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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将明txt下载     将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三十九章 误打误撞

    第百三十章误打误撞

    伍云召是个没读过几天书的,他在深山老林长大,自幼读过的书加起来或许还不如一位真正的书生半年的阅读量。而且他所读过的都是当初救下他的老管家辛苦找来的兵书战策,但这并不妨碍他喜欢穿一身书生长袍。

    有一种人,他即便手上的血能涂满一整面白墙,但是看起来他的样子依然很干净透彻,而有一种人即便一个人都没有杀过,但他身上的冰冷气息依然让人不寒而栗。毫无疑问,伍云召和聂夺就分别属于这两种。

    就算聂夺空着手走在大街上,也会给人一种他随时可能杀人的错觉。伍云召则是除非你亲眼看见他杀人,否则绝不会相信这样看起来书卷气极浓的人也会杀人。其实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才最容易让人产生误解,谁又能想到宁采臣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竟然有胆子泡女鬼?

    所以,当聂夺走出齐王府大门的时候,守在外面的所有人都觉得他肯定是要去做什么事的,当他只是吃了一碗热汤面就回到齐王府之后,那些盯着他走了一路的人还在诧异和不解,疑神疑鬼是不是自己漏过了什么没有看到?而伍云召是从后院翻墙出去的,就在聂夺走出大门的差不多同时。

    他提着聂夺的巨大砍山刀,等在前御史宋宇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他靠在一棵垂柳下休息,在宋宇的马车从这里经过的时候他才睁开眼走出去,然后也没有拦住马车,也没有将宋宇从马车里揪出来杀人之前说点什么义正词严的话。而是简简单单的一刀将马车从间劈开,马车两半了,坐在马车里的人自然也两半了。

    伍云召的第二刀将拉车的驽马和赶车的马夫切开,人两片,马两片,然后他在宋宇的身上将砍山刀上血迹擦净,用黑布将砍山刀裹起来扛在肩膀上,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做过一样,脸sè平静的离开了杀人的现场。他一共出了两刀,杀了两个人,一匹马,一架马车。然后他回到齐王府将刀还给聂夺,埋怨了一句刀不好使。

    聂夺看了他一眼然后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砍山刀,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语速极缓慢的说道:“你去杀人,我来背黑锅,你还埋怨我的刀不好使……你不觉得过分了些?”

    伍云召想了想认真的回答道:“下次你去杀,我帮你背黑锅。”

    说完这句他忽然笑了笑,指了指李闲的书房方向说道:“其实你刚才说错了,这不是黑锅,因为早晚那些人都会猜到是主公派人下的手,这事主公从一开始也没打算能瞒得住多久,所以这不是黑锅……即便是,也是主公背着。”

    聂夺想了想,随即点了点头道:“确实是这个道理。”

    他将门板一样的砍山刀一丝不苟的用黑布裹起来放在自己床边,有些遗憾的说道:“只是可惜了……杀的都是些小鱼小虾,一个从七品的御史而已,下一个什么官职?”

    “从品,稍微高些。”

    “名单上好像没有四品以上的人。”

    聂夺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下名单上的那些名字后有些提不起jīng神的说道:“如果能杀几个正三品以上的官员才好,如果可能的话,将书,门下,尚书三省的大人物从头至尾犁一遍,这才有些兴致啊……”

    “你为什么不说直接将太极宫里那个杀了,何必杀那么多人?”

    “我不敢。”

    聂夺想了想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杀进太极宫里去,我的刀虽然很坚固锋利,但人杀的多了总会变的钝起来,若是杀到刀子崩断了我还不能杀了他那多不值?最主要的是……我不知道若是我真杀了那人,主公会不会一怒把我的刀子撅断了丢进茅厕里。”

    “我豪不怀疑。”

    伍云召笑着说道:“如果你现在去杀了他的话,主公一定不会怪罪你。最多也就是将你和刀一块撅断了丢进茅坑里……”

    “主公现在有多强?”

    聂夺忽然问了一句。

    “有多强?”

    伍云召皱眉仔细想了想斟酌再三之后还是不由得叹了口气:“关键就在于,没有人愿意去试试。”

    “你常年领兵在外有些事你不知道,并不是没有人有这个胆子。刚巧我知道一个疯子,在主公来长安之前和主公切磋过。”

    “罗士信?”

    “嗯”

    “也只能是这个疯子了……”

    “谁赢了?”

    “你觉得呢?”

    ……

    ……

    他们两个人的谈话听起来似乎是有些无聊,但当他们两个将话题小心翼翼的转移到了罗士信和李闲那一次比试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对方都有些刻意压制的跃跃yù试。他们自然不敢去找李闲切磋武艺,但幸好还有一个罗士信。在他们眼里或是并不是看不到罗士信的强大,可没有试过无论如何都有些遗憾。不敢去想和李闲比试,不代表他们不敢和其他人比试。

    无第一,武无第二。

    每个武者心里都有一个天下第一梦。

    而此时,就在伍云召和聂夺说到罗士信的时候,被提到的人正在一座大山下懊恼不已。叶怀袖和他商议,李世民这个人是必然不能留下的。他们虽然不知道李闲具体的打算是什么,但作为李闲的手下他们觉得自己有必要为李闲解决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李闲身在长安,长安北侧的燕云军大营暂时由秦琼率领。但毫无疑问,叶怀袖特殊的身份在那摆着,很多事秦琼都是找她商议着办。在主公没有下令趁机诛杀李世民这件事上,叶怀袖有着不一样的看法。虽然她理解李闲这样安排的初衷是什么,但她还是觉着给一个极有威胁的对手翻身的机会并不是很划得来。

    李闲不杀李世民,是为了取信于李渊。如果他带兵诛杀李世民,李渊必然对他有所戒备。他将自己摆在一个处身事外的地方,李渊便会对他放松戒备之心。这次李闲带来的人马除了陈雀儿的水师就是伍云召的锐金营,再加上亲卫营。无论是水师,锐金营骑兵,还是亲卫营jīng骑和重甲陌刀队都不适合攻城,让这样的野战jīng锐在攻城战大量消耗绝对是一件不智的事。

    且不说没有趁乱攻克长安的把握,就算能攻克消耗必然巨大,到时候还能以多少人马守住长安?援军不济,给养不足,唐军若是反扑的话根本就守不住,甚至可能连长安城的局面都稳定不了。所以李闲要的就是拖住李渊,让他掉以轻心。然后等着徐世绩率领征伐杜伏威的得胜之师赶过来。

    三十万燕云军,十几万被徐世绩带走平定杜伏威。十万大军由宇士及率领,牵制着东都唐军的兵马,还要防范河北窦建德趁虚而入。李闲必须要等,等徐世绩尽快赶来。

    所以他必须放过李世民,也绝不能盲目的靠着他麾下的jīng骑和水师去攻打长安城。

    但叶怀袖和罗士信等人商议之后,还是决定除掉李世民。在叶怀袖看来,现在李闲最大目标可以说不是某个人,甚至不是李渊而是现在的局势。杀了李渊,不一定就能顺利接手李唐如今的江山。唐军分散在各地的人马只怕立刻就会割据出去,到时候再一个一个的平定变数太大。李闲的目标是顺利接手李唐王朝,而想要顺利的接过来,最大的妨碍反而是李世民。

    罗士信亲自带着两千jīng骑从燕云军大营悄然离去,用了数rì的时间追赶李世民的脚步却被那一片大山拦住。李孝恭在山北侧还留下了不少人马,罗士信赶到之后才恼火的发现自己来晚了。

    无功而返对于一个极自信的人来说,算得上是一种痛苦。

    他本想顺势将大山北侧留守的唐军几千人马顺势灭了,但一想到李闲此时在长安城受制于人。若是燕云军灭了唐军一部的消息走漏出去,李闲在长安城的安全就难以保证。所以他只能接受无功而返的事实,准备星夜兼程赶回大营去。

    其实他追来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无可奈何的是为了绕过长安,为了躲开唐军追击李世民的人马,他的骑兵必须兜一个大圈子绕过去。说起来,他到了山脚下只比李孝恭晚了半rì。

    既然无法下手,罗士信只能带兵再绕路回去。

    昼伏夜行,两千骑兵白rì便选隐秘的地方休息,晚上出发赶路,从那座大山返回大营的路上,夜晚疾行的罗士信忽然和一支人马迎头相撞。黑暗也分不清对方什么身份,双方又都没有打起火把,距离近到听到彼此队伍的马蹄声才停了下来。

    迎面而来的队伍停了下来,只是片刻之后突然加速朝着罗士信的jīng骑冲了过来。罗士信自然不会被吓走,没能追上李世民的怒火这会全都被那支来路不明的队伍激了出来。他索xìng带着轻骑一阵冲杀,激战半个时辰之后将对方击溃。罗士信以为是追击李世民的唐军队伍,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捡到了几个烫手山芋。

    对方虽然主动发动攻击,但他们哪里会想到遇到的是燕云军最jīng锐的轻骑,再加上马背上的罗士信确实难逢敌手,对方虽然兵力稍多但完全不是对手。

    半个时辰之后,敌军被杀死大半,余部皆溃,那支军队的主将一个也没能跑了,全被罗士信带人擒住。

    待将那几个为首的将领捆绑了带上来审问之后,罗士信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实在没有想到竟然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巧合到让人有些无语。这次与他相遇的队伍根本就不是唐军追击李世民的队伍,而是当初随李世民攻打长安城失败后逃出来的一支人马。被罗士信带兵生擒活捉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屈突通和房玄龄。

    当rì在长安城西内苑城门外,叛军被围困,李世民和他们在突围的时候走散。屈突通和房玄龄带着四千余人马杀出重围后向正东逃走,李世民则率领残军往西南方向撤走。那一战太凶险了些,逃出来的叛军根本就不知道其他同伴去了何处。

    唐俭带着一些人马杀出去后到现在还没有下落,屈突通和房玄龄商议之后推测李世民定然是进入了山脉。

    他们带着人马找了个地方躲了几rì,然后急匆匆南下追赶李世民。没成想碰到杀神罗士信,这两人就都做了阶下囚。

    但这两个人确实算得上烫手山芋,罗士信真想一槊一个将他们全都戳死算了。

    “不是唐军?”

    屈突通这才看清和自己部下激战的士兵身上的黑sè甲胄,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碰到的是谁的队伍。他自认倒霉,本来士兵们就已经如惊弓之鸟,遇到的又是燕云军最jīng锐的骑兵,这一战其实还没打就已经输了。当知道领兵之人竟然是罗士信之后,屈突通的眼神猛然一亮。

    “我与你父乃是至交,你想杀我?”

    屈突通问罗士信。

    罗士信头疼的皱了皱眉头,深思熟虑之后吩咐道:“我自然不能杀了你,但我可以堵住你的嘴巴捆起来带回大营去,然后交给秦大哥处置……你总不能和秦大哥他老爹也是至交吧?”

    说完,在屈突通目瞪口呆,罗士信摆了摆手下令将他和房玄龄全都堵住嘴巴绑起来,放在马背上随军而行,一路赶回燕云军大营。

第六百四十章 布一放眼天下的小局

    第百四十章布一放眼天下的小局

    屋子里的散发着一种淡淡的茶香,随着茶杯里冒出来的热气逐渐在书房里扩散开来。齐王府的书房足够大,存书也足够多,对于前世是一个只要有烟有书就能整rì不动地方的人来说,这绝对算得上是一件好事。李闲喜欢读书,喜欢写字,小时候逃亡路上,他闲极无聊也会在地上用木棍胡乱写一气,什么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这样的jǐng世明言也不知道被他在某处沙滩上用狂草笔法写出来过,然后脚底一抹便没了痕迹。

    后来身份rì渐尊贵,书房里的砚台也换成了两梯足的箕型端砚,纸张也是最好的,笔就有种,但写字的心态却依然不变。至于读书,凡是字对于他来说便有一些吸引力,曾经李闲在逃亡路上笑谈过,以后实在混不下去就默写金瓶梅赚些银子度rì。

    无事的时候,李闲便会坐在书房里看齐王府的存书。这些书册大多还很新,显然曾经的主人似乎对书册没有什么兴趣,这些东西也不过是寻来做样子的,倒是便宜了李闲。

    放下手里的书册,李闲看了一眼聂夺和伍云召。

    “今rì刘政会来府里坐了坐,说起李世民。”

    李闲抿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刘政会说,李孝恭率军追进西城郡,但李世民麾下已经得了韩世萼的援军,又在西城郡搜罗了不少人马,李孝恭手下兵力不足难以为继,不得不派人星夜兼程赶回长安报信,李渊打算派兵去支援李孝恭。说起来,李世民倒是个胆子足够大的,刚刚得了韩世萼的兵马竟然就敢跑去和萧铣抢地盘……萧铣手里可是有四十万大军的。”

    李闲笑了笑道:“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算来算去他部下也就韩世萼手那两万多人,再加上招募来的两三万郡兵和民勇,这样的兵力竟是似乎完全不把萧铣放在眼里似的。”

    伍云召和聂夺不知道李闲的意思,所以只是静静的听着。

    萧铣占据荆襄之地,西临川蜀,比起杜伏威来还要强大不知几倍。此人乃是梁朝皇室后裔,他的姑母便是杨广的妻子萧皇后。他在大业十三年起兵反隋,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挫折便成就了一番事业。大唐立国之后他也在江陵建立了梁国,按照萧氏梁朝的旧制置百官,设郡县。

    李闲停顿了一下说道:“刘政会来这里和我说这些,无非是替李渊来探我的意思。如今李渊手下的兵力也捉襟见肘,长安城里的禁军,城防军,河东郡的兵马加起来倒是不少,不下八万,但有咱们的人在长安北面李渊怎么敢随意调动长安兵马驰援李孝恭?还不是安着让我南下的心思,想的倒是真美。”

    “我若是带着锐金营和水师兵马南下,咱们燕云军的兵力就算彻底分散开了。军师的人马,宇士及的人马,再加上我的亲卫营和锐金营各处一方。待我南下之后李渊自然会调集人马将我归来的路堵住,然后再想办法将军师和宇士及解决掉……”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角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嘲讽之意。

    “李渊跟我做足了戏,本打算是让我带兵去和窦建德拼个你死我活,但李世民的事打乱了他的部署,他便借机想将燕云军拆散分开。”

    伍云召想了想说道:“李渊并不知道军师已经得胜归来,更不会知道军师已经率军直逼河东。若是他知道的话,现在便已经是撕破脸的时候了。所以他有这个想法并不是什么坏事,最起码说明他还不知道军师的动向。”

    李闲点了点头道:“算计着军师拿下河东郡还需要一些时rì,只要河东郡拿下,李渊在太原留下的兵马想要南下长安便没那么容易。只需遣一善守的良将,率军数万镇守河东,长安便差不多就是一座孤城……至于窦建德,密谍传回来的消息说,他确实试探了几次准备渡河南下,却被苏胜才带兵挡住。”

    “来渊说的不错,苏胜才是个善守的将军。大隋水师本来分成三部,来渊一部,苏胜才一部,还有一部分投降了杜伏威。如今三部俱在我手,这也是李渊不知道的。军师走水路带着的是杜伏威的水师所以进展速度不慢,而有苏胜才和宇士及挡住窦建德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将现在的状况分析了一遍后说道:“我现在的胜算就在于,李渊有太多的不知道。”

    “可是主公……”

    聂夺微微皱眉问道:“刘政会既然来试探,想来用不了多久李渊便会自己和您来说。属下觉着,倒是恰好利用这个机会出城去。”

    “这不重要。”

    李闲摆了摆手道:“重要的是刘政会今rì给我送来一些新茶,提到了一句连他自己都不在意的事,但我却不得不在意……”

    李闲顿了一下说道:“新茶已经到了长安,刘政会随口说了一句是走陆路送来的……按理说走水路的新茶应该先到,但陆路的反而先到了……想来军师在河道上杀的太狠了些,反而漏了些马脚。若是有心人仔细想一下便会猜到,水路上一定是出了问题。李渊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他现在还烦着没心思计较这些小事,但我也不能不在意,所以你们得抓紧些。”

    李闲吩咐道:“长安城必须再乱一些,越乱越好,越快乱起来越好,不能让李渊有心思有时间去想旁的事,让他整rì为了长安城里的事焦头烂额,替军师多拖几rì是几rì……所以该杀的你们就尽快去杀。”

    “可是杀宋宇才几天,是不是太紧凑了些?”

    “一开始咱们可以慢慢走,但现在必须跑起来。”

    李闲淡淡道:“也得让咱们的对手跟着跑起来。”

    ……

    ……

    其实李闲不是不明白为什么李世民带着五万并不jīng锐的人马,就敢对萧铣动心思。他如今处在那个位置,除了夺萧铣的地盘和百姓扩充兵力之外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因为李渊没有选择的缘故,关于李世民谋乱的通告朝廷并没有下发。南边各郡县的官员还不知道李世民造反,但李孝恭就在他后面跟着。

    在大唐的领地内,他已经没有能力再扩充实力。李孝恭咬的紧,虽然现在他兵多而李孝恭兵少,但他却不能回过头去除掉李孝恭,那样一来南边郡县的官员就都会有所猜忌,李孝恭也绝不会允许他再安心的招募兵勇。大唐这边不能补充实力,川蜀之地又太难行,只怕打不下几个城池就会被李孝恭追上,毫无疑问补充了兵力的李孝恭可是不能小觑的。

    可他若是对萧铣动兵,李孝恭绝不敢在后面拖住他。万一他出了什么闪失,李孝恭在李渊面前绝没办法交待。相反,若是他与萧铣激战,李孝恭说不得无奈之下还要派兵增援。李世民这样做是为了扭转颓势,从被动变为主动。

    只要他胜了萧铣,便能得荆襄富庶之地。到时候也有和李渊对抗的资本,也给李渊一个将他迎回去的台阶。平定萧铣,无论如何也算得上一件极大的功劳了。李渊刚好以这个为借口,让李世民返回长安。

    最无奈的当属李孝恭,他本是带兵追李世民的。现在李世民将兵锋对准萧铣这个外人,他反而要处处为李世民考虑。李世民兵力不足真要有什么危险,他还必须带兵冲上去救援。

    而李渊打算将让李闲带着人马去支援李孝恭,一是可以分散燕云军的力量,二是借与萧铣开战这个机会消耗李闲的兵力。李孝恭和李世民都不是笨蛋,李闲只要带兵前往他们便会想办法让李闲直面萧铣去作战。

    看起来,李渊的算计和李世民的算计都很妙。

    只要李闲和李渊一天没有撕破脸,李闲现在扮演的角sè也不能不遵从李渊的命令,那么李渊必然就是赢家。

    这是一个大局,李闲却想了一个不出长安城的小局来破了这大局。

    而李闲对于李世民攻打萧铣没有什么担忧,相反,他知道李世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所以他乐于看到李世民去和萧铣硬碰硬,萧铣早晚都是要打的,既然现在李世民先去打了,李闲怎么会不乐见其成?

