    等了一会儿不见进了小巷子的手下人回来,石虎眉头逐渐皱了起来:“别出什么事,咱们也过去瞧瞧,刀子都给我亮出来,要是有事别管是谁,老子让你们砍了你们就给我抡刀子上!”

    “知道了!”

    “放心吧!”

    他手下人七嘴八舌的应了一阵,众人快步往小巷子里冲了进去。火把的光芒很快将巷子里的黑暗驱散……

    石虎一怔,刚才进来的那二十几个手下呢?火把呢?怎么都不见了?

    ……

    ……

    从巷子口里忽然涌进来一大群穿黑衣的人,脚步竟然都如灵猫一样一点声息都没发出来。他们手里每人一根黑sè的极尖锐的铁钎,没有打火把,从人群后面幽灵一样出现,动作极快的开始杀人。

    之前进入小巷子里的二十几个人已经都变作了孤魂野鬼,黑暗巷子里的墙壁上藏着数十个黑袍男子,长袍宽大,黑巾遮面,整个人都隐藏在夜sè中根本就难以察觉。石虎的人一进巷子就看到一个瘦干瘦干的老头对着他们傻笑,他们一错愕的功夫,墙上的黑袍男子鹞鹰一样跃下来,动作迅速的将这些人逐个戳死,动作极狠辣,只刺咽喉,以至于他们这二十几个人竟是连呼喊都没来得及发出。

    杀人之后这些黑袍汉子迅速的将尸体都丢到墙那边去,然后翻身又跃上墙去藏起来。石虎带着人冲进来之后什么都没有看到,甚至连血迹都没有发现。正诧异的时候,那些鬼一样的黑袍汉子再次出现,这次是从他们身后。

    黑袍男子悄无声息的贴上去,从后面捂着那些帮闲打手的嘴用铁钎戳穿他们的喉咙。后面四五个人倒地之后,前面的石虎才察觉到不妥。他猛的一转身,就看到那些幽灵一样的黑衣人已经杀了他一小半的手下。

    “什……”

    嗓子里才发出半个音节,一只弩箭jīng准的钻进了他的喉咙里。他伸出手试图抓住什么,终究只能软软的倒了下去。

    十几个人,竟然顷刻间就被人屠杀殆尽。

    看起来瘦得离谱的老头嘿嘿笑着走过来,吩咐人将衣服赶紧换了。那些黑袍男子动作麻利的将死尸身上的衣服剥下来,还没有完事,忽然巷子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干瘦老头脸sè一变,打了个手势示意手下人戒备。人还没有布置好就看见至少一个队的城防军士兵将巷子口堵住了,为首的汉子按着横刀刀柄朝他们走了过来。

    “真他娘的慢,老子带人敲掉了一个队的jīng锐城防军,你对付几十个泼皮无赖竟然这么费劲!”

    那身穿队正军服的汉子冷声说了一句,走到火把近处露出一张白脸。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就你这张脸这么白真他娘的跟鬼一样!”

    瘦如竹竿的王启年瞪了白脸吴不善一眼,随即有些诧异的问道:“你动作怎么这么快。”

    吴不善很贱的笑了笑道:“刚巧这一队城防军砸我的铺子门板,让我蒸包子给他做宵夜……老子要是不下毒对不起天地良心啊。”

    “行了,别扯了,动作要快,不能让城防军的人发现了。咱们的时间不富裕,放了火就跑,然后各自隐去!那死胖子还等着咱们的信号,这件大事咱们终究只是配合,他才关键!”

    王启年摆了摆手,回身吩咐自己手下道:“算计好了时间,转一圈直接去衙门,进了门砍翻了当值的就放火,然后立刻就跑,你们谁要是腿慢落在唐军手里,你们自求多福。”

    吴不善叹了口气道:“说到跑,这世间只怕除了那死胖子没人比得上你吧。”

    “滚蛋!”

    王启年骂道:“别拿玉树临风的老子和那个丑陋的胖子相比,这是对我的侮辱,是对他的赞美。”

    吴不善看着王启年无奈而又认真的说道:“你知道的,对你们俩我就算脑袋让门板夹了也绝不会侮辱和赞美,因为你们俩从来不会拿被侮辱当回事,至于赞美……你知道我很少做昧良心的事……”

    ……

    ……

    六月十八rì夜。

    长安城四五处火起,长安府,京兆尹,甚至兵备府衙门都被人点了火,其中还有一处竟是靠近了皇城。

    这几处火烧起来的极诡异,根本就没有人发现是谁点的火。城防军立刻吹响了号角,所有当值的人马立刻登城戒备,宫城里的禁军迅速布防,太极宫,皇城,东宫,掖庭宫戒备森严。六部九卿的官员几乎都被惊动,刘弘基派大将徐盛怒率领三千人马直奔攻城护驾,然后抽调兵马灭火。

    为了防止有贼人趁机作乱,皇帝亲自下旨,宫门不开!

    忙活了半夜的密谍毫无收获,禁军根本就没有出城!

第六百五十八章 早晚取你人头

    第六百五十八章早晚取你人头

    刘弘基从被罢职为民到重新启用并没有相隔多久,当rì秦王率军攻打玄武门的时候,他本是要自杀谢罪,却被李渊一张圣旨召入皇宫。在御书房里李渊狠狠的将其骂了一顿,甚至骂其为不忠不义之徒。但因为刘弘基的功劳实在太大,皇帝最终还是免了他的死罪,只是剥去了所有官职爵位,贬为庶民。

    燕王李闲围困长安城之前,李渊又派人把他叫了去,将其夔国公的爵位恢复,又封其为兵备府大元帅,开府仪同三司,加柱国。官爵犹在郯国公张公谨之上,此时长安城中的军务李渊大半都交给了他。

    昨rì夜里几场大火烧得人心惶惶,幸亏刘弘基早有堤防城防军的动作极快,火虽然烧毁了不少房屋建筑,但影响却并不是很大。最庆幸的是燕王李闲埋伏于城中的细作没有再趁机作乱,这让刘弘基松了好大一口气。

    他乃是李家军攻入长安城的首功之臣,自大业八年大隋皇帝杨广下旨亲征高句丽的时候,他就到了辽西怀远镇投李渊。他父亲是河州刺史刘升,与李渊乃是故交,两家交情极好,常有往来。后来刘升病故,家道中落。

    刘弘基成年之后家中便一贫如洗,比起普通百姓尚且不如。正值大业皇帝杨广下旨征伐辽东,他本是要参军随行,奈何没有钱买马跟不上大部队,只好独自一人徒步赶往辽西报到。半路上盘缠用尽,实在没有办法便与一屠夫偷了耕牛宰杀卖钱度rì,被县令拘入大牢。

    大隋律例,杀耕牛是重罪。幸好他仗义有些朋友,花钱将他保了出来。刘弘基一路往北走,半路上偷了一匹马赶到了怀远镇投入李渊门下。自此之后屡立战功,李渊对其极为器重。太原起兵之后,刘弘基一路厮杀未尝一败,更是最先杀入长安城,乃是大唐定都的首功。

    本来秦王李世民造反之际,刘弘基万念俱灰。谁想到又是因为有人造反,他恢复了所有官职爵位,甚至现在可以说得上位极人臣。

    第二rì一早太阳还没有冒出来,刘弘基便约上郯国公张公谨一道进太极宫。因为到了太早玄武门还没开,两个人在外面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皇帝严令,无论出现任何情况,没有他的旨意玄武门都不可提前开启。便是领着禁军的高莲生也没有这个权利,攻城戍卫,其实还是掌控在李渊自己手里。

    “昨夜那场火……”

    张公谨看了刘弘基一眼,话说了一半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想来便是李闲的内应做的。”

    刘弘基低声道。

    “可为何没了下文?”

    张公谨不解道:“明明已经火起,城中也稍有些乱了,火光那么亮城外叛军不应该看不到啊……而且既然李闲在城中的内应放火,必是与李闲有所约定。城中火起,李闲便引兵攻城……火起了,他为何一动不动?”

    “我也想了半夜!”

    刘弘基揉了揉胀痛的眼睛,叹了口气说道:“想来想去也不外乎一个可能,这火并不是李闲与内应约定好的信号。”

    “那他的内应为何放火?”

    张公谨叹了口气道:“不通啊……”

    “我也没想通,不仅仅是你我,昨夜这一场虚惊,只怕陛下也未必能猜透李闲的用意。”

    “希望平安无事吧。”

    张公谨苦笑着摇了摇头:“多事之秋啊!”

    “稍后进宫,我打算请陛下派人杀出重围去求援,郡王李孝恭手中最少也有五万兵,秦王手里也有五六万人马,若是信使坐骑的脚程快,两个月之内援军就应该能赶回来。东都城外李道宗手中有十三四万人马,而且还有大船,若是走水路自东都到长安,用不了许久……若是运气好的话,九月之前长安之围就能解开。”

    “谈何容易!”

    张公谨压低声音道:“秦王那边自然好说……毕竟若是李闲进了城的话,秦王才是真的没有了希望,他再想打回长安城何其之难。所以若是消息送出去秦王和李孝恭定然是会率军回援的,可现在他们两个正和萧铣激战,若是为了驱虎再将萧铣这头狼引来,不一定是件好事啊。萧铣拥兵四十万,秦王和李孝恭哪有那么容易脱身的。”

    “至于李道宗那十几万人马……且不说被燕云军宇文士及牵制着,不说被王世充牵制着,就算有大船能往回赶又如何?燕云军的水师天下致锐,大隋东莱水师尽在李闲手里,李道宗要想走水路返回长安救驾,何其之难!”

    刘弘基叹了口气道:“我也考虑过,可若是不派人求援,长安城……”

    正说到这里,玄武门开,高莲生带着一队禁军赶到门口,见了刘弘基和张公谨连忙行礼:“两位国公,陛下正在等你们。”

    ……

    ……

    御书房

    李渊听刘弘基说完随即点了点头道:“朕想找你们来,正是要说这件事。贼兵围城,东面兵力最是薄弱,若是派遣一员大将领jīng骑杀出,贼兵未见得就拦得住。若是能召来东都兵马驰援,贼兵必然要退。”

    刘弘基垂首道:“臣手下有一猛将名徐盛怒,有万夫不当之勇。”

    张公谨也到:“臣帐下有虎将韦天垂,亦有万夫不当之勇。”

    李渊嗯了一声道:“让徐盛怒带一千jīng骑从城东杀出,直奔东都召李道宗立刻率军回援。韦天垂率一千jīng骑从城南杀出,直往荆襄调李孝恭的人马回来。若是不耽误行程,两月之内援军便可回来。”

    他看了刘弘基和张公谨一眼说道:“守城两月,尽在两位爱卿身上。”

    “臣怎敢不效死力!”

    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城防的事弘基多用心些……弘慎,昨夜里贼人放火之事,你怎么看。”

    张公谨听到陛下问自己,连忙垂首道:“臣以为,必是李闲与城中所留细作的联络信号,或是约定攻城,或是想要传递什么消息。”

    “不管是什么……”

    李渊站起来走到门口,看着巍峨的太极宫说道:“这些人在城中潜着总不是什么好事,弘基多cāo心城防的事,至于燕云贼在城中的细作,这件事你多用心些……禁军之中有个别将叫万玉楼,是缉拿凶犯寻踪觅迹的高手,朕会调他到你军中协助你。”

    “臣遵旨!”

    “太子身边,朕曾经送了他四卫甲士,临阵杀敌或许还比不过兵备府的人马,但追缉凶犯这些人远比兵备府的人要擅长。其中朱雀卫的人朕已经下旨都屠了,还有麒麟,玄武,白泽三卫,算起来也有千余人手,都交给你,就算挨家挨户的查,也要将燕云贼在城中布置的细作全都拿下!”

    “喏!”

    李渊忽然叹了口气道:“朕知道突围之事太过险峻残酷,一会儿你们两个将徐盛怒和韦天垂两个人找来,朕要亲自交待他们几句。”

    “另外……”

    李渊看了刘弘基一眼道:“你与宁儿关系还算不错,她一直对你以兄长相称,在辽西怀远镇的时候没少缠着你讨教兵法武艺,你去劝劝她……河东郡兵马多是抽调自宁儿的娘子军,若是她上城指挥,军心必然大振。”

    刘弘基一惊,想到不久之前看到李慧宁时候,她眼神中的绝望哀伤他就觉得一阵为难,这个时候让李慧宁上城,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太光明。

    ……

    ……

    李渊交待刘弘基和张公谨派人突围求援之后,忽然脑子里一亮,猛的想起一件事情来,他立刻极畅然痛快的笑了起来。两个人不知道皇帝忽然想起了什么,只觉得李渊骤然发笑看起来有些怪异。

    “朕怎么这么糊涂!”

    李渊猛的拍了一下脑门大笑道:“宫里还有一个极有用的人,朕这段rì子只顾着其他事,竟是忘得一干二净,现在想起这人来,说不得她一人便能退了城外近二十万叛军!”

    刘弘基和张公谨面面相觑,心说宫里还有这等人物?怎么从不曾听说陛下又得了什么能人异士,难道是前朝名将?可大隋的名将差不多都死绝了,自张须陀战死之后大隋更是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将领,王世充这样的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名将。

    “当初太子曾经将李闲的姑姑请到东宫做客,后来太子遇刺之后,朕便让独孤学将那女子带到了太极宫里,这段rì子太忙了些竟是忘得这么死。李闲不是极重情分的么,这女人对他有大恩,朕倒是要看看,他如何面对这个女人!”

    “高莲生!”

    李渊吩咐道:“快去将那个女子带来见朕!”

    高莲生急急忙忙的去了,过了半个时辰脸sè极难看的跑了回来,小心翼翼的看了李渊一眼,然后嗓音发颤的说道:“奴婢没有找到关押罪犯的地方,宫里闲着的房子都查遍了,竟是连人影都没有看到。”

    “去传独孤学,人是他关起来的!”

    又一个时辰之后,独孤学推开禁军驻地一座偏僻之处的房门,引领着皇帝走了进去,这屋子里的光线极暗,竟是好一会眼睛才适应下来。

    “臣到刑部赴任之前,曾经与陛下提起过这个女子,陛下说谁也不要告诉,先关着rì后说不定……人呢?!”

    独孤学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脸sè大变。

    李渊快步走进去,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哪里有什么女子,便是老鼠都没有看到一只。他的脸sè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拳头攥的很紧显然是在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

    “禁军驻地,宫城重地!竟是被人劫走了钦犯,朕……要你们何用?”

    “陛下……”

    高莲生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然后指了指桌子上说道:“有一封信。”

    李渊黑着脸走过去,忽然想到什么随即吩咐一个宦官道:“打开来看看是!”