    若是能让让李世民李孝恭的人马和萧铣拼一个两败俱伤,rì后燕云军南下攻打荆襄之地也能少费一些力气。

    灭了杜伏威,江淮之地落入李闲之手。rì后只要再灭了萧铣,占据荆襄,便可趁势西进川蜀。这些都是必然要做的事,正如必然要灭掉河北的窦建德一样。灭杜伏威,然后再灭萧铣,江淮,川蜀之地若平,整个江南便掌控在手里。灭窦建德,占据河北之地,便能和涿郡连成一片,整个北方便算平定了八分。

    剩下的便是关陇之地,而只要拿下长安,这就不是问题。

    李闲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虽然看起来如今他在长安城内布小局,但眼光却放了长安之外,放眼天下。

    ……

    ……

    御书房

    刘政会去了齐王府之后便直接来找李渊复命,只是这一趟走的有些没什么用处。他和李闲谈了足有一个时辰,他几次将话题引到南下的事上,李闲又几次将话题偏开。刘政会无奈,只得再找话题,然后循序渐进再给李闲提醒。可李闲若是想装傻,怎么可能有人能让他变得聪明起来?整整一个时辰,李闲只说书法绘画,说花鸟鱼虫,甚至说起服饰,女子的首饰,偏偏关于南下的事一个字都不提。

    李渊听了刘政会的回复,心里忍不住有些着急。

    “明rì朕将他召进宫里来,再听听他如何说。若是他不愿领兵南下……朕便直接在朝堂上下旨。除非他现在就想反了,不然他没办法拒绝。”

    李渊想了想说道。

    “会不会太心急了些?”

    刘政会提醒道:“若是陛下明旨,他表面上应承下来,带了兵便乘船返回巨野泽,似乎没有办法拦得住他。臣以为,还是应该想办法让他愿意去。”

    “哪里有办法!”

    李渊微恼的说道。

    “不如臣拉上裴寂明rì再去劝劝,若是再不成,陛下再下旨也罢。”

    “就这样吧”

    李渊揉了揉发酸的眉角,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第六百四十一章 御书房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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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百四十一章御书房结案

    总算是过了皇后的丧期,长安城里的sè彩也重新变得多了起来。虽然青楼里的姑娘还不敢打扮的花枝招展,但颜sè稍微光鲜一些的衣服总算可以换下穿了一个多月的素服。天气已经变得温暖起来,大街上的女子都早早的换上了纱裙,即便早晨的风从身上扫过的时候那凉意还让人皮肤发紧,但这丝毫也不影响她们展示自己妙曼身姿的勇气。

    这段rì子长安太平无事,百姓也好朝臣也好都松了一口气。虽然死了一个从七品的前御史,但这对于之前发生的一系列大事死的一系列大人物来说简直不值一提。皇后丧期一过,人们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刑部的人在调查宋宇的死因,经验丰富的仵作断定凶器必然是一柄超乎寻常之大的刀,也或许是槊,戟这样的长兵器。毕竟能将车厢劈开的武器绝对不会太小,而从断口上来看更像是陌刀,环首大刀之类的武器。

    这样的兵器只有军方才有。

    普通百姓禁止带刀,别说陌刀,环首大刀这样的重型武器,便是横刀,甚至短刀民间百姓也不许私藏。在朝廷制定的法令明确指出,刀是凶器,但剑不是,剑在这个时代饰品的意义更加重要一些。事实上,作为饰品的剑也很难杀的了人。太薄了些,一碰就弯。

    而大唐军方的人似乎没有理由去杀一个已经失了势的御史,再说此人即将赴外地就任,若是有什么私怨的话,完全没必要在长安城下手。路途遥远,随便制造个死于劫匪的假象并不难。虽然宋宇得罪过一些权贵,但显然还没有到让人迫不及待想杀他的地步。

    一个不太复杂的推理之后,刑部的人便被得出来的一个假设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宋宇是第一个弹劾燕王的御史,燕王似乎有理由杀他。而且燕王手下一个侍卫手里,有一柄足够大的环首刀。

    可这假设得出来的又太轻易了些,反而让人不敢相信这就是真的。

    才刚刚接任刑部侍郎的皇甫无奇觉着这事有些棘手,一个不小心就有诬陷一位王爷的嫌疑。若是惹恼了那人,只怕不好收拾局面。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甚至可以上升到谋逆那个层次去,往小了说死一个小小的前御史实在不值一提。燕王似乎也没有必要容不下这样一个小人物,更没必要做得这么明显到让人很容易就看出来。

    但皇甫无奇不敢擅做主张,还是将这假设写好了奏折呈递了上去。早朝散了之后才递上去的奏折,没过半个时辰他就被李渊叫进了御书房。第一次进御书房的皇甫无奇确实有些紧张,以至于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

    他进门之后就行了大礼然后一直没敢抬头,所以不知道这房子里除了皇帝之外还有什么人。只是进门的时候听见皇帝和人说话,听声音依稀能辨认出尚书左仆shè萧瑀,纳言裴寂,书令刘政会。他不知道的还有两个人,永兴公虞世南和谯国公柴绍。

    “这便是你这些rì子查到的东西?”

    皇甫无奇听到啪的一声被吓了一跳,那份奏折被李渊丢在他脚边。皇甫无奇吓得哆嗦了一下,立刻跪下去道:“臣知道其也颇多蹊跷之处,但从现场勘查的痕迹和仵作的推测来看,确实有这个迹象。而且臣只是推测……不敢定论。”

    “你是刑部侍郎。”

    李渊看了皇甫无奇一眼,语气不满的说道:“朕要看的不是你的假设和推测,朕要看的是定论。你上这份奏折的目的是什么?让朕帮着你想一想案情?帮你去假设推测?朕要看的不是这个东西,而是你结案的奏折。”

    “臣知罪!”

    皇甫无奇深深的低着头说道,语气惶恐不安。

    “你初到刑部任职,做事有纰漏朕不怪你。但你可知道朕为什么生气?”

    “臣不知。”

    “因为你蠢!”

    李渊忍着怒火道:“若宋宇真是燕王李闲派人杀的,你便不应该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时候写这样一份奏折。没有证据,你应该知道诬陷朝廷重臣是什么罪过。如果宋宇不是燕王派人杀的,那你就是彻彻底底的在陷害他,朕自然就要问问你,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你跟着太子做事的时候,太子几次说你是个谨慎持重的,对查案也在行,所以朕破格将你提为刑部侍郎……但你没有让朕看到你的能力,而是看到了你的愚蠢。”

    “臣知罪了。”

    “这件事就到这吧。”

    李渊似乎是不再想和他说什么,摆了摆手道:“朕已经看过了你的奏折,宋宇死于几个泼皮无赖之手,目的是为了劫财,刑部如此结案公正清明朕很欣慰。至于那几个泼皮无赖,自然是要明正典刑的……你明白了吗。”

    “臣……”

    皇甫无奇感觉后背上的冷汗真的如冰一样凉,他有些颤抖的说道:“臣明白了!”

    他退出御书房的时候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泡透,走路的时候衣服粘在腿上极不舒服。出了这间屋子之后,皇甫无奇感觉自己一下子轻松的几乎能飘起来。只是出门的时候他隐约听到皇帝的话,让他心里又骤然一紧。

    “怎么这么多蠢人?朕居然还用以为官!”

    ……

    ……

    萧瑀回到自己府里之后,仔细回想了一下皇甫无奇的推测,总觉得也确实太儿戏了些,心说太子身边如果都是这样的蠢材,他被算计死也就不算什么太让人难以置信的事了。说来说去,太子的死就是因为用人不查用人不当。皇甫无奇和那个杀了太子的独孤一柔都是太子的亲信,看起来似乎确实都蠢的要命。

    虽然皇甫无奇的假设有些道理,但他只需去查一查在齐王府外围戒备的人自然就知道。在宋宇死的那个晚上燕王李闲的那个使一柄巨大环首刀的侍卫确实出去过,但他只是很无聊的背着大刀吃了一碗热汤面。人和刀都有不在场的证人,而且这证人还是皇帝的人。

    太子用的都是蠢人,所以才会有之后的遗憾事。

    虽然知道这样想有些过分,但萧瑀却确实如此认为。独孤一柔出手太慢了些,若她早早的便刺死了太子,秦王怎么可能现在颠沛流离?只怕现在已经入主东宫,大唐的朝局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摇摇晃晃。想起秦王终究还是功亏一篑,他只能说是秦王运气太差了些。

    只是他却不知道李闲曾经有过一番对运气的说法:如果将成功和失败都归结于运气的话,毫无疑问这个人是个愚蠢且懒惰的人。好运气不会帮任何一个人一辈子,它能在关键时刻降临一次已经是天大的福气。若是事事都想靠运气来完成,那么还不如事事都不要去想来的实在靠谱。

    他才脱了靴子打算歇一歇,忽然外面的想起老管家的声音。

    “大人,御史方正然求见。”

    萧瑀听到这个名字就知道他来的来意是什么,对这个算得上心腹的人他最反感的便是此人的胆小啰嗦。他本是打算不见的,但转念一想rì后还要用得到此人所以又将靴子蹬上吩咐道:“带他去书房等我。”

    萧瑀到了书房的时候,方正然已经等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看见萧瑀进门,连忙施了一个大礼道:“下官见过大人。”

    “已经这么晚了,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再说!”

    萧瑀语气微重的问道。

    “大人……下官听说,刑部勘验宋宇死因的奏折递上去了?”

    方正然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消息倒是灵通!”

    萧瑀瞪了他一眼说道:“这件事刑部已经结案了,宋宇是被几个劫财的泼皮混混杀死的。刑部的官差已经在全力捉拿凶手,这件事到此而至。你可以放心回去了,我今rì忙了一天有些乏了。”

    才说了两句,萧瑀便下了逐客令。但方正然显然很不满足,他壮着胆子说道:“结案?怎么可能?其那么多疑点,再说城防军和京兆尹衙门的人昼夜巡视,怎么可能有泼皮行凶?”

    萧瑀顿时一阵怒火上冲,他刚才还想着太子手下的人都是蠢货,却没想道这方正然比皇甫无奇还要蠢一百倍!

    “是在御书房结的案子,你还不明白吗?!”

    方正然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其的意思:“下官明白了……只是,下官担心……”

    “齐王府外有数百禁军,还有禁宫侍卫,眼睁睁的看着燕王的护卫都在,根本就没有杀宋宇!”

    听到这句话,方正然明显松了一口气:“下官冒昧了,这就告辞……这就告辞。”

    出了萧瑀的府邸,方正然心里其实还隐隐有着不安。但既然萧瑀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他也不得不觉着自己确实疑神疑鬼了。他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回府,可猛然间想起来宋宇就是坐马车离开萧府的半路上被人杀了的,据说马车都被劈成了两段,所以他立刻改变了主意。

    “我要骑马回去!”

    骑了护卫的马,方正然逃命一般回到了家里。一路平安无事让他终于将提着的心放了下去,他将马交给门口的随从,然后快步走回卧室。

    “夫人,夫人!快给我倒杯茶,渴死我了!”

    他推门走进去有些急迫的说道,话还没说完他便愣住瞳孔瞬间变大。

    他的床上坐着一个穿甲胄的年轻男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在那男子的左脚边有两具尸体,正是他夫人和贴身丫鬟的,那男子的右脚边靠床立着一柄一人多高的环首大刀,上面还在往下滴血。

    “今天是我,上次是他……但刀还是这把刀,祝你去下辈子的路上旅途愉快。”

    这男子微笑着说道,语气冷的好像万年不化的冰。

第六百四十二章 接二连三乱人心

    第百四十二章接二连三乱人心

    皇甫无奇站在方正然的寝室门口,看着地上那一大滩血迹怔怔出神。三具尸体都已经清理了出去,其方正然的妻子和贴身丫鬟是被人割喉而死的,手法极娴熟轻巧,只割断了气管而没有碰到动脉,所以出血并不多。而且杀人的凶手动作必然是极快的,因为这两个女人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惊恐的表情。

    方正然就凄惨的多了,他的尸体收拾起来有些麻烦。

    与杀宋宇的手法一般无二,是一刀两段而且不是横着斩断的,刀锋从额头劈进去从胯下劈出来,就好像经过jīng确的测量一样,两片尸体几乎没有一点差别,最让人惊讶惊奇惊叹的是,便是胯下那东西也是从正劈开的,让人不得不说这凶手做事是个极认真的人,一丝不苟到了让人愤怒的地步。

    尸体还好说些,内脏什么的黏糊糊的东西都是用簸箕收进木桶里抬出去的。这样惨烈的杀人现场在战场之外并不多见,但正因为皇甫无奇上过战场,所以他断定下手杀人的必然出自军方,只有在战场上经历过浴血杀伐的人,才会下手如此的干脆果断。而黑道上那些收钱杀人的杀手,除非雇主有要求否则绝不会做这样血腥恶心的事。

    也只有适应了血腥,习惯了血腥,甚至喜欢血腥感觉的人才会做这样变态的事,也可以理解为他将杀宋宇,方正然这两个人视为战场厮杀,凶手一丝不苟的做事风格,或许只是他是按照军人的方式在执行军命。

    大唐长安军方的人应该没理由杀方正然,唯一有理由杀人的便是燕王李闲,可事实上燕王杀人的理由也不算个理由,若是御史上一份弹劾的奏折便要杀之而后快,那大唐的朝臣用不了多久就被他杀绝了。而且这个人身边只有那么二十余个随从都在禁军内卫的监视下,有人出齐王府必然会被发现。

    除非是他城还有内应。

    皇甫无奇坚信长安城里必然有许多燕云军的谍子,毕竟燕云军军稽卫的名号极响亮。如果堂堂燕王进入长安城密谍根本不做准备的话,那李闲要这个部门也就没有一点意义了。皇甫无奇知道燕云军军稽卫的口号是什么,在他以前看来这口号有些白痴,但现在他才知道当一支军队,一个政权的稳固建立在对一个人的绝对忠诚之上的时候,这支军队这个政权将极可怕。而这个人,更可怕。

    一切为了燕王。

    这是军稽卫的口号,也是宗旨。

    既然军稽卫的存在就是为了燕王李闲,那么李闲在长安城里的内应肯定不在少数。要想瞒过齐王府外的禁军,那就只有一个办法,根本不动用身边的侍卫而是动用密谍。

    皇甫无奇想到这一点之后立刻又否定掉。

    如果李闲真的动用密谍杀人,杀的还是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这岂不是自己将实力全都暴露出来了?如果杀的是对李闲最有抵触之心的大人物,比如说尚书左仆shè萧瑀那样的人动用暗地里的实力这还可以理解,可是为了宋宇和方正然这样的人暴露实力简直就是儿戏。皇甫无奇绝不相信李闲是个白痴。

    他皱着眉头想了很久还是没有理清头绪,不由得摇头苦笑了一声。心说自己为什么就认定人是李闲派人杀的?或许是有人故意引导着人们往这个方向去猜测也是极有可能的。比如反对皇帝重用李闲的人,完全可以靠着杀几个小人物来引起皇帝的jǐng觉。自己在推测下手的极有可能是李闲,难道皇帝就不这么想?

    想到宋宇的案子在御书房结案的场景,皇甫无奇就一阵头大。

    既然皇dì dū不愿意将矛头指向燕王李闲,自己又何苦这样做?太子已经死了,若不是被萧瑀举荐进入礼部任职的魏征在皇帝面前几次替自己说话,再加上裴寂大人也在其做了些事,自己的仕途早就随着太子的死而断绝。

    太子死的时候自己就在身边,没有能保护住太子这已经是身为内卫最大的失职。皇帝没有下旨砍了自己的脑袋就已经是万幸之事,如今还能一跃坐到刑部侍郎的椅子上自然要加倍珍惜。皇帝绝不会允许自己再犯错,一点错误都有可能导致自己身败名裂。

    还要按之前宋宇死的那种方式结案?

    皇甫无奇叹了口气,心说如此专业的杀人手法全都推到泼皮无赖身上,倒是真抬举了那些泼皮。方正然夫妻二人再加上一个贴身丫鬟死在寝室,外面的下人竟是没有一个发觉的,这手法无论如何也太让人惊骇了些。

    还要不要上奏折?

    这是皇甫无奇想到的第二个难题,这个难题更让他头痛。可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从院子外面走进来一大队人,离着还远所以看不清楚样貌,但身上那身紫sè官服却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其身份。要知道只有正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才可以穿紫sè官服,三品以上……已经是跺跺脚地皮都跟着颤的大人物了。

    ……

    ……

    见皇甫无奇有些发呆,一个刑部的员外郎连忙过来提醒道:“这是新任的刑部尚书独孤学独孤大人,原来是监门卫将军,您是认识的。今天才到任,听说又出了命案所以亲自过来查看。”

    刑部侍郎是正四品的官,已经极高,但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皇甫无奇又知道这个独孤学在皇帝面前极受重视自然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几步行了一个大礼:“下官皇甫无奇,见过尚书大人。”

    “皇甫兄不必多礼,你我又不是外人,再说这里也没有外人。”

    独孤学摆了摆手,举步走到方正然寝室门口看了看直接问道:“有什么发现?”

    “大人,凶手显然和杀前御史宋宇是同一个人。杀人的手法别无二致,皆是一刀两断……但关键是,宋宇的案子已经结了。前些rì子的时候杀人的几个泼皮无赖下官已经带人擒获,陛下亲自下旨都在菜市口砍了。”

    “这事我知道。”

    独孤学微微皱眉,忽然靠近皇甫无奇低声说道:“既然案子结了那就肯定不是同一伙人,你派人去查查这方正然的府里有没有谁对方正然不满的,既然不是泼皮,那便是恶奴无疑。陛下那里也好交差,但有一样……”

    他语气肃然的说道:“案子可以这样结,但绝不能就这样算了。陛下虽然愿意看到这样结案,但心里未必就舒服。若是rì后问起来你我手里一点东西都没有,陛下只怕会更愤怒。所以该查的还得查,别管查到谁头上有证据就保存下来。现在用不到,谁知道以后是不是用的到?”

    皇甫无奇愣住,随即对独孤学钦佩到了极致。心说不亏是在大隋朝廷里做过刑部侍郎的人,对于这些事做起来就是谨慎的多。而且独孤学这样提醒自己,显然是在示好,还不是因为人家初到刑部需要拉拢人心,自己如今这尴尬的身份地位能让独孤学表现出尊重已经殊为不易了。

    “下官明白!”

    “这案子结的要快,恶奴杀主这种事令人厌恶,不可轻饶了。”

    独孤学说完向后退了一步,抱拳朗声道:“皇甫兄令人钦佩,这案子竟然这么快就查到了真凶,让我汗颜啊,以后刑部有什么事,还望皇甫兄不吝教授。”

    皇甫无奇知道对方这是在抬举自己,连忙抱拳道:“大人谬赞,若不是大人慧眼如炬,一眼便看穿了这院子里藏着真凶,下官想破了脑袋也破不了案子。全赖大人提携,下官谢过大人。”

    两个人做戏,一群人看着。

    这案子就又如此荒谬的结了。

    ……

    ……

    御书房

    因为皇帝最近的jīng神状态极不好,所以屋子里的檀香气味显得比以往浓了不少。但李渊的心情还是踏实不下来,别说檀香,这会便是给他一整坛杜康他也解不了忧。眉头紧锁的皇帝看着面前垂首站着的人,语气透着些愤怒和无奈。

    “朕要的不是你这种模棱两可的场面话,朕让你提前去刑部还不是因为这事?皇甫无奇不懂如何做官,所以才写了那么一份白痴奏折。独孤学……朕看你是太会做官了!”

    独孤学低声道:“陛下,毕竟这事若是按线索分析,确实有可能牵扯到燕王身上。但没有证据,所有的假设推测也就都毫无用处。再者,如果燕王要杀宋宇和方正然,却不动用身边的人,那么必然城就有他的内应,这样显而易见的事燕王怎么可能想不到?”

    “朕也是这样考虑的。”

    李渊摆了摆手道:“他应不是这样无聊无趣,也不会这么傻。”

    “但不代表燕王没有嫌疑。”

    独孤学如实说道。

    “你刚才想说什么?之前说或许也有别的可能那句话,继续说下去。”

    李渊问道。

    “臣是在想,既然如此轻易的就让人想到杀人者有可能是燕王的人,那么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这样做的?毕竟指向燕王太明显了些,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是有人故意嫁祸。”

    “为什么?”

    李渊问。

    “因为有人不喜欢燕王,有人希望他死,即便不死,也要倒下去。”

    “独孤学”

    李渊忽然郑重的问道:“你告诉朕,你是如何认为的。不要说谎话也不要说敷衍朕的话,你心里如何想就如何说!”

    “臣以为……”

    独孤学抬起头看向李渊道:“燕王不宜在长安久居了。”

    “朕……明rì便召他入宫,让他领兵去协助李孝恭剿平萧铣。”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外面传来高莲生的声音:“陛下,刑部侍郎皇甫无奇求见。”

    “让他进来!”

    皇甫无奇进门之后先是看了独孤学一眼,然后语气有些惶恐的说道:“就在一个时辰前有人潜入尚书左仆shè萧瑀大人的府里,行凶杀人,但所幸萧瑀大人不在府,只死了几个下人。凶手遁走,长安府的官差正在追查。”

    “反了吗!”

    李渊暴怒,站起来骂道:“真当朕的长安城是……”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忽然裴寂从外面急匆匆进来急切道:“陛下……半个时辰前,燕王李闲遇刺……”

第六百四十三章 长安城里果然有的是傻子

    第百四十三章长安城里果然有的是傻子

    前御史宋宇半路遇刺,御史方正然在家遇刺,这两个人虽然都是朝廷官员,但相对来说影响并不大,和萧瑀家进了刺客相比相差的太远太远。而萧瑀家进了刺客和燕王李闲遇刺这件事比起来,也就显不出有多令人震撼了。

    李渊被接二连三的消息先是气得几乎暴跳然后震惊到无以复加,说实话他心也隐隐猜着宋宇和方正然的死跟李闲有关系,毕竟这两个人是先后上书弹劾李闲的御史。当然他也知道这两个人之所有这个胆子,是因为有萧瑀在后面支持。萧瑀似乎对李闲的成见很大,他是坚决反对重用李闲的朝廷重臣代表。

    当皇甫无奇有些惊慌失措的赶到太极宫说萧瑀家进了杀手的时候,李渊的第一反应就是李闲太过分了!

    他本想说这是朕的长安城,不是某些人的山野村寨!

    可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纳言裴寂急匆匆的进宫来告诉他,燕王李闲也遇刺了。

    李渊心里顿时乱的一塌糊涂,如果说李闲有理由对萧瑀下手,那么谁会李闲下手?李闲只带着二十几个护卫进入长安城,进入大唐的都城,这是全长安城的百姓都知道的事,进城的时候甚至有很多人亲眼看见。李闲在长安城里闲来无事的时候又喜欢大街小巷的走,几乎半个长安城的人都见过他带着护卫漫步街头。

    他敢带着这么一点护卫进城,敢带着这么几个护卫四处行走,其表现出来的态度是对大唐皇帝陛下的信任,是对大唐朝廷的信任,也是对长安城百姓的信任。可现在李闲遇刺,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那么城外那近五万燕云军暴怒起来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如果燕云军攻城,凭借长安城的人马守住不是问题,问题是,燕云寨里还有二十几万大军!

    城外燕云军距离长安城已经不足三十里,旦夕可至。领兵的是燕云军大将秦琼,还有猛将程知节,还有两个绝世杀神,一个被誉为马上无敌罗士信,一个被誉为步战无敌雄阔海。那数万燕云军也是jīng锐的jīng锐,真要是暴动起来就算打不下长安城,也足以让大唐都城颤抖起来。

    如今大唐已经经不起风吹雨打了,长安万一出了什么闪失整个国家也会跟着风雨飘摇!第一时间李渊想到的就是该如何补救,这个对李闲下手的人绝不能留下,无论是谁,哪怕是朝廷屈指可数的重臣也不能留!

    “是谁!”

    李渊脸sè煞白的怒问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裴寂的脸sè也极难看,犹豫了一下说道:“臣不知道,目前还没有查出刺客的身份。但幸好燕王殿下受的伤应该并不是太重,听说是被刺客刺了左肩,倒是凶险之极,若不是燕王反应足够快闪了一下的话,这一刀就正好刺进心脏里。”

    “受伤了?!”

    李渊听到这番话心里顿时又紧了一下。

    “伤口虽然很大但没伤着要害,流了不少血,燕王自己的侍卫已经给他敷了药。京兆尹,长安府,城防军,还有刑部当值的官员都已经赶过去了。”

    “刺客呢?”

    李渊追问。

    “事情败露,自杀身亡。”

    “独孤学,你现在就去!”

    李渊指着外面急切说道:“去,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大唐的都城试图谋杀国之重臣!”

    他想了想又吩咐道:“裴寂,你也去……绝不要让李闲出齐王府,如果他出了府门朕就只能让他到宫里来,否则…”

    “臣明白!臣这就去!”

    独孤学和裴寂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面走。李渊紧跟着吩咐皇甫无奇道:“你去萧瑀的府里看看,让萧瑀立刻进宫半路不要耽搁!等下……让刘政会和你一起去。”

    等皇甫无奇也急匆匆走了之后,李渊忽然发现心里许久不曾有过的恐惧竟然不可抑制的冒了出来。自从登基之后,这个世界上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事能吓到他了。即便李世民带兵返回长安,他也没有丝毫的担心。但这次不同,他忽然觉着,原来皇帝也不是真的能掌控一切的至尊。

    长安城里不能乱,绝不能乱。

    李渊告诉自己,才刚刚建立的大唐更不能乱。

    ……

    ……

    刘政会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脸sè大变的萧瑀,忍不住摇了摇头,撩开车窗的帘子看了看外面压低声音问道:“你给我个实话,这件事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刚才还因为自己府里进了刺客而暴怒的萧瑀此时脸sè白的像纸一样,他实在想不到才半个时辰,事情竟然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本来他还在后怕和庆幸,庆幸于自己不在府里所以免于一死,同时也庆幸于自己可以用这件事来做章,无论这件事是不是李闲派人做的,他都有机会利用这件事来促使陛下下决心。

    可就在他脑子里酝酿着稍后进宫如何对陛下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刘政会就急匆匆的找到了他带给他一个足够震撼的消息。

    就在他府里进了刺客之后半个时辰,燕王李闲遇刺受了伤。刺客下手极狠辣,险些要了燕王的xìng命。

    这件事将萧瑀的打算彻底打乱,他现在脑子里乱的好像浆糊一样。自己府里进了刺客,紧跟着燕王遇刺,这件事难道真的是巧合?如果真是的话,那只能说自己的运气简直差到了极致!先不说自己这边的事必然要靠后一些处理,毕竟李闲的身份有些特殊,萧瑀担心的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只怕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宋宇的死和方正然的死,萧瑀也认为和李闲脱不了干系。而且他颇多微词,毕竟宋宇和方正然都是他的人。他是尚书左仆shè,统管部,他若是有这个想法,随之附和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宋宇死了,方正然死了,紧跟着他的府里进了刺客,李闲是幕后主使的这件事看起来越来越清晰。

    李闲和萧瑀之间的矛盾,在这段rì子以来也一直是朝臣们津津乐道的事。

    有人打算刺杀萧瑀,紧跟着燕王遇刺。

    心里yīn暗一些的人立刻就会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刺杀李闲的人会不会是萧瑀派去的?他的府里才出现了刺客,然后派人报复这种事似乎说起来也合情合理。有人说萧瑀怎么可能做这样的傻事,但人在暴怒做出来的事也确实没有什么理智可讲。

    萧瑀不怕任何人这样认为,他只怕皇帝也这样想。

    刘政会急匆匆赶过来找他,让他立刻进宫面见陛下。萧瑀也正打算去太极宫,只是没想到突然之间会出这么大的变故。他愣了好大一会,竟似有些呆傻了一般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醒悟过来,今天这件事看来陛下也确实怀疑是自己派人做的了。

    如果李闲也认为是自己派人对他下手,那么会出什么样的事谁又控制的住?

    脑子里乱的很,以至于他竟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刘政会问的话。

    “你说什么?”

    他反应过来后问了一句。

    “我说这件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刘政会微恼道:“现在满朝武,甚至全长安城的百姓都知道你针对燕王。这件事无论怎么想都应该和你有关系,现在你还是想想一会儿陛下若是问起来你该如何作答。陛下震怒,摔了杯子,将刑部,京兆尹,城防军的官员骂了个无地自容。这件事如果没有个交待的话,天晓得长安城里又要掉多少颗脑袋!”

    “为什么是我?”

    萧瑀怔住随即反问:“你为什么会觉得跟我有关系?”

    刘政会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所以想了想认真的说道:“既然你府里进了刺客,很多人都立刻觉着是燕王派人下的手,为什么燕王遇刺人们就不能想是不是和你有关系?当然,我相信你和这件事没关系,但你能阻止别人这么想吗?宋宇的死,方正然的死,你险些遇刺,这些事被人引导着都往燕王身上指过去,所以现在燕王遇刺,人们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你!”

    萧瑀听刘政会说完之后再次陷入沉默,想了很久之后忽然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这件事真的和李闲有关系,我现在才知道他的心机有多可怕。”

    “他只带二十几个护卫进城,然后每rì闲来无事就到大街上去转,是为表现一个姿态,让百姓们,朝臣们,甚至让陛下都看到他的没有戒备,他的信任。然后他派人杀了宋宇,杀了方正然,再派人假意行刺我,都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在他身上,所有人都看着他,他随即设计一次自己遇刺的事……然后人们自然而然想到了我。”

    萧瑀叹了口气,满嘴苦涩的说道:“如果真的是这样,我无话可说了。”

    刘政会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极认真的问道:“怎么到了现在,你还固执的认为是燕王策划了这一切?”

    萧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在车厢闭上眼似乎筋疲力尽了一般。马车摇晃距离宫城越来越近,他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的睁开眼,眼睛里都是掩饰不住的惊恐和担忧。因为他才想明白,为什么皇帝这么急着让他进宫了。

    ……

    ……

    御医想将李闲左肩上已经包扎好的伤口拆开来看一下,可才往前走了几步就被李闲身边背负巨刀的护卫一脚踹翻了出去。那护卫将背后的巨刀解了下来握在手里,遥遥指着跌倒在地的御医冷声道:“再敢靠近一步,立斩不赦!”

    裴寂苦笑着摇头,心说这下真的是捅了马蜂窝了。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护卫手里的环首刀,心说就是这柄大刀引起了很多人的怀疑啊。

    “御医只是想为燕王检查伤势。”

    裴寂上前一步解释道。

    斜靠在椅子上支着下颌闭目养神的李闲缓缓睁开眼,摆了摆手示意聂夺不要冲动。

    “孤的伤口已经处理过,没必要再拆开来。如果仅仅是为了给孤治疗伤势,那就免了吧。如果是皇帝派你们来检查我是不是装作受伤的样子,那么孤倒是不介意让他看看。”

    “臣不敢!”

    御医惶恐的说道。

    “殿下”

    裴寂轻声道:“您知道的,陛下绝不会有这个意思。”

    李闲忽然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躺着的几具尸体问道:“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那几具尸体不是密谍假扮的,而是真正的刺客。

    所以李闲现在其实很开心,他本可以轻易的躲过刺过来的那一刀,但他没有,而是故意让刀子在自己肩膀上划出一道口子。五个刺客配合出手,显然在一起训练了不止一天。而久经战阵的李闲怎么会看不出来,那五个人的配合正是大隋府兵临兵作战的时候经常使用的五人梅花小阵。

    长安城里果然有的是傻子。

    他在心里笑了笑,格外畅然。

第六百四十四章 一个一个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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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百四十四章一个一个去问

    李闲的脸sè很平静,和裴寂说话的时候语气也淡然若水,甚至眸子里也看不到一点愤怒,可他越是这样平静,裴寂心里的担忧就越是强烈。他心里总有一种感觉,这平静下面有一团爆裂炽热的火焰生在逐渐升腾。

    “伍云召,你来向裴寂大人说一下。”

    李闲指了指那五具刺客的尸体说道。

    伍云召应了一声,缓步走到那些尸体旁边说道:“这五个人,百姓装束,包裹里藏了刀子,不是军队的制式横刀,我查看了下,也不是大唐三大工坊做的兵器。他们身上的衣服普通至极,便是里面的衣衫也看不出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裴寂嗯了一声,心里踏实了一些。只要证据不足以引向大唐的军方,不足以引向朝某位大人物就好办。

    “但是他们出手的时候的配合,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只有真正在沙场上经历过无数次血战的人,才会做到如他们那样娴熟狠辣。他们的手上都有厚厚的刀茧,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得出来,这五个人都是军武出身。”

    伍云召继续说道:“当然,常年用刀的人未必就是军人。”

    他蹲下来将其一个士兵的裤子扒下来,指着那死尸的两条腿说道:“这是常年骑马的人才会有的痕迹,这人的身上最少有四五处伤势,其有三处箭伤。如果他不是军武出身,我很难想到为什么身上会有这样多军人才有的痕迹。”

    “虽然他们的服饰,兵器都没有留下马脚,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们出身军方的事不可否认。”

    裴寂只觉得一阵头大,忍不住出言说道:“说不定是军队里遣散回去的老兵,不一定现在还是军人。也有可能是叛军的漏网之鱼,当然,也可能是常年劫掠的马贼。”

    伍云召点头道:“大人分析的有道理,但凭借他们五个人的身手和配合,如果没有犯过重罪的话任何一支军队都不会舍得将他们遣返回家。至于马贼……长安城里如果出现马贼,那么我觉得有必要问问,方圆二百里之内大唐官军最少清剿过四次,为什么还有漏网之鱼?大人的第二个假设倒是很有道理,他们极有可能是叛军的漏网之鱼。”

    “这些不重要。”

    李闲摆了摆手道:“孤现在只是在想,长安城里是谁容不下孤?”

    “长安城是陛下的长安城,陛下倚重殿下您,这长安城怎么可能有人敢容不得殿下?”

    裴寂语气认真的说道:“我知道这件事太恶劣卑劣了些,陛下已经严令刑部的人追查。殿下请放心,用不了多少时rì便能捕获真凶。陛下自然会给您一个公道,绝不会让你在长安城里受了委屈。”

    “刑部的人?”

    李闲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独孤学问道:“你既然是刑部尚书,想来断案定然是一流的。那么孤问你,你觉得这些刺客的身份是否有可疑的地方。”

    独孤学沉吟了片刻说道:“下官以为,刚才伍将军分析的极有道理。长安城里不可能有马贼,军队更不会也更不敢有人对您有这样大的仇恨。所以,下官也觉着这些人极有可能是叛军余孽,至于他们为什么行刺殿下您,下官一定会尽快查清楚。”

    “那你告诉孤,你查清楚需要多久?”

    李闲声音平静的问道。

    “下官不敢保证……”

    独孤学肃然道:“但下官可以保证的是,务必尽心尽力的侦破此案还殿下您一个公道。下官虽然才刚刚接任刑部尚书,但对刑名上的事也还算擅长。若是殿下信得过下官,给下官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

    李闲微微皱眉道:“你用半个月的时间去追查,先不说成功与否。孤只想问你,这半个月间长安城十几座城门会不会关闭不开?如果不会,那么幕后的主使之人会不会逃出城去?孤没时间在长安城里再待上半个月,所以这件事就不劳动刑部的人了。”

    他缓缓起身,缓步走向门外:“孤不会嫌麻烦,孤打算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问过去。”

    “殿下!”

    裴寂大惊,连忙上前拦在李闲面前道:“陛下还请您入宫一趟的。”

    “等孤问完了事情,自然会进宫里去见皇帝。”

    他回身看了一眼然后极认真的说道:“孤身边只有这些侍卫,太少了些,所以孤需要快一点,需要去问的地方又太多了些,所以孤必须抓紧点时间。”

    “刀可在?”

    他问。

    抱着黑刀的青鸢回答道:“刀在”

    “剑可在?”

    凰鸾立刻回答道:“剑在!”

    李闲点了点头道:“那好,孤便用刀剑去问。”

    ……

    ……

    “陛下!陛下!”

    长安城戍卫将军,谯国公柴绍和郯国公张公谨快步走进御书房,两个人几乎同时躬身行礼,xìng子稍显急躁的柴绍语速很快的说道:“城北三十几里外的燕云军忽然全军开拔,马步人马不下五万直奔长安而来。其大约五千jīng锐轻骑脱离大队人马,全速往西内苑城门方向冲了过来。”

    郯国公张公谨道:“臣已经调集城防守军,从各门抽调jīng锐赶赴西内苑城门助防。”

    “臣也抽调了万余人马赶赴西内苑。”

    柴绍垂首道。

    “怎么会这么快!”

    李渊脸sè一变,猛的站起来问道:“是谁出城去向燕云军报信的!”