    那小宦官连忙上前,将信封打开抽出一张纸来,洋洋洒洒十几言。

    “四年前我自长安城回巨野泽的时候,小闲子与我说起李渊。他说李渊有帝命,但却福薄消受不起,当rì我尚且不信,今rì才知道那小子竟然真有些眼光。可在我眼里,做皇帝之前的李渊是个冷血无情的畜生。做皇帝之后……便是个优柔寡断的白痴!”

    最后一句话:“早晚娶你人头,报药师之仇!”

第六百五十九章 闯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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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五十九章闯营

    李渊回头看向独孤学,眼神中的寒冷甚至能冻结空气。脸sè发白的独孤学显然懵了,下意识的看向皇帝随即缓缓的跪倒下来:“臣……失职!”

    李渊死死的盯着他的脸,就这样过了至少几分钟的时间,他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声音中透着无尽的无奈和疲倦:“算了……这件事料来你也是不知情的,朕不相信你有这个胆子放跑了张婉承,还敢领着朕来看一间空房子。”

    “臣调任刑部之后,知道张婉承被关在这里的人只有六个,因为刑部的事情最近太多了些,所以臣竟是忘了这边。陛下说起过,关押张婉承的地方绝对不能泄露出去,所以便是高莲生接任监门卫将军臣也不曾告诉过他,说起来这都是臣的失职,臣有罪……留下看管张婉承的是臣的人,想来他们当中有人是燕云贼的细作……”

    “手已经伸到太极宫里来了。”

    李渊叹了口气有些颓然的说道:“朕还真想知道,这宫里面到底还有谁是李闲安排进来的人。能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太极宫里偷出去,这本事当真大的很啊!朕的太极宫里有内卫六百,禁军三千,竟是被人全都当成了土鸡瓦狗……耻辱……不仅仅是朕的耻辱,也是大唐的耻辱!”

    随行的人员听到这句话都跪了下来,内侍总管高莲生偷偷看了一眼独孤学,其中明显带着感激的成分,如果独孤学将张婉承的事推到他身上,他才是真的百口莫辩。禁军现在是他领着的,独孤学去刑部赴任之前张婉承还在,也就是说这么大个漏子是出在自己上任之后,说起来如果皇帝怪罪的话便是割了他的脑袋也不为过。

    但是今天他的运气确实不错,皇帝心情虽然不好到了极致,但显然还刻意控制着,没有将怒火发泄出来的意思。

    这院子是空的,负责看守张婉承的几个人都已经没了。至于去了哪儿竟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可见太极宫里防备措施漏洞还是很大。

    “陛下!”

    一个禁军别将凑过来俯身道:“在隔壁房子里发现了四具尸体,着禁军服饰,应该便是原来的看守,看样子已经死了至少有三四rì。”

    “三四rì!”

    李渊眼神一凛随即冷笑起来:“人死了三四rì,竟是没有人发现。这是太极宫,不是山村野寨!禁军中难道就不点名报备的吗?高莲生,你怎么做的禁军都尉!”

    高莲生在心中哀鸣了一声,心说该来的还是来了。

    “奴婢,有罪。”

    他将头深深的低了下去,不敢辩解什么。可他确实觉着自己有些冤枉,他上任之后确实派人点过卯,各营的花名册上也没有标注出来缺了人。各营别将上报人数的时候,也没有人提到少了几个。他虽然领着禁军,但他还是内侍总管,御书房这边几乎一rì都脱不开身,他哪里有时间亲自去各营查点人数?

    “朕现在还能信谁!”

    李渊忽然大声喊了一句,然后转身大步离去。留下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回到御书房之后,李渊派人将张公谨找了来。想了想,又派人将万玉楼叫来。

    万玉楼急匆匆赶到御书房的时候,郯国公张公谨已经到了有一会儿。在看到皇帝口里的人才竟是这样一个令人瞩目的大胖子,张公谨忍不住在心中有些质疑。他实在想不通,这个胖子真是个寻踪觅迹的高手?他怎么能跑得起来?

    “臣万玉楼叩见陛下。”

    进了门之后万玉楼没敢抬头,直接跪了下去。

    “朕在这边!”

    李渊看着对着一面空墙磕头的万玉楼忍不住被他气乐了,胖子那战战兢兢对着墙壁磕头的样子实在让人觉着有些可笑。以至于李渊心里的yīn霾都淡了一分,只是一想到在自己眼皮子低下被人救走张婉承他的怒火就忍不往上蹿。

    “你站起来说话”

    “臣不敢!”

    万玉楼垂着头顶着地说道。

    “抬起头来!”

    李渊冷声道。

    万玉楼连忙抬头没敢看皇帝又迅速的低了下去。

    李渊忍不住摇了摇头,走到万玉楼身边看着他说道:“人有敬畏之心这是好的,朕问过……你到了禁军之后没有什么怨言,做事也还算小心谨慎是个知道进退明辨事理的人。当初朕本来想杀了你的,毕竟在玄武门城上你没能护住太子……但朕听说,那rì你从玄武门上直接跃下去追缉凶手,虽然没有抓到独孤一柔,但你确实没有懈怠轻慢……这很好,所以朕留下你的命,再为大唐效力,你可愿意?”

    “臣万死不辞!”

    万玉楼低着头恭敬道。

    “好!”

    李渊点头道:“朕不要你死一万次,一次也不要你去死,你这条命是朕留下的,朕要你好好活着为朕做事!”

    ……

    ……

    万玉楼回到自己驻地的时候,让人将房门窗户全都关闭然后纵身一跃趴在了大床上,那张床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竟是没有倒下去,胖子翻着身打着滚在床上折腾,用被子堵住嘴放声大笑,笑得要多贱有多贱。

    “还他娘的有这样的好事?”

    他疯够了,在床上坐起来有些得意的自语道:“还真是口渴有人送水,饿了有人送肉,想女人的时候就有个自己送上门的黄花大闺女!”

    想到李渊将他归入张公谨的军中,他的玄武卫也就脱了禁军的管制约束。兵备府衙门里的大门可是要比玄武门好进出多了,柳暗花明的感觉让人爽的一塌糊涂。笑够了之后万玉楼起身,将自己的部下全都召集起来,然后带着数百人浩浩荡荡的往玄武门那边走了过去,高莲生知道皇帝让他彻查长安城中燕云军细作的事,所以立刻开了城门放他出去。

    借着稽查城中细作的机会,万玉楼联系王启年和吴不善,告诉他们两个明天晚上他就会想办法在西内苑城门放火,让他们两个做好准备接应燕王进城。

    万玉楼说完这话的时候,坐在王启年不远处的一个人说道:“上次在皇城放的那把火没起什么作用,这次我要在太极宫里点一把火。”

    听到这句话,王启年,吴不善和万玉楼三人脸sè顿时变得jīng彩起来。

    “我的姑nǎinǎi,好不容易把您从太极宫里偷出来的,您就别想着再进去了行不行?”

    王启年带着哭腔哀求道。

    万玉楼也是一脸可怜的说道:“姑nǎinǎi啊,您就踏实踏实吧,说起来您老人家非得在桌子上留一封信,李渊的脸都被气绿了。万一连累了那人,咱们的计划还得起变化。他可是有大作用的,到时候朝中百官还指望着他去盯着呢。”

    “行了行了!”

    一身男装打扮的张婉承摆了摆手道:“这些都是早就算计好了的事,那家伙既然敢放我出来就算定了李渊不会把他怎么样。要不是因为这样,万胖子你有机会出太极宫?”

    “说起来……”

    万玉楼忍不住叹了口气道:“那家伙的算计当真了不得,竟是把自己也算计进去,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那么大胆子,万一李渊暴怒之下派人杀了他,主公要是知道了,咱们也得跟着受牵连。”

    “是个狠人!”

    王启年也点头道:“所以咱们更不能出一点漏子,人家费那么大劲争取来的机会,咱们若是不能把握住,显出咱们废物来了!”

    “明夜子时玄武门!”

    万玉楼站起来挥舞了一下拳头,器宇轩昂的说道:“某要建不世之功!”

    兵备府衙门

    张公谨看着面前的心腹大将韦天垂叮嘱到:“今晚子时,我让人将南门打开,你带一千jīng骑杀出去,只管向前冲不要计较死伤多少人马。只要杀出重围,用最快的速度赶往荆襄,请郡王李孝恭立刻回军救援长安。”

    “末将明白!”

    身材魁梧的韦天垂拍了拍胸脯说道:“陛下的信任,大将军的信任,末将必不辱使命!”

    张公谨点了点头道:“宁可死战,不可败退,你记住了么!”

    西内苑城门

    刘弘基将自己的佩刀解下来递给徐盛怒道:“今夜厮杀,万般凶险,若是实在难以冲出去就回来,陛下面前自然有我为你解释。东城那边看起来燕云军戒备松散,可李闲用兵向来谨慎,哪里会给人留下机会?看起来简单轻易之处,九成是他故意留下来的陷阱。”

    “末将……”

    徐盛怒眼圈一红,接过横刀道:“末将不能回来,若是冲不出去便应战死,不然连累了大将军您,末将于心何忍?当初我家逢巨变是大将军您收留了我,今rì正是末将报恩之时!”

    刘弘基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予你之恩是我予你的,你不必将这事和朝廷混为一谈……好好活着,说一句掉脑袋的话……秦王造反之际我便想明白了一件事,大唐终究是李家的,谁坐上那把椅子也是李家的……何苦让那么多人去送死?”

    “大将军!”

    徐盛怒不可思议的看了刘弘基一眼,实在没有想到刘弘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刘弘基扫视了一圈城墙上当值的士兵,忍不住感慨道:“你看看这士兵,年长者不过四十岁,年幼者不过十四五岁,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死于这一战,皇帝赢了,他们的家人能领到一点薄凉抚恤,城外的人赢了,他们甚至连抚恤都没有!”

    他猛的拍了一下城墙垛子:“若是与外敌厮杀,杀高句丽人,杀突厥人,甚至杀窦建德人,萧铣的人都没什么,可偏偏现在是大唐的人在自相残杀!我心里……不痛快!”

    ……

    ……

    子时

    长安南城明德门,东城通化门同时打开,徐盛怒率军一千出通化门,韦天垂率军一千出明德门,不打火把,战马也勒住了嘴巴,趁着夜sè缓缓出城,待快到燕云军大营的时候才骤然加速,笔直的朝着营盘冲了过去。

    率军堵住长安南城各城门的是牛进达,他已经睡下,猛然听到营中号角声想起来立刻翻身爬起来,这几rì他都没有卸甲,伸手抓了身边长槊快步走了出去。营前面已经有几处起了火,不少人都在往营门方向跑。

    “弓箭手都退下来,巨盾结阵顶上去!弓箭手在后,长矛手次之!”

    牛进达一边大步往前走一边吩咐道:“夜晚突袭必然是轻骑突进,弓箭手挡不住,让骑兵全都上马,若是唐军闯营而出就杀过去,一个也不要走了!”

    “喏!”

    众人应了一声,大步而行。

    牛进达冷笑了一声,心说等了这几rì,终于等来了。

    东城外

    听到号角声想起,裴行俨哈哈大笑,抓起一对铜锤冲出大帐,一边跑一边喊道:“来几个杀几个,老子这几rì憋的手都痒了!”

第六百六十章 殒命

    第六百六十章殒命

    徐盛怒祖籍霍邑,他父亲本来是霍邑守军一别将,他也在隋军中任职。唐军攻打霍邑,宋老生派他父亲诱敌,却只给一千人马,败于秦王李世民之后,逃回霍邑城中,宋老生以军法处置,斩了他的父亲,将他也下于牢狱。

    太子李建成攻破霍邑,刘弘基阵斩宋老生。他便投在刘弘基军中,一直视刘弘基为恩人。

    出兵之前,刘弘基对他说的那番话让他感触极深。城外的燕王李闲,几乎人人都知道也是当今皇帝的儿子,只不过皇帝为了保存颜面不肯相认。如今燕王兵临城下,皇帝派兵马出城去求援,说来说去,打来打去还是他们李家人自己的事。死的却是那么多无辜兵士,无论如何这件事确实都让人觉着有些憋屈窝囊。

    诚如刘弘基所说,这一战若是陛下赢了,战死的袍泽家眷或许还能领到一些抚恤,可若是燕王胜了,怎么可能会给唐军阵亡的将士们发抚恤?唐军守城,燕云军攻城,也不知道会有多少燕云军士兵死于唐军之手,若是再给唐军发抚恤,难道燕王就不怕寒了燕云军将士们的心?

    所以这一战无论谁胜了,对于士兵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就算朝廷发些抚恤又能怎么样?

    士兵们战死,不是与外敌作战而死,死的何其憋屈窝囊?

    李家自己人之间的争斗,却要牵连这么多无辜百姓。

    而张公谨在叮嘱韦天垂的时候,说的话却截然相反。他告诉韦天垂,宁可死战也不要退却。陛下这段rì子心情极差,谁知道会不会引起雷霆之怒?韦天垂是张公谨的亲兵出身,对张公谨也是忠心耿耿。他能从一个亲兵升任为鹰扬郎将,全靠张公谨的提拔。

    如今张公谨用到他,他自然也要以死效力。

    子时一到,城南的明德门,城东的通化门同时打开。两员虎将各带一千jīng骑杀出了城门,不管是徐盛怒还是韦天垂其实心里都明白,这次突袭燕云军大营就算能杀出去,只怕手下兵士也剩不下几个人。燕云军乃是天下间一等一的jīng锐之师,这些年未尝一败,与这样的对手作战,无论是谁都会心生忐忑。

    徐盛怒一马当先冲向燕云军大营,距离还有一百二十步的时候羽箭就带着破空之风激shè而来。弓箭手临阵不过三矢,指的便是对骑兵作战而言。轻骑速度太快,一百多步的距离瞬息而至,便是最优秀的弓箭手也很难shè出第四箭。

    徐盛怒骑兵出身,shè术自然不可小觑。听着弓弦响动便将身子伏低藏于战马一侧,耳边羽箭呼啸而过,身后的骑兵哀嚎着落马,这些声音不断的传进徐盛怒的耳朵里。从燕云军开始发箭他就知道,这次突袭只怕很难成功了。

    燕云军早有准备,轻骑踏阵,对方的弓箭手竟然能这么快集结起来并且列阵拒敌,突袭已经不能再称之为突袭,只能称为硬闯。以一千轻骑硬闯早就有所准备的敌军连营……这不是神话故事,燕云军也不是流寇难民,所以这一战注定了血腥惨烈。

    羽箭擦着徐盛怒的身子飞过去,这种距离死亡近在咫尺的感觉他并不陌生。

    距离燕云军大营还有三四十步的时候,他猛的坐直了身子将手里的长槊端平。

    “杀穿敌营!”