    柴绍道:“燕王遇刺之后,他手下十八个青衫刀客立刻便有四人分别从四个城门出去,因为事情太突然,所以城门守的军兵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臣奉了陛下的旨意火速下令不许任何人出城,但还是慢了些许。”

    “臣倒是拦住了两个……”

    张公谨叹了口气道:“但于事无补。”

    “让燕王立刻进宫来,就说朕有要事要找他商议……等下,朕亲自去找他。”

    张公谨脸sè有些难看的说道:“如果陛下打算亲自前去的话,倒是应该快些……裴寂大人派人送来急报,燕王带着护卫,让人捧着陛下赐给他的免死金牌,直接往萧瑀大人的府邸去了。”

    刚刚猜到御书房里没多久的萧瑀脸sè大变,下意识的看向皇帝。

    “担心什么来什么!”

    李渊咬了咬牙问道:“刺客的身份查明了没有?独孤学怎么说?”

    柴绍的脸sè极不自然,有些担忧的说道:“独孤大人查看过尸体,可以确定刺客都是军武出身。他怀疑,刺客是藏匿起来的叛军余孽。”

    “余孽?”

    李渊忍不住大骂道:“三万多颗人头在西内苑城门外砍了足足有七个时辰,哪里还来的叛军余孽!朕只是想不明白,朝怎么就那么多白痴!”

    “臣请陛下做主。”

    萧瑀看了李渊一眼后垂首说道:“这件事,属实与臣没有一丝关系。臣虽然愚钝,却不敢蔑视国法,不敢无视天威,而且臣除了家护院之外没权利调动一兵一卒。臣请陛下做主,护佑臣家宅安宁。”

    “朕知道不关你的事,但朕更想知道是谁惹的事。若是查出来,朕必将其碎尸万段!”

    这句话太狠了些,御书房的几个人都是脸上变sè。也不知道怎么了,张公谨忽然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柴绍,随即发现柴绍的脸sè似乎显得尤为惨白。他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但又注意到了柴绍的眼神一直看着御书房门外,张公谨顺着柴绍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了脸sè憔悴依然还穿着素服的平阳公主李慧宁。

    “父皇,是不是有人要杀安之!”

    李慧宁跑进来急切的问道。

    “朕正在与朝廷重臣商议国事,谁让你随意闯进来的?!出去!”

    李渊皱着眉头说道。

    “父皇……”

    “出去!”

    李渊手指着门外低声嘶吼了一句。

    李慧宁咬了咬嘴唇,转身往门外跑了出去。

    “成何体统!”

    李渊看着她的背影骂了四个字,然后看向张公谨道:“你亲自带兵出城,将燕云军的人马拦住。若是他们敢硬闯,那就下令放箭!就算李闲被人行刺,国法家规,也轮不到他们来出头!柴绍,你带兵守住玄武门,但凡有人没有旨意进宫的,杀无赦!”

    “这样……”

    张公谨犹豫了一下,本想劝说几句见李渊的脸sè实在吓人,所以便没有说出口。他心担忧,这样会不会将燕王李闲的怒火彻底激发出来?

    ……

    ……

    “萧瑀可在?”

    萧瑀府邸门口,李闲脸sè平静的看着守在门前的几个萧家仆从问道。

    “我家大人不在。”

    虽然不认识李闲,但那几个仆从也知道来的是大人物不敢怠慢,看起来这人极没有礼貌,他们却也不敢轻易得罪。虽说宰相管家,天子近侍,这样的人比起身上有功名的人还要跋扈些,可那要看他们面对的是谁。李闲虽然没有穿王服,但他身边可站着一个穿紫衣的朝廷大员!而且这穿紫衣的几个仆从还都认识,分明就是纳言大人裴寂!

    “萧大人在宫里,我已经跟您说过了。”

    裴寂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道。

    “总要亲眼看过。”

    李闲举步往上走,几个仆从连忙拦住客气的说道:“府里出了事,不方便见客。”

    “孤不是客。”

    李闲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那几个仆从就都往两边飞了出去。聂夺出手如电,三两下便将那几人全都击倒在地。皇甫无奇正在院子里,听见响动急忙往外赶,才到门口就看见李闲硬闯,连忙迎上去施礼道:“下官皇甫无奇见过殿下。”

    “原来你便是皇甫无奇?”

    “下官是。”

    “萧瑀可在家里。”

    “不在。”

    “嗯……斩了。”

    李闲丢下两个字,扭头就走。

    “不要!”

    裴寂急切大喊,哪里还来得及。以皇甫无奇的身手竟然没做出反应,被聂夺手起刀落斩了头颅!若是真要交手,聂夺虽然稍胜一筹,但绝不会如此轻易简单的杀了他,奈何皇甫无奇根本没有想到李闲会明目张胆的下令杀人!

    李闲看都没看一眼,缓步走向远处:“去兵部。”

第六百四十五章 原来是你

    第百四十五章原来是你

    毫无理由,毫无借口,毫无根据,粗暴简单野蛮的杀了一个朝廷正四品大员,这样的事无论如何都显得太荒谬也太让人震撼了些。谁也没有想到李闲会如此的不懂规矩,就好像一头从深山老林出来冲进城里的猛虎,将规矩制度全都撕扯成了碎片,根本就不顾及城有不少人拿着刀枪擎着硬弓,似乎算定了那些渺小的人根本就不敢举起刀枪拉开弓弦。

    李闲缓步而行,身后十几个青衫刀客跟在后面。他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换了一身衣服看不出来身上有伤。他的脸色平静,步伐平稳,也看不出来有怒意。但毫无疑问,此时的李闲在很多人眼里就是那头进了城依然带着狂傲野性的猛虎。

    裴寂早就让人赶去皇宫和兵部报信,李闲走的并不快似乎不介意裴寂让人通报消息。而此时从太极宫冲冲出来大队的禁军已经赶到了兵部大门口,密密麻麻的站了好几排。但皇帝特意吩咐过,这些禁军士兵身上都没有带着兵器,而是每个人手里都擎着一面巨盾,犹如在兵部门口建起来一道厚重的城墙。

    兵部衙门里的官员一个个胆颤心惊,燕王遇刺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刺客是军方的人,暴怒的燕王已经斩了一位刑部侍郎。没有人怀疑,如果他到了兵部得不到一个想要的消息的话,他也会在兵部留下一片血迹。兵部尚书和兵部侍郎急匆匆出门进了太极宫,躲进宫城里心里还在打鼓。

    兵部里留下的一群员外郎,郎全都人心惶惶,就算外面堵了一道兵墙他们心里依然无法平静下来。正四品的朝廷大员说斩就斩了,这燕王到底多大的胆子?根本无视皇权国法,谁也想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难道他真就敢想到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谁拦着就杀谁?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皇帝怎么可能容得下他?

    裴寂不知道该怎么劝说,皇甫无奇的被斩说实话真把他给吓坏了。李渊自太原起兵,裴寂也是领过兵的人,杀人的事也见的多了,可毕竟那是在战场上厮杀,你不杀敌人,敌人必要杀你。但这可是在大唐的都城长安,大唐的一位领兵王竟然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杀一位正四品的官员。

    他不是很了解李闲,之前李闲给他的印象是个淡然平静的年轻人,写得一手好字,也能做一手好章。看起来有些书卷气,比身上的杀伐之气似乎还要浓一些。但今天裴寂总算是看到了这书卷气遮掩下的另一面,那是一种沉默却让人不敢逼视的森冷杀意。

    太极宫里应该已经做出了决定,兵部尚书和兵部侍郎几位高官也躲了出去。刚刚回到裴寂身边的亲信低声对他说了一遍,告诉他皇帝已经动身准备亲自去兵部门口等着,这让裴寂松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前面李闲的背影,心说任何人的脸面都可以不给,但皇帝的脸面你总是要顾及一下的吧。

    可就在他刚想到这里的时候,走在前面的李闲忽然顿住脚步,然后扭头拐进一条小巷子。

    “去城防军兵备衙门。”

    裴寂忍不住在心里叫了一声我的祖宗唉,赶紧吩咐亲信赶去兵部那边报信。只是此处距离城防军兵备衙门已经没多远了,拐过前面的小巷子再走半条街就是兵备府的正门。李闲闲来无事整日在长安城漫步,对道路的熟悉情况就连裴寂都有些汗颜。

    裴寂看着李闲轻车熟路的走向兵备府衙门,心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燕王每日在大街上闲逛,真的是闲逛吗?他是不是从进城那天就预料到了有这一天?如果一个人连闲逛都带着这样令人窒息的目的,那么他真的仅仅是想杀几个人立威?

    想到这里,裴寂立刻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急匆匆赶到兵部门口的李渊才站稳,裴寂的亲信就赶到了这里。听说李闲带着人转去兵备府衙门,李渊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张公谨,带三百骑兵去拦着他,朕倒是要问问,他到底打算干什么!”

    郯国公张公谨连忙应了一声,带着三百骑兵风一样冲了出去。虽然从出事到现在才过去短短的两个多时辰,但朝百官全都知道了这件事。凡是身上有军职的人全都急了,纷纷派人去查手下是否缺了士兵,尤其是身手极好的老兵,极有可能是旅率校尉一级的军官!万一刺杀燕王那五个人是出自自己军,他们不敢想象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局。

    城外有数万燕云军精锐,燕王麾下还有二十几万百战雄兵,为了平复他的怒火,陛下必然是要大开杀戒的。现在这个时期,就连陛下也不敢真的对燕王怎么样。谁要是摊上这件事,除了自认倒霉还能做什么?

    ……

    ……

    长安城防兵备衙门乱了套,两位掌兵的国公都不在,下面的几个郎将全都急了,派人去军营调查有没有缺了人手的亲信还没有赶回来,万一李闲带着人前来问责他们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各营兵马都在集结清点人数,就连急匆匆从各门抽调出来往玄武门方向赶路的军队,也是一变跑一边清点士兵。李闲往兵部走的时候,各营早就开始忙乱起来。等李闲缓步走到兵备府衙门门前的时候,刚好有一个案官员火烧火燎的从门外站着的士兵人缝里挤了进去。李闲看着兵备府衙门戒备森严的样子,心里忍不住觉着好笑。

    如果不这样逼一逼长安城里的人,包括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那些人真的看不清楚现在什么局面,现在也有必然让所有人都清晰的认知到大唐的皇帝并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个人。虽然他在李闲面前表现的足够强势,但他做的戏在李闲眼里显得格外拙劣不堪。如果李闲不是先见过老甄,不是先知道那个故事,不是先知道自己长相与她有七八分相似,说不得对李渊的谎话就信了几成。

    但可惜的是,李闲知道自己的长相就说明了太多问题,李渊从看见自己第一眼的时候只怕就已经猜到了什么,所以才会派人赶去陇右调查。他对李闲表现出来的种种,都不过是因为李闲现在的实力太强。就算李渊再装腔作势,大唐现在兵力捉襟见肘的局面也不可能改变。他除了以一位父亲的身份来压李闲,还能如何?

    往兵备府衙门赶过去的李渊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便将那件事说明。就算李闲并不是如他最初时候预料的身份也没关系,因为他以为李闲不知道。他以为,李闲只知道是他的儿子,却并不知道这个儿子到底是个什么分量。李渊以为李闲不知道而他自己知道,所以到了现在还在打算用父子之名和许一个极大好处来约束住李闲。

    只是这件事一旦公开,皇帝的名声必然受到影响。一个嫡子出现,代表着将来皇位的继承人选又有了新的选择,秦王造反是事实,燕王功劳巨大也事实,只要这事李渊不得不公开,朝臣立刻就会变得不安起来。

    但现在李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想不到如何去安抚李闲。如果大唐现在兵力雄厚,如果不是李世民造反更加削弱了国力,李渊绝不会做出这样的妥协。

    他脑子里飞速的盘算着,如果真的是军队大将策划了刺杀李闲的事,自己该如何决断?杀大将平熄李闲的愤怒,这样做似乎无可厚非,毕竟局面所迫不得不如此。可这样一来皇帝的颜面何存?如果不杀大将,不杀重臣,如何能将这件事解决?

    只能用认亲的事来拖住李闲发泄杀意,然后再给他一个名分地位,就如对待李世民那样将他抬起来,甚至可以抬到继承人那个高度去。只要过一二年,大唐的局面缓和下来,东都王世充解决掉,南边荆襄的萧铣解决掉,河北的窦建德解决掉,大唐能抽调出来的军队就能充分应对危局。

    李闲!

    在李渊心早就是一个必然要杀的人!

    但现在不能杀,只能拖着。拖到大唐将所有外敌都踩死,然后再来想办法对付李闲。这个过程不会太长,快则一二年,长则三五年……大不了让他做二三太子,这已经是李渊最坏的打算了。

    这打算就在李渊自己心里,无论是谁他都不会告诉。

    他需要的是世间,他不知道的是,李闲也需要世间,而且李闲需要的时间似乎比他需要的时间要短一些。李闲亲自进入长安城,就是来争取这个时间的。如果李渊不是打算将他调往荆襄,他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如果李渊老老实实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李闲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但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

    ……

    张公谨带着三百骑兵赶往兵备衙门,半路上忽然想到,此时整个长安城的所有军方的人都被李闲调动了起来,只怕就算是兵部下令清查士兵人数,下面人办事的速度也没有今日这般快。也不知道会不会查出不少吃空饷的蛀虫来,一念至此张公谨竟是哑然失笑,苦笑着摇了摇头心说自己怎么还有心情想到这个。

    他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些许,等他赶到兵备衙门门前的时候,李闲已经到了。几个长安城防军的郎将躲在士兵组成的人墙后面正在愁眉苦脸的对李闲说着好话,一个个死了爹似的满脸惶恐不安。

    之前跑进衙门的案带回来一个极不好的消息,谁也没想到漏子真的就出在了兵备衙门里。

    看到张公谨赶到,一个郎将急忙迎过去在张公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张公谨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下意识的看向李闲竟是吓得手都抖了起来。他害怕的不是李闲,而是震撼于怎么会是这个人!

    瞬间,张公谨的心里就好像坍塌了一座大山般。

    “殿下……”

    他举步走向李闲,躬身施礼道:“请给末将一点时间,最多一个时辰必然给您一个答复。”

    “一个时辰?”

    李闲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道:“好,孤就等你一个时辰。”

    恰在此时,忽然从街口转过来一队人马,为首那人穿了一身银甲,手持一条长槊带着数百精骑风一样卷了过来。

    “奉旨诛杀叛贼李闲!”

    那人高呼一声,催马笔直的朝着李闲所在撞了过来。

    张公谨看着那人带兵冲至,心里忍不住一声悲叹。

    看来真的便是你了,就算你和燕王在旧日里有些间隙,但时至今日你已经是大唐数一数二的重臣,还是皇亲国戚身份尊崇。皇帝对你也颇多倚重,你怎么就如此糊涂做这样的傻事?无论如何,我也没有想到会是你,你这又是何苦?而你偏偏有这般自负,真以为五个身手好的人就能杀得了李闲?

    他却不知道,那人哪里是调了五个好手,而是足足调动了一个团三百精兵!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查到了亏空?只是那人没有想到,李闲竟是早就预料到了似的做了准备,那埋伏在两侧的一百五十名弓箭手竟是一个没有用上!后续的杀手还来不及出手,李闲就退回了齐王府里,紧跟着裴寂就被请进了齐王府,只半个时辰不到这事就传扬开来,那人立刻就陷入了被动。

    李闲看着冲过来的那人,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本想打你一顿便罢了,你却自己要送了性命过来。

第六百四十六章 原来是她

    时间往回倒退大半日,起床梳洗之后李闲一如往日带着护卫出门闲逛,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行走,今日看起来他的兴致好像很好,一路上不断与路边摆摊的商贩说笑几句,距离齐王府较近的百姓也都认识这位和蔼可亲的王爷,倒是也能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

    甚至还为青鸢和凰鸾两个人各自挑选了一支玉簪,虽然不是什么上等的宝贝但胜在造型别致做工也精致,李闲亲自挑选然后付钱,倒是让青鸢和凰鸾两个人都红了脸。这算得上是李闲送给她们两个人的第一份礼物,虽然不贵重,但她们两个都宝贝的不得了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低头把玩,显然是极喜欢的。

    李闲买了簪子又走到一个卖字画的摊子前面,看了看那摊子上摆着的几幅字和山水画,画他是看不太懂的,但笔法粗糙,甚至还有几处明显的败笔这绝对瞒不住人,所以李闲只看了一眼便将视线移开,发现有两幅字写的倒是不俗。

    “这是谁的字?”

    “这是……”

    那小贩习惯性的就要胡编乱造,下意识的醒悟面前这位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算起来皇帝之下也就他地位最高了,自己骗他那不是自找没趣么。所以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殿下,这是草民自己写的字……看着前朝几位名家的字帖临摹的。”

    “笔力倒是不俗了。”

    李闲赞了一句。

    那小贩红着脸说道:“草民从十三岁就干这个,整整干了二十年了,这二十年只写这一百几十个字,若是再写不好岂不丢人?说起来,倒是有人说过,草民写这字已经能以假乱真了。”

    “多少钱?”

    李闲问道。

    那小贩连忙摆手道:“殿下喜欢只管拿去就是了,这纸虽然是上等的宣纸,墨也是好墨,但这东西是草民自己写的,今日给了殿下明日我还能再写几幅出来,说起来并不值钱。如实能让殿下念着草民一点好,这才是真正赚到了。”

    “你倒是实诚!”

    李闲笑了笑,让那小贩将几幅字都包起来,然后他随意在摊子上拿了支笔,蘸饱了墨汁,铺开宣纸一气呵成写了“成于所执”四个字,吹了吹墨迹后笑着说道:“不能白拿你的,这四个字送你,如你这般练下去,说不得再过一个十年便是一位真正的书法大家。不过现在还是我这字值钱些,你拿去卖了也能补贴家用。”

    那小贩千恩万谢的接过来,看着那几个字竟是爱不释手。

    李闲笑了笑,低声对青鸢道:“谁说秉着一颗贪财市侩心写不出好字来,他的书法已经登堂入室。那些说什么不修身养性写不出来好东西的家伙们都是放屁,有些人练心十年也未必比他写的漂亮。字好看就是好看,哪里有那么多扯淡的什么情思韵味在里面。”

    这话若是被某些书法大家听了,或许会被气的翘了胡子。

    “殿下,草民知道你极爱书的,草民昨日寻了个孤本来,要不您过目?”

    站在不远处易碧斋的掌柜与李闲相熟,他店里的书卷都极好,李闲时常光顾,听到他召唤随即笑着走了过去。才到门口问是什么孤本,忽然从易碧斋店里走出几个百姓,嘟嘟囔囔的说什么东西太贵简直是在宰人之类的话,李闲侧身想给他们让路,走在最后面那人忽然解开衣服从里面将刀子抽了出来,一刀刺向李闲的心脏!

    其实从那几个人才走出来的时候李闲便看出了不妥,先不说几个衣衫普通的百姓出现在易碧斋就有些令人生疑,走在最后面那人故意隐藏着身子,但眼神闪烁脸色发白显然也是极紧张的。李闲经历过太多的生死杀伐,轻易便看穿了这几个人绝对有问题。就在那人拔刀的同时,李闲的脚步便微微错了一下,只需一脚便能将那人踹飞出去,但他心思一转念间肩膀向下一沉,硬是挨了一刀随即向后倒退了出去。

    便在这个时候,埋伏在大街两侧的一百多名弓箭手紧盯着那里,一旦刺客失手就要轮到他们出手了。眼看着李闲被五个刺客包围,那些弓箭手没有人拉起弓弦。可就是这犹豫的一会儿,他们才发现自己错失了唯一得手的机会。

    李闲向后退,那五个刺客立刻追了过来,但李闲脚步一顿身子猛的向前冲了出去,一拳将一个刺客的面门砸的坍塌了下去,下一秒李闲已经推着这半死的刺客向前急冲,硬是将易碧斋的房门撞碎了一片冲进了屋子里。在下一秒,李闲的护卫已经将剩余的四个刺客团团围住。

    有四个青衫刀客就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似的,立刻分作四个方向冲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被围住的四个刺客眼见不能得手,两个咬碎了嘴里的药丸服毒自杀,两个将刀子戳进自己心口里。

    这大街上其他几个埋伏着刺客的地方一阵大乱,本来想冲过来的支援的刺客竟是被人偷袭,没看清是谁就被捅伤了十几个人,然后房顶上便传来一阵呼喝声,不少弓箭手被人从后面偷袭,他们往暗处射了一阵,互相支援着快速遁走。

    这杀局从一开始到结束时间很短,短的让街上的百姓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

    ……

    李闲看着骑马挺槊冲过来的那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年在鄱阳湖边,自己和青青喝烈酒吃烤鱼时候遇到的那夫妻二人。当时青青还曾赞叹过,这样一对璧人真是看着令人艳羡。然后他便因为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暴打了那男人一顿,倒是对那个女子心里有几分亲近感觉。

    没错,这人便是柴绍。

    李闲早晨出门在大街上闲逛的时候,身边的护卫一个都不缺,但却有人进了萧瑀的府里行凶杀人,杀人的凶手不是李闲的护卫,也不是密谍,而是柴绍安排的军中好手。他先是安排杀手进入萧府行凶,然后立刻安排人手刺杀李闲。这算计虽然简单,但绝对能混淆视听。谁也不会想到是他派人安排的,人们自然而然的便会想到是不是萧瑀安排的报复。

    宋宇的死,方正然的死,让他看到了一个杀李闲的机会。他早有杀李闲之心,自从当日在鄱阳湖被莫名其妙的打了一顿之后便存了这个心思。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李闲的实力越来越强大,强大到让整个大唐帝国都为之震颤的地步。他虽然位高权重,但连皇帝都没有办法的事,他又有什么办法?

    幸好,李闲竟然冒冒失失的进了长安城,而且身边居然只带着二十几个护卫,这让他看到了杀李闲的希望。

    他只是没有想到,刺杀没成功之后李闲的反应竟然会是如此简单野性。李闲不进宫,不报官,而是带着人一个衙门一个衙门的逼问,然后杀人。这一路上,李闲先去了萧瑀的府里,斩了刑部侍郎皇甫无奇,然后去了京兆尹衙门,斩了一个从五品的文官,再到长安府,斩了拦路的总捕,然后去兵部,半路却转道走向兵备衙门。

    这两个多时辰的时间,李闲成功将整个长安城的军方都逼得不得不清点人数。

    所以柴绍知道自己要暴露了,他调了整整一个团三百精兵,那五个刺客其中三个旅率两个校尉,都是他的亲信。这件事根本藏不住,一旦军方开始查他就没有可能藏住。所以他立刻借进宫的机会试探李渊的反应,知道皇帝这次动了真怒索性做事做到底。他出宫之后又立刻调了数百精锐骑兵,打着天子的名号冲向兵备府衙门。

    “奉旨诛杀叛贼李闲!”

    已经被逼红了眼睛的柴绍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杀李闲!

    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算他停手难道皇帝就能饶得了他?大唐如今国家未稳,李闲的实力又太强,皇帝现在也只能安抚他而不能得罪,柴绍本以为等到的绝世良机变成了一个陷阱,跳进去就别想再安然无恙的爬出来。若是李闲不死,他知道自己的下场是什么。而若是李闲死了,自己反而还有一线生机。

    毕竟他是驸马,虽然自长安逃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和平阳公主生活在一起,但他驸马的身份毋庸置疑,而且皇帝对他很看重!自太原起兵,他的军功仅次于秦王李世民!只要李闲死了,木已成舟,皇帝就算杀了自己也于事无补,而且如今大唐缺少将领,他就还有机会翻身,可李闲不死的话……他只能成为一个牺牲品。

    皇帝到兵备衙门之前,必杀李闲!

    纵马持槊,他赤红着眼睛嘶吼道:“拦我者死!”

    郯国公张公谨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李闲,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样的选择,他身边有数百精骑完全可以派出去阻拦柴绍,但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犹豫了几次都没有下达这个命令。所以但他看到李闲看向自己眼神中的那一抹轻蔑和玩味,他就觉得脸上被打了一耳光似的火辣辣的烧起来。

    “列阵,保护燕王殿下!”

    张公谨咬了咬牙,想到若是自己毫无作为的话皇帝那边绝对不好交待,随即下令士兵在李闲面前列阵,但此时已经稍微有些晚了。柴绍的战马速度极快,自街口转过来并没有多远,此时距离李闲已经只有二十几米的距离,再列阵根本就来不及。

    李闲向一侧伸手,青鸢便将黑刀刷的一声抽了出来递到李闲手里。李闲身边的十几个青衫刀客也几乎同时抽刀,一瞬间一股澎湃如浪潮般的杀意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可就在这个时候变故突起,让人绝对预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支破甲锥嗖的一声擦着张公谨的身子飞了过去,速度迅疾如电,只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到了柴绍身前,在柴绍一声惊呼中,破甲锥精准的钻进了他的咽喉中,穿颈而过,带出一朵凄美绝美的血花。

    张公谨等人立刻回头去看,却见平阳公主李慧宁颤抖着手握着一张硬弓还保持着开弓的姿势,脸色雪白,两行清泪顺着她的下颌止不住的滴落下来。

第六百四十七章 我要出去

    没有人注意到平阳公主李慧宁是什么时候到了这里的,就连李闲都被眼前看到的场面震撼的无以复加。谯国公柴绍带着几百骑兵冲过来要杀李闲,但李闲心中却根本没有一丝惧意。就算他身边没有十几个jīng挑细选出来的青衫刀客,只有伍云召,聂夺在,他们三个人从几百骑兵中杀出一条血路也不算什么太难做到的事。

    不出意外的话,李闲在三五百jīng骑中割了柴绍的脑袋也不算什么难事。

    柴绍带着人马冲过来的那一刻,李闲是真的起了杀心。即便张公谨没有下令他麾下的人马列阵防御,李闲手里的黑刀难道就是一个摆设?

    柴绍若是死在李闲手里,李闲心中也绝没有什么负疚之情。可偏偏shè死柴绍的是李慧宁,这让李闲心中的愧疚歉然浓烈到了化不开的地步。对于李慧宁,他本来就有歉意,虽然他对李慧宁的利用并没有伤害她本身,但利用了就是利用了。这个女人对他是真的当做弟弟来看待,虽然有时候确实显得太白痴了些,可越是白痴,感情越是真实可靠一些。

    兵备府衙门外面的兵有不少弓箭手,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对谯国公放箭。本来兵备衙门的三位大将军,李孝恭领兵去了荆襄,李道宗率军围困东都,刘弘基被削职为民赋闲在家。新任的两个大将军,一个是郯国公张公谨,另一个便是柴绍。

    他是兵备府最高的将领,兵备府的人马怎么可能对他下手?

    弓箭手不敢,李慧宁不愿。

    不敢的人终究还是不敢,不愿的人却终究还是拉开了弓弦。被她一脚踹翻在地跌坐在那里的那个唐军士兵,看着平阳公主抢了自己的硬弓和箭壶,看着大将军柴绍被一箭shè穿了喉咙,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张大了嘴巴如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公主殿下……”

    张公谨只觉得嘴里苦涩到了极致,他看着李慧宁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是纳言裴寂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吓得没了主意,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脑子里一片空白。跟着柴绍杀过来的数百骑兵全都勒住了战马,眼睁睁的看着柴绍的尸体从马背上跌了下去却无能为力。没有人敢喊出来报仇的话,因为杀柴绍的人不是李闲,而是柴绍的妻子。

    柴绍的尸体嘭的一声从马背上掉下来摔在地上,箭羽撞在青石板路上又狠狠的刺进去半截。羽箭在脖子里经过的时候,箭杆和颈骨摩擦的那种令人牙酸的声音甚至都清晰可闻。箭簇从后颈顶出来,血顺着伤口泉水一样一股一股的往外冒着。

    他脸朝下趴在地上,在落地之后的竟是还没有死透,费劲全部的力气极艰难的抬起头看向李慧宁,他眼神中只有惊讶却没有意思愤怒。他看着她流泪的脸,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一股血从他的嘴里溢出来顺着下颌往下淌,被shè碎了颈骨他嗓子里只能发出几声咔咔的声音,就好像风吹过一面漏了的破鼓。

    在他生命最后的几秒钟,他的眼神变得越发复杂起来。他极辛苦的试图将手抬起来召唤自己的妻子,但力气却在瞬间流失殆尽。他的手颓然落地,抬着的下颌也垂落下去磕在青石板上。

    谁也不知道临死之前柴绍想对妻子表示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便是李慧宁自己也没有读懂柴绍嘴角上的笑意到底是释然还是讥讽。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他临死之前最想做的一件事,是让妻子到自己的身边来。李慧宁脸sè惨白的缓步走过去,动作机械,四肢僵硬,看起来就好像一具没了生机的行尸走肉。

    李闲缓步走过去,从李慧宁手里将硬弓夺过来却没有阻止她继续前行。看着手里的硬弓李闲微微摇头叹息一声,随手将那shè杀了一位国公的硬弓丢在地上。人若是死在他手里,他不会有愧疚。人死在别人手里,他心里却好像堵了一块大石头般难受。

    李闲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他知道自己足够虚伪,足够狠毒,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冷血的人。看着李慧宁颓然的跪倒在柴绍尸体旁边,他觉得心里猛的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他没有多看李慧宁一眼,缓步走向远处。恰在这个时候,大队禁军护卫下的大唐皇帝李渊快步赶来,也被眼前看到的场面震撼住,抬起手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

    ……

    “现在你觉得够了吗?!”

    御书房外面的人都听到了皇帝的咆哮,内侍总管高莲生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几位朝廷重臣,下意识的将脚步往前挪了挪,他想让自己距离御书房远一点,虽然他知道自己绝不可以私自离开,但哪怕是稍微远一点的距离也让他觉得心里能踏实一些。皇帝的怒火似乎能将太极宫都烧起来似的,他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烧成一团灰烬。

    高莲生抬起头看了看灰蒙蒙的苍穹,错觉于今rì的yīn霾怎么压的这么低。那厚重的乌云似乎就压在太极宫房顶上似的,压的人都喘不过来气。

    他本想走到那几位朝廷重臣身边说几句话,可是一看到那几个人见自己靠近便停止了低声交谈,他又觉得索然无味,打了个招呼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转身走回御书房门口站着,抬起头看着天空,心说今年的第一场雨怎么会来的这么晚。

    御书房里,暴怒的李渊眼神仿似能杀人一样死死的盯在李闲脸上。他这些rì子咆哮的场面已经足够多了,多到让皇帝的威严都显得有些廉价。但毫无疑问,前些rì子他所有的怒火加起来,也不如今天的浓烈炽热。

    “够了?”

    李闲抬起头看着皇帝反问了一句,他的眼神里没有一点异样的意味,平静的就好像如镜子面一般的湖水。他站在窗口,负着手看着窗外那一墙绽放出新绿的蔷薇有些出神。

    “陛下想问我什么够不够?”

    他问。

    李渊被李闲这种淡然如水所以显得格外轻狂的表情气得几乎窒息,如果不是现在他还不能动这个人,如果不是数万燕云军jīng锐就在西内苑城门外驻扎,如果不是大唐十万jīng兵在东都受制于燕云军宇文士及部,如果不是他觉着李闲还有利用价值,如果他打得过李闲,他恨不得亲自动手将这个无耻之徒撕扯成碎片。

    “什么够不够?”

    李渊怒极反笑:“长安府死了一个从七品的总捕,京兆尹死了一个从五品的录事,刑部死了一个正四品的侍郎,还死了一个从一品的开国公!今rì一天,因为你就死了这么多人,你难道还觉着不够?”

    “够了”

    李闲从外面的蔷薇上收回视线,看了李渊一眼淡淡的说道:“只要想杀我的人死了就已经足够,如果先死的是柴绍,那么之前那几个人根本就没有必要死。我不是个嗜杀之人,也不是个xìng子跋扈的,但若是有人想杀我,我总得问个清楚。”

    “你为什么要杀皇甫无奇!”

    “他怀疑是我杀了宋宇和方正然,试图暗中派人绑走我手下一个青衫护卫,这些事我不说,不代表我不在意。”

    “那你为什么要杀长安府和京兆尹的官员!”

    “因为他们打算跟我讲道理。”

    李闲语气平淡的说道:“恰好那个时候我没心情讲道理,既然他们试图说服我不要进去查,那我只好用刀子告诉他们这样做不可以。无论是谁,差一点被人杀了只怕也没心情再去讲道理。”

    “既然想杀我的人不遵守规矩,我何必要遵守规矩?”

    李渊被他的话问的一窒,随即冷笑道:“朕的大唐都城里原来有这么多不懂规矩不讲道理的人,朕倒是小瞧了你们。”

    “陛下的意思是,如果我死了陛下会按规矩追查真凶。如果规矩之内查不到凶手,那么我也就只能自认倒霉。但只要我不死,就得讲道理?”

    李闲语气依然平淡的说道:“这样是不是有些不讲道理?”

    李渊实在没有心情再和他谈下去,摆了摆手道:“这件事到此为止,朕不想追究你擅杀朝廷命官的罪过,你自己也应该回去反省,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心里窝火,但你行事太过独断太多粗鲁!大唐是有法制的国家,长安是有法制的都城,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要遵守法制!朕可以不计较你的过失,但你却不能不认识到自己的过失!”

    “好”

    李闲点了点头道:“但必须在案子问清楚之后。”

    “你还想怎么样?”

    李渊猛的站起来问道。

    “想杀我的人绝对不止一个柴绍,兵备府衙门调出一个团的jīng兵也绝不是没人知道。”

    不等李渊回答,李闲看着他极认真的说道:“我要出城去,在大营中等消息。”

    “你在威胁朕?”

    李闲摇了摇头道:“我只想知道还有谁在威胁我。我可以很严肃认真的回答……我要出城回到大营里去不是威胁你,而是因为长安城里不安全,陛下知道的……我是个怕死的人。”

第六百四十八章 第一次飞啊

    第六百四十八章第一次飞啊

    自从长安城不再属于大隋之后,这座雄伟的城池一直没有平静下来,尤其是最近这几个月风波不断,这段rì子长安城里让人震撼的事确实太大也太多了些。先是秦王李世民率军攻城,试图杀太子逼皇帝让位。秦王败退而逃,太子却被人刺杀,紧跟着燕王李闲进入长安城,然后这座大城便开始了连绵不尽的纷扰。

    谯国公柴绍的死似乎是为这纷扰划上了一个暂停的符号,接下来这几天长安城里终于恢复了些许平静。不管暗流有多汹涌澎湃,最起码明面上看起来局面暂时稳定下来不少。要杀燕王的人已经伏诛,皇帝又接连下旨裁撤了六七个兵备衙门的将领,六部官员也撤换了一批。不得不说的是,朝局动荡中皇帝依然还能借势裁掉了一批不好用的官员,这份心机绝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的。

    李闲离开了齐王府出了长安城回到了燕云军大营中,这两个月来秦琼等人可以说过的提心吊胆,整rì担心燕王在长安城中出什么差池,万一出了什么事的话他们这些人还有什么脸面回到燕云寨中去?

    不过李闲算准了李渊现在不敢对自己怎么样,大唐所谓的强大不过是看起来很美罢了。兵力上捉襟见肘的李渊就不得不受制于李闲,如果李渊手里能调动二十万人马,甚至十五万人马他也绝不会任由李闲这头丝毫不讲道理的野虎在长安城里兴风作浪。即便他不杀李闲,也会将其圈禁起来。

    但现在燕云军势大而大唐势微,李渊就算表现的再强势也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李闲说进城便进城,说出城便出城,其实这就已经相当于在李渊的脸上狠狠抽了两个耳光。皇帝的威仪在李闲面前,说起来还真的一个铜钱都不值。

    李闲回到大营中之后便下令大军后撤三十里,长安城西内苑城门外剑拔弩张的局面也随即破冰瓦解。燕云军后撤,大唐城防军也各归其职。

    李闲走出长安城的时候,燕云军一众将领站在军阵前面躬身相迎。大将军秦琼,大将军程知节,大将军雄阔海,大将军罗士信,军稽卫大档头谢映登五人站在大军最前面,看到李闲的时候都难掩脸上的激动。在他们五人稍微靠后一些站着的,便是一袭长裙所以在军阵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的叶怀袖,嘉儿站在她身侧,看着李闲的眸子里眼波流动。

    李闲笑了笑摆手道:“走吧,先回去再说,搞这么大的阵仗城墙上的唐军只怕想撒尿都不敢擅自离开,长安城里的事暂时现就这样了,最起码半个月之内李渊没心思再去考虑别的事,想让孤率军去荆襄的打算到是美极了,可惜大唐朝廷里要是不掉几个人头给我交代,他怎么好意思和我开口?”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现在要等的就是军师的消息。”

    “军师已经围困了河东城,这事太大,虽然咱们的人水路陆路都已经封锁住消息,但难保不会泄露出来。不过只要军师拿下河东城的速度足够快,李渊便是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办法。占了河东便切断了长安城与太原的联系,唐军若是想南下救援绝不是一件容易事。”

    秦琼跟在李闲后面说道:“军师的信使昨rì才到还没有回去,一会儿臣让他来见您。”

    “河东城池虽然坚固,不过拦不住军师。”

    李闲想了想说道:“只是怕孤要的那人死于乱军之中,若是他死了,孤还得再去踅摸一个人来,回长安城里来奔丧的那几个孤倒是都秘密见了,如今还没有离开,不过他们都不适合……一个缩在河东城里连父亲死了都不敢回来的人,得胆子小到了什么地步?既然是选傀儡,孤自然要选个合格的,胆子最小的那个才是最合格的。”

    “也正因为那人胆子太小,虽然河东城有名将王铎镇守,但军师要攻克河东并不是什么难事,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要是河东城里地位最高血脉最高贵那人先怂了,唐军还有什么士气可言。”

    雄阔海笑了笑说道。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闲恰好走到叶怀袖身边,看了她一眼嘴角挑了挑,那其中的意味叶怀袖瞬间便明白了过来,古井不波的脸sè也变了一下,两颊上飞起两朵淡淡的红云,以至于她不得不低下头去掩饰自己的尴尬。

    “士信,听说你抓了几个大人物回来?”