    他大声喊了一句,然后提马从鹿角上跃了过去。

    后面的骑兵有骑术不jīng者直接撞在了拒马上,削尖了的木头狠狠的刺进战马的身体里,腿粗细的木头在战马身上留下巨大狰狞的伤口,战马穿在上面一时间还倒不下去,发出一声一声绝望的嘶鸣。

    士兵们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运气好的还能站起来往前冲,运气不好的直接被袍泽的战马撞倒,来不及站起来就被接踵而至的马蹄子踩得血肉模糊。

    燕云军弓箭手在三箭之后便开始迅速回撤,顺着后面长矛手方阵特意留下来的通道撤到军阵后面,弓箭手后撤,长矛手随即将通道关闭。

    随着指挥军官的命令,长矛手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顶了四五步将阵型展开,第一排长矛手下蹲,双手握紧矛杆,将矛锋上扬,矛杆顶在地面上。

    第二排士兵半蹲,手里长矛同样顶在地上,矛锋扬起。第三排士兵直立而战,长矛搭在前面士兵的肩膀上,第四排也是如此,长矛一排一排向外面伸着,就如同一只巨大的刺猬,在火把的照耀下,密林一样的矛锋上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幽寒光彩。

    “杀!”

    徐盛怒大吼了一声,用长槊向前一指。

    但他却将战马勒住减速,让自己身后的骑兵们超越过去狠狠的撞进了枪阵中。

    ……

    ……

    高高跃起的战马狠狠的从半空砸落下来撞进枪阵中,马背上的骑士其实在还没落地的时候就已经身死。跃起的战马身上最少有六七条长矛狠狠的戳了进去。马背上的骑士如果运气好的话,双腿被刺短但还能有一口气活着。运气不好的,直接被数不清的长矛在身上戳出密集的血洞来。

    长矛穿过战马的身躯,骨骼和矛锋摩擦而过的时候那种声音令人牙酸。沉重的战马砸下来之后就再也站不起来,而被砸倒下的燕云军长矛手也很难再有站起来的机会。轻骑踏阵,要想冲破已经结阵以待的长枪兵,除了靠最前面的骑兵用人命开路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办法。

    如林般长矛太密集,密集到撞上来的唐军士兵身上伤口最少的一个也有六七处。而战马在撞翻了一片长矛手之后随即殒命,它们最后的使命便是以身躯为后面的骑兵开路。最前面几排长矛手的阵型被撞得有些凌乱,但唐军骑兵的伤亡同样巨大。

    轻骑兵的防御力极低,身上薄薄的皮甲根本就挡不住矛锋刺入。随着骑兵和长矛手撞在一起,人的哀嚎和战马的嘶鸣声随即响彻天际。

    徐盛怒故意放慢了几分,有一百多名唐军骑兵超越他冲了过去。骑兵的长槊比燕云军士兵手里的长矛杀伤力要大的多,也要长一些,但冲在最前面的骑兵根本就没有机会第二次举起长槊,因为他们每个人面对的都不止一条长矛。

    血肉飞溅,杀气激荡。

    最前面的一百多名唐军骑兵没有一个人活下来,最强悍的一个也只冲进去不足十步便被刺成了肉泥。但燕云军的枪阵也被唐军骑兵撞开了一个豁口,这豁口虽然不大,但却为后面的骑兵打开了一扇有可能生存下去的大门。

    “杀!”

    徐盛怒一声暴喝,挺槊冲进了枪阵之中。

    随着唐军骑兵发了狠,被撞开的豁口被逐渐撕开。口子越来越大,涌入枪阵的骑兵也越来越多。

    若是唐军骑兵的数量再多一些的话,极有可能将枪阵彻底撕开。但徐盛怒只有一千骑兵,而枪阵的厚度又太大,如果不能尽快杀出去的话,他麾下jīng骑都会如陷入泥潭一般被枪阵困死。一旦轻骑失去了速度上的优势,被困于枪阵之中的话,那么马背上的骑兵将变得毫无还手之力,草靶子一样顷刻间就会被长矛手戳死。

    徐盛怒连戳带削接连杀了四五个燕云军士兵,他杀人的速度已经快极,但枪阵实在太厚重了,至少有二十排横列,之前自杀式撞进来的骑兵只冲开三排,冲进来之后他就感觉战马的四蹄像是被绊住了似的,速度越来越慢。

    他一槊将一名燕云军士兵的心口刺穿,抽出槊锋顺势横扫又切开另一名士兵的咽喉。可就在他准备再刺一槊的时候,战马忽然哀嚎了一声向一边歪倒了下去。徐盛怒大惊,这才发现护在自己左右的亲兵都已经被长矛从马背上戳了下去。

    一条白蜡杆铁锋头的长枪狠狠的刺进了他坐骑的肚子里,战马身子颤抖了一下,随着那长枪抽出来,一股血瀑布一样喷了出来。这一条长枪才抽出去,六七条长枪随即而来,噗噗的声音不绝于耳,战马立刻就被戳成了筛子。

    徐盛怒连忙将脚从马镫中抽了出来,长槊横扫逼退了涌过来的燕云军士兵,纵身一跃从马背上跳了下去,身子就地一滚躲开两条长矛,槊锋一扫,斩断了三条小腿。他趁机站起来向后急退,面前立刻就补满了杀气腾腾的燕云军长矛手。

    “将军速退!”

    唐军骑兵如坠泥潭一般已经被彻底困住,长龙一样的阵型逐渐被燕云军斩断分割,后面跟不上来的骑兵大声呼喊着,拼了命的往这边冲试图将徐盛怒接应回去。

    “若是不能冲出便退回来,陛下面前我自然会为你说话。”

    “这场厮杀,杀的不是突厥人,不是高句丽人,而是自相残杀,就算杀的人再多又有什么意义?”

    “不管是谁赢了,终究是天家的人。”

    刘弘基的话在徐盛怒耳边回响,他抹了一把嘴角上的血迹忽然放生大笑:“大将军,请恕末将违命不尊!今rì死战,以报大将军为末将报了杀父之仇!”

    “杀!”

    徐盛怒一声暴喝,挺槊杀进了人群。

    ……

    ……

    “都闪开!”

    一声大喝从燕云军枪阵后面响起,随即一个身材敦实的战将手持一对铜锤分开士兵朝着徐盛怒冲了过来。一看到那对铜锤,徐盛怒便知道对方是谁。燕云军双锤将裴行俨,人称武痴,还是个战场上的疯子。

    “来的好!”

    已经中了两处枪伤的徐盛怒眼神骤然一亮,一槊刺向裴行俨的咽喉,裴行俨也不躲闪,左手锤猛的迎了上去,当的一声脆响,那槊锋立刻就被锤头上巨大的力度震开。徐盛怒长槊险些脱手,才稳住槊杆,裴行俨一个箭步冲过来,右手锤高高举起直接奔着徐盛怒的额头砸了下来。

    徐盛怒举槊迎了上去,当的一声,巨大的力度之下他的两手虎口同时崩裂,长槊握不住被一锤砸落在地,裴行俨跨步向前,一脚踹在徐盛怒的心口上。徐盛怒的身子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向后倒飞了出去,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你不是我对手,跪下投降饶你不死。”

    裴行俨缓步走到徐盛怒身前说道。

    “若怕死,我又何必来厮杀?!”

    徐盛怒艰难的爬了起来,从腰畔将横刀抽出来指向裴行俨。他嘴里不断有血溢出来,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是条汉子!”

    裴行俨肃然说了一句,然后一锤砸了过去:“我成全你的名声!”

    血……绽放在碎裂头颅之上。

第六百六十一章 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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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六十一章逃命

    徐盛怒的横刀挡不住裴行俨的铜锤,横刀才来得及举起来那锤就已经到了他的头顶,铜锤砸在横刀的刀背上,当的一声将横刀狠狠的夯进徐盛怒的铁盔中,几乎与此同时,铜锤紧跟着横刀砸在他的头颅上。本书最新章节首发来自书河

    铁盔被直接砸瘪了进去,一颗大好头颅如碎裂的西瓜一般四散。脑壳崩碎,红sè的血液和白sè的脑浆混合在一起激荡了出去。因为距离太近,有几块碎肉粘在了裴行俨的脸上。他向后退了一步,抬手将脸上的血肉抹去,没有再多看一眼缓缓倒下去的徐盛怒,阔步朝着被困住的唐军骑兵走了过去。

    “大将军有令,尔等投降不杀!”

    裴行俨的亲兵大声呼喊了一句,随即包围住唐军骑兵的燕云军士兵整齐呐喊起来将军我等你。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被困在枪阵里唐军骑兵犹在死战,随着呼喊声响起,燕云军士兵向后退了出去留出来一片空地,虽然厮杀从开始到现在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但战死的唐军骑兵已经超过半数,剩下的人也几乎个个带伤,还骑在战马上的人不足一成,还能站着的连三百人都不足。毫无疑问,如果燕云军士兵不后撤的话,他们这些人最多再坚持一炷香的时间,就会被屠戮殆尽。

    裴行俨阔步走到阵前,看着面前那些浑身是血的唐军骑兵朗声道:“燕王殿下旨意,你们也是汉家儿郎,与我燕云军兄弟们都是一般的出身,这场厮杀全因城中那个皇帝而起,燕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们若是肯降,燕王待你们如待我燕云军兄弟们一般无二。”

    “投降?”

    一个唐军校尉抹去额头上的血水,苦笑着摇了摇头走到众人面前。他先是抱拳对裴行俨行了一礼,肃然道:“谢过大将军不杀之恩,但……”

    他回头看了那些同袍,声音嘶哑悲凉的说道:“这次挑选出来冲阵的弟兄们,家都在长安城,这是皇帝陛下亲自下的旨意,为的是什么大家自然也都明白。若是投降,我们家中妻儿父母只怕也落不得一个好下场。从选了我们出城冲阵那一天开始,我们早就没有了退路。”

    “我们投降,祸连家人。”

    他看着裴行俨声音微微颤抖着说道:“所以谢过大将军的恩义,谢过燕王的恩义,我等却不能遵命!”

    “我们不想死!”

    有个年纪只有十六七岁的唐军士兵哀嚎了一声跌坐在地上,他看着那校尉哭嚎道:“我不想死……我还没活够,我还没有娶妻生子,我还没有为我刘家传宗接代啊誓不嫁豪门!我不想死……”

    “谁想死?”

    那校尉惨笑着问:“你问问弟兄们,谁想死?”

    “可我们不死,家中父母怎么办?”

    他看向手下士兵们,大声道:“我不强求你们,愿意投降的就丢下兵器,燕王断然不会欺骗咱们,你们也知道今rì本是必死的,燕云军没必要放咱们一条生路。若是还顾忌家中亲人的,就跟我站到一起来,也不劳燕云军的弟兄们动手,我们自己了断!”

    听到这番话,唐军骑兵中有人忍不住将横刀丢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有人脸sè木然的走到那校尉身边,眼神中哪里还有一丝神采。

    “白痴!”

    裴行俨骂了一句道:“若是你们不死,归入我燕云军中,明rì一早到城外叫阵的时候将实情说出来,难道李渊还敢下令杀了你们的家人?若是真这样做的话,他必将失去民心!”

    “对啊!”

    有人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一条生路:“只要咱们在阵前将这事说出来,皇帝必然是不敢下令杀人的!”

    那校尉一怔,随即颓然的将横刀丢在地上,忍不住叹了一声,在心里忍不住想到,咱们这些人只要将这事说出来,皇帝迫于无奈或许不会对咱们家人下手,可皇帝的名誉也会跟着一落千丈,燕王……好算计!

    他出身世家,所想到的事自然比那些寒门出身的士兵要深的多。在这种时候,竟是还想到了燕王这样做的目的。可是谁又能忍受得住活下来的诱惑?视死如归这种事哪有那么多,被传颂的多半都是谎言,谁都不愿意死,哪怕能多活几天也好过血肉模糊的死去,连一具全尸都留不下红楼之情醉水玉梦。

    “降了……”

    他看向裴行俨,缓缓的跪了下去。

    ……

    ……

    城东的厮杀很快结束,从徐盛怒率领轻骑踏进燕云军连营,到残兵四百余人投降也不足半个时辰,而城南这边的战斗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韦天垂是郯国公张公谨麾下大将,此人以武艺jīng湛闻名,军中比武,少有人是他的对手。此人在数次厮杀中也立过不少功劳,手里的人命算起来也已经有几十条”人太多之后对生命也就没有了敬畏之心,但不代表对自己的生命不会珍惜。

    从冲阵一开始,韦天垂就知道今rì绝不会成功了。

    不同于裴行俨的战术,从一开始牛进达就没有让弓箭手列阵顶上去,而是让弓箭手后撤,数千名手持盾牌的步兵结成了一个凹形的阵型,将唐军骑兵放进了大营。而冲进大营的唐军骑兵还来不及高兴,就发现自己陷入了重围之中。

    手持一人高巨盾的燕云军步兵人挨着人站着,密密麻麻的盾牌组成了一道一道的城墙。冲进大营的唐军骑兵骤然惊醒,再勒住战马打算退出去已经晚了。四周的盾阵开始合拢,厚重的阵型缓缓的压了上来。

    躲在那些巨盾后面的士兵完全被遮挡住,唐军骑兵手里的长槊就算再锋利竟是找不到目标!他们的面前是整齐连绵的盾阵,长槊胡乱捅过去根本就伤不到燕云军士兵!

    而就在盾阵合围之后,躲在巨盾后面的唐军士兵开始发威,每一排巨盾手后面是一排手持投枪的士兵,当盾阵合围逼近唐军骑兵二十步之内,随着牛进达一声令下,数不清的投枪从巨盾后面飞了出来,暴雨一样狠狠的砸进唐军骑兵的军阵中斗气冲天最新章节。

    一时间哀嚎声响彻天际,唐军士兵躲无可躲,后路被同袍堵死根本无法转身,向前冲的话同样是死路一条。

    “撞开他们!”

    处在最后队的韦天垂大声命令着:“向前冲,只有将盾阵撞开才有活路,别停下当靶子,往前冲!”