    李闲的视线从叶怀袖脸上移开,又有些无耻的挑逗着嘉儿的。已经二十几岁成熟如咬一口一嘴蜜汁的桃子一般的嘉儿红着脸低下头,哪里抵抗的住某人肆无忌惮的挑衅,一颗心怦怦乱跳生怕李闲当众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哪里是什么大人物,倒是烫手山芋似的。若是让李渊知道了,说不得会派人来向主公您要人。”

    “他要就给?”

    李闲撇了撇嘴说道:“进了孤燕云寨的东西,人是孤的人,物是孤的物。孤若是不点头,谁想要也不行。”

    ……

    ……

    回到大帐之后李闲又问了些河东那边的事,见了军师徐世绩派来的信使,然后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那信使让他带给徐世绩,信使告辞离去。想到自己本来的设想现在全都推翻还要从新指定计划,李闲就有些无奈。心说就因为你给了我这样漂亮到有些嚣张的容貌,让我不得不换一个方式来做那件大事。

    众将报告了军务之后陆续告辞的时候天sè已经暗了下来,李闲走到桌案边上坐下来,拿起酒壶喝了一口,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又想起老甄说的那段往事,他嘴角忍不住挑了挑,在心里对那个女子说,别急,我将他欠你的欠我的全都连本带利要回来。虽然我没有见过你,但既然是你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那么你的仇终究还是要我来替你报的。逼死你的那个老东西已经被我吓死了,也不知道你在下面有没有等到她去给你磕头请罪。

    正想着,嘉儿带着七八个女兵费力的抬着一大桶热水走了进来。那几个女兵将热水放下之后便转身出去,一个个脸上都带着些红晕。也不知道她们想到了什么,那样子就好像刚刚偷看了几页chūn宫画册一样。

    “主公,洗洗澡去去征尘。”

    嘉儿红着脸柔声道。

    “又没有去打仗,哪里来的什么征尘。”

    李闲笑着站起来,走到嘉儿身前,抬起手勾着她的下颌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妮子显然是刚刚洗漱过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用责备的语气说道:“既然是来服侍我洗澡的,你怎么可以自己先洗了?”

    嘉儿顿时羞的无地自容,被他勾着下颌又没办法低头所以显得格外羞涩,一张脸红的好像成熟的桃子似的惹人怜爱,她眸子里的水汽越来越浓,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之意。

    李闲忍不住低头吻了上去,有些蛮横的撬开嘉儿的唇瓣将舌头顶了进去。一开始嘉儿因为矜持还有些逃避,但随着李闲的索取她心里的火热也渐渐升腾起来。揽着李闲的腰,踮起脚尖热情的回应着。粉红sè的丁香小舌灵蛇一样和李闲的舌头缠绕在一起,一直到她有些窒息的时候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一吻之后,嘉儿紧紧的抱着李闲的腰不肯松手,将脸埋进李闲的胸口里,感受着李闲的心跳觉着自己心里格外的踏实。

    恰在这个时候,大帐的帘子被撩开,怀里抱着一摞书册走进李闲大帐的叶怀袖脚步一顿,看到抱在一起的李闲和嘉儿表情立刻变得极为jīng彩,她微微张着嘴巴,眼睛睁得很大表情有些发硬,随即脸一红低声说了一句我稍后再来就要退出去。

    既然她来了,李闲怎么可能让她离开。一个箭步冲过去拦腰将叶怀袖抱起来,一手勾着她的脖子一手托着她纤细的腰肢将其横抱起来,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道:“既然已经进了虎口,难道还想全身而退?”

    叶怀袖使劲挣扎了几下,红着脸说了几句这样不好。李闲问她哪里不好了,叶怀袖怎么能开口说的出来?

    李闲抱着她一边走一边极jiān诈的笑问道:“嘉儿来之前洗了澡,你洗过没有?”

    “没……”

    叶怀袖下意识的回答了一个字,声音小的好像蚊子飞过似的。

    “那就一起洗吧。”

    李闲哈哈大笑,随即将叶怀袖放进那大木桶里,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叶怀袖身上的衣衫湿透,整个人都泡在了水里挣扎几下才站起来。湿了的衣服贴在她身上,将她完美的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

    ……

    ……

    李闲将叶怀袖的衣衫三下五除二全都剥了去,叶怀袖赤条条小白羊一样蹲在水里不敢站起来。她蹲在水中抱着胸口,一动也不敢动唯恐露了chūn光。嘉儿站在一边尴尬的看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若刚才她的脸红如蜜桃,此时她的脸便比熟透了的苹果还要红几分。

    因为李闲喜欢泡澡,所以军中的大木桶做的足够大,便是三个成年人在里面虽然略显狭小但也坐的开,所以就在嘉儿还在尴尬中不知所措的时候,李闲转身将她拉过来,动作极娴熟的将她的衣衫也剥了个干净然后将她放进大木桶里。

    两个女子忍不住同时发出一声惊呼,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无法适应这种坦诚相见。其实嘉儿自幼便跟着叶怀袖,她们两个这些年几乎形影不离,彼此间早就如熟悉自己一般熟悉对方,夏rì洗澡的时候也时常一起打闹,可如今眼前有个男人让她们这样,实在有些太羞人了些。

    作恶多端的某人迅速将自己衣衫褪去,然后一个虎扑跳进了水桶里。

    水花乱溅中,两个娇美的人儿被他折磨的连连告饶。李闲一手一个将她们拉起来,让她们两个站在木桶边,两只手扶着木桶弯腰站着,两具雪白的身子让人看了为之目眩。她们两个保持着一般无二的姿势,臀部向后翘着更是显得浑圆润滑,纤细的腰肢,光滑的脊背,还有湿漉漉的黑发组成了一幅旖旎夺目的画面。

    看着面前两个翘起来的雪白圆润香臀,某人挺着那根东西极得瑟的颤了颤。扶着叶怀袖的腰肢,猛的往前一顶置入一片温热滑腻之中。一只手摸向一边,在嘉儿翘起来的细腻柔滑的臀上不住抚摸。

    他一边驰骋一边忍不住感慨万分,第一次****啊……飞啊……啊。

第六百四十九章 踏破河东

    第六百四十九章踏破河东

    六月初的时候才降下来今年的第一场雨,让地里渴了几个月的庄稼终于可以饱饮一次,只是这个时节的雨来的还是太晚了些,也不知道有多少土地干裂,甚至有一大部分小麦都没有壮结实麦穗,用手一捏全是瘪子,。

    今年注定没有什么丰收的喜悦,只有百姓们看着已经干黄了的小麦摇头苦笑。夏粮就算不是颗粒无收也差不了许多,有些地方的百姓提前就将干瘪的麦秆割了,犁了地种上一些收获期比较短的粮食,刚巧赶上这场雨倒是还算值得庆贺,只要再熬两三个月就能吃到粗粮,最起码能填饱肚子。

    吃不饱肚子的地方远比能吃饱肚子的地方多,大唐才刚刚立国就遇到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天灾,各地的官员请示开仓派粮赈济灾民的奏折雪片一样飞到了长安城太极宫,李渊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大唐才刚刚建立,这个时候绝不能失了民心,凡是各地请示开仓的奏折李渊一律准了,幸好有大隋自开皇年间就逐年灌满了的粮仓。也要感谢杨广宁愿百姓饿死也不愿意将粮食拿出来的决定,不然大唐面临的局面可就不仅仅是兵力上捉襟见肘这么简单了。

    如果新的国家连一场规模不是特别大的天灾都不能应付,那么只能说这个国家没有存在的资格和必要,刚刚经历过大隋乱世的百姓们对新生的帝国还谈不上什么感情,经历了近十年的天灾,他们对国家的归属感早就薄的好像一张纸似的,一捅就破。

    长安方圆几百里内的官员都在忙着赈灾,倒是隔着一条河的河东郡看不到一个大唐的官员赈济百姓。因为现在在做这件事的是燕云寨的十余万大军,至于大唐在河东郡的官员……如果他们还没有死,那么就已经不再是大唐的官员了。为了安抚百姓,徐世绩让人从黎阳仓里调集来了大批的粮食辎重,分发到河东郡各县,然后以此为条件诱惑河东城里的人开门投降。

    河东城守将王铎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管百姓的事,因为还有另外一件事比安抚百姓还要让他觉着头疼。河东郡jīng锐全都调入了京师长安,王铎临时被提拔起来任河东郡守,本来这位子是刘文静的,但因为冒犯皇帝试图谋逆,刘文静在大唐刚立国的时候就被砍了脑袋。至于这罪名是不是真有其事,反正朝廷发的通告上是这么说的。

    王铎这样的身份骤然被提拔起来做到正三品地方大吏的位子上自然心花怒放,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燕云寨十几万大军就如浪cháo一样涌入了河东郡。只短短一个月,在绝对的兵威震慑和数不尽的粮食双重作用下,河东郡除了郡治河东城之外的地方都已经降了。还勉强没被攻破的河东城里也是人心惶惶,城中的粮食已经不足坚持七天了,如果朝廷的援军再不到的话,王铎也只好自己打开城门将燕云军放进来。

    这不是他心忧烦乱的主要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城里有一位被吓得有些不知所措的王爷,。

    这几rì他一直在城墙上没有下去,河东城不足一万人的守军已经坚守了整整六天,兵力损失极大,东门本来已经被攻破了一次,但被他组织敢死队将燕云军顶了回去,然后用土木将城门全都封死。燕云军手里有那个能吓死人的爆出火球的东西,城门险些被攻破就是因为那个东西的威力实在惊人。

    幸好,他的反应足够快,也足够聪明,城墙上的压力再大他也没有动用那九百人的敢死队,直到城门被轰开他才下令敢死队冲出去,城门倒是夺回来了,可那九百jīng锐一个没剩,全都被燕云军围杀在了城门附近。

    吃一堑长一智,王铎随即下令将四门堵死。他出不去,燕云军自然也进不来。

    可城中粮食不济,还有一个几乎每个时辰都会派两次人来问他是否守得住王爷在,他被折磨的筋疲力尽。

    刚刚吩咐士兵修缮城防,就看见两个宦官急匆匆的朝着自己跑过来,王铎忍不住骂了一句,扭头就往一边走了出去。

    “郡守大人,请留步,请留步!”

    一个宦官扯着公鸭嗓喊:“殿下派奴婢来问大人,今rì是否守的住?殿下说……殿下说若是守不住的话请大人提前说一声,殿下好准备车驾出城。”

    “城外是十万燕云军!殿下出城去能做什么?!”

    王铎冷声问了一句。

    那宦官压低声音说道:“殿下说了,虽然陛下还没有明诏天下,但燕王乃是他的皇叔这事是无疑的……若是出城投降的话,念着这一层关系燕云军徐世绩不会为难殿下的。”

    这话几乎气炸了王铎的肺,如果那位殿下是他的儿子,他早就派人打断了那胆小鬼的两条腿了,从战争一开始那个胆小的家伙就想着逃跑投降,没有上过城墙鼓励军心,倒是每隔半个时辰就派人来问问是否守得住,!他父亲何等雄才大略的一个人,怎么就生出这样一个让人看不起的家伙。

    “你回去告诉殿下,有王某在河东城安稳如山!”

    “那就好!那就好!”

    宦官忙不迭的说了几句好,掉头就往回跑。看着那宦官的背影,王铎呸的啐了一口吐沫骂道:“若是城破,老子先把你们这群阉人先都宰了!”

    “敌袭!”

    正这个时候,士兵们发出一声惊呼,随即,示jǐng的号角声呜呜的吹了起来。

    ……

    ……

    “全都趴下不要站起来!趴下!等贼兵近了城墙再站起来shè箭,不想死的都他娘的给老子趴下!”

    王铎大声的呼喊了几句,然后迅速的趴在了城墙上身子缩在墙垛下面一动也不敢动。他的喊声才落下,紧跟着落下来的就是数不清的大石头。城外燕云军架起来上百架抛石车,能在四百步外将几百斤的巨石抛上城墙,威力巨大。这几rì城墙上的守军饱受折磨,便是城垛也不知道被砸坍塌了多少。

    数百斤的巨石带着呼呼的风声狂暴的砸了下来,撞在城墙上立刻激荡起一片尘烟和碎石。轰轰的声音的不绝于耳,其中还夹杂着被巨石砸中者凄厉的哀嚎声。就在距离王铎不足十米远的地方,一块巨石轰然撞在城垛上然后滚落下来,城垛被砸坍,下面藏身士兵直接被碾成了肉泥。

    一个士兵的左腿被巨石压住,嗷嗷的叫着娘。被砸中的腿压在石头下面的部分估摸这已经碎成了一滩,即便能把人抽出来只怕也活不下去了。这个时代可没有截肢手术,便是流血也能将这士兵流死。

    一块巨石正中城门楼,随着一声巨响,半边城门楼轰然坍塌了下来,至少有二十几个士兵被坍下来的房顶压在下面,尘烟呼的一下子冒起来,几十米内全都是浓烈的尘土连近在咫尺的同袍都看不见,。

    上百块石头砸过之后,城墙上一片狼藉。这几rì每天都要经受巨石的洗礼,士兵们已经养成了习惯。燕云军只要抛石车一动他们就趴下,不等燕云军的士兵到了近前他们绝不敢起身shè箭。

    河东城的这边城墙早就已经被砸的面目全非,城垛几乎都被砸碎,城墙上面都是被巨石砸出来的大坑。

    一块激荡过来的碎石打在王铎脸上,立刻就划出来一道深深的口子。血从伤口中不停的往外溢,王铎疼的一咬牙,刚要叫身边的亲兵过来给他擦血,回头看的时候却看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亲兵被一块碎石打穿了眼窝眼见是不活了。他从那士兵尸体上撕下来一块布,胡乱在脸上擦了擦嘴里不住的骂娘。

    抛石车三轮碾压之后,城墙上的守军最少损失了三四百人。最主要的是,城墙已经被砸出了裂缝,不出意外的话再挨上几下外侧的墙砖极有可能大面积的坍塌下去。城墙两侧是青砖垒起来的,但中间填的却是土。

    “起来,没死的都他娘的给老子站起来!弓箭手,弓箭手全都站起来,放贼兵到一百六十步之外再抛shè,谁也不许胡乱shè箭,听老子的军令行事!”

    “喏!”

    士兵们零零散散的回应了一声,但此时已然没有人敢站起来。抛石车的威力确实太大了些,也不知道已经吓破了多少人的胆子。

    “弩车,检查弩车还有没有能用的!”

    王铎率先站起来,在城墙上奔走大喊。

    “没了!早就没了!”

    一个唐军士兵嗓子沙哑着回答,然后颤抖着手将硬弓抓起来,可因为手颤抖的太厉害,几次都没有将羽箭搭好,。王铎快步走过去扶着他的手帮他将羽箭放好,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鼓励士兵提起勇气作战。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麾下的士兵,甚至不知道这样抵抗是对还是错。他知道河东城绝对守不住,自己依然还在坚持不过是不想落下一个投敌叛国的臭名罢了。可就因为他自己不想,城墙上这几rì已经死了超过三千人。王铎自己有时候都恨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投降,他也不敢想自己若是也战死了,下去之后怎么面对那数千冤魂?

    “抛shè!”

    他红着眼下达命令,从地上爬起来的弓箭手随即将羽箭送了出去。密集如雨的白羽倾落下去,犹如雨打沙滩一样留下一个个小坑。城外的燕云军军阵就是沙滩,那一个个小坑就是被shè翻在地的士兵。

    “城墙已经裂了!”

    站在亲兵巨盾护卫下的燕云军将军刘满一边喊一边弓着身子往前压,他用横刀指着城墙裂缝的地方大声喊道:“身手利索的上去,将火药包引燃就撤回来。炸坍塌了城墙,我给你们向燕王请功!”

    他头顶上的巨盾噼噼啪啪的响着,那是羽箭砸落的声音。刘满丝毫不怀疑,这巨盾只要撤开自己立刻就会被shè成刺猬。

    他是先锋副将,封县侯,怀化将军,以他的官职本来不必亲自上阵,但已经杀红了眼的先锋将军伍天锡刚刚亲自带着人马冲杀了一阵,他怎么能缩在后面装傻?

    “踏破河东,直捣长安!”

    他用最大的力气喊着,密密麻麻的燕云军士兵们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喊。

    “踏破河东,直捣长安!”

第六百五十章 告破

    三排巨盾手冒着箭雨顶在最前面,为身后的弓箭手遮挡着狂风暴雨。  城墙上倾泻下来的密集羽箭在巨盾上扎了一层,看起来燕云军的巨盾手就好像顶厚厚的一层白雪在往前冲似的。从盾牌的缝隙里不断有羽箭钻进来,也不断有人中箭翻倒。但他们空出来的位置很快就被后面的同袍递补上来,燕云军的阵型依然保持的很完整。

    城墙上的重弩已经被燕云军的抛石车犁地一样来回清理了好几遍,现在已经没有一架还能用的。没了重型武器压制,守城的唐军只能将燕云军放到近前再开弓放箭。他们唯一的优势就在于居高临下,可现在城垛都被砸没了,他们同样暴露在敌人的羽箭覆盖之下。

    “继续往前压,弓箭手,压制城墙上的敌军,火龙兵上去!”

    刘满大声的下达着命令,眼睛已经变得发红。

    所谓的火龙兵是军稽处二部和军方联手训练出来的士兵,挑选这些士兵的最重要的一个条件就是跑的必须足够快才行。他们的任务就是冒着箭雨冲到最前面去,点燃火药包的引线然后再跑回来。他们从事的是最危险的职业,相应的他们的待遇俸禄也是全军最高的。十个火龙兵冲过去,能活着回来一个人已经是上天眷顾。

    这些人都是犯了重罪的人,要么是杀人越货的土匪,要么就是燕云军缉捕的江洋大盗。只要他们不死,就能立刻恢复zì yóu身,或是留军转到别的营去做事,或是领一大笔银子回家做个小小富家翁。这些人已经是死路一条,留在监牢里也是等着问斩的下场,有一个能活命的机会自然不肯放过,只要跑一圈还能活着回来那下半生便衣食无忧。

    连rì的进攻,火药和抛石车的双重作用下,河东城的城墙已经裂开了一条极大的缝隙,刚才伍天锡带着人马往前攻的时候,牺牲了二十几个火龙兵终于在城墙下引燃了几个火药包,但只是将城墙炸出来一个深坑却没能使城墙坍塌下来。因为弓箭手损失太大,伍天锡不得不撤了下去。但毫无疑问的是,城墙已经再坚持不了多久了。

    “炸死那群的!”

    火龙兵队正萧三本来是鲁郡一个夜走千家的大盗,被鲁郡官府捉住之后因为身手极好送到了二部训练。这个人本来就是个凶悍暴戾的xìng子,被捕之后以为自己会被问斩万念俱灰,但现在有一个能活命的机会他如何能不珍惜?

    没几个人不怕死,也没几个人能经受得住生的诱惑。

    他大喝了一声,带着三十几个火龙兵嗷嗷叫着往前冲了出去。随着他们向前急冲,刘满一声令下,藏身在盾阵后面的弓箭手刷的一下子整齐的站起来,数百支羽箭随即朝着城墙上倾泻-了出去。密集的羽箭飞上城头,顷刻间就将守军放躺下一层。不少中了箭的唐军士兵从城墙上翻落下来,掉在地上摔得血肉模糊。

    趁着守军弓箭手被压制的短暂时间,萧三带着火龙兵疯了一样的往前跑。他本是独行盗,脚下的速度奇快无比。踏着尸体飞快的往前冲,不时还躲过一支飞过来的羽箭。在满地尸体中,他如脱兔一般迅速的靠近城墙。

    “杀了他!杀了他!”

    站在城墙上的王铎大声呼喊着,几十个弓箭手立刻瞄准了过去。

    噗的一声,一支羽箭钻透了萧三的肩膀,他被羽箭撞得一个踉跄险些栽倒,抬起头看了一眼城墙上的唐军,萧三嗷的叫了一声疯狂的吼着往前冲:“老子以军功换命!谁也不许阻止老子重活一回!老子不要再做强盗,要做就做大将军!”

    他身边的火龙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有中箭没死的躺在地上不住的打着滚哀嚎。萧三眼睛里看不到这些东西,他死死的盯着前面那几乎裂到城墙根的缝隙就好像看到了一个绝美的前程。

    他终于跑到了城墙下面,随即将火药包塞进了那缝隙中点燃。城墙上的唐军弓箭手全都疯了,探出身子笔直的朝着下面shè箭。羽箭密集的程度让人看了不寒而栗,就在萧三点燃引线的那一刹那,最少有四五支羽箭shè在他身上。他摇晃了几下向后退了几步,胸口上立刻就被羽箭插了一层。

    “老子……老子要做……大将军!”

    他嘴角里溢出来的血分外猩红,脸上却带着狂傲不羁的笑容!

    轰!

    一个巨大的火球在他身子前面爆炸开来,他的身子被爆炸的巨大力度直接轰飞了出去。整个前胸都被撕碎,肚子被炸开内脏甩了一路。胳膊被炸飞了一条不知道飞去了何处,整张脸都被炸得血肉模糊,一双眸子变成了两个血糊糊的黑洞。落地之后的萧三抽搐了几下,嘴里冒出来的血显得格外浓稠。

    轰!

    又是一声巨响,裂开了一道巨大缝隙的城墙,终于坍塌了。

    ……

    ……

    站在高坡上观战的徐世绩眼神一亮,随即指了指前面的河东城吩咐道:“吹角,让伍天锡的先锋军全都压上去。程名振,带你的人马支援伍天锡,今rì务必要拿下河东城!”

    厚土营指挥使,武贲将军程名振大声应了一声,随即骑马回归本阵,调集厚土营人马朝着河东城压了过去。这几rì一直是伍天锡的青木营在极力攻城,其他诸营人马只是观战,早就已经憋足了一口气的厚土营士兵们拼劲力气往前跑,生怕自己被同袍落下。

    随着城墙那边一声巨大的响动,伍天锡紧绷着的神经也终于松了下来。凝重的脸sè稍微缓和了些,他将自己的长槊从马背上摘下来向前一指下令道:“青木营,全营进击!”

    号角声呜呜的响了起来,青木营余下的人马开始发力往前冲。号角声才落,后队便传来了一声一声震天动地的战鼓声音。八十八面巨大的牛皮战鼓同时擂动,那声音之大几乎震散了天空上的浮云。这鼓声响起的恰到好处,正在攻城的燕云军士兵们顿时变得更加狂暴起来。

    在队正,旅率的带领下,燕云军cháo水往上漫一样疯狂的从坍塌了一个缺口的地方往上冲,他们高呼着青木营向前的口号,一层一层的倒下去一层一层的冲上去。断墙两边的唐军弓箭手疯了一样不断的拉弓放箭,再拉弓再放箭,根本不在意手指上已经血肉模糊。

    城中的唐军预备队开始扑过来,试图将爬上半截的燕云军杀回去。两边的人马才一交锋就撞出一片殷红的浪cháo,血雾在人群中一团一团的爆开,残肢断臂落地,很快就踩得看不出来本来的样子。

    “杀!”

    双方的士兵高呼着,杀气腾腾。因为仗着地利的优势,唐军从断墙高坡上往下冲,借助惯xìng顷刻间就将燕云军漫上来的士兵压了下去,但后面被顶死,除了往前冲绝没有退路的燕云军很快就又冲了上来。斜坡上的尸体铺了一层又一层,血水顺着尸体堆溪流一样往下淌。

    “弓箭手,攒shè!把贼兵逼回去!”

    站在断墙口的王铎红着眼大喊,可下面双方士兵已经混战在一起,弓箭手根本就没办法瞄准!见手下弓箭手犹豫,王铎劈手夺过来一张硬弓朝着下面连发了三四箭。

    “shè!”

    他每发一箭便大喝一声,弓箭手逐渐有人开始拉弓,慢慢的,shè箭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一边落泪一边发箭,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伴和敌人一块死在自己箭下。

    眼看着斜坡上的燕云军再一次被顶下来,唐军弓箭手已经将斜坡上的人无论敌友全都清理干净的时候,一队大约二百人的重甲步兵挥舞双手环首大刀成队列的涌了上来,羽箭打在他们厚重的链甲上激荡出一片火星,叮叮当当的声音就好像再演奏着一曲肃杀的歌曲。

    二百人的重甲步兵,顶着箭雨如一台重型装甲似的缓缓的碾过去。拦在他们前面的唐军士兵被他们手里的环首刀割麦子似的一层一层放倒,唐军节节败退,在损失了六十几个重甲步兵之后,燕云军终于顺着斜坡攻了上去。

    “踏破河东!”

    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淤积在城墙断口出的数千燕云军整齐的高呼起来:“踏破河东!”

    踏破河东!

    王铎的脸sè惨白无比,他知道自己再也守不住河东城了。

    随着燕云军顺着斜坡攻入城内,守城的唐军抵抗之心顿时瓦解,燕云军沸汤泼雪一般杀了进去,很快就蔓延到了河东城内的街道上。

    就在王铎组织人手准备发动反攻试图将燕云军顶回去的时候,之前来过的那个宦官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喊:“河东王让奴婢来问,今rì是否守……”

    “我-你祖宗!”

    王铎劈手一刀将那宦官脑袋削飞了半边,再一脚将那还没有停下来的尸体踹飞了出去。

    “河东城破,你我都在劫难逃!”

    他大喝道:“唯有退敌,才能保住xìng命!杀!”

    他狂喊了一声,率先从城墙上跃下跳在斜坡上,状若疯癫杀进了cháo水漫堤一般的燕云军中,但是可怜可惜的是,随着他一同跳下去的一共不足一百人,很快就被洪流淹没,片刻之后就被踏成了肉泥。

    河东城,告破!

第六百五十一章 你必须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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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五十一章你必须要去

    人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有着很多种令人费解的xìng质和行为,比如勇气和恐惧。河东城里的唐军在王铎的率领下抵抗了七八rì,不管头顶上飞着数百斤的巨石还是脚下时而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他们的决心和勇气令人钦佩。燕云军有上百架抛石车,还有军稽处二部jīng制的火药,即便这样还是在河东城下损失了数千人马。

    但就在城墙坍塌下来燕云军疯狂涌入的那一刻,唐军的斗志瞬间就崩溃下来。城墙上唐军瓦解的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就如同一条被推倒了的多米诺骨牌一般,恐慌顺着城墙不可抑制的蔓延了出去。

    绝大部分唐军士兵都放弃了抵抗,丢掉了手里的兵器跪倒下来乞求活命。谁都无法理解这样一支军队怎么会有如此截然相反的两种表现,半个时辰之前他们还是值得尊敬的斗士,宁死不屈。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匍匐下来身子,卑躬屈膝的乞求着胜利者放过自己。

    极少数,大概有百名唐军士兵从城墙上撤下来之后,在一位别将的带领下一条街道一条街道的战斗,他们的目标是河东王府。

    河东王李承德的王府城墙高大,王府中至少还有数百人的jīng锐队伍,只要汇合起来这股力量,突破燕云军的封锁杀出一条血路出城去也不是一点儿可能都没有。这百唐军士兵是河东守军中最jīng锐骁勇的一批人,其中有不少人参加了第二次征伐辽东,是当年大业皇帝杨广招募起来的晓果,这些年他们能在不停的征战中活下来,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实力和勇气,。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没有选择放弃。

    别将徐勋带着百命唐军jīng锐冲开一条路,疯了一样往河东王府的方向冲。燕云军大队人马跟在他们后面紧追不舍,进了城的燕云军一部分跑去清理城门,堵在门道里的土木被搬开,本就摇摇yù坠的城门轰然倒塌下来,在尘烟中,大队的燕云军jīng骑冲破了尘烟涌进了河东城。

    东门告破,但只要徐勋的人动作够快,救出河东王之后汇合了人马一路往北逃,清理开北门堵着的土木之后从北门逃出去,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北门还有至少千余人的唐军士兵,加起来足有近三千人马,一部分人抵抗燕云军一部分人清理城门,出了城之后一路往北逃只要过了河,燕云军再想追上就很难了。

    最主要的是,河东王李承德的府里有战马。

    徐勋回头看了一眼黑龙一样追在后面的燕云军士兵,咬着牙下达了一条命令。随即二百多名唐军士兵留了下来,组成了四五排横阵将街道封死,他们只需坚持一炷香的时间,徐勋就能带着人冲到河东王府,带上河东王李承德,上马直奔北门。这些留下的唐军士兵注定没有活路,但他们却能为其他人换来活路。

    留下的士兵们互相打量着身边同袍的摸样,然后将这些面容深深的记在心里。有人洒脱大笑说,到了下面你我兄弟一定要手拉着手走,听说过奈何桥的时候要喝孟婆汤,喝了之后就忘记了前世,但只要咱们兄弟的手拉在一起,就知道咱们都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这话将唐军士兵们的斗志和血xìng彻底激发了出来,他们昂起了胸膛看着对面汹涌而来的燕云军,这一刻,他们士气如虹。

    “下辈子咱们还当不当兵?”

    有人高声问。

    “下辈子要是天下承平,傻子才会再当兵,。老子最想要的是几十亩薄田,老婆孩子热炕头,干一天活回家抱这孩子坐在膝头,温上一壶酒喝个醉,然后搂着婆娘睡大觉!”

    “哈哈!”

    他们纵声大笑,将横刀举起来指向敌人:“搂着婆娘睡大觉!”

    这不是什么口号,更不是什么战歌,而是一种朴素到令人心酸的心愿,他们也是普普通通的男人,这些年的浴血厮杀之后早就没有几个人还抱着功名但在马上取的心思。他们厌倦了这种沙场生涯,但他们都是那种宁愿战死也不愿意卑躬屈膝求饶的人。

    在战场上,总会有这样一群人被人铭记。

    “杀!”

    身穿黑甲的燕云军洪流一样撞了上来,二百多人组成的堤坝显得有些单薄,只一阵撞击就变得摇摇yù坠,但这些唐军士兵没有后退,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挡着敌人前进的脚步。

    刘满见前面的路被堵死,看了看两边的民房大声命令道:“弓箭手上房去,不要耽搁时间,将道路清理出来赶往河东王府,生擒李承德!”

    弓箭手们攀爬上了院墙和民房,然后对着那些还在抗争着命运的唐军士兵发箭。近在咫尺的shè击几乎没有什么误伤的事情发生,唐军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去,很快尸体在青石板的路面上铺了一层。手持长槊的燕云军狂吼着往前顶,一下一下的疯狂的往前猛刺,他们根本没有去辨别眼前的敌人站在什么位置,只是不停的将长槊刺出去。

    血水顺着槊锋在半空洒落,羽箭同样带走了一条又一条生命。他们即便已经尽了全力,但还是没能坚持住一炷香的时间,甚至同袍们撤走的背影还没有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最后二十几个唐军士兵死的时候完成了彼此间的承诺,他们丢下了手里的兵器手拉着手拦在大街上,不少人的心口被槊锋戳烂,不少人的身上插满了羽箭,。

    二十几个手拉着手的唐军士兵倒了下去,没有一个人乞求活命。

    ……

    ……

    徐勋带着六百余人赶到河东王府大门的时候,却发现大门紧闭,王府院墙上的守军已经拉开了弓箭对着他们,徐勋一怔,下意识的大喊我是来救殿下脱困的,赶紧打开院门让殿下上马往北门方向撤走。

    只是王府里的士兵根本就不理会他,大声呼喊着让他们离开。

    徐勋以为河东王李承德被这些士兵劫持,大怒,随即下令进攻。院墙上的士兵喊着不要过来,不要逼我们,可已经杀红了眼的唐军士兵哪里肯在这最后的时刻放弃?数百名士兵呐喊着冲向大门,院墙上的士兵随即拉动了弓弦。羽箭一排一排的shè过来,冲在最前面的唐军士兵整齐的倒下去一层。

    “殿下可在!”

    徐勋挥刀拨落一支羽箭,用尽力气朝着大门里面喊:“末将徐勋带兵前来救援,殿下可在?请下令打开院门,再迟燕云军就到了!”

    院墙上的士兵一边发箭一边喊着不要过来,不要逼我。他们机械的重复着杀人的动作,羽箭带走一个又一个同袍的生命。徐勋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王府里的士兵要阻止他们进去。看样子守住王府的士兵不像是叛变,他们一边shè箭一边解释着殿下就在王府中,这是殿下的命令。

    王府高墙内,身上裹了三层皮甲的河东王李承德脸sè惨白,也不知道是冷还是吓得,他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几十名王府护卫将他护在中间,士兵们脸上的表情都异常的痛苦。外面往里冲的不是燕云军,而是他们的同袍,可这位王爷却下令不许放他们进来,破灭了那些同袍们最后的一丝生的希望。

    “为什么,!”

    下令停止进攻的徐勋眼睛血红的盯着院墙上的士兵高声喝问,他的肩膀上插着一支羽箭,血一股一股的从伤口里往外涌,但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让殿下来见我!”

    徐勋大喊。

    他们不再冲击,院墙上的守军也不再放箭。他们看着彼此,眼神中都是凄苦无奈。

    过了一会儿,颤抖着的李承德顺着梯子爬上院墙,看了一眼面容狰狞的徐勋,张了张嘴却又停住,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说道:“你们都走吧,孤不能放你们进来。孤知道你们都是大唐最忠心耿耿的战士,可到了这会儿孤要是放你们进门,燕云军怎么会放过孤?你们自己逃命去吧……燕王是孤之皇叔……他的部下不会为难我的。”

    “白痴!”

    徐勋骂了一句,心中悲愤难平。

    “老子就不该想着回来救你!”

    徐勋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杀到近处的燕云军,猛的将横刀丢在地上仰天长叹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城门那里就投降了燕云军。可怜我那二百多个兄弟,你们死的冤啊!”

    “冤啊!”

    剩下的士兵们都发出了不甘的咆哮,吓得李承德啊的叫了一声从院墙上跌了下去。徐勋丢下兵器之后,他麾下的士兵们互相看着彼此,有人发出疯了一样的笑声随即将横刀戳进自己的心口,大部分则颓然的将兵器丢在地上,这一刻,他们的身影格外的萧索。

    刘满带着人马将河东王府团团围住,伍天锡带着他的青木营从东门往北门方向进攻,程名振带着厚土营从东门往南门方向进攻,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两军就在西门会师,河东城一万余大唐守军战死六千余人,余者皆降,。

    燕云军军师徐世绩带着人马从南门进城,下令安抚百姓整顿人马,然后骑马赶往河东王府去,到了王府外面的时候,王府里的守军已经在李承德的命令下投降,兵器丢了一地。穿了三层皮甲的李承德正脸sè惨白的站在一边,刘满派人已经将王府里的人全都聚拢起来看押在大院里。

    “末将见过军师!”

    刘满见徐世绩到了,连忙上前行礼。李承德不认识徐世绩,但听说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燕云军军师徐世绩,立刻在脸上挤出些笑容快步迎上来,竟是施了一个大礼道:“小王见过军师……小王……等您很久了。都怪王铎,小王让他打开城门他偏是不依,都是大唐的人马哪里有自相残杀的道理,何况燕王还是我的长辈……”

    “你说什么?”

    徐世绩怔了一下问道。

    “虽然陛下还没有明昭天下,但燕王是陛下嫡子的事瞒不住人的。”

    李承德嘿嘿笑了笑,一脸谄媚的说道:“那不就是我的皇叔吗?”

    “对!”

    徐世绩哈哈大笑起来,显得格外开心:“我这次进城就是要带你去见你皇叔的,你皇叔说要送给你一份天大的礼物。怎么样,想不想跟我一块去长安城?”

    “啊?”

    李承德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讪讪道:“长安城还是别去了,河东挺好……挺好。”

    “那可不行!”