    他一边大喊,却偷偷调转战马往回冲了出去。趁着燕云军还没有反击,他有时间冲到明德门外。只要城门打开自己回到城中,以郯国公对自己的器重,想来也不会太为难自己。他不知道城东的徐盛怒选择了一条截然相反的路,如果他知道的话也不会改变自己的选择。

    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韦天垂心里骂着,燕云军早就做好了准备,别说突袭,就算郯国公调集上万大军硬闯也未必能将燕云军连营冲开。

    所以他干脆利落的选择了逃命。

    密集的投枪无穷无尽一般投了过来,聚集在一起的唐军骑兵一层一层的被投枪从马背上撕下来。就如同巨大而密集的冰雹砸进池塘里一样,在水面上激荡起一片血花♂骑身上的皮甲根本挡不住沉重且锋利的投枪,而停下来是他们犯下的最致命的错误。

    无法想象这种惨烈,密密麻麻的投枪覆盖过去,骑兵和战马根本就无法躲闪,而随着盾阵逐渐合拢看起来他们最后的生路也即将被断绝。

    ……

    ……

    韦天垂带着十几个亲兵返身逃了出去,随着他的临阵脱逃,唐军骑兵后队也随即崩溃,士兵们纷纷拨转马头跟在韦天垂后面往回跑,后面淤积的人群散开,前面的骑兵也有了一条生路,溃败一开始就以一种无法阻止的速度蔓延了出去溶情黛韵补红楼。

    唐军竟是才一冲杀就立刻逃了,便是连牛进达都没有想到。他本来以为既然来冲阵,那唐军必然抱着决死之心。来的骑兵并不多,显然是打算冲出去求援的。既然如此,万万没有才一开始就溃败的道理。

    可这种事就这样发生了,是个笑话,是个很冷的笑话。

    韦天垂一路狂奔,仗着他的战马好一路领先的往明德门外冲。他疯了一样的打马,告诉自己只要冲到城门就能活下来。

    明德门城楼前,手扶着城垛看着外面的郯国公张公谨脸sè铁青,他的手抓着城砖,因为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条条隆起。

    “放箭!”

    他从嘴角里挤出两个字,随即拂袖而去。

    箭雨从城墙上覆盖了下去,其中还夹杂着小腿粗细的重弩。逃回来的唐军骑兵没有死在燕云军手中,而是死在了同袍手中。韦天垂运气极差,被一支重弩直接轰碎了半边身子,落在地上的尸体看起来就好像半截蛆虫一样恶心。而让人唏嘘的是,他的战马竟是完好无损,身上一处伤都没有。

    战马孤零零的站在韦天垂的尸体旁边,不断的用嘴巴拱着主人的身子试图将他唤醒。它的嘴里发出轻声的呼唤,只是已经冰冷的尸体怎么能给它回应?

    在战马身后不远处,白羽覆盖了一层,数百名大唐jīng锐骑兵全都被shè死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活着触碰到已经触手可及的城门。

    想死的死了,想活下来的也死了。

    张公谨没有多看一眼外面,嘴唇抽搐,脸sèyīn寒。

    西内苑城门上,刘弘基饮尽壶中酒,流下一行清泪。

第六百六十二章 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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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六十二章布置

    两支突围求援的人马全军覆没,这件事李渊得知的时候他甚至脸sè都没有变一下,也不知道今天皇帝是怎么了,竟是一点怒意都没有。他只是面如表情的吩咐兵部尚书将抚恤加倍发下去,无论是逃回来被张公谨下令shè死的,还是投降了燕云军的,一律按战死论,抚恤必须在两rì之内发到那些士兵家中。

    吩咐完了之后他起身走出御书房,一路缓步走出太极宫,出了玄武门直接登上了西内苑城门,已经三四天没有下过城墙的刘弘基连忙来迎。李渊看到头发凌乱衣衫满是脏污的刘弘基显然怔了一下,随即拍了拍刘弘基的肩膀走到城墙边上。

    他看着城外燕云军连绵不尽的营帐,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刘弘基不知道皇帝的意思是什么,也只是站在一边不言不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渊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回头看了刘弘基一眼问道:“弘基,如果要你来看,李闲什么时候会开始攻城?”

    “不会太久,臣推测,三五rì之内。”

    刘弘基想了想回答道。

    “是啊……”

    李渊有些感慨的说道:“他总是要忍几天的,得做个样子给城中百姓看,给满朝文武看,甚至是给天下臣民看……他是来清君侧的,不是来造反夺位的。他提了条件,虽然明知道朕不会答应但还是要等上几rì,因为他要彰显他师出有名。”

    “朕听说……”

    李渊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燕云军中有一种威力极大的火器,投入人群中可在瞬间杀死数十人,若是投到城门前,便是厚重城门也挡不住几次焚烧。朕没有见过,弘基……你可见过?”

    “臣也不曾见过。”

    刘弘基如实回答道。

    “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又是谁想出来的这逆天手段。”

    “据说是李闲自己想出来的。”

    听到这个回答李渊明显怔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朕有二十三个儿子。”

    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刘弘基心里已经咯噔一下震颤起来。皇帝说他有二十三个儿子,但谁都知道,皇帝陛下只有二十二个儿子。

    “陛下!”

    他试图阻止皇帝不要再说下去,但李渊却摆了摆手道:“此间又没有外人,弘基,当初你到辽西怀远镇投靠朕的时候,朕就把你当自家人看待。你与建成世民关系都极好,便是宁儿也把你当大哥看待。今rì这话朕只是对你说,便是裴寂刘政会也没机会听到朕唠叨这些。”

    他看着外面的燕云军连营继续说道:“朕有二十三个儿子,四个嫡子。”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顿了一下,留给了刘弘基一段反应时间。刘弘基不是笨蛋,甚至比一般人要聪明的多。当皇帝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立刻就反应过来,马上就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他的脸sè瞬间变得苍白起来,手竟是忍不住剧烈的颤抖着,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燕王……燕王……不是?”

    刘弘基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嗓音发颤。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出了这句话,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后背上一阵冰冷。

    “他不是。”

    皇帝点了点头,嘴角上的笑意显得格外苦涩:“到了现在这会儿,朕倒是希望他是!朕有二十三个儿子,长子建成老成持重,自十几年前府里的大小事务就都交给他处理,事事都能办的很谨慎顺畅。朕又让他领兵,临阵作战虽然稍显青涩但还是让朕满意的。朕有意培养他,就是为了让他继承朕的家业。”

    “次子世民,自幼在陇西老宅里独自长大,虽然疏于管教但学识武艺都还算过得去,是个自律的人。但朕现在才明白这自律只是表象,他一个人生活的时间久了难免会变得xìng子粗野,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他就想着抢过来,想尽办法的抢过来,其实这xìng子……倒是极适合做皇帝。”

    “三子玄霸自幼多病,皇后求佛多年佛祖也没有眷顾他,身子才好转一些以为灾厄过去的时候,终究还是坠马死了。”

    “老四元吉xìng子比世民还要野,朕记得在辽西怀远镇的时候他小小年纪,便嘴里挂着人不为我所用便应杀之这样的混账话,朕怒极问他哪里学来的这些话,他还振振有词说出自后汉书。他xìng子如此而且不止自律,朕说过他早晚要吃亏在这上面,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吃了这么大的亏,竟是连xìng命也丢了……”

    李渊语气平缓的说道:“可是说起来,他们四个竟然都不如李闲。如果李闲他也是……朕曾经真的想过要把皇位传给他的。可朕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朕就知道,他不是……陇西老宅里的下人都死了,刑部查来的消息说是被刘武周的残兵杀的,现在想想……料来也是李闲做的,想来他在进长安城之前便也知道他不是了。所以进了城之后他所有的表现,都是在演戏。”

    不管是刘弘基还是皇帝,两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点名李闲不是什么。

    可就是这个不是,让刘弘基震撼的无以复加。

    ……

    ……

    “朕很后悔当年做下的那件错事,但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后悔自然也没有用处。刚刚得知李闲便是朕当年丢了的那个孩子的时候,朕心里真的很欢喜。说给皇后知道,她竟是开心的嚎啕大哭,便是病也好了几分。朕便一直盼着他回来,皇后也盼着他回来,终于盼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个让人无语的笑话!”

    “玄霸,元吉,建成相继离朕而去,朕这个白发人竟是接连送走了三个黑发人。只剩下一个世民,还是有大过错的。朕当时真的动了心思,如果建成的子嗣中没有人适合接过这个担子的,朕就把皇位给他!”

    “所以朕将他召回长安城,朕是真的很想看看他。朕看到了,心也冷了。他不是……他竟然不是……”

    李渊有些神经质的笑了起来,透着无尽的苍凉悲哀。

    “朕知道皇后是怎么死的,她早就病入膏肓只盼着临死前还有机会能再见一次自己的骨肉。朕是想满足她,但想不到是朕害死了她。”

    “太像了……皇后纵然神智偶有不清的时候,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见到自己盼了很久的儿子回来,却发现根本就不是……皇后是想不开憋住了气而死。”

    “他就是个孽障!”

    李渊的语气骤然拔高,甚至变得尖锐起来:“朕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便跟他说过,朕能给他的不会少了他,但朕不能给他的他想都不要去想。可他却不满足,紧盯着朕的位子不放。这样的人……朕还有什么必要念着骨肉亲情吗?”

    说完这句话,李渊猛的回头看向刘弘基一字一句的说道:“所以……弘基,你不要有什么顾忌,如果有机会杀了他就不要手下留情。朕要这样的逆子无用,世民若是回不来,朕就把皇位传给建成的子嗣!”

    刘弘基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吞下一嘴的苦涩。

    “臣明白!”

    他终于明白了皇帝说这番话的意思。

    如今城里城外的人,不仅是文武百官,便是百姓们也都差不多知道燕王便是皇帝嫡子的事。所以领兵守城的几个将军,无论是谁都会心存顾忌。即便燕王就是在造反,即便这样的大罪足够凌迟处死的,但依然不敢有人动杀了他心思,因为他是皇帝的嫡子,除了皇帝之外谁也不敢也不能有这个心思!

    当李渊说出这番话之后,刘弘基便明白了。

    皇帝现在想要燕王去死。他甚至可以想象的到,皇帝现在一定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当初请燕王回来的时候,他绝对不会想到会是今rì这般局面。

    皇帝绝不会无缘无故和自己说这样隐秘震撼的事,所以刘弘基一开始就加着小心。他明白如果燕王没有造反的话,这件事便是烂在皇帝肚子里他也不会对任何人说起,如果燕王自己也不知道的话,毫无疑问皇帝连他也会瞒着,让燕王整rì活在自己是皇帝嫡子的美丽幻想中。但现在,这个秘密到了不得不说出来的时候。

    “李闲是个草莽出身的,逢战喜欢自己站在最前面。若是燕云贼攻城,他必然临阵亲自指挥,若是有机会你就想办法率军反冲杀一阵,不惜一切代价给朕杀了他。”

    李渊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下城墙。

    刘弘基躬着身子送他下去,临下城之际皇帝忽然站住,也不回头声音有些清冷的说道:“朕听说这两rì你说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话,颇多不敬不实之处,但朕不想和你计较这些,你好自为之。”

    如果说之前皇帝是在示之以诚,那么现在便是震之以威。

    刘弘基知道,皇帝是要自己绝对的效忠。

    “臣明白!”

    他垂首,心中激荡不安。

    ……

    ……

    李渊离开西内苑城门之后便回了太极宫御书房,然后派人将张公谨招来。张公谨以为皇帝要责备自己用人不当之错,一路上心怀忐忑。一直到进了御书房他都没没敢抬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

    “昨rì夜里的事,朕知道不是你的错。”

    李渊看了张公谨一眼,将手里的奏折放下后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说道:“坐下说话。”

    “臣不敢。”

    “让你坐就坐。”

    李渊语气加重了几分说道。

    张公谨惴惴不安的欠着身子坐下来,等着皇帝说话。

    “从今rì起你就不要在去城南了。”

    皇帝接下来的话吓了张公谨一跳,他以为皇帝要解除自己的兵权,连忙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解释,李渊接下来的话让他惊讶的无以复加。

    “你从城南,城东的守军中抽调一万jīng锐,你就坐镇兵备府衙门盯着西内苑那边……若是刘弘基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你便率军接替西内苑的城防!必要时候……杀几个人也是无妨的。”

    李渊走到张公谨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朕信得过你,如今长安城里你是朕唯一信得过的人了。玄武门乃重中之重,绝不能有一点闪失!”

    “臣遵旨!”

    张公谨抬起头,眼神格外明亮。

第六百六十三章 房玄龄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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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六十三章房玄龄之策

    六月的时候天气已经热的让人有些烦躁,尤其是当身上还必须披着一层厚厚的皮甲的时候,这种烦躁就会被无限度的扩大,但不管是城内的唐军还是城外的燕云军,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虽然处于战时但每rìcāo练依然不断,挥汗如雨之后反而有一种别样的酣畅淋漓。[ 找小说素材就到]59文学网友分享】

    李闲巡查了一遍营盘之后便返回了自己的大帐,虽然已经等了几rì城中依然没有什么消息,但李闲似乎一点也不急。现在他要做的事并不多,专心致志拿下长安城才是最重要的。河北窦建德有宇文士及带兵盯着,江淮有张亮率军镇守,至于东都王世充,那是已经蒸熟了的馒头,随时可以揭锅吞下去。

    在躺椅上躺下来,随手拿起一本书随意翻了翻。

    才看了没几眼,谢映登在外面叫了一声,进来之后躬身施礼道:“按照主公的吩咐,杜如晦等人已经自巨野泽启程,算上消息来回耽搁的这些rì子,估摸着再有一个月左右就能到达大营。”

    “嗯”

    李闲点了点头道:“杜如晦和长孙无忌到了之后,孤也能清闲些。那些琐碎的事都交给老杜……孤倒是忘了,现在营里还闲着个有本事的。一会儿将房玄龄找来,孤也不能白养几个闲人。屈突通是个领兵的能手,孤已经让他先领着五千人马在城西叔宝手下做事,再看他几rì,若是真下定了心思跟着孤,再给他一支人马领着就是了。”

    “才降过来,主公让他领军是不是稍有不妥?”

    谢映登谨慎的提醒了一句。

    “无妨,他现在还有别的选择?房玄龄和他都不是笨蛋,既然进了孤的大营他们的后路也就断得差不多了。李渊那边他们只能死心,李世民即便回来还敢用他们?而且现在孤站的位置他们也看的极清楚,李渊也好,李世民也好,都不如跟着孤。”

    “还是应该堤防些。”

    谢映登道:“房玄龄倒是好说,前些rì子我与他交谈过几次,此人心胸虽然不甚开阔,但胸腹中有真才实学,若是诚心为主公效力倒是个治世之才,有许多见解,便是臣也颇折服。*屈突通……此人常年领兵,心xìng坚硬狠辣,主公若是要用此人还是三思为号。”

    “嗯!”

    李闲点了点头微笑道:“不说这个了,如果到后rì早晨城里的密谍还有信号传出来的话,那也就不能再等下去了。现在已经到了六月末,九月后天气就要变凉,孤还想着年前将东都事也解决了,若是时间充裕对窦建德也该到了算账的时候。当然这些事不可能在年前一并都解决了,但还是要抓紧些办,等河北地面上的事都平了,孤对荆襄,川蜀也是要用兵的。”

    “窦建德是之后必须解决的事,只要灭了他,我燕云寨的疆域便能连成一片。而且只要河北平定,也就打通了到渔阳涿郡等地的通道。高句丽最近有点猖狂啊,乙支文德死后高句丽好像也不太平,现在是谁做国王都说不好……但他们的野心却都一个样,当初杨广没能剿了他们,但也让高句丽人元气大伤,这才恢复了几年就敢打河西诸郡的主意了,要是由着他们闹腾下去,谁知道还会做出什么恶心人的事情来。”

    “王伏宝那边怎么样?”

    李闲忽然转移了话题,他这个人思维天马行空跳跃xìng极大,跟他说话的人若是不熟悉他的xìng格,只怕会很不适应。

    “王启年回来了,吴不善也在河北暴露了,现在这事谁盯着?”

    “冷亦。”

    谢映登道:“每半个月一份密报送过来,但最近窦建德动兵不得已重新启用王伏宝,冷亦的消息也就不如以往按时,毕竟军中传递消息不方便了许多。”

    “王伏宝这个人对窦建德还没有死心,或是因为窦建德对他有恩,或是因为窦红线,冷亦不好直接去劝,现在还没找到逼反了他的机会。”

    “找不到就自己去创造!”

    李闲摆了摆手道:“冷亦擅长的是暗杀伏击,让他想些办法策反了王伏宝确实不太适合。你斟酌一下,实在不行就从谍子里选合适的人过去帮他。”

    李闲走到舆图边看了看,指了指某处道:“王伏宝率军就在此处和达溪将军对峙着,此人虽然也是草莽出身但深得用兵之法,不可小觑。[ 找小说素材就到]窦建德南下,不能因为他而坏了长安这边的事,你派人用最快的速度往江都去一趟,调张亮北上策应宇文士及,退了窦建德的兵,顺势把李道宗那十几万唐军也解决了。”

    “臣这就着人去办。”

    谢映登想了想又问:“若是不能策反王伏宝……”

    李闲视线从舆图上离开,想了一会儿说道:“那就让窦建德也不能用他。现在窦建德身边没几个人真正懂得领兵,王伏宝若是再能执掌兵权……不好。”

    “臣明白了!”

    谢映登点了点头,心中了然。

    ……

    ……

    谢映登离开之后便将房玄龄找了来,这个本来应该成为大唐朝廷新贵的人接连受挫折之后xìng子反而内敛了不少,看起来更加的稳重起来。说实话连他自己都觉着人生际遇实在有些妙不可言,当初跟着李世民造反,说起来如果李世民完全按照他的策划去办的话,未必就不能成就大事。

    但李世民太自负了些,说起来他骨子里根本就不相信任何人。当初他提议待东都之事解决了之后再图谋夺嫡,但李世民却根本就不想等着。按照房玄龄的设想,东都城破之后,必然会生擒一众王世充手下的官员,还有大郑皇宫里的宫女嫔妃,这些人都是要押赴长安的,李渊也必然会让李世民在长安城献俘,倒是大军回长安名正言顺,再突然发难,必然可成大事。

    李世民却根本听不进去,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献计杀李元吉然后送回长安,却并不带兵马,只带数百忠心甲士即可。进入长安城之后太子必然要来接他,就在城门处突然发难诛杀太子,扣押兵备府衙门的将领,然后进太极宫威逼皇帝退位。

    可李世民还是不听,只说不带兵马回去怎么可能成了事。他出谋划策,但李世民往往只听一半。这让房玄龄颇多不满,以至于兵败之后他和屈突通杀出血路逃出去之后,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去寻李世民。

    兵败之后,他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的仕途算是到了尽头。以他现在的名望,不管去投萧铣还是窦建德都不会受到重用,秦王逃入深山,他无奈只好劝说屈突通再想办法去寻李世民。

    屈突通的名望要比他大得多,以屈突通领兵的本事,不管投去何处前程都要比他明朗的多,但房玄龄如何肯放走这最后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屈突通若是弃他而去的话,他才真的无路可走了。好不容易劝说了屈突通去找李世民,半路却被那黑脸将军罗士信一口气将人马杀散,他和屈突通也都做了阶下囚。

    但让他想不到的是,李闲对他倒是颇为看重。这让房玄龄又看到了希望,燕王起兵围困长安之后,他觉得自己重施报复的希望更加的大了起来。

    不造反的燕王终究只是燕王,造了反的燕王……

    每当想到这里,房玄龄就忍不住心怀激荡。

    走进李闲大帐之后,房玄龄恭敬的施礼:“臣房玄龄,拜见主公。”

    正在舆图上标示着窦建德夏军动向,李闲头也没抬起来随意指了指说道:“自己先找椅子坐,等孤将地图上夏军的进兵路线捋顺了再和你说话。壶里有茶,矮几上有酒,自己动手不要拘束。”

    “臣谢主公。”

    房玄龄没有坐下来,而是缓步走到李闲身边,仔细的看着年轻但绝对令人信服的燕王殿下用炭笔在地图上绘画,以板尺将几个地方相连,然后又计算出距离,标注出夏军兵力,不多时地图上夏军的兵力布置便一览无余,格外的清晰顺畅。

    房玄龄心中一阵赞叹,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方式所以感觉非常新奇。有心想对燕王请教,又怕显得失礼。

    “这是孤想出来的一种标注方式,看地图的时候更直观清晰。”

    李闲看出房玄龄的好奇却不得不说谎,因为他总不能说绘图是现代战争中参谋们的基本功课吧。

    “主公大才!”

    房玄龄心悦诚服道:“臣听闻军中所用之远程抛石车,shè程足足提高了近三成的重弩,还有霹雳弹,还有战船上的撞角装置皆是主公亲自构想出来的,臣叹服。”

    “人力无穷,最重要的就是敢想,孤只是想的比别人多一些罢了。而且大部分的事孤都只是有个想法,交给下面人去实施,真正说起来,孤倒是没出什么力。”

    “人力无穷……”

    房玄龄回味了一下这四个字,若有所思。

    “孤找你来,是想问问你。”

    李闲在椅子上坐下来后语气平和的说道:“窦建德领兵南下袭扰我东平,齐,鲁三地,宇文士及虽然有十几万人马但还要提防李道宗,兵力有些不够用。既要稳定根基之地,又要退窦建德之兵,还要顺势解决了李道宗麾下那十余万唐军jīng锐,你可有良策?”

    他没说已经调了江都张亮率军北上的事,只是为了考量一下房玄龄的本事。他是穿过来的人,房谋杜断这四个字他可是早就印在脑子里了。

    “容臣想想。”

    房玄龄缓步走到地图前,看着李闲标注出来的那些线条眉头逐渐皱了起来。李闲也不急,在一边品茶等候。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房玄龄站直了身子微微吐出一口浊气:“臣以为,仅仅是靠着宇文将军那十万大军,很难做到尽善尽美。”

    “主公可派人联络罗艺,此人坐镇涿郡,麾下jīng兵数万,可许以厚利让他出兵南下,窦建德倾尽全国之兵,河北诸郡必然兵力空虚,无须多,罗艺只需下三五城,窦建德必然心慌。”

    “再以水师袭扰河北沿河各城,造大军即将北上的假象。然后派遣一得力大将,只带万余jīng锐入河北地界,打一处就走,不与夏军纠缠,若是能一路高歌猛进,河北必然大乱。”

    “以何厚利诱罗艺南下?”

    “高官显爵,幽州兵马所克诸城物资皆归罗艺所有。涿郡疲惫,罗艺最怕的就是养不起他那五千虎贲!”

    “还有……”

    “李道宗统领重兵在外,心思必然不如在长安时候那么安分。人都有所爱,若投其所爱……未必不能让李道宗臣服。找不到所爱之处,那便找他所怕之处!”

    “主公可假做一道李渊的密旨,调李道宗二十rì之内务必返回长安,不然杀无赦……”

    房玄龄微笑着说道:“便是飞,他也飞不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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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四章 那不是现在操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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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六十四章那不是现在cāo心的事!

    房玄龄微笑着说出逼反李道宗的办法的时候,李闲忍不住在心里非常认真的感慨说文人果然都是没有好心眼的,这计策虽然说不上太过jīng妙绝伦,但若是没有一颗坏心的人肯定想不出来。李闲暂时没有想到这个办法,那么或许也可以理解为房玄龄比他还要坏一些。

    其实在这个时代哪有什么好坏善恶之分,只以胜败论英雄。赢了的便是无耻之极,也被人称颂。输了的即便道德仁义,终究也是半生骂名。

    李闲听房玄龄说完之后点了点头说道:“以后你便在孤身边做事,你思虑周到,若孤有什么疏漏之处也好随时提醒。你初到燕云寨,暂且也不能给你个太高的职位……待长安城破之后,朝廷里必然有你一个位置……你曾在礼部为官,有些礼制上的事你多说些,这些事孤倒是不甚了解。”

    房玄龄心中一动,知道一个好前程重新摆在了自己面前。

    刚要答话,李闲继续说道:“河东王李承德那里你也多去几次……算了,rì后孤将他叫到这大帐中,你便在这里多教他些帝王礼仪。”

    “河东王?”

    房玄龄一怔,随即立刻明白了李闲话中的两层含义。他立刻俯身道:“臣明白!”

    因为从燕王这句话而窥测到了某些隐秘的事,房玄龄心中激荡难平。他的心思何等的透彻玲珑,李闲的话才说完他只诧异了一下便立刻明白。河东王李承德只是燕王抬起来的傀儡罢了,教他多少帝王礼仪只怕也没什么机会用到。这一层意思,便是燕王若是攻破长安,必然会死要逼李渊退位,立李承德为帝。

    第二层意思,才是重中之重。因为猜到了这一点,房玄龄激动的几乎压制不住内心的欣悦。

    教授河东王李承德帝王礼仪,何必要到燕王大帐中来教?何必要在燕王身边教?与其说是要教授河东王,还不如是教燕王这些!燕王之所以让他跟在身边时刻提醒有什么疏漏,分明心中有那个念头!

    这就好!

    房玄龄心中狂喜,忍不住在心中欢呼,这就太好了!

    燕王有称帝之心,这个时候重用自己,那将来燕王登基大宝之rì,朝廷上何止是有自己一个位置那么简单,说不定还是个极重要的位置。

    “你去吧。”

    李闲摆了摆手道:“军务上的事暂且不用你去费神费力,至于哪些是需要你做的,料来你自己心中也已经了然,孤喜欢的便是你这剔透的心思。”

    “臣告退!”

    房玄龄躬身施礼,然后转身走出大帐。今rì的收获实在太大了,大到让他都难以自持。文人也好,武将也罢,哪个不想名垂青史?以燕王如今的实力,拿下长安就算艰难些,但终究还是必然会成功的。只要自己多用些心思,前程一片光明。他大步的往回走,心说这样的好消息一定要快些告诉屈突通才是。

    那个家伙一直心里不安,唯恐燕王没有称帝之心。若是燕王没有这心思,就算投靠燕王,rì后又能如何?现在燕王已经透露出这个心思来,屈突通也就能死心塌地的留下来。房玄龄之所以如此急切的想找屈突通分享自己的所得,不是因为他和屈突通关系有多亲近,而是因为他们两个都曾是秦王的人,初到燕云军中,自然要多互相扶持一些,若是他们两个在离心离德,哪里能斗得过燕云军那一般老臣?

    就算不去斗,只为了自保两个人也要抱成团。

    李闲走到大帐门口,看着房玄龄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忍不住挑了挑。想到不久之前谢映登提醒自己还不能轻易重用屈突通之事,忍不住笑了笑。他之所以刚才对房玄龄说那番话,无非就是想让房玄龄那样去想。这番话房玄龄必然不会藏着,新近的降臣需要让他们踏实下来。而要让他死心塌地,没有什么比有一个好前程更管用的办法了。

    他转身走回大帐,仔细将房玄龄之前的话想了一遍,随即提笔在纸张上写了几行字,叫过亲兵吩咐道:“去交给军稽卫谢大档头,让军稽处二部的人按照大唐的圣旨模样做一份,做好之后再给孤送过来。”

    亲兵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照办。

    当谢映登看到李闲写的那些字之后先是怔住片刻,随即笑道:“这样yīn损的办法,必然是出自房玄龄之口了。”

    ……

    ……

    长安城方圆百里之内六月初才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雨,房陵郡却已经yīn雨多rì。自从攻克房陵郡郡治光迁城之后大雨就一直没停,大军在光迁已经停留了足足六rì,即便天sè立刻放晴,道路泥泞也不是立刻就能出兵的。这让李世民的心情有些灰暗,无缘无故就想发脾气。

    李世民撑着伞站在城墙上,因为雨实在太大了些,视线透过雨幕根本就看不出去多远,四周都是灰蒙蒙的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和灰蒙蒙的大地连成一片,所以显得格外压抑。虽然撑着伞,但李世民的身上已经被雨水浇透。yīn雨多rì,天气显得很凉,风吹过湿透了的衣服,李世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主公,还是回去吧。”

    为李世民撑伞的尉迟恭身上也早就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衣服流进靴子里,脚底下腻腻糊糊的感觉极不好,这让尉迟恭感觉自己好像踩在碎尸内脏上似的,越是去想,心里的烦躁恶心就越重。

    “回吧。”

    李世民叹了口气,转身往城楼方向走了过去。

    雨水打在城墙上激荡起来一层水雾,靴子踩在水面上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顺着城墙上的斜坡,雨水小河一样淌了下去。

    光迁城临着筑水,这几rì大雨之后筑水暴涨,河面比以往宽了近一倍,本是平缓的河流竟是变得狂暴起来。李世民本来打算攻克光迁城之后立刻进兵百里之外的永清县城,只要再攻克永清,顺着荆山脚下一路往东北方向就能直扑南漳,克南漳,襄阳便近在咫尺。

    但一场大雨阻断了他的行程,看这架势也不知道还要再下几rì雨。

    “韩将军呢?”

    李世民一边走一边问。

    现在的他对韩世萼极为倚重,毕竟若不是韩世萼率军接应,此时他说不定还在冒着雨去攻打那些只有几百人防守堡寨,为了夺得几百石粮食而欢欣鼓舞。凭白得了数万大军,他的人生也迎来了第二次转折。

    他觉得自己的第一次转折,是他从陇右老宅返回太原。当时他本以为自己可以一飞冲天,但却无奈接受了失败的结果。幸好上天眷顾,赐了韩世萼过来辅佐。

    “筑水暴涨,韩将军带着人马去巡查河防。若是被筑水涌入光迁城里的话,大军说不得要露宿野地了。”

    尉迟恭回答道。

    “这么大的雨,真是辛苦他了。”

    李世民摇了摇头,心中忍不住有些感慨。现在他才算真正认识到了韩世萼的才能,文可治国,武可安邦,比起大唐那些数得上的重臣也丝毫都不逊sè。得了一个韩世萼,便相当于得了房玄龄和李孝恭两个人,李世民如何会不开心?