    徐世绩摆了摆手极认真的说道:“都城在哪里,你就要去哪里。”

第六百五十二章 你是做皇帝的命

    第六百五十二章你是做皇帝的命

    李承德没有理解都城在哪儿你要要去哪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没有看懂徐世绩嘴角上的笑意,。  他心中不安到了极致,深怕这一趟长安城走的是一条不归路。燕王的人马攻克河东郡,掳了自己后大军开拔直奔长安,燕王要做什么已经昭然若揭,这种事李承德一千个一万个不想参与进去。

    如果花钱可以让徐世绩改变心意,他愿意将自己全部的钱财都献出来。如果美人可以让徐世绩放他一次,当然,因为年纪还小他没有王妃,也没有侧室,但他愿意将王府里所有的侍女都送给徐世绩。

    但很显然,徐世绩似乎什么都不缺。

    当李承德不得不踏上往长安的行程,回身看墙河东城的时候心里想到的竟然是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看到王府里那一棵腊梅花开。

    大军在河东休整三rì便即刻开拔,河东城中的粮草全都补充了军用,。徐世绩留下刘满率军两万镇守河东城,他带着其他将领率领十一万大军分作水陆两路,其中五万走水路直奔长安,他亲自率领六万人马先是渡过黄河直扑冯翊郡郡治冯翊城,冯翊郡郡守李师道在看见燕云军军旗的时候就果断下令打开了城门,燕云军不费一兵一卒便又拿下一座大城。

    在冯翊城休整两rì,徐世绩留下侯君集率军一万镇守城池,自己率领大军渡过洛水,然后风一样卷到了渭南城下。徐世绩让河东王李承德以进城暂时休息的名义骗开了渭南城门,大军随即涌入,只一rì便又将长安东北屏障渭南攻克。

    河东,冯翊,渭南尽克,大唐北方军队被隔绝在外,李闲的布局也终于完成,此时徐世绩也没有必要再隐藏什么行迹,渭南距离长安城近在咫尺,大军若是全力行军用不了三rì便能到达长安城下。

    即便消息泄露出去,长安城东北两个方向的官道水路都被封锁,李渊调兵的命令只怕根本就出不去三百里。就算他能调来太原兵马,甚至将雁门,马邑的守军也调来,千里迢迢南下,等唐军到了之后长安城在谁手里已经说不定了。

    就在徐世绩率军抵达渭南的同时,宇文士及率军在东郡击溃了窦建德麾下大将曹旦的人马,从济北郡绕过苏胜才水师渡过黄河的夏军没敢招惹东平郡的燕云军,而是顺着黄河一路急匆匆往东都方向赶路救援王世充。却在东郡被宇文士及截住,双方厮杀一场,夏军千里奔行本就疲惫,而燕云军以逸待劳,血战两rì之后曹旦损兵四万余,不得不率军撤退。

    窦建德大怒,尽起河北诸郡兵马四十几万南下,强渡黄河,苏胜才率领水军硬生生将四十万夏军挡了半个月才撤回巨野泽,宇文士及率军在黄河南岸与窦建德激战数rì,双方各有胜负,宇文士及且战且退,派人往东都城外李道宗处求援。

    李道宗已经围攻东都多rì不克,听闻窦建德率军总兵力近五十万南下大惊失sè。留下三万人马继续围困东都,他自带十万唐军东进迎击窦建德,。李道宗这样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宇文士及兵败,他的十几万唐军就有可能被窦建德的人马围死在东都城外。若是王世充再自城内杀出,腹背受敌的唐军必败无疑。

    所以,无论与燕云军的关系何其复杂,他也只能率军接应宇文士及。两人合兵之后兵力达到二十万,在偃师以北三十里外搭建连营,阻挡窦建德大军继续支援东都。

    窦建德自恃兵力雄厚,分兵十万以曹旦为帅进攻东平郡,半个月之内连克雷泽等三城,夏军直抵水泊之外。奈何没有战船根本无法攻入巨野泽,附近的渔船又早就被燕云军收入寨中,曹旦只得调集夏军渡河所用的船只进入水泽。

    只是夏军的水军才进入水泊就遭到了燕云军水师的迎头痛击,苏胜才率领水师在水泊上大败曹旦,击沉夏军战船二百余艘,阵斩上万人,曹旦败退。第二rì夜,以燕云寨演武堂五百学员为主力的燕云军突袭夏军大营,五百虎雏带着四千余燕云军jīng锐杀入夏军大营中,一夜厮杀,夏军大败,一溃千里。

    达溪长儒趁机率军一万六千人追杀,双方十三rì大战十六场,燕云军屡战屡胜,以演武堂学员为先锋的jīng锐势如破竹,连胜十六场,十万夏军逃回大营的时候已经不足两万人,燕云军尽复失地。

    窦建德将曹旦大骂了一顿,不得不第三次启用大将王伏宝,率军三万抵挡达溪长儒,双方战于雷泽城外,夏军结阵固守,达溪长儒屡攻不克遂退回雷泽城内。王伏宝进兵围困雷泽城,达溪长儒坚守不出,厮杀十余rì依然难分胜负。

    窦建德亲自指挥大军进攻宇文士及和李道宗的联军,战于野。宇文士及以轻骑三千在夏军列阵未成之时突袭,夏军阵脚大乱,窦建德急忙掉骑兵迎战,却被李道宗亲自率领唐军冲杀击溃了左翼,夏军败退三十里安营。

    李道宗与宇文士及互为犄角,窦建德若攻李道宗,宇文士及则出兵策应。攻宇文士及,李道宗必出兵袭扰夏军后路,窦建德被这两个人搞的焦头烂额,来回奔波而不得结果。

    ……

    ……

    七月初,江都留守张亮率领杜伏威的降兵,还有自江都诸郡招募的新兵总计二十万江南兵北上,迅速渡过沂水进入鲁郡,经鲁郡,齐郡,济北郡,在八月时候堵住了窦建德后路,。这二十万人虽然声势浩大,但以新兵为主战力有限,可这样一支庞大的人马到来,窦建德哪里还有心思恋战,只得缓缓退回河北。

    这是之后的事,在张亮率军出江都的时候,徐世绩的人马也到了长安城外,与李闲汇合。

    燕云军各路jīng兵十六万汇聚长安,大唐都城岌岌可危。

    长安城

    太极宫

    暴怒的李渊啪的一声将李闲通告天下清君侧的檄文摔在地上,一脚踩了上去:“朕这段rì子竟然养了一只狼!”

    李闲以河东王李承德的名义,发清君侧檄文。李承德是太子李建成的儿子,李渊的嫡孙,这个檄文一出来李渊就险些被气死。其实自二十几天前李渊便发现了有些不妥,各地自三月初就有请示放粮救灾的奏折上来,河东郡请示赈灾的奏折是四月末到的,李渊批复之后特意吩咐河东郡官员将赈灾的详情再写奏折呈递上来。

    李世民造反,太子遇刺,皇后病死这几件事接二连三的发生,李渊没什么心思关注河东郡的事,但诸事平复下来之后,河东郡赈灾的奏折却迟迟没来,五月末的时候,李渊特意问过尚书左仆shè萧瑀,萧瑀仔细清查确实没有河东郡的奏折,李渊随即派人往河东郡查看,但派出去的官员还没有回来,燕云军十几万大军倒是先到了。

    “李承德!”

    李渊眼睛赤红的盯着地上那檄文,牙齿咬得极紧。

    “朕的好孙儿,朕的好孙儿,!”

    他恨恨的重复着这几个字,骤然想起导演这一幕的是自己那个好儿子,脸sè随即变得更加yīn沉难看起来。

    “裴寂,你出城去问问李承德,朕这个好孙儿要清君侧,他到底是要清侧还是清君!朕身边没有一个jiān佞小人!告诉他,若是不退兵回去的话,朕就下旨定他一个谋逆造反的大罪!若不是念及太子……朕现在就派人去除了这个败类!”

    “臣……遵旨。”

    裴寂脸sè一变,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陛下这是真的气糊涂了,河东王李承德不过是个傀儡罢了,陛下派我去问河东王,只怕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燕王李闲的手段当真了不得,攻克河东郡,冯翊郡这么大的事竟然能将朝廷瞒住!有这样一个主公,再有徐世绩这样一个奇才,燕云寨真是让人不敢小看啊。

    可是转念再一想,包括陛下在内什么时候轻视过燕云寨?

    即便小心提防着,却还是上了燕王李闲的当。谁也不会想到,他孤身入长安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竟是拿自己的xìng命做赌注,赌陛下不敢拿他怎么样。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一局他赌对了。

    秦王造反,太子遇刺,这些事都被燕王李闲利用,他借尽了天下之势,为的就是今rì兵围长安,为的就是如此轻易简单的兵围长安。大唐的都城啊,就这样简单至极的被人围了。甚至燕云军近了长安城百里之内朝廷才发现,更可悲的是,如今长安城中没有几个能用的将领!

    “传刘弘基进宫来见朕!”

    李渊有些急促的摆了摆手大声说道:“现在就去!”

    门外站着的高莲生哪里敢耽搁,立刻派人赶往刘弘基家里。

    ……

    ……

    燕云军大营

    河东王李承德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李闲,随即谄媚的笑了笑道:“皇叔,这件事……侄儿还是不要参与的吧?”

    “你父乃是大唐之太子,才过而立之年正是chūn秋鼎盛的年纪,不出意外再用不了几年他便是大唐的第二位皇帝,!”

    李闲看着李承德声音清冷的说道:“可他却被人谋害在长安,而谋害大唐太子的人此时竟然还逍遥法外。李世民派人刺杀了你父亲,皇帝听信谗言非但没有治李世民的罪,现在居然还要将李世民招回来封为太子,身为人子,这样的奇耻大辱你怎么能忍得了?难道你就不怕夜夜噩梦?!”

    李闲指着大帐外的长安城一字一句的说道:“孤现在是在帮你,帮你讨要一个公道回来。”

    李承德讪讪的笑了笑,心说我哪里请你来主持公道了?

    就在他忐忑不安的时候,李闲忽然问了他一个让他措手不及的问题:“你可知道,你父亲五子中为何孤觉得你必能成其大事吗?长安城中你的兄弟俱在,孤为何千里迢迢派人将你接来?”

    “侄儿……不知。”

    李承德谦卑道。

    “因为孤使人推算过,你有九五之命。”

    李闲叹了口气道:“终究是要坐上那把椅子的。”

    扑通!

    李承德竟是被他这句话吓得跌倒在地,两腿酸软竟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第六百五十三章 青桃论

    第六百五十三章青桃论

    李闲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亲自为徐世绩斟满了一杯笑道:“那孩子竟是被孤一句话吓傻了,跌坐在地上半rì都没有站起来,还是孤派人派人架着他回自己营帐中去的,真不知道他骨子里哪一点是随了李建成的脾xìng,。  李建成这人虽然过于谨慎小心,但骨子里却带着一股狂傲不服。”

    徐世绩连忙站起来道谢,李闲拉了他一把坐下来说道:“此间有没有外人,哪里那么多规矩。这杯酒算是先给你小庆,灭杜伏威后立刻率军西进克河东郡,辗转万里,逢战必胜,扩二十郡之地,得千万百姓,十数万雄兵,这样大的功劳孤只用一杯水酒谢你,倒是显得太小气了些。”

    徐世绩连忙道:“臣分内之事,哪敢让主公亲自把盏。”

    李闲笑了笑说道:“好一句分内之事,有许多人不知道什么叫分内之事,而你却将如此大的功劳归为分内,这份忠心孤明白。你莫要总这么拘束,自从孤将你从瓦岗寨诓来,你便是这样谨守礼仪,倒是让孤时常觉着心里有愧。”

    “臣惶恐。”

    徐世绩道:“为人臣,自然要守臣之道。蒙主公信任,交付数十万雄兵,臣一展心中报复,应该是臣谢主公才对。”

    “这样说话越说越无趣。”

    李闲将酒又饮尽,微笑着说道:“你我之间哪里需要这么客客气气的说话,孤得你,便是今生不计其数之战最得意的胜利。”

    他指着外面远处那座雄城道:“待拿下了这座城池,孤便好好想想赏你些什么,。”

    他一边揉着眉角一边说道:“钱财?这些年也未曾见你对这黄白之物有什么喜爱,你入燕云寨之后不置田产房屋,不集古玩玉器。美人?你整rì领兵练兵,也从不曾听说你对哪家女子动过心思。这两样东西都不喜好,孤倒是真不知道给你什么了。”

    徐世绩摇了摇头道:“主公霸业未成,臣哪里敢要赏赐?只是……”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李闲一眼后极认真的说道:“钱财美人,其实臣也是喜欢的……”

    “哈哈!”

    李闲放声大笑,这段rì子以来难得心情如此舒畅。

    “既然如此,等进了长安城,孤便在城中为你建一座大大的宅子,然后选尽长安城中美人予你。”

    徐世绩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臣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李闲笑道:“就算你有孤也未见得能做到,宅子可以建,但孤总不能派兵去将城中美人挨着个都给你抓来吧?不过进城之后,以你的身份,指不定城中多少世家大户之人巴不得将女儿送与你,便是做妾只怕也没人嫌弃。”

    “臣谢主公!”

    徐世绩站起来郑重一礼。

    “这是何意?”

    李闲问道。

    “臣家境虽然富庶,但身为商户地位卑贱。家父散尽家财用作军资,协助翟让在瓦岗起事,为的就是有朝一rì我徐家能脱了这尴尬的身份,让我徐家能有扬眉吐气的时候。若是没有主公,家父之愿恐难成真。来长安之前家父叮嘱过,让臣代替他给您行大礼以谢大恩,。”

    “功名但在马上取!”

    李闲叹了口气道:“这些年也不知道多少青年才俊抱着这个念头浴血-拼争,又有几人能达成所愿?如此说来,你我都是幸运的。孤得你相助,大幸。而孤也能帮你,也算得上是你的大幸。”

    “正是这话!”

    徐世绩肃然道:“辅佐主公,此生无憾。”

    李闲笑了笑,站起来走到门口看着外面一望无际的碧蓝天空,伸手比划了一下说道:“孤在年幼时候,看到的天空只有巴掌大的那么一块,全部的意义就在于要活下来。这些年孤拼争,得来的天空越来越广阔起来,现在已经望不到了边际。说起来,是孤的运气实在太好,有你,有孤的阿爷,师父,有雄阔海,秦叔宝他们辅佐,孤怎么敢忘了你们的恩义?”

    “长安城破之rì。”

    李闲转身看着徐世绩道:“孤要封赏众将,以你为首!”

    “臣谢主公!”

    徐世绩抱拳在胸,上半身向前弯下去九十度,然后撩袍跪倒,郑重认真的行了大礼。

    “孤能看到的天空越来越广阔,心中的野望也便越来越大。这座城可不是终点,而是另一个起点。孤要的太多,所以需要更多的人来辅佐。懋功,等中原大定之后孤还有一个心愿,到时候你便随孤一块乘大船出海去,你为先锋,随孤荡平四海。”

    荡平四海!

    这四个字在徐世绩心中激荡,久久不能平静。

    ……

    ……

    裴寂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河东王李承德,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看着一株野桃树似乎入了神的燕王李闲,。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清了清嗓子说道:“陛下的意思是,殿下从哪儿来还是应该尽快回哪儿去的好。陛下允诺,将河东郡做殿下的封地,钱粮赋税皆入河东王府而不入朝廷,世代相传……”

    “裴大人……”

    李承德为难的看了一眼李闲的背影,艰难的咽了口吐沫,想到之前李闲的话,他鼓起勇气坐直了身子对裴寂尽量用肃穆认真的语气说道:“如今长安城里多jiān佞小人,陛下被这些魑魅魍魉蒙蔽,朝局不稳,国家不稳,孤为陛下的嫡孙,皇室血脉,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大唐的天下毁于jiān佞之手?”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后大声道:“孤提大兵前来,没有反叛大唐的心思。孤是为了大唐江山千秋万世而来,是为了陛下而来。这江山是我李家的江山,如今国家疲敝,小人当道,孤怎么能坐视不理?陛下糊涂了……孤是来叫醒陛下的。”

    这话说的无论如何都显得有些悖逆,可现在这种局面裴寂难道还能大声叱责他?

    “殿下三思……”

    裴寂想了想说道:“说来说去,这大唐的事皆是陛下的家事。既然是家事,殿下自然要遵从陛下的决断。”

    他想说的是,毕竟你是他嫡孙。

    “孤有数十万大军,劳师动众而来若是不能清君侧除jiān佞,孤就算想撤兵回去,难道孤手下军士能答应?!孤宁负一人,也不能负了天下臣民百姓忠君爱国之心!”

    李承德已经入了戏,越说越激动。

    “这话说的漂亮。”

    不远处的李闲忽然拍了拍手,似乎极喜欢赞赏李承德说的这句话,。他伸手从树上摘了一颗还没有熟透的野桃子,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一股青涩但新香的味道钻进鼻子里让人很舒服。

    “裴大人怎么不坐?”

    李闲走回去,在椅子上坐下来笑着说道:“天为穹盖,地为绒毯,孤这客厅虽然看起来颇简陋无章,但足够大,自然不是没有裴大人你坐的地方。”

    这话一语双关,裴寂何等聪慧之人怎么能不明白李闲的意思?他微微沉吟了一会儿认真的说道:“天为穹盖,地为绒毯……殿下好大的心胸,臣钦佩。只是既然上有天,下有地,人在其中这便是规矩,既然天地有规矩,世间有秩序……殿下何必要强求?”

    “这话说的比河东王刚才说的还要漂亮些。”

    李闲把玩着手里的青桃,微笑着说道:“孤不怎么会说漂亮话,但孤是个喜欢听漂亮话的人,总是让人受益无穷。”

    他将手里的青桃抛给裴寂问道:“规矩……便如这青桃,按天地间的规则秩序,这桃子还没有熟透摘下来便是不合规矩,不尊秩序对不对?”

    “对!”

    裴寂接过青桃看了一眼,然后垂首回答了一个字。

    “但孤已经摘了,便是破了规矩,谁又能如何?是天来打孤?地来打孤?还是那野桃树拔了根做腿脚跑过来打孤?我摘得桃子,野桃树即便疼也只能忍着,或许不是它不想动不想反抗,而是它没办法反抗也反抗不了。便是如此,这就是孤的规矩。”

    “就算殿下摘了桃子又能怎么样?”

    裴寂举起来那青桃说道:“桃子还没有熟透,殿下强行将它摘了却不能吃,因为太酸涩,丢了的话,用不了几rì便会腐烂变臭,终究不是殿下需要的东西,。”

    “酸的,涩的,哪怕是腐烂的,也是孤的。”

    李闲语气平淡的说道:“孤拿到手里的东西,喜欢便留着,不喜欢便丢了,因为孤有这个实力。”

    他指了指那棵野桃树说道:“如今桃树便在那里,孤站坐在桃树边,除了孤之外还有谁敢去碰?”

    裴寂怔住,叹了口气道:“进了长安城的燕王,和出了城的燕王判若两人。”

    “你错了。”

    李闲看着裴寂认真的说道:“进了城,出了城,这些事和孤是什么样人没有丝毫关系,在长安城中孤敢带着人自萧瑀的宅子杀起,已经自皇帝院子里的桃树上摘了一颗又一颗桃子,皇帝以为只要护住那最大的一颗桃子便不会有事,却不知道孤之所以留着那颗最大的桃子还没有去摘,是因为要等那桃子熟,而不是孤不想去摘,也不是不能去摘。”

    “这些话……”

    裴寂苦笑道:“我不敢如实禀告陛下。”

    李闲笑了笑,走到裴寂身前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些话,孤也不是说给长安城里的皇帝听的,而是说给裴大人你听的,你应该明白孤要对你说什么。”

    “我……”

    裴寂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回去吧,见了那个皇帝随便你对他说些什么,你总会想到一些让皇帝满意的话,既然是清君侧而来,总得想点样子才是……你是个聪明人。”

    李闲转身走向大帐,最后几个字从远处飘荡了过来:“不要让孤失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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