    走进城楼之后,李世民也没心思换一身干爽的衣服,走到地图前面看了看,盯着某处微微皱眉。

    “李孝恭便在此处。”

    李世民指着那个地方说道:“他屯兵于武当山,距离咱们这里,若是道路通畅起来的话,不足五rì的路程,他麾下多骑兵,若是倾力而来用不了三rì便能赶到。他驻扎之地距离谷城同样不足五rì的路程,他选择屯兵的这个地方……当真让人难受。”

    尉迟恭一边拧着衣服上的雨水一边说道:“怕他做什么,如今殿下麾下兵jīng粮足,若是他敢来,臣去取了他的脑袋就是。”

    “呵呵,敬德之勇冠绝古今。”

    李世民笑了笑说道:“筑水过谷城,若是孤手里有水军的话倒是可以趁着河水暴涨,一路杀过去先将谷城占了再说。”

    “谷城中萧铣屯驻重兵,便是有水军也难以攻克。”

    声音从门外传来,李世民抬头看过去就看到韩世萼出现在门口。韩世萼进门之后先是对李世民行了一礼,然后直起身子一边脱蓑衣一边说道:“李孝恭之所以按兵不动,便是因为谷城不好打……谷城是襄阳西北门户,萧铣派了大将茂元宗率军驻扎此地,与襄阳互为犄角,相互救援,这一手安排的确实漂亮。”

    “这么大的雨,你还出去做什么!”

    李世民假意埋怨了一句,快步迎过去竟是亲手为韩世萼解开蓑衣。

    “臣惶恐”

    韩世萼退后一步道:“不敢劳动主公。”

    李世民替他将蓑衣脱下来笑道:“你为孤打江山,孤为你拿一件蓑衣罢了。”

    “水势如何?”

    他将蓑衣随手丢在一边问道。

    “若是再下两三rì,河水就要进城了。”

    韩世萼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丢一个木盆下去,顺流就能到永清!”

    听到这句话,李世民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妙!太妙了!”

    他快步走回地图边,仔细看了看随即兴奋道:“若是在城东六七十里出断了筑水,然后再扒开!大水就能直接冲进永清县城里去!到时候乘渔船就能冲上永清城头!”

    韩世萼也是眼前一亮,随即抚掌道:“主公果然妙计!”

    尉迟恭怔了一下,想了想提醒道:“永清县城萧铣驻军一万……可还有上万百姓……”

    “管不了那么多!”

    李世民摆了摆手,站直了身子语气森然道:“孤现在没心思去管百姓,那是孤以后再cāo心的事!”

第六百六十五章 破门

    唐武德三年六月二十,天气开始转阴,从早晨开始就闷热的让人想要骂娘,但雨就是没有下来,吴记包子铺里的白脸吴不善和瘦子王启年眉头紧锁,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发现彼此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消到了晚上不要下雨……”

    王启年咬了一口平时最爱吃的灌汤包,发现今天这包子也变得一点诱惑力都没了,索然无味,吃进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

    “就怕下雨持续几天,到时候大军冒雨攻城,对兄弟们来说困难更大,雨浇得抬不起头,城墙上的唐军低着头射箭倒是影响不大……如果再找不到机会,主公就算不怪罪咱们,咱们还有什么脸面见主公?”

    吴不善摇头叹了口气,咬了咬牙说道:“如果胖子还不能找到机会靠近西内苑,那我便带着手下兄弟硬闯,再这么等下去只能说是咱们的无能,!就算把我手下几百个兄弟的命都搭上,也好过攻城时候多损失数千乃至上万的士兵。”

    他看了王启年一眼,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在老家还有个婆娘……”

    “滚你的蛋!”

    王启年脸色骤然一变,忍不住骂道:“老子最烦的就是这种事,你有个婆娘关老子屁事,你难道是想让我去接管了她?别**扯淡了,以老子的身份就算找十个八个黄花大闺女难道还他娘的难了?你自己的婆娘你自己想办法照顾去,别跟老子说这些话……有本事你就死,你倒是看看老子管不管你这破事!”

    “老王……”

    挨了骂的吴不善却没有生气,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事我说了不算,谁也不想死,但咱们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一会儿我就去召集弟兄们,如果运气好的话冲到西内苑不是什么难事。死胖子现在被张公谨盯着太紧,他未见得有机会下手。不能等到晚上了,等一会儿让兄弟们吃一顿饱饭,我们就上路……说什么也不能让兄弟们做饿死鬼。”

    “我……”

    王启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我去帮忙和面。”

    他站起来,背过身子的时候揉了揉发酸的鼻子,感觉自己眼眶是里湿乎乎的,这种感觉让他有一种骂娘的冲动。他走向厨房,却发现厨房里的几个小伙计已经在忙活了,和面的和面,剁肉馅的剁肉馅,但几个人的脸色倒是平静的让人不敢相信,。

    “老王,你还欠我三两银子,上次赌钱你输了赖账一直不肯给!”

    一个小伙计嘟嘟囔囔的说道。

    王启年鼻子酸着从袖口里将钱袋子摸出来,塞进那小伙计手里强作欢笑的说道:“你个怂货,老子还能欠你那几两碎银子?老子是帮你拿出去放贷,你看看,这才几天连本带利变成几十两了,你就偷着乐去吧。”

    小伙计从钱袋子里数出三两银子攥在手心里,嘿嘿笑了笑然后又递给王启年:“给我娘!巨野泽水寨边上渔村,进去之后第二户人家就是我家……这些年其实档头没少给银子,但我心想着反正也不知道哪天死,娶了媳妇也是祸害人所以没攒下钱……现在想想竟是没给我老娘留下什么,这三两银子少了点,但好歹是个念想。”

    他看着王启年,想了想又说道:“如果有空,老王你多去我家坐坐……我娘保过媒,都成了的。”

    王启年忍不住,眼泪还是流了下来∧说自己还真是窝囊啊,这些年看了这么多生离死别的事,怎么还这样没出息,已经这么大岁数了还他娘的哭!

    正要说句什么安慰一下那小伙计,忽然外面的房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一个身穿唐军服饰的汉子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因为着急,他的脸色白的吓人。

    “吴大哥在不在!”

    吴不善认的这汉子是万玉楼手下的人,曾经跟万玉楼一块来过几次。

    这汉子进门后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说道:“我们档头带着兄弟们往西内苑冲过去了,档头让我来告诉你,准备接应。我们档头没找到机会,让几个兄弟假扮逃犯往西内苑那边跑,他带着人在后面追,这会只怕快要到了!”

    “万玉楼**-你-妈娘,这样仓促这不是送死吗,!”

    吴不善骂了一句,但也知道是因为这阴沉沉的天逼得万玉楼不得不冒险行事。

    “发信号,召集弟兄们去接应那个王八蛋!”

    王启年从厨房冲出来,一边跑一边说道:“我也去!”

    “你去能干嘛!”

    吴不善怒道。

    “我一直以为那胖子比我怕死……”

    王启年笑了笑,将围裙丢在一边抬起下颌骄傲的说道:“老子要是死在他后面,下去见了他还不得被他嘲笑?我可丢不起这个人,给我把刀!”

    他挺直了腰板,在众人眼中竟是显得高大了起来。

    ……

    ……

    万玉楼虽然能出太极宫但进入兵备府衙门之后本以为可以趁机行事,但从昨日开始便再难自由行动。从城南和城东调集来的精锐人马进入兵备府,张公谨从昨日夜里便下令所有人不得随意出入,便是万玉楼也没办法将手下密谍都拉出来。

    今天一早天气逐渐转阴,万玉楼的心情比天气还阴。他焦躁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实在没有办法咬了咬牙将几个心腹找了来。安排了一番之后便去找张公谨,说手下人抓住了几个燕云军的密谍,必须尽快带着那几个人去抓捕其他同伙v公谨倒是没怀疑他什么,只去看了看那几个打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之后便让他速去速回。

    出了兵备府的大门,万玉楼一边走一边语气歉疚的说道:“几位兄弟,别怪做哥哥的手狠,不把你们打一顿怎么取信张公谨?那家伙太谨慎,临死之前还让你们几个受苦是做哥哥的无能,等一会儿冲到西内苑之后,你们躲在哥哥身后,我块大……还能替你们几只箭,!”

    “死相难看和死相好看都是死。”

    挨了打的亲信笑着说道:“档头我可不敢站在你身后,万一你倒下来的时候一屁股坐我身上,我死相还不得更难看……”

    数百名混进玄武卫的密谍出了门之后在城中兜了几个圈子,然后便直奔西内苑‘几个背上背着火药包的密谍每个人都穿了两层皮甲,被众人护在中间,他们这十几个人是今天最重要的人,在冲到西内苑城门前谁都能倒下,唯独他们不能倒下。

    因为身上的官军号衣,一路上他们并没有受到阻拦,等到了西内苑城门不远处到时候被巡防的城防军截住,万玉楼解释说自己是奉了皇命稽查侵犯的,但那当值的校尉就是不肯让他靠近城门,要想过去可以,他自己先过去找刘弘基大将军说清楚,大将军让他过再放行。

    万玉楼大怒说我有皇命在身。

    那校尉大声道:“非潮期,除非你拿出圣旨来,不然谁也不能违抗大将军军令。”

    万玉楼抽刀一刀劈了那校尉,回身喊了一句:“抓钦犯!”

    他手下武艺高强的密谍一拥而上,不多时便将二十几个唐军士兵砍翻在地。众人加速冲向西内苑城门,才跑出去没多久城墙上的号角声就响了起来。

    “生同生!”

    万玉楼高呼一声,脚下一点冲在最前面。

    “死同死!”

    他手下密谍大声喊着,紧紧护着那十几个背负了火药包的密谍紧跟在万玉楼身后。城墙上有人喊话,至于喊了什么谁也没有在意。因为他们身上还穿着禁军服饰,所以城墙上的守军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万玉楼已经往前冲出去几十步。

    “大将军有令,再靠近一步杀无赦!”

    守城门的别将大声喊了一句,随即下令弓箭手拉开硬弓。距离还有七八十步的时候,那别将咬了咬牙手猛的往下一压。羽箭骤然间射了出去,瞬息而至◎玉楼挥刀斩落了几只羽箭,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用连弩!”

    紧跟在他后面的密谍被射翻了二十几个,后面的迅速递补上来,近了五十步之后密谍手中的连弩开始发威,堵在城门前的唐军被连弩射中立刻就倒下去一层。城墙上的唐军也开始发箭,羽箭越来越密集,几百人的队伍顺着大街往城门冲,完全暴露在了守军弓箭手的视线之内。

    密谍一个接着一个的被射死,但却没有一个人退缩。从燕云寨建立开始,密谍的挑选便极为严苛,他们不但是最精锐的士兵,还是最忠心的部下,在需要他们送死的时候,他们毫无例外的选择了履行自己的职责。

    尤其是,档头万玉楼一直冲在最前面。

    在损失了至少一百多名密谍之后,万玉楼终于冲到了城门口,大批的唐军士兵蜂拥而至,万玉楼这个时候如天神下凡一般,手里的横刀泼出一片血光,进一步杀一人,当后面的密谍追上去的时候,死在万玉楼手里的唐军士兵已经不下十人。

    “拦住他们!”

    被惊动了的刘弘基站在城墙上俯身往下看着大声喊了几句,不少唐军士兵顺着马道冲下去试图将密谍拦住。

    从一开始,厮杀便格外惨烈。

    万玉楼一刀劈飞了面前唐军士兵的半边脑壳,回头大喊道:“有火药包的冲进去,老子照看着你们背后!”

    ……

    ……

    整整两个团的密谍,近六百人,冲到城门口之后已经损失了近一半,。后面的人护着有火药包的密谍杀到城门下,万玉楼随即转身,带着密谍组成了一道人墙将唐军挡住,一开始是他们往里冲唐军阻拦,现在变成了他们阻拦唐军往里冲。

    刀刀见血,拳拳打实。

    人头在脚下乱滚,残肢断臂在半空飞舞。

    十几个有火药包的密谍冲到城门下,然后迅速的掏出火折子将火药包上的引信点燃‘几个火药包堆在城门下面,点燃之后他们有人立刻朝着万玉楼大喊:“档头!速走!”

    “走?!”

    万玉楼看了一眼密密麻麻冲过来的唐军士兵,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回身喊道:“贴着墙角趴下,要是你们不死,老子跟你们拜把子做兄弟!”

    十几个密谍在门洞内顺着墙根趴了下来,刚卧倒火药包的引信就燃烧到了尽头。

    轰的一声巨响,一大团火球顺着门洞疯狂的涌了出来∝在门口的密谍犹如被飓风吹倒的麦子似的,齐刷刷的被巨大的冲击力吹的向前扑倒。一声巨响之后,余下的火药包纷纷爆炸,火光在门洞里一次一次闪耀。

    二部配置的火药威力就算不足以炸坍塌了城墙,但接二连三的爆炸还是将城门轰开了一个巨大的破洞。城门发出一声极难听的呻吟,随即缓缓的倒了下来。

    伏倒在门洞里的十几个密谍,全部殒命。

    就在这个时候,城外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

    燕云军,攻城了。</p>

第六百六十六章 比死恶心一万倍

    第六百六十六章比死恶心一万倍

    吴不善带着人冲出吴记包子铺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冲上松柏楼发信号。松柏楼距离吴记包子铺并不远,是一座三层木楼,规模不小,据说还是城中某位重臣名下的产业。但不管是谁的产业,在吴不善眼里这楼子是早就想好了的放信号的地方。因为这楼子够高,仅此而已。

    七八个密谍冲进松柏楼的时候吓坏了楼子里的伙计,还以为是来了强人抢-劫财物。没想道那七八个人直接冲上了三楼,然后开窗子甩套索又爬上了楼顶,随即,一大团巨大的烟花在长安城上空绽放,绚丽而夺目。

    城外燕云军中,一直有负责观察城中动向的人,当看到那一大团烟花爆开来之后,负责观察的斥候立刻吹响了号角。

    “城中有信号!”

    听到号角声,正站在一座高坡上看着灰蒙蒙的天出神的谢映登眼神立刻一变,随即转身快步往李闲的大帐跑了过去,才跑到半路就看到伍云召带着不少将领往大营方向疾奔,远处的营地中骑兵已经上马,时刻等待着信号的燕云军士兵们在这一刻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激动。

    已经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厮杀的时候了。

    “主公已经知道,正在大帐中分派军务!”

    伍云召与谢映登擦肩而过的时候急匆匆说了一句,半步也没有停留直奔自己所部大营的方向冲了过去。锐金营的数万人马在听到号角声之后已经在中低级将校的指挥下开始集结,骑兵上马,步兵列队。伍云召冲回大营之后直接跃上自己的战马,用手指着长安城大声喊道:“该着是咱们锐金营的运气,今日轮到咱们攻城!”

    “破长安,建功立业!”

    伍云召大喝一声,催马向前冲了出去。

    五千骑兵随即启动,跟在他身后狂风漫卷一般冲了出去。数万步兵在各自将领的指挥下,大步朝着长安城的方向跑。在大营一侧,辎重营的辅兵已经推着巨大的冲城锤,攻城楼车缓缓启动,早就已经架起来的抛石车旁边聚集了不少士兵,正奋力的将盘索绞动起来。吱呀吱呀的声音中,抛石车的大臂缓缓的沉了下来。

    “以号角传令,各门都要进攻,分散守军兵力。”

    大帐中,李闲指着长安城的地图说道:“若是唐军分兵,则变佯攻为主攻,若唐军不分兵,主攻便在西内苑这边。”

    他直起身子看了雄阔海一眼道:“让你的陌刀营准备,一会儿万一锐金营顶不进去,你的陌刀营就要出动,以重甲冲进城门将唐军撞开。进城之后直扑玄武门,若是密谍没能接应,你就带人直接攻过去。进城的骑兵直捣兵备府衙门以及皇城各部!”

    李闲的手指在墙壁上挂着的巨大地图上一路指过去:“孤在长安城总那两个月,走遍城池,绘制了这副地图,所有有驻军的地方都已经标注了出来。你们看着这地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让你们各自记下的地方都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

    “那好!”

    李闲大声吩咐道:“入城之后,各自带兵攻打你们记住的地方,务求最快……这段日子你们一直都在请战,孤对你们说要不动如山,不能有焦躁之心,现在是要动的时候了,既然要动,就要动如奔雷!”

    “孤带人直冲太极宫……”

    李闲扫视了众人一眼道:“你们攻打各自的目标,谁要是比孤的速度快了,孤重赏!”

    “喏!”

    众将抱拳听令。

    “去吧!”

    李闲摆了摆手,转身看了一眼吓得脸色发白的河东王李承德,走到他身边说道:“见了大唐的皇帝,你可知道怎么说?”

    “我……我忘了……”

    李承德颤抖着声音回答,眼神中都是惧意。

    “无妨!”

    李闲也没时间理会他,转身走向帐外道:“进了城也无需你说什么,只要大军进城,自然有的是人说话,见风使舵者朝廷里从来不缺!”

    穿黑甲,挂黑刀,骑大黑马。

    燕王李闲,再上沙场!

    ……

    ……

    万玉楼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揉了揉眼睛却依然看不清眼前的场面。眼前所有的东西都是红的,只能看到红色的幕布中有人影来回闪动。他摇摇晃晃的想往前走,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爆炸的巨大冲击力将他掀翻了出去,若不是他反应远比一般人要快些,要不是他轻功确实极好,要不是他那一身的肥肉……他现在就是一滩残肢断臂。

    只是震荡让他暂时失去了意识,他挣扎着站起来只是一种本能。眼睛里看到的都是一片血红,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此时身处战场!

    爆炸之前,密谍已经战死了六成以上,还活着的只剩下二百余人。箭雨,枪林,唐军密密麻麻的涌过来他们硬是靠着血肉之躯铸成长城。爆炸之后,还活着的密谍已经不足百人,还能马上站起来不足二十个,身上没有伤的一个都没有。

    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波荡出去之后,密集聚拢在一起的人群就好像被狂风吹倒的野草,地上齐刷刷的都是倒下的人,不管是唐军士兵还是密谍,爆炸之后的很长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站在城墙上的刘弘基被震得向后翻倒了出去,几个士兵连忙跑过来扶他,脸色煞白的刘弘基猛的推开身边的亲兵,扶着城垛爬起来俯身往下去看,立刻就感受到了一股承受不住的热浪,脸被烤的钻心的疼,眼睛根本就睁不开,就好像一团火焰在眼前焚烧一般。刘弘基啊的叫了一声再次跌坐在地,捂着脸呻吟了几声。

    “敌袭!”

    “敌袭!”

    就在这个时候,瞭望手看到了远处燕云军大营方向有一片黑潮迅速的卷了过来,没多久就能看到那被战马踏起来的滚滚烟尘,在烟尘中,身穿黑甲的燕云军骑兵如翻腾的浪潮,势不可挡的涌了过来。

    这边城门才被炸开,燕云军那边的骑兵竟是已经快要冲到城下了!

    “弓箭手……”

    忍着疼的刘弘基刚要下令弓箭手和操作床子弩的士兵发箭,天空中忽然有一大片密集的黑点在人的瞳孔中逐渐放大。最初出现在人视线中的时候只是一个黑点,但是很快,那黑点逐渐放大中到了眼前,那是数不清的巨石!

    无法形容这个场面,任何语言描绘出来的场面也无法达到这种震撼之万一。数百块巨大的石头呼啸而来,迅疾如雷电般狠狠的砸在城墙上,也有不少掉进了城内。巨大的石头轻易的将城垛撞碎,将城楼砸坍,将城墙上的士兵砸成了肉泥,也将床子弩砸成一地碎渣!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即便穷尽想象之力也难以想象出这种场面。呼啸而至的巨石在城墙上砸出了一个一个的深坑,砰砰的声音中,城墙似乎都要坍塌下来似的,不管是站在城墙上的士兵还是城下的士兵,他们都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和身体也随着那撞击而颤抖,他们甚至错觉,城墙马上就要坍了。

    碎石激荡,尘烟炸起。

    城墙上立刻传来一片哀号声,胆子小的跪在被砸没了半边身子的同袍尸体旁边嚎啕大哭。胆子大的招呼着同伴靠在墙根处,更多的人则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城门处的爆炸已经足够震撼人心了,可相比于数百块从天而降的巨石来说连那爆炸都显得没有那么不可接受了。

    距离长安城六百步之外,数百架抛石车完成了一次抛射之后,操控抛石车的士兵们立刻忙活起来,绞动盘索,抬上巨石,所有人都拼尽全力。因为他们要在骑兵冲击城门之前,再完成一轮抛射。

    燕云军这些日子没有动静,但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做好。只等着城中信号传来,数百架抛石车立刻发威。

    当第二轮巨石袭来的时候,城墙上的唐军一阵绝望。这种威势根本就不是人力可以阻止抵抗的,除了逃避之外他们根本没有一点办法。

    ……

    ……

    万玉楼清醒过来,是因为一股温热的血溅在了他脸上。因为他神智上迷糊,根本就没有发觉有几个站起来的唐军朝着自己冲了过来。他手下一个密谍啊的喊了一声将万玉楼扑倒,这一瞬间,密谍的背后上后脑上连续挨了几刀,微烫的血洒了万玉楼一脸,他下意识的抬手抹了一把,视线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当看到死在自己身上的密谍,看到那几个唐军狰狞的脸,万玉楼的眼睛瞬间变得赤红!

    “啊!”

    他猛的翻身坐起来发出一声咆哮,一脚蹬着距离自己最近那个唐军士兵的小腿上,那唐军士兵身子不稳向前扑倒,眼看着就要砸在万玉楼身上,万玉楼一拳轰在这人的面门上,巨大的力度下,这唐军士兵的脑袋猛的向后一仰,咔嚓一声颈骨随即断裂。

    按着地面站起来,万玉楼疯虎一样冲了出去。硕大的拳头狠狠的砸在敌人的脸上,心口上,每一拳都用尽全力,砰砰的声音中,三四个唐军士兵被接连轰翻在地。他弯腰捡起来一柄横刀,刚要刺入一个敌人的心口,一支羽箭噗的一声射穿了他的胳膊,才抓起来的横刀又掉了下去。

    万玉楼嘴角抽搐了一下,咬着牙将羽箭从胳膊上抽出来狠狠的刺进那个唐军士兵的眼窝里,一股血箭一样射出来,喷进了万玉楼嘴里。

    腥苦,辣涩。

    这味道极不好,但万玉楼却丝毫都不在意。

    他再次捡起横刀,一边往前走一边杀人:“还我兄弟命!”

    每杀一人,他便低吼一声。

    “还我兄弟命!”

    几十名唐军士兵朝着他冲了过来,人还没到,几支羽箭先后射在万玉楼身上。万玉楼的身子摇晃了几下,却强撑着没有摔下去。看着面前扑过来的唐军士兵,万玉楼啐了一口血,竟是咧嘴笑了笑。

    白色的牙齿缝隙里都是血,看起来格外的狰狞。

    “生同生,死同死……”

    他喃喃的说了一句,然后将横刀对准了自己的心口:“爷顶天立地,怎么能死在你们这些人手里?”

    刀尖已经刺进了肉里,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万玉楼!”

    远处传来一声呼喊,声音有些飘忽。

    “你他娘的要是敢死,老子就娶了你闺女!”

    已经抱了必死之心的万玉楼听到这句话一愣,随即看到远处那个枯瘦干瘪还难看的要死的老头朝着自己冲了过来。他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动作奇快的将横刀抽了出来,惊恐慌乱还有愤怒的骂道:“我闺女才三岁,你这老东西要是敢打她主意,我跟你玩命!”

    他骤然发现,当一个六十岁的干瘪老头说要取他三岁瓷娃娃一样可爱漂亮闺女的时候,比死要恶心一万倍。</p>

第六百六十七章 你是谁?

    (感谢铁衣.我无名无姓.北凉铁骑小奔.男篮.辉煌或死亡.观海听涛.川月风.wujun2520的月票支持,你们太给力了!)

    第六百六十七章你是谁?

    “报!”

    传令兵急匆匆的冲进兵备府衙门,正遇到披挂了铠甲准备赶去西内苑的张公谨。传令兵气喘吁吁的说道:“报!燕云贼内应打开了城门,大将军刘弘基受了伤,请您立刻赶去西内苑!”

    “我知道了!”

    张公谨脸色铁青的应了一句,心中的震撼早就如翻江倒海一般。皇帝让他调集一万精兵防备着刘弘基,可这仗才一开始打刘弘基就受了伤。现在这一万人的精锐反倒成了救命稻草,不得不说这就好像是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笑话。皇帝这样安排,也算是无心插柳。

    他狠狠摇了摇头甩去烦乱的思绪,回头大声吩咐道:“所有骑兵立刻上马直冲西内苑,拦在前面的不管是谁一律杀无赦。直接杀出城门迎战,绝不能让燕云军靠近城门。我会亲自率军自后面赶上去,今日一战……必须倾尽全力!”

    “喏!”

    十几个将领应了一声,跟着张公谨快步走出了兵备府衙门。

    就在这同时,一个禁军别将跌跌撞撞的跑进太极宫,一边跑一边哆嗦,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进的宫城。沿途的太监和宫女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他哪里还有心思在意这些。一口气跑到御书房,这别将刚要在外面喊忽然醒悟,不由得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他知道自己若是冒冒失失的在御书房外大喊叛军破门的话,只怕陛下立刻就会让人割了自己的脑袋!

    “什么事?”

    内侍总管高莲生看到这别将如此心急的跑进来脸色一变,刚才听到了巨响他就知道城门那边出了变故,此时见这个本应该守在玄武门上的别将跑过来,他其实已经猜到了出了什么事。

    “燕云贼内应破开了城门,燕云军……正在攻城!谯国公重伤,郯国公正带兵往西内苑赶过去……”

    这别将压低声音说道。

    “等着!”

    高莲生急促的说了两个字,抬起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颤抖的如此厉害。

    “陛下……”

    “不要说了!”

    屋子里传出李渊的声音,透着极浓烈的疲倦和苍凉:“去告诉张公谨,务必守住西内苑,就算是用人命填也要把城门堵住,城防军的人命不够,就调禁军去堵……还要告诉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从其他各门调兵!李闲用兵诡诈,四面皆攻只有西内苑那边是主攻,但只要分兵赶往西内苑,各门的进攻都会变成主攻!”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渊沉默了一会儿下令道:“封锁所有宫门,就算是堵死也不能放一个人进来……除非是燕云军退兵,否则谁叫门都不要开,只管乱箭射过去!请……去请平阳公主上城,协助郯国公指挥!”

    “喏!”

    高莲生在外面应了一声,提起官服就往外跑,因为跑的急了一下子扑倒在地,折断了门牙两颗,血流了一下巴。

    伍云召率军直扑西内苑城门,在他队伍的一侧,伍天锡率军一万笔直的杀向永安宫,上次李世民攻城的时候,李渊在永安宫埋伏了数万禁军堵住了李世民的退路,以至于李世民大败,只带着不足三千残兵杀了出去。有这件事在前面摆着,若是不堤防李渊故技重施那就太白痴了些。

    永安宫里确实埋伏了人马,但这次他们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相比于李世民,李闲是个谨慎的稍有些过分的人。这是他从小逃亡养成的性格,谨慎,但也会在特殊时候变得疯狂暴戾。一个人的性格往往会因为际遇而改变,李闲从小经历生死杀伐,一个不小心便会殒命,他所思虑的事远比李世民要复杂的多。

    他是怕死,怕失败,怕失去,但他疯狂的时候,同样毫无顾忌,暴戾如洪荒猛兽。这种看起来有些矛盾的性格,并不是与生俱来。

    伍天锡率军拦住永安宫内的伏兵,埋伏好了的唐军还没有来得及杀出去就被伍天锡率军逼了回去,厮杀在永安宫内展开,士气如虹的燕云军一个个如疯虎下山,打起仗来天王老子也不怕这是燕云军的特质。虽然伍天锡的兵力上还要略少于唐军,但从一开始燕云军就占据着绝对的主动。

    伍云召率军杀到西内苑城门的时候,恰好抛石车第二轮抛射结束,累计上千块巨石砸在这一段城墙上,其密度可想而知,别说城墙上的床子弩,便是弓箭手都损失了超过半数,城墙上到处都是巨石,而每一块巨石下面都会压着一片碎尸。城门楼已经被轰坍,倒下来的时候最少埋进去几十个人。

    城墙上的浓烈烟尘让人睁不开眼,嘴巴里都是尘土。

    眼看着伍云召就要率军杀进城门的时候,数千唐军骑兵在浓烟中冲了出来,笔直的迎着伍云召冲了过去!

    ……

    ……

    唐军大将王伯超一马当先,率领数千精骑冲出城门。如今长安城中能用做冲锋陷阵的虎将不多,除了他之外便只有一个夏逢春。这两个人的武艺都极精湛,皇帝对他们两个也格外重视,所以出城求援的时候,李渊都没舍得用这两个人。

    王伯超善用一柄巨大的长刀,这刀的长度与聂夺手里的巨刀不相上下,但要略窄几分,比起聂夺的刀要灵活不少。此人自加入娘子军之后逢战必为先锋,到了现在也不知道手下斩过的人有多少。

    娘子军中多奇人异士,他和夏逢春是最出彩的两个。而且此人自视极高,当初品评天下豪杰的时候,他曾经说过,这天下间除了罗士信之外,再无一人在他眼里。便是传闻中黑刀无敌的燕王,在他眼里也不算什么。在他看来,燕王李闲之所以被传的神乎其神,无非是因为他是燕云寨的首领。

    他是个少言寡语的性子,所以出城之后也没下达什么军令,只是以巨大的斩马刀指向迎面而来的燕云军,他身后的亲兵立刻往前提护住他的左右。跟着王伯超的时间久了,他们都知道王伯超是个什么性子的人。

    顷刻间,两支骑兵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就好像两条相对奔雷般卷过来的大河,头对头极惨烈的撞在一起,一瞬间血浪就激荡了起来。

    王伯超看到燕云军中那一面大旗的时候,立刻拨马朝着那边杀了过去。他是个性子简单粗暴的人,在他眼里所有的阴谋诡计都不值一提。只要手中斩马刀足够锋利,这世间什么样的阴谋诡计都挡不住他一刀立劈。

    伍云召见唐军将领朝着自己冲了过来,他冷笑一声吩咐道:“不要减速,杀过去将敌人踏翻!”

    看到那银甲白袍的燕云军将领之后,王伯超的眼神立刻一亮。他催动战马冲了过去,也不喊话,待冲到近前他一刀朝着那白袍将军斩了下去。

    他不认识伍云召,见这人身边骑兵众多还竖着将旗,心里只简单的认为一刀斩了他便算完事,在他眼里,这个即便穿戴了盔甲也透着一股书卷气的家伙,根本就是个绣花枕头,就算那人手里的铁枪,比起绣花针来也强不了多少。

    可就在他巨刀欲劈的时候眼前却恍惚了一下,然后他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或是因为他太骄傲自大了些,根本就没看清那铁枪什么时候竟然刺了过来,距离自己心口已经近在咫尺!

    王伯超大惊,立刻将巨刀沉下来挡在胸前。

    当的一声,枪头戳在刀面上发出一声脆响,一串火星崩了出来,溅在王伯超脸上一阵刺痛。

    他心中一恼,挥刀横斩。

    伍云召刺出去一枪之后也吃了一惊,他没有料到这使刀的敌将竟然动作这么快,以往冲杀,几乎没有人能挡得住他这一枪。两个人都有些低估对方,但一招之后立刻都变了心态。

    伍云召见对方横了巨刀扫过来,他身子往前一伏躲了过去,再起身时两个人已经错马而过,伍云召回身一枪刺向王伯超后背,王伯超恰好也回身一刀斩向伍云召,两个人的兵器在半空中相碰,当的一声脆响,又是一片火星闪耀。

    错马而过之后,伍云召虽然极想杀回去再与那魁梧汉子过几招,但念及燕王重托,他怎么敢因此误事。他清啸一声,带着人马朝着城门冲了过去。拦在他面前的唐军骑兵没有一个人能挡得住他一枪之威,同样,他身后的骑兵也没有人挡得住王伯超一刀。

    “小贼休走!”

    见伍云召没有回头,性子粗鲁直接的王伯超大怒,拨马就要追上去继续厮杀,忽然感觉身边有一道黑影刷的闪了一下,他立刻挥刀劈了过去,这一刀虽然是下意识而发,但却用尽了全力,刀锋破碎了空气带着风雷之声,威势骇人!

    但!

    这一刀却落空了。

    刀子才劈出去一半便忽然失去了力度,虽然惯性下走完了轨迹,但和出刀之时相比差的太远,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心口上戳着一条长槊。三尺长的槊锋已经刺穿了他的身子,将心脏一分为二。

    他下意识的低头去看,于是看到了那槊锋在自己心口上绞肉机一样猛的一转。瞬间,王伯超脑子里就钻出来一个想法……他的心空了。

    不是空,而是碎。

    一个身穿铁甲的黑脸大将将长槊抽回来,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太慢”

    那人淡淡的说了两个字,随即拨马就走。

    “你是谁!”

    临死之前,王伯超嘶哑着嗓子急切喊了一句。

    对方却根本没有回答,只留给他一道雄健的背影。</p>

第六百六十八章 目中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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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六十八章目中无人

    张公谨赶到西内苑城门的时候,燕云军的精骑已经杀到了城门口,上千名大唐官军堵在城门洞里,组成了一道厚重而坚固的城墙。要想冲进城门,就必须从这上千名将门洞严严实实堵住的唐军士兵们身上碾过去。但毫无疑问的是,轻骑兵没有这样的战力。

    当轻骑兵失去了速度优势的时候,面对钢铁刺猬一样的步兵枪阵他们没有丝毫办法。而坐在马背上的骑士,即便训练有素也挡不住接二连三刺过来的长矛,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在被逼停之后就陷入了泥潭一样,一层一层的被唐军长矛手戳死。相对来说门洞太狭小,骑兵占据的空间又大,所以一排横列上七八个骑兵要面对的就是数十个唐军长矛手。

    这样的厮杀毫无优势可言,损失了数十名精锐骑兵之后,燕云军还是被唐军步兵一点一点的顶了出来,而这个时候城墙上的唐军弓箭手在在惊慌失措中恢复过来,他们快速的爬起来冲到城墙边上,俯身向下射箭。

    淤积在城门处的燕云军骑兵身上的铠甲太单薄了些,根本就挡不住锋利的箭簇。随着越来越多的弓箭手加入战斗,燕云军的骑兵完全被克制住。

    伍云召身上中了两箭,小腿上也被长矛戳出来一个血洞。自从领兵以来,他还从不曾如此狼狈过。战于野,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如此憋屈窝囊。但骑兵冲城全在速度,一旦速度上的优势化为灰烬,那么坚固的城墙和比城墙更坚固的枪阵便是他们万难愉悦的障碍。

    看着自己麾下的精骑一个一个的从马背上被戳翻下来,伍云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守城的唐军足够精锐,同样训练有素。如果换做是一支没有经历过真正大战的队伍守城,城门被炸开之后只怕已经丧失了抵抗下去的意志。当初伍云召率军攻占济北郡的时候,所克诸城基本上都是这样一触即溃的,王薄的济北军和唐军比起来,相差的可不仅仅是战力上的不足,在战斗意志上更是天差地别。

    帝国都城里的这支军队显然不是那些绿林道上的草莽之徒可以比的,想要让他们溃败下去,除非优势呈压倒性。

    可现在优势在唐军这边,燕云军的精骑只怕再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完全逼退出去。

    之前王伯超率领的骑兵虽然失去了主将德纳很快又自发的组织起来,朝着燕云军精骑的后队发动了进攻。他们的人数虽然不多,但这却是一支完全效忠于大唐皇帝的军队。所以进攻起来格外的狠辣,完全不顾自身安危一般。

    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会拥有一批忠心耿耿的属下。比如窦建德,比如杜伏威,比如李闲。

    可以说唐军的反抗意志之坚定,超乎了伍云召的预计。诚如李闲曾经说过的那样,燕云军的将领们打了太多的胜仗,所以面对敌人的时候往往会生出轻慢之心,李闲曾经在召集将领们开会的时候也不止一次提过这件事,有这种思想,一旦遇到真正强硬的敌人,说不定就会导致吃亏。

    李闲是一个从不肯吃亏的人,所以他安排了雄阔海带着陌刀重甲赶上来。但陌刀营的速度太慢,如果他们再迟一些赶来的话,燕云军就会被逼离城门。

    “宁死不退!”

    伍云召大声吼了一句,带着亲兵疯了一样往前顶。可越是这样伤亡越大,唐军将门洞堵的严严实实根本就不可能挤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员大将单人独骑将城外的唐军骑兵杀了一个通透,上千名唐军骑兵竟是拦不住他一人,骑兵阵营被他一人一马一槊冲开了一条血路,转瞬之间就到了城门外。

    “这个时候还拘泥于自己是骑兵而不肯下马作战的,都是白痴!”

    那人大声呼喊了一句,随即率先从自己那匹高大强健的特勒骠上跃了下来。

    “全都下马!”

    他大声喊了一句:“马是骑兵的半条命,但马也是你们手里的兵器!”

    他忽然一槊刺在那匹价值千金的特勒骠马屁股上,巨大的刺痛下那骄傲的突厥名种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疯了一样往前冲了出去,聚拢在城门口的燕云军骑兵立刻就醒悟过来,纷纷下马刺伤自己的坐骑。数十匹惊疯了的战马涌进门洞里,立刻就将里面淤积着的唐军长矛手撞的七零八落。

    唐军长矛手顿时变得有些不知失措,他们惊恐慌乱的用长矛乱戳,那涌进城门洞里的几十匹战马后面被堵住,前面是如林般的长矛,绝望中不断的冲撞着眼前看到的一切东西,不少唐军士兵被战马撞到踏死,唐军的阵型随即变得混乱起来。

    当几十匹战马终于被唐军胡乱戳死之后,那个手持长槊的黑脸大将骤然间苍鹰一般跃过战马的死尸冲了过来。

    在他身后,百余名下马持槊的燕云军骑兵紧紧跟着。这群疯虎一样的汉子全都杀红了眼,之前太多袍泽的死将他们心中的怒意和斗志全都点燃了起来。

    “某乃罗士信!挡我者死!”

    那黑脸大将手里的长槊出手速度之快令人震撼,毒龙一般刺出去的槊锋每一击必然收割走一条生命。他一个人杀入唐军枪阵之中,犹如猛虎扑进了羊群一样。槊锋或扫,或刺,或劈,顷刻间面前十几个唐军士兵就被他放翻在地。

    “挡我者死!”

    他大步向前,竟是以一人之威逼得堵在门洞里的数百大唐官军连连后退。

    罗士信之名,盛于猛虎!

    ……

    ……

    伍云召看着那孤傲霸气的身影脸上微微一红,曾经他对罗士信也有过不服气,甚至在与聂夺私下里曾经说过,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与罗士信过招比试一番。但是今天他才知道,自己和罗士信相比差的还是太远了。不仅仅是武艺上的差距,还有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自信和霸气!

    他回身看了一眼仍在试图攻击燕云军的唐军骑兵,大声命令道:“我的亲兵全都下马去策应罗将军,分一千骑兵出来随我将那队唐军骑兵杀尽!”

    随着他的命令,百余名武艺精湛训练有素的亲兵从马背上跃了下去,迅速的冲进城门洞里支援罗士信,伍云召自己带着千余骑兵朝着那支唐军骑兵杀了过去。一旦让伍云召的战马提速,这世间当真没有几个人能拦得住他。王伯超或许可以,但他却极窝囊憋屈的被罗士信一槊戳碎了心脏。

    到死王伯超都不知道,杀了他的那人便是他曾经自比过的幽州猛虎罗士信。如果他知道的话,只怕会羞愤难当。

    伍云召率军只一个冲锋就将那队唐骑再次杀穿,骑兵分散开来,靶子一样来回梳理了两遍,那支孤军就被屠戮殆尽。而这个时候,罗士信已经带着二百多名悍不畏死的燕云军骑兵将唐军顶出了门洞。

    “近身厮杀,这般好不痛快!”

    杀得兴起的罗士信随手将自己的长槊掷了出去,将三名唐军士兵戳成了一串。他俯身捡起一柄横刀,大步向前挤进了唐军士兵的人群中。近身厮杀,长槊不好运用,辗转腾挪间太多掣肘,所以他果断的弃了长槊换刀。

    人都知道罗士信善使长槊,秦琼也曾经说过使槊者罗士信天下第一。

    谁也不知道,罗士信手里有刀的时候竟然也如此凶猛。这个时候人们才骤然醒悟,想起来罗士信的父亲虎贲大将军罗艺便是以刀成名的。当年对突厥人一战,楚公杨素以几万步卒大破突厥可汗二十万狼骑,那一战也成就了罗艺的赫赫威名。当日年轻气盛的罗艺,便是以手中一柄陌刀杀入敌阵,身披数十箭,一刀劈伤了团团护卫下的突厥可汗!

    罗士信的刀同样可怕,其可怕之处还在于根本就没有什么套路。

    这种刀势,源自李闲!

    罗士信是私下里和李闲交手最多的人,所以对如何用刀比大部分人都多了一层领悟。没有刀法可言,完全随着战局而出刀,看似杂乱,但刀刀致命。

    二百多名燕云军骑兵学着罗士信的样子将手中长槊掷了出去,立刻就将面前的唐军长矛手戳翻了好几层。那些被戳死的唐军士兵就好像被镰刀放倒下的麦子,齐刷刷的翻倒在地。越杀士气越旺盛的燕云军终于顶-进了城门里面,迎接他们的是大街上密密麻麻的唐军士兵。

    罗士信看了一眼不远处还有几个战团,显然有人被唐军困住还在厮杀。他以横刀往前一指,大声问道:“燕云儿郎,你们可还有力气杀人?!”

    “有!”

    他手下二百余精锐整齐高呼,斗志亢奋。

    “那就杀过去,让那些唐军士兵们看看,什么叫杀人!”

    “向前!”

    “向前!”

    “向前!”

    随着整齐的呐喊,二百多名燕云军士兵跟着罗士信极其悍勇的扑了出去。在他们面前,是兵力比他们多数十倍的唐军,可在他们眼里,那是数千头待宰杀的羔羊罢了。人的特质就在于,当恐惧蔓延的时候,数万人聚集在一起也没有安全感甚至会迅速崩溃。当勇气冲上了头脑的时候,即便面对数万人他们也没有恐惧。

    张公谨看着那势不可挡的几百个燕云军,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弓箭手!攒射!”

    他大声的命令道。

    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城门外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了进来。当看清楚了眼前场景的时候,张公谨甚至错觉有一道山梁撞进了长安城。就在这一瞬间,他心里一阵痛楚传遍全身。因为在看到那些人的时候,他就知道守不住西内苑了。

    那不是山梁,那是雄阔海的陌刀营。

    “罗将军暂且休息一会儿!”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雄阔海手持陌刀大步而行:“换我来为你开路!”

    罗士信劈落了几支羽箭,回头看了一眼大笑道:“傻子才和你抢!”

    他转头看了看,见陪伴自己几年的坐骑倒在血泊里忍不住嘴角抽搐了几下。

    “上城墙!”

    他大声吆喝一句,避开了唐军的箭阵带着后续杀进来的大队燕云军步兵往城墙上面冲了上去。

    雄阔海看着罗士信的背影,心里不由得也跟着一热。

    既从军杀敌,自当如此目中无人!</p>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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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是很谦卑,只两人行亦有我师。他总是很勤奋,劈柴担水也是修行。他总是很礼让,在你死还是我死做选择,自然是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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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盔黑发,弯弓直刀,十八骑风卷残云,帝国旗号上终究还是他的姓氏。
群:70708724将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将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将